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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野望

    三日后,府学门口。

    “学子伍溪,携帮内罪人程老三,特来向修桓学弟,如雪学妹,如毅学弟,杨程学弟,及五位被程老三打伤的小兄弟道歉!”

    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府学门口,传入内院,每个学子都听的清清楚楚。

    此时,刚过卯时,早课未上,众多学子才来学院,因起的早,睡眠不足,有些发困。

    听到这话后,顿时不困了,纷纷跑出课堂,到外来瞧热闹。

    “嘿,你看,那不是南城码头的程老三吗?”

    “是啊,程老三平时可凶悍了,我每次坐船,都能听到他在骂人,今天怎么被人绑到学院门口来了。”

    “你们知道绑他的是谁吗?那是伍溪学长,武生九段实力,程老三不过武生七段,绑来有何困难,更何况二人同帮,伍溪学长地位,肯定高过那程老三。”

    众学子挤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等着好戏上演,矮一些的,真拼命挤出一个小脑袋,想要看热闹。

    “案首出来了,快让开道。”

    修桓迈步走出学院,脚程缓慢,却无一人敢挡,路过之地,众学子都自觉的移到左右,让出条路来。

    这几天,有不少人挑战这位神算科案首,想要博个高低,特别是神武科的生员,生性好斗。

    结果无一例外,都被修桓揍个鼻青脸肿,不得不服。

    使得修桓在学院内的名望,直线上升,隐隐已成第一人。

    之所以隐隐,是因为还有一人未出手,同为神算科,年纪却大了修桓四岁,武生九段的伍溪。

    可今天,这位九段学长,居然带着自己帮众,给修桓学长道歉。

    众人再无对比,高下立判。

    修桓看了眼被绑之人,衣服脱的精光,虽有一点赘肉,但躯干宽大,线条明显,是长年习武没错了。

    被学子三两言语的议论,这会他垂头丧气,使修桓看不清样貌,便命令道:“抬起头来。”

    如雪三人,业已赶到。

    被绑之人闻言,略有些不好意思,缓缓抬起头来。

    几人看清,果然是那程老三。

    竟真的被伍溪绑来了!

    修桓一愣,着实有些始料未及,他原以为伍溪说假,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信。

    难道,这伍溪,真的痛改前非了?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

    “桓兄,我伍溪说到做到,已将程老三绑来,听候你们的发落。”伍溪拱手,一脸正气道。

    他本年长修桓几岁,却一直平辈称呼为桓兄,对外人来说,足见尊重。

    修桓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眉眨动间,脑海诸般假设浮现。

    苦肉计!

    他想起来,三国时为麻痹曹操,造成将帅不和的假象,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结果如何?

    伍溪向前一步,以抱拳礼,对诸位学子道:“诸位学弟学妹,承蒙乡候厚爱,收为弟子,奉命管理哥老会。”

    “我决心,一扫哥老会之恶习,让哥老会之名,成为绥定城的美名,而非恶名。”

    “我伍溪一人,心有余力不足,需要各位学弟帮忙宣传,帮忙监督,若有哥老会之徒,再行恶事,尽管通报给我,我定将他绑去,给当事者赔罪,以正帮风!”

    此言一出,众学子都叫好。

    “伍溪学长,好样的!”

    “伍溪学长,能得乡候赏识,果然不仅武艺高超,文德亦使我等敬佩。”

    “伍溪学长,有你这番话,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哥老会能成绥定城美名!”

    听着四面八方的赞赏,伍溪脸上,不禁露出谦和的微笑。

    坚朗的外表,正直的性格,加上被乡候收做弟子,和统领一帮的高贵地位,引得不少学妹芳心暗许。

    修桓知道,在伍溪没露出真面目前,若说他半个不字,只怕会引来所有人攻击。

    你要演,我便陪你演!

    “伍兄言而有信,修桓佩服,这程老三,我倒是无冤无仇,他该给那几个小兄弟赔礼道歉才是。”

    修桓淡然一笑,作和解状。

    “这个简单。”伍溪转头踢了程老三一脚,“你这混账东西,就给我跪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若不能得到五个小兄弟原谅,你就干脆跪死在这算了。”

    “还请桓兄,叫来几位小兄弟,好了解这段恩怨。”

    修桓听了,笑着应付道:“好说,好说,不过我们学子,当以学业为重,不如先让他跪在这里,等下午我们课程结束,我再去叫那几位小兄弟前来,伍兄你看如何?”

    听到要跪一天,程老三脸色一白,当场就有点想跑路了。

    伍溪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笑容不减:“桓兄所言极是,程老三,你说是吧。”

    说到程老三,他语气一变,程老三明白,是在提醒自己。

    “伍哥说的对,案首说的也对,我程老三,就跪在这里,等几位小兄弟来了,了解恩怨。”程老三赔笑答道,却跟哭没两样。

    修桓点头,转身离去。

    伍溪只得跟随步伐,留下程老三在门外,迎着朝阳初升,跪到下午斜阳落。

    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过得太快了。

    对学子来说,在课堂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然而,他们院外那人,则是十倍煎熬。

    程老三跪了半天,口干舌燥,一口水也没喝过,膝盖已被磨得出血。

    若非他是七段武生,只怕要在这夏日太阳底下,活活跪死过去。

    等到申时过了,众人下课,修桓来到院外,发现地上血迹斑斑,那程老三仍坚挺地跪着。

    吩咐如雪叫来五兄弟。

    经过几日修养,在老三老四搀扶下,几位穷苦少年,慢慢靠近了程老三。

    事情如雪已经给他们说过,可看到程老三的第一眼,几名还在修养的少年,就不顾伤势,冲了上去。

    老三老四也没闲着,五兄弟合力,打的程老三满身淤青,口中求饶道:“各位小爷,我程老三再也不敢了,求求各位小爷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或许是打累了,或许是大仇得报,几位少年瘫坐再地,互相对视一眼,放声大笑,心中痛快。

    他们慑于哥老会威名,也不敢真的把程老三打死,只是借着机会,出一口恶气。

    出完恶气,又休息了会,五位少年围成一个圈,将程老三包住,居高临下道:“程老三,你也有今天,我们几兄弟,让你张张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克扣工钱,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程老三气虚的话都颤颤巍巍:“我……程老三……以后绝对不再克扣工钱……不然就让几位小爷,把我活活打死。”

    得到回答,几位少年,心情都有些不错,气也出了,理也正了,遂决定放过他:“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有违背,我们几兄弟,第一个不答应!”

    “一定……一定……”程老三说完这话,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伍溪赶忙上去背起,临别还回头道:“既然几位小兄弟跟程老三仇怨已消,我就先告辞了。”

    读过三国的修桓,像是站在上帝视角,看两个傻子演了一场好戏,他们精彩绝伦的演出,还以为别人都信了。

    他有点想笑,又不能笑。

    夕阳西下,望着远处山峰衔一轮红日,照的满天云彩橙亮,人生旅途,仿佛这卷云一般,长路漫漫,缤纷多彩。

    他深感风光无限,人间美好,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迎着晚风,留下一道长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几名少年环顾一圈,都是看出对方的意思,偷偷跟了上去。

    一年前,修桓因为被人跟踪过,引来伍河入室偷盗,对于有人在后,他灵感极准。

    所以,察觉到有人后,修桓第一时间,不动声色,走进一条街巷,等把对方引入,他快步甩开,一个跃身,翻上墙脊,藏至无人院中。

    “我们跟丢了。”

    一转头,几位少年发现,修桓已不见了影子。

    就在这时,上方一道残影落下,视线由亮转黑,再由黑转亮。

    几位少年警觉回头,却见修桓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几个小鬼,跟踪我干嘛。”

    发现尾随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码头救下,刚刚又痛揍了程老三一顿的五位少年。

    老三回看了众兄弟一眼,主动站出来解释:“我等南城五小龙,想拜恩公为大哥大。”

    “就你们,还五小龙?”修桓并没有侮辱他们的意思,只是觉得五个小鬼头,名号倒是起的响亮。

    “为什么叫我大哥大?”

    老三昂首道:“二哥说我们已经有一个大哥了,所以如果再拜你为大哥,就是大哥的大哥,简称大哥大。”

    “怎么样,要不要做我们大哥大,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就你们,能做什么?”

    修桓轻笑,他指着老三:“你说说看,说得好,我就收,说不好,就别再跟着我了。”

    他自然没有带几个小孩的想法,自己整天宅家不出,加之炉鼎秘密,秀娘好歹还能为他晚上站岗。

    老三挠了挠头,半天想不出做什么。

    修桓支付的看病费,足足是他们这辈子没看到过的数额。

    论武艺,别人打怕程老三。

    “对哦,老大,你说我们能帮恩公干什么?”老三回头,傻傻问道。

    老大,即那位破洞蓝衫少年,颇有些头脑。

    “大哥大,你能做到的事情,都不需要我们,可我们能做你不好做的事情,虽然我们现在很多都做不了,但是你将来需要时,我们就能派上用场。”

    修桓一乐,这小子说话,还整挺玄乎,破有点懂得都懂那味道,怪不得能当他们老大。

    不过,他倒是懂了蓝衫少年的话,意思帮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自己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见不得的事,需要他们效劳。

    不过,他对这蓝衫小子,忽然有点兴趣,于是提出一个问题。

    “你们可曾行偷盗之事?”

    老大一口否决:“没有,大哥大,我们六兄弟,都是靠自己本事吃饭,从没做过鸡鸣狗盗之事,反而有被其他小偷摸过。”

    老二还补了句:“老大说过,饿死迎风站,冻死不做贼!”

    修桓肃然起敬,他没想到,这几兄弟,竟然如此有骨气。

    “你这老大,怎么知道这些话的,说话还带点文绉绉,你应该没上过学吧?”他好奇道。

    老大说:“大哥大,我以前读过点书,十二岁那年,爹娘去世,我家财产被叔叔姑姑占了,他们把我赶出来,这才被迫流浪,结识几位兄弟。”

    “哎。”修桓虽然在人书中,看到过无数类似故事,可当真人在耳边说起时,他又多愁善感了起来。

    “饿死迎风站,冻死不做贼。”口中喃喃着这两句,少年们清澈的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有股子骨气,行,我收了你们,不过大哥大这称呼,得改一下。”修桓哭笑不得,这称呼,老是让他想起第二代通讯设备。

    “大哥大你说。”大佬目光希冀。

    修桓沉思片刻,脱口而出:“叫我桓哥就行。”

    “好的,桓哥。”老大带着几人一起开口道。

    “来,我给你们个任务。”修桓让他们靠近,围城一个锅盖,小声嘱咐道。

    ……

    另一边,伍溪带回程老三,泼上一盆冷水,将他弄醒。

    程老三躺在地上醒来有些愣神,他起身左顾右盼,发现离开了学院门口,脸上瞬间凶相毕露。

    一字一句咬着牙道:“那五个小王八蛋,老子一定要把他们都宰了喂鱼!”

    伍溪冷眼看了他一眼:“程老三,你还是先吃饭,恢复恢复体力吧。”

    他要是把五兄弟杀了,自己前功尽弃,于是提醒道。

    “时机未到,你若冒然行事,休要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我听伍哥的。”程老三意识到说错话,立马低声下气道。

    看到旁边桌子,一桌的美食,他再也忍不住,爬到座椅上,狼吞虎咽起来。

    “可把老子饿惨了。”

    伍溪等他吃完,下了道指令。

    “程老三,从今天开始,你带着你的手下,给我本分点。”

    “明天,我就去总堂,跟帮主商量,颁布新规,一改往日作风。”

    “伍哥,你玩真的啊!”程老三惊讶道。

    伍溪脸上得意,笑声却又冷又阴险:“呵呵,等着吧,这哥老会,帮主之位迟早是我的。”

    他带着轻蔑的眼神,俯视程老三,看的后者脊背发凉。

    “程老三,你想做堂主吗?”

    “想,当然想,伍哥让我做什么都行。”程老三立刻讨好道。

    伍溪起身,看向门外。

    在他眼中,青山草木勾画轮廓,陪衬着中间一条小河,河里千百游船移动,如一只只蚂蚁忙碌。

    江山如画,尽在一框之内。

    “很好,跟着我,自不会让你委屈,来日,你不止会成为堂主,更会成为副帮主,乃至帮主!”

    他的豪言壮语,惊的程老三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鸡蛋。

    望着背影,程老三忽然觉得此人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