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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冤家路窄

    “这个楚秀画得挺好的。”

    走出一段后,简陌说,“我就是看不惯他目中无人的张狂样,为什么就不能又有才华又谦逊呢?”

    她和孙固继续在通宝巷逛着,过了阵她觉得有些累了,二人便进了一家茶楼,准备喝口茶歇歇脚就回沈府去。

    茶还没端上来,几个穿着号衣的衙役,拥着一个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先走了进来。

    年轻人在大堂巡睃着,像是在找人,目光扫到简陌和孙固这桌时,突然停住了。

    他盯着简陌远看了一阵,正了正衣冠,朝她走去。

    “这位小姐,请问有没看到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

    年轻人觍着笑,“他长得斯斯文文的,实际上是一个窃贼,我们一路追捕,看着他钻进了这里。”

    简陌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看见。”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因为开元和劳累的缘故,脸庞少了几许血色,多了几分白皙。

    而在这年轻人看来,这样有点病态的柔弱美却令他心醉神迷。

    他又笑着问:“我是富州新任知府黄胜筠的侄儿,我叫黄文才,敢问小姐芳名?”

    简陌一听,这不正是当初去府上提亲的那个王婆口中人吗?

    她内心十分抗拒,再一看此人油腔滑调的模样,便心生嫌恶,没搭理他。

    他不识趣地又追问:“小姐能告知下芳名吗?”

    简陌撇过头,有些嘲弄地问:“怎么,难道你看我像那个身高八尺的窃贼吗?”

    黄文才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惫懒模样。

    他笑着说:“小姐么自然不像,”他将目光转移到了孙固身上,“不过……您身边这位倒是有几分神似。”

    他绕到孙固边上,幽幽地说:“麻烦这位站起来一下。”

    孙固无声站起。

    他知道此人是在故意找茬,但简陌如今身子娇弱,他不想多生是非。

    黄文才的目光像梳子一样,将孙固从上到下一节节地梳了个遍。

    末了说:“模样神态确实有几分像啊,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个衙役举着铁链就要往孙固脖子上套。

    “你们敢!”

    简陌愤怒站起身,逼视着黄文才。

    黄文才贱兮兮地笑道:“小姐别动气,如果这位不是窃贼,我们自然会放他回来,而且为了周全起见,请小姐也和我们走一趟。”

    他说完便一脸邪笑着去抓简陌的手。

    孙固一把钳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黄文才趔趄着连退数步,撞到另一张桌子上才勉强没有摔到。

    他恼羞成怒地喊:“全都锁起来,带到军巡处,给我好好审!”

    衙役得令便分成两波上前。

    若是简陌无事,孙固本不介意走一趟,但如今他们连简陌都要锁走,他便不会再束手就擒。

    他躲开套上来的铁索,一沉肩将衙役撞开,旋即直扑简陌身前的衙役,将其撞到后,迎面便是一记重拳。

    孙固的猝然反击,让几个衙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一哄而上,扭打起来。

    孙固自小力气十足,面对蜂拥而上的衙役,他闪转腾挪,伺机给出一记又一记的反击,整个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简陌在一旁急得直跳脚。

    衙役们毕竟人多势众,孙固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处于了下风。

    他被衙役们围着打,拳脚棍棒不时加诸其身。

    一个衙役趁着孙固和其它人纠缠的空档,从身后猛地就是一脚。

    那一脚正好踹到了孙固的腰上。

    孙固踉跄前扑,趴到了一方桌上。

    衙役又一窝蜂地围上去打,乱拳之下孙固护头不护腚,慌乱之中他抓到了桌上的一根竹筷,转身就是一顿乱戳。

    场面原本十分混乱,可在孙固这一顿乱戳之后,某一时刻突然静了下来。

    大家都傻了眼,所有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黄文才的头顶看。

    黄文才自己也是一脸惶恐地站在那里,两眼上翻着朝自己的头顶瞄。

    一根筷子直直地竖在他头顶上,筷子的一半已经插进了脑瓜子里。

    黄文才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静下来的场面立时又乱作一团。

    两个衙役扶住倒下的黄文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抬到桌上躺平,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去知州府报信,一个衙役慌张张地跑向军巡处,还剩三个衙役就站那里傻看着。

    简陌担心地抓着孙固的胳膊,孙固用肘拐了拐她,用眼神示意她快离开。

    一想到孙固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知府的侄子,简陌便止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兹事体大,趁衙役不备,急急离开去搬救兵了。

    衙役们拖着铁链,连推带攘地将孙固带到了军巡处。

    军巡处是负责巡逻治安、缉凶捕盗的官署,但凡被抓进去的人,即使不死不残,也得脱了半层皮。

    而此刻,一个横眉顺眼的官员已坐在那公案后静待多时。

    衙役们将孙固猛搡到大堂中央,拄着黑红棍立到了两旁。

    孙固样子有些狼狈,他被打断了鼻梁,扯破了衣裳,弄散了发髻,一身的血污。

    那官员将惊堂木在公案上一拍,喝道:“小小暴民,跪下答话!”

    孙固没有跪,立在那里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军巡官。

    军巡官问:“你可有才名?”

    孙固摇摇头。

    “那你可是修道高士?”

    孙固又摇摇头。

    军巡官再拍惊堂木,怒叱道:“既无才名,又非入道高士,见了朝廷命官竟敢不跪,谁给你的胆子?”

    孙固皱起了眉头。

    这一刻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他的眼神看上去很涣散。

    他不声不响的行为激怒了堂上的官老爷,只闻惊堂木再次拍响。

    “来人!”

    一个衙役走上前,一脚踹在了孙固的腘窝处。

    孙固左腿一打颤就跪了下去,就在膝盖触及地面的一瞬间,他竟又弹射般地站直了身子。

    衙役又踹了一脚,孙固跪下去又站了起来,这回他站稳之后,直盯着堂上的军巡官看,目光中多了一丝桀骜。

    军巡官觉得受到了挑衅。

    他恼怒地瞅向衙役。

    衙役们心领神会地涌出列,踹腿弯、拧胳膊、压脖子,硬生生将孙固按跪在了大堂上。

    军巡官怒火中烧,呵斥道:“小小刁民,当众伤人,无视朝廷,胆大妄为,真以为本官治不了你吗?”

    他说完觉得还无法消气,又狠狠地拍了一次惊堂木。

    “本官问你,你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活计?同伙现在何处?如实招来!”

    孙固被五六个衙役按着,但仍倔强地昂着头盯着军巡官。

    他沉默着,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把这个人相貌的每一丝每一毫都深深刻在脑海里。

    军巡官气急而笑,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行了吗?你知道你刚刚伤得是谁家的公子吗?我劝你好好交待,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他说完摆摆手,示意按着孙固的那些衙役退到一旁。

    怎料衙役刚一松手,孙固就立刻站了起来,还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腿上的尘土。

    军巡官的眼里燃烧起熊熊怒火,他轻巧地递出一个暗示。

    一个衙役走出列,抄起杀威棒就冲孙固的左腿膝盖上狠狠砸了下去。

    孙固闷哼一声,半跪到了地上,膝盖那里传来碎骨刺入肌肉的剧痛。

    他咬着牙,忍着痛,靠着右腿的支撑摇摇晃晃地刚直起身子,那衙役冲他右腿腿弯子猛然就是一脚。

    这回他双膝一起跪到了地上,钻心的疼痛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痛叫。

    他双手撑地,缓慢地改变着自己的姿势,最后由跪姿变成了坐姿。

    他索性就堂堂正正地坐在这大堂之上,嘴角还挂着笑。

    军训官一看那笑,便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回孙固以嘲弄的笑,似乎在说:“那我们就看看倒霉的是谁?”

    他突然不愤怒了,不拍惊堂木了,他变得心平气和了,他从容且一副正派地说道:

    “公堂之上,自有他的威严,你这刁民,蔑视朝廷法规,见官不跪,装聋作哑,包庇同伙,我看不动刑是撬不开你的嘴了。”

    他威严地看向衙役,道:“给我重责这狂妄刁民二十木棍。”

    两个衙役应声抬出一条长凳,两个衙役将孙固拖了上去,两个衙役握着杀威棒来到了跟前。

    他们的配合行云流水有条不紊,昭示着这样的活计他们已经驾轻就熟。

    随着军巡官一声令下,杀威棒裹挟着风声落到了孙固的身上。

    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声,雨滴一样的汗珠很快就布满了他的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他看到那汗滴掉落到地上时,摔得粉碎,摔成了许多个细小的水珠四散开去。

    他有些恍惚,觉得不真实,好像身处于朦胧的梦境。

    加诸于身的棍棒好像感觉不到了疼痛,他趴在那里,竟自嘲般地笑了。

    棍责完毕,孙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哀嚎,军巡官依然余怒未消。

    他再问:“堂下之人,现在,你准备好回答本官的问话了吗?”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孙固的回应,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立即下令道:“再给我打二十铁棍。”

    行刑的衙役有些犹豫,也有些不忍,四十铁棍足以将一个身强力壮的人打个半死,要是动些手脚,打残打死都是可能的。

    可眼前的人明显还是个少年,这样的刑罚未免太重了些。

    面对上官的威逼,衙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他想着这回得下手轻些,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就是。

    衙役作势将杀威棒高举过肩头,正欲挥下之时,杀威棒突然脱手而去,打着旋儿直冲房梁。

    听得一声震响,那杀威棒竟将房顶冲出了一个大窟窿,飞到了天上,乱石碎瓦夹杂着灰尘霹雳哗啦地从屋顶上落下,大堂之上一阵骚乱。

    与此同时,一位少女冲了进来,她直扑到孙固面前,捧着他的脸,泣不成声。

    孙固看着简陌梨花带雨的面容,摇摇头,咧嘴笑了笑,接着头一沉,昏了过去。

    简陌大哭,抱着他的肩头哭声一阵高过一阵。

    孙鲁此时也来到了大堂之上。

    他抬手一指,怒骂道:“狗官,你不问青红皂白,乱动私刑,信不信我把你狗头拧下来!”

    那军巡官并不识得孙鲁,但从刚刚那冲天而去的杀威棒,他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修道者。

    他努力控制着发抖的身体,色厉内荏地说:“大胆,私闯公堂,威胁朝廷命官,你难道不知,修道者一旦犯法,罪加一等吗?”

    孙鲁抬起手,虚空里正反飞了两个巴掌,两个巴掌隔出数米远变成了两记耳光,扇到了军巡官的脸上,一边脸上一个五指印,打得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站立不稳。

    “狗官,再敢说一个字,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军巡官倚趴在公案上,身子抖得如筛糠,嘴巴闭得像闸门。

    孙鲁抱起孙固,头也不回地出了府衙。

    简陌一边抹泪,一边紧紧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