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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梦

    披散着白发的女子被绑缚在通天的青铜柱上,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来自天地八方最凛冽的风如刀般撕扯她的肌肤,破开又愈合,无穷尽的循环,仿佛诸神对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的惩罚。

    她双目睁开,灿烂的黄金瞳孔中留下两行浓腥的血,无悲无喜。

    终结之日到来,铁青色的天空混杂着烈焰的颜色,苍穹下唯一一株巨大的树木矗立着。

    已经枯死衰败的树枝向着天空延伸出去,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来支撑起皲裂的天幕。一眼望去铺满枯骨的荒原上,漆黑的巨兽从骨骸海深处张开遮蔽天日的双翼,膜翼上挂满骷髅,仰天喷吐出黑色的火焰,震天咆哮间泼洒着死亡末日的色彩。

    2006年9月,海滨城市一处旧城小区的房间里,名为云镜的男孩从噩梦中惊醒。

    他的脸色苍白,汗水从额前滑落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双手紧紧攥着薄被,皮肤下青筋暴露。似乎刚从那逼真的末日画面中回过神来,他不自控地颤抖咳嗽,呼吸急促,痛苦的喘息都像是破旧的风箱在透支着心肺的每一次泵动。

    隔壁传来匆匆穿衣下地的声音,房门推开,一个女人的身影摸索着来到床边打开台灯。云镜斜倚着床背地看着来人焦急的神情,拍了拍她给自己测额温的手,嘴角扯起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妈,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女人的名字叫周瑕,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曾经姣好的面容在工作和家居生活的打磨下变得有些粗糙,头发还有些糟乱。

    她嗔道:“还不是在隔壁听到你叫唤,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看你这脸色多难看,摸着好像没有发烧,有没有其让地方不舒服?”

    云镜摇了摇头:“没事,做梦而已,我都这么大人了睡个觉还能要你操心啊。”

    周瑕见孩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稍定心神后倒了杯凉开水给他喝下,皱眉道:“最近是不是做噩梦的次数有点多了,一个月里好几次了吧?”

    云镜随手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就将母亲往外推:“好啦好啦,没事的,你就别操心了。”

    周瑕依旧一步两回头地叮嘱道:“那你缓一缓就睡,明天还得早起参加开学典礼呢。”

    男孩摆了摆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去吧。”

    母亲关上门隔着门板应道:“好好好,早点睡。”

    云镜侧耳听着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平静下来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轻轻叹了口气,透过充当遮阳帘的旧报纸向窗外望去。

    夜晚宁静而深沉,天空被铅黑的云层覆盖,仿佛一捆浸润浓墨的绒布缓缓降落将整个海滨城市包裹其中。

    晚风裹挟着夏末的暑气穿过这座靠西的旧城区,与远处酒吧街和烧烤摊的嘈杂声交织成一幅独特的烟火画卷。

    而这座只隔着一条街的老小区则无声地矗立在那里,寂静得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车道间偶尔穿梭亮起的车灯照亮男孩的侧脸,黑色碎发下显得削瘦但是精致的容貌。颇为挺翘的鼻子,细密的眉毛下的眼睛很有灵性,嘴唇因为适才剧烈的咳嗽略显苍白,如果再添上一副细框眼镜会显得更有书卷气,一看就是那种老师喜欢的三好学生。

    云这个姓氏并不是来自于他的“父亲”或者“母亲”,严格来说刚刚开门来的“妈妈”是他的养母兼监护人,她的丈夫名叫顾晨,而男孩的姓实际上来自于他的爷爷。

    “镜”则是周瑕取的,出自于韩愈《别知赋》“物何深而不镜,理何隐而不抽。”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云镜长大能做一个洞达世情、清正高洁的人,不得不说确实用心良苦。

    云镜亲生父母的消息顾晨夫妇也不甚了解,夫妻二人只知恩师云一阁在欧洲因为意外去世,后来辗转将婴儿时期的云镜托付给他们抚养。

    顾晨在云镜记事前也因为工作原因从未见过面,只有偶尔寄回来的书信和钞票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养父在外艰苦打拼。

    他是个天生聪慧的孩子,从小就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记忆力和智商,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这还是他刻意控分的前提下。生性低调内敛的他深知在一个群体里太过突出或许会招来老师的青睐但是会让你更加被同龄人孤立。

    他知道应该去隐藏一些不同于普通人的天赋,如果你领先别人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是超人,领先十步就是怪物了。没有人喜欢和怪物相处,所以他也有意识地去扮演着一个“好学生”的角色。

    或许老天是“公平”的,云镜身体一直有些病弱,经常咳嗽。去医院检查很多次也没有个结果,县医院的医生认为只是慢性支气管炎,可能是从娘胎里就带出的病,很难彻底根治。除了使用一些常规的消炎和止咳药也没什么办法,时间久了云镜也习惯了。

    因为算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云镜从小就很听话懂事但是时间久了性格又变得孤僻内向,在老师的眼里虽然成绩优异但是有些离群,同学们不讨厌他但是也很难和他玩到一起。

    男生们更喜欢下课踢球打闹,身体不好的他只能婉拒同学们的一次次邀请,在女生中他这个沉默寡言类型的文艺少年却很受欢迎。

    受养母周瑕的影响,云镜喜欢看书和写字,在一次班级组织的书法活动中一手漂亮的瘦金让班主任惊为天人,大力推荐进学校的文学社。周瑕很高兴孩子能进入到一个社团与更多的同学交流,她不止一次说过云镜希望他能和同龄人多交往。

    但是或许是天生的不合群让他哪怕在文学社的课外活动中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个被动的透明人。别人看书的时候他也看书,陈雯雯组织课题讨论张爱玲和雪莱的时候他还在看书,赵孟华和徐岩岩、徐淼淼兄弟开始排练演讲比赛了,只要没有他的角色他就拿出字帖开始练字。

    文学社的社长主动和他交流,他可以礼貌地问答一个个问题,也可以很轻易地为你解答一个个复杂的公式和计算,冷僻诗词倒背如流,然而除了学习之外的聊天内容让你感到自己在跟木头说话,还是一根孤独的木头。

    除了读书写字云镜最喜欢的就是在家里的房间里拆解各种电子机械。得力于他惊人的天赋,不但没有出现那种收音机和电视拆开重装后多出几个螺丝钉的情况,反倒是还原数百个电子元件和螺栓在他的眼里像是摆弄儿童积木一样了如指掌,处理复杂算式和工作的时候像是医学教授解剖青蛙般冷漠高效。

    发了一会呆后,云镜将床头的凉开水一饮而尽,一边重新裹着薄被蜷缩成一团找到稍微舒适的姿势,一边祈祷自己可以能摆脱噩梦平静地度过这个夜晚。

    然而,事与愿违。

    没有之前那些山倾海覆,毁天灭地的末日场景,但是他又一次梦到了那道走廊。这是他从小到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梦境里遇到的场景:恍惚间自己走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里,两边都是一面面照映自己脸庞的镜子向着前后无限延伸。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气中回荡,回音连绵不绝与四周镜子折射的光线交织冷冽而刺眼。镜中的身影扭曲而变形,仿佛在倒映出他的心境,他试图寻找出路,拼命向前奔跑,但是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仍是在原地打转,甚至连方向都无法辨别。

    渐渐地,耳畔充斥着难以捉摸的声音,如同幽灵般的嚎叫,又像是无尽的深渊中回荡的哭泣。它们时远时近,如同喜好捉弄人的恶魔看着你在手掌心中打转,发出阵阵尖锐的嘲笑声。

    次日清晨,云镜表情有些苍白,无精打采地推门洗漱。已经早起的周瑕望着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昨晚又没睡好,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刚煮好的一碗鸡蛋面放在餐桌上继续打扫卫生。

    云镜吸溜了半碗面之后才想起来今天是9月8日,自己的生日。

    嗯,希望是美好的一天。

    告别母亲后,云镜匆匆出发去赶最近的一班公交车。从阳台上看着孩子离开后,周瑕来到云镜房间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器物:约莫成年人拳头大小,整体看上去像是一个实心小鼎,顶部雕刻着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侧边是四象八卦的符号和用小篆刻录的密密麻麻的符咒。

    她侧耳倾听片刻后,闭上眼捧着这件青铜器似乎在感受某种力量在符文间流淌,等她睁开眼睛时,原本黑褐色的瞳孔变成了灿烂的金色。青铜器顶端的阴阳鱼在缓缓旋转,整体散发出一种晦暗难明的水银色波光,仿佛满溢着某种不可视的液体在往四周奔涌。

    良久后,青铜器的光芒渐渐收敛消散,一切重归平静。

    周瑕望着被云镜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叹道:“反应越来越强烈了,终究这一天要到来了吗?”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周瑕来到厨房看着屏幕上来电显示出的一组陌生的号码,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像是面临一个曾经踌躇的抉择。

    云镜居住的老城区离学校有点远,校车都没有线路可以到达,只能每天早起先搭乘公交车到市区后再转车才能到达所在的学校:仕兰中学。这是一所本市数一数二的私立高级中学,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

    一般来说,云镜目前的家境是无法支撑他就读这种贵族学校的。然而一向节俭的周瑕似乎在孩子学习这一方面尤其执着,据说是她十几年前结交的当地大企业关系为他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争取到了从原本的公立高中转学到仕兰考试机会。云镜也很争气地几乎满分完成所有测试,甚至还获得了转学生补助。

    校领导也很满意他们无意中招入了一个或许可以冲击清北的苗子,年级主任今天还特地将他推荐为这一届的第二个学生代表在新学期的国旗下讲话。

    为什么是第二个?

    因为第一个人的名字是楚子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