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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暗神苏醒

    冷……彻骨的冷。

    令每一寸皮肤感到灼烧感的冷,夹杂着硫磺的腥臭与鲜血的锈味,伴随着骤雨击打在他身上。

    已万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寒意了。在束缚着整具身体的泥泞感中,他感受着撕裂每一片皮肤的痛楚。

    无比真实的痛楚,钝刀割肉。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愿让这混沌的梦停止。奇怪,他本不应感到疼痛才对。

    舌上传来的,生锈金属的酸涩与血液的腥甜,鲜血落在头颅上,顺着肉体流下的酥痒触感,那些东西都不应属于自己,不应被感知到才对。

    只有人类的肉体才能感受到那些真实,为何这些久违的感触回到了自己身边?

    为了杀死那位神明,在追求无上力量的道路上将一切全部献祭的自己……连人类的躯体和人类的心灵都全部祭掉的自己,为何在此刻又无比真实地体会着这一切?

    不知道。沉醉在这氛围中,他很不想睁开眼,很想就这样沉睡下去。

    但梦魇依旧。

    恍惚之间,他看到一颗璀璨而瑰丽的恒星,高悬于无边漆黑的宇宙中,远方是锈红色的行星,以及藏在那颗锈色星球之后的,那颗包裹在大气层中的蔚蓝星球,再远些则是只留下了半个星核的气体行星……

    何等美丽,他望着那颗充满生机的蔚蓝星球,不住地想到。寰宇中的无尽暗影与他的血脉紧密连结在一起,仿佛只要伸出暗影组成的手掌,他就能抚摸到故乡温暖的平流层。

    为那颗行星上的生灵所生养,为那颗自己曾活过的行星而死,能望着那颗行星而死,此生也不算虚度了……

    这般想着,透亮的六只鬼目缓缓合上。

    “义父……我该怎样做了?”

    义父?

    恍惚间他听到这样的称谓。

    以前也有人这样叫过自己……是哪个友人的孩子来着?

    记不起。他还活着吗……故乡究竟怎样了……?

    一些偶然出现在朦胧意识中的思念,似把他的意志从浩渺的寰宇拽回现实。

    恍惚间,他似听见夏日蝉鸣般的虫鸣,混杂着小型野兽的嘶吼与鲸类的长鸣,此起彼伏。血肉被利刃刺穿,血液从动脉淌下,如淅淅沥沥的小雨。

    除此之外再无更有用的信息。

    于是他的思想重现解离在暗影中。

    无数次斩击,每一次都将脆弱的空间斩切开一条骇人的豁口。在一毫秒之内,这样的斩击将空无一物的宇宙划开细细密密的伤痕。如果这些伤痕未能愈合,它们或许会继续开裂,把整个宇宙都崩解。

    做出这些斩击的,是自己藏在长袍内的一臂。纯粹暗影组成的臂化为一把世上最尖锐的刃,无可计数的斩击再次在宇宙中留下累累伤痕。

    但即使做出这等级数的攻击,他仍然未能杀败他的敌人,甚至连在它巨大到恐怖的身躯上留下一点点伤痕都做不到。

    跟着,那条折射着奇诡金属色泽,体长以光年计数的骇蟒状生物,把它生着无数倒刺的,星环般的口器对准了自己的母星……

    滔天的怒火淹没了他,在即将被暗影蚕食殆尽的肉身中,他嘶哑地怒吼出声。即使在几乎没有介质的宇宙真空,也能听到这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的嘶吼——

    “神明吞噬者!!!”

    万千神鬼撕心裂肺的哀嚎刹那间炸响,伴随着滔天怒火仇怨,几乎令整片漂浮物组成的“鱼群”都震颤着沸腾爆裂开来,强烈的情感意识几乎真的令天地霎时间色变。

    没有任何声音,那道撕心裂肺的怒吼仿佛由纯粹的恨和怒组成,不存在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实体,也不产生一丝魔力波动,但其内经年累月酝酿出的,苦酒般的浓烈恶与恨,却如一记重拳般强硬地撕裂任何生灵的脑海。

    即使是即将在失血中昏死的海断魂,此刻失去意识的面上也浮现出绝对痛苦的表情。即使肩部肌肉被斩断,他竟也违反生理机能地以手攥住头颅,半边大脑针扎般灼烧起来。

    “啊————!!!”

    即使灵魂之火几乎熄灭的海断魂亦要遭受如此重创,意识兴奋,同时将思想与辐射骇兽那细小大脑连接的虫殇只会伤得更惨、更痛。

    鬼哭狼嚎,偌大的海灾议会的密室内此刻便回荡着虫殇长老杀猪般凄惨的哀嚎。七窍汩汩涌出发黑的血泪,本就斑秃的头顶毛发尽落,此刻除了尊严全无,毛虫般满地打滚,他还能做些什么了?!

    无人上前,一众地位崇高的长老此刻皆怔怔地坐在原地,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召唤师以魂魄之力奴役万灵,灵魂强度远超同级强者,而就是这样一位灵魂堪称族内最坚不可摧的强者,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地,落了个灵魂被击裂的惨败!

    即使修炼路线诡异,虫殇仍是族中修为最高的召唤师,将自己全部生命奉献给御兽之术修行的他,竟然在一刹之间毫无预兆地落败……他们便绝对无法理解!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寻我父亲过来,救虫殇长老的命啊!!!”

    唯一保持清醒的,竟是近距离被血污溅了一身的海天高。撕心裂肺的哭喊惊醒举棋未定的众长老,海天高没了命似地狂奔着,寻族中唯二可能吊住虫殇性命的人,他那深居简出的生父去了。

    …………

    从巨镰刀尖滑落,海断魂的残躯砸落进金属残骸的漂浮物中。醒觉的最后一丝意识令他有机会在坠地前将治疗药水压到身下,此刻,被身躯压碎的药水正与淌出的血混在一起被吸收,为他吊住最后一口气。

    直到腹部破裂的大动脉愈合,惊魂未定的他才艰难撑起残躯。

    似乎是严重失血导致的幻觉,他看到一道敞亮的白光,如苍穹上的浓云被撕裂开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创口。

    当然是错觉。浓密的积雨云并没有被撕裂,点点酸雨依旧,造成一切错觉的不是失血,而是环境光的强烈失衡。

    阴阳割昏晓,在他视线正中间的那片阴影,从应有的位置消失了。

    不仅仅是积雨云层遮蔽天日投下的阴影。层叠的巨石,海上高耸的盐柱,飞掠而过的天鳍鱼群……一切实体物质的阴影,竟都被从中一分为二。

    断裂处残存着齿痕,如一头极饿的恶鬼,撕扯下一片片阴影狼吞虎咽。

    “嘭!嘭!嘭!”水面的波涛被击碎,一群天鳍鱼的平衡突然被夺走,颓然坠入海面。

    武者的动态视力远超常人,视线开始模糊的海断魂注意到,它们是失去了影子的半边身躯突然瘫痪,右翼脱力,才如一枚枚螺旋炮弹般砸成肉碎。

    而失常的,不仅仅是天鳍鱼群。

    辐射骇兽群再次尖啸起来,即使无法理解它们的语言,任何人也能感受语调中的惊惧——即使悍不畏死,它们也会对突然失去对肉体支配权感到恐惧,肉身越是强大,突然失去的恐惧感就越发严重。

    高耸的辐射骇兽们瘫倒在海面,错误基因造就的绝强肉体在神经的错乱前宛若笑柄。尚能移动的三根镰足近乎疯狂地挥舞着,即使失手划碎同族的甲壳,斩断同族的身躯,也要试着将失去知觉的半边身躯抬起。

    泰拉瑞亚的宇宙规则中,影子是现世与灵魂的交界处,阴影被撕裂便意味着灵魂不再完整,一切挣扎只是徒劳。

    一番痛苦无比的挣扎,兽群之中爆发出更为痛苦不安的长鸣,残缺的灵魂困在完整的肉体中,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诡异与不和谐,这些智力低下的生物本就残缺不全的世界认知彻底瓦解。

    而从这种认知破碎的痛苦中解脱的方法,只有一个。

    骇兽高举起镰足,那些因机械星主特殊审美而强行添加的生物兵刃,如今反过来刺穿这些失败造物的身躯,将自己的躯干从中一分为二剖开。

    青灰色的脏器滚滚坠入海面,与内脏一同滚落的还有大量残肢。

    屠戮继续,因激烈的变异而产生截然不同外表的个体,此刻惊人地在短时间内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以斩开自己的身躯乃至头颅,实现精神与肉体的统一,将自己从神明梦魇的余波中……解脱。

    “魍魉。”

    恍惚间,一个空灵而沙哑的声音在海断魂响起。声音雄浑而苍老,如一口诸神时代出土的青铜古钟,疲惫而沧桑,却又带着不可置疑的权威。

    被撕碎的影子们惶恐地扭曲蠕动着,如扑向卵子的精虫般虔诚地向金属铸块蓄满血的凹陷处汇聚。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隆起的团状阴影中踏出,模糊的身影笼罩在薄雾般的黑气中,如不该存在世上的一个错误。六道惨白的魂火在面上有条不紊地燃烧着,两道狞笑,两道平淡,两道悲恸,却给人不安的平静感。

    人影伸出手,吐出一个晦涩难懂的词汇。

    一团茧状的暗影从他掌中低落,蠕动的细小触手撕开暗影的茧囊,一只肥胖似蚕,全身遍布短小触手的影怪破出,空洞的双目亲切地望着它的创造者。

    人影同样望着被他称作“魍魉”的影怪,身躯臃肿,只能用触足攀附地面缓慢爬行,但已经是他目前力量所能召唤的最好仆从。

    魂火微微抽搐,表示他对力量恢复的程度甚不满意。

    “带走他吧。”

    得到命令,魍魉缓步爬行到海断魂身前,好奇地弹出粘滑的触须舔邸坚硬肌肉上渗着血的伤口。随后,椭圆形的身体从中裂开成为一张巨口,将重伤垂死的他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