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种
终于有人定了件柜子，就是要得急一点，但对顾程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他开始磨锯子，突然想到这几天是买菌种的日子，昨天顾秧去买，就说今年种菇的多，明天再不去买，估计买不到了。这要是没菌种，这一年不是白忙活了吗？眼下他要做工，这个只能让月荷去买了。
晚饭间，他跟月荷提起这件事，怎知月荷一口拒绝，“你成天没事做，凭什么让我去做。我每天四点多起来煮饭，吃完又得去打零工，回来还得去镇上给你买菌种，你有没有良心！”
“我不是刚好有活吗？别人急着要……”顾程压着脾气，尽量好好说话。
可是月荷油盐不进，整天看顾程游手好闲，她才不信顾程的话，就态度坚决地说：“我不去，还得骑一个小时的车，腿酸死了。”
顾程拍着桌子道：“你不去，这日子就都别过了。”
月荷白了他一眼，她并不想参与到丈夫的事业中去，看着他请人喝酒比办事的多，心里早寒了一大半，而且自己去了还得垫钱。
顾程一直没去买菌种，也是因为没钱。这段时间盖菇房搭架子买土壤，样样都得花钱，至于那请客吃饭，完全是必须的人情往来，不然凭啥别人帮你。
可这些月荷并不懂，她只知道她需要钱买菜，需要钱给孩子买衣服……这些可比那些人情重要多了！
他们都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可他们的思想如同平行线一样，永远没有交集。
第二天顾程看月荷早早出去，他想月荷应该还是知道轻重的，没有种子，之前投入的钱就都白费了，于是他放心的做起了自己的活，在他最熟悉的领域，他总感觉特别安心，甚至幻想起了收菇的日子，种菇累但稳，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跟种，当然他也就想存几年本钱，日后自己开个门面，到时候也进点时兴的家具，凭他对这行的了解，还怕进不了好货吗！
可是，现实打脸的特别快，他小看了自己的老婆。月荷两手空空的回来，击垮了顾程的美梦。
“你没买，你知不知道这个很重要。”顾程质问道。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买。”
月荷的理直气壮让顾程崩溃，他愤怒的举起塑料椅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震慑的声音，月荷见他愤怒至此，不免有些后悔，可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不认错，何况她有什么错？培育菌丝的草料和牛粪他都没怎么翻，干的干，湿的湿，做这样的活儿，怎么能指望有好收成呢！
话虽如此，可没有菌种，连收成也没有了。第二天一大早，顾程想不了许多就蹬着自行车去镇上买菌种，他跑了所有可能卖种子的地方，但所有的店家都说菌种昨天就卖完了，今年栽培蘑菇的人家特别多，有的店甚至第一天就卖完了，菌种贮存需求高，大家也不愿意进多，有个老板看着大汗淋漓的顾程，冷冷说道：“没人跟你说这东西得趁早买吗！这晚一天收成可能就不一样了！”
但顾程今年已经没收成了，回程的自行车怎么也踩不动，他气得踹了它两脚，就差一天，就差一点点了，命运为什么这么对他？他真是不甘心。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月荷正准备吃午饭，今天顾程不在，她也没出工。
她刚要喊女儿过来吃饭，怎知顾程一进门就发疯，“我就是倒霉到家了才会娶你这种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里就只有那一点点钱，跟你那个爹一样。”
月荷听他进门就骂，也不客气地回道：“我才倒霉呢！跟了你天天累死累活的，还天天被骂，连我爹都骂……他哪点对不起你呢……”
“他把你教成这样就是对不起我……”顾程又开始摔桌椅，每次他们大吵过后那收废品可有的开心了。
但这次月荷也憋着气，两人越吵越急，月荷一时情急，就把锅扔了过去。
“啊……”惜秋突然叫了一声，那锅从她耳边飞过，里头的粥撒了她满头满身。夫妻俩愣了一会儿，还好粥已经没那么烫了，顾程只对妻子一声大吼“你疯了吗？”
他们的争吵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出现而停止，惜秋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黏腻的粥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又从头发梢滴了下来，她心里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可嘴巴却发不了声，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顾爹在外头听着他们吵，本抱着两耳不闻自清闲的态度，继续做着自己的小凳子，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大件做不了，只能做些小件的混口饭吃，不然等着儿子送饭，估计得饿死了！
可他又听见里面铿铿锵锵的，以为儿子媳妇打起来了，忙走进了看看，厅里一片狼籍，心疼的看着这些桌桌椅椅，锅碗瓢盆，“这些都不要钱呐！菇房倒不了，今年不行明年再种就好了，看你们这日子过的。”
这场争执以顾爹的介入而结束了，月荷给女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进房眼泪就哇哇直掉，她心里也是委屈的。
顾秧也远远听见弟弟的骂声，等气氛稍微平和些，他才过来跟弟弟说他那儿还有些剩下的菌种，留给他用。
就这样一时间村子里人都在传，顾程家不买菌种也能种出蘑菇，太了不起了！
这样的揶揄，无疑是在顾程伤口上撒盐了，别人一板车一板车的卖，自己就一小篮一小篮跟卖着玩似的。把顾秧给的菌种种下去，不过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告诉自己今年不是白忙活而而已。
好在收蘑菇的日子分秒必争，所以收成好的人家在这几天总是缺人手收蘑菇。大冬天的夜里，月荷一连几天没睡，到别人家里帮忙切蘑菇，就连小小的惜秋也拿着小刀子，帮忙切到半夜才睡觉，就这样母女俩一天也能挣个十几块钱。
食指上黏着厚厚的红泥，惜秋用小刀推了推，然后像妈妈一样从篮子里拿出雪白的蘑菇，轻轻把菇头切掉，在丢进妈妈的塑料框里，昏暗的灯光使得她发困。
二姨陈月梅开了一罐八宝粥给她，惜秋高兴得把刀子丢了，瞬间没了睡意。不过一罐八宝粥还没吃完，惜秋就睡在微微发黄的防雨布上。
“我看今天你先回去吧。惜秋都睡着了。”月梅让妹妹先回去，“这些活我做得完。”
“是啊！先回家！”来帮月梅干活的亲戚都劝月荷回家，就这样惜秋迷迷糊糊被妈妈拉上自行车后坐，半睡半醒搂着妈妈的腰，不吵不闹的直到月荷开了灯，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明亮的灯光、熟悉的床铺让惜秋安心的睡着了，大冬天的晚上谁也不喜欢呆外面。
这会儿顾程还在帮顾秧收蘑菇，他脚踩着竹架子，那架子上大大小小的蘑菇多得好像摘也摘不完，再想想自己家的凄凉景象，心里忍不住又骂起月荷来，这对夫妻俩都不能在一处干活。
谁也不愿意沟通，谁也不愿意让步，于是这个世界上又诞生了两颗互相埋怨的心，误解逐年累月的加深，在一次次争吵中激发出最恶毒的言语，伤害着彼此，也滋养出了一颗脆弱敏感的心。
晚饭间，他跟月荷提起这件事，怎知月荷一口拒绝，“你成天没事做，凭什么让我去做。我每天四点多起来煮饭，吃完又得去打零工，回来还得去镇上给你买菌种，你有没有良心！”
“我不是刚好有活吗？别人急着要……”顾程压着脾气，尽量好好说话。
可是月荷油盐不进，整天看顾程游手好闲，她才不信顾程的话，就态度坚决地说：“我不去，还得骑一个小时的车，腿酸死了。”
顾程拍着桌子道：“你不去，这日子就都别过了。”
月荷白了他一眼，她并不想参与到丈夫的事业中去，看着他请人喝酒比办事的多，心里早寒了一大半，而且自己去了还得垫钱。
顾程一直没去买菌种，也是因为没钱。这段时间盖菇房搭架子买土壤，样样都得花钱，至于那请客吃饭，完全是必须的人情往来，不然凭啥别人帮你。
可这些月荷并不懂，她只知道她需要钱买菜，需要钱给孩子买衣服……这些可比那些人情重要多了！
他们都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可他们的思想如同平行线一样，永远没有交集。
第二天顾程看月荷早早出去，他想月荷应该还是知道轻重的，没有种子，之前投入的钱就都白费了，于是他放心的做起了自己的活，在他最熟悉的领域，他总感觉特别安心，甚至幻想起了收菇的日子，种菇累但稳，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跟种，当然他也就想存几年本钱，日后自己开个门面，到时候也进点时兴的家具，凭他对这行的了解，还怕进不了好货吗！
可是，现实打脸的特别快，他小看了自己的老婆。月荷两手空空的回来，击垮了顾程的美梦。
“你没买，你知不知道这个很重要。”顾程质问道。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买。”
月荷的理直气壮让顾程崩溃，他愤怒的举起塑料椅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震慑的声音，月荷见他愤怒至此，不免有些后悔，可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不认错，何况她有什么错？培育菌丝的草料和牛粪他都没怎么翻，干的干，湿的湿，做这样的活儿，怎么能指望有好收成呢！
话虽如此，可没有菌种，连收成也没有了。第二天一大早，顾程想不了许多就蹬着自行车去镇上买菌种，他跑了所有可能卖种子的地方，但所有的店家都说菌种昨天就卖完了，今年栽培蘑菇的人家特别多，有的店甚至第一天就卖完了，菌种贮存需求高，大家也不愿意进多，有个老板看着大汗淋漓的顾程，冷冷说道：“没人跟你说这东西得趁早买吗！这晚一天收成可能就不一样了！”
但顾程今年已经没收成了，回程的自行车怎么也踩不动，他气得踹了它两脚，就差一天，就差一点点了，命运为什么这么对他？他真是不甘心。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月荷正准备吃午饭，今天顾程不在，她也没出工。
她刚要喊女儿过来吃饭，怎知顾程一进门就发疯，“我就是倒霉到家了才会娶你这种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里就只有那一点点钱，跟你那个爹一样。”
月荷听他进门就骂，也不客气地回道：“我才倒霉呢！跟了你天天累死累活的，还天天被骂，连我爹都骂……他哪点对不起你呢……”
“他把你教成这样就是对不起我……”顾程又开始摔桌椅，每次他们大吵过后那收废品可有的开心了。
但这次月荷也憋着气，两人越吵越急，月荷一时情急，就把锅扔了过去。
“啊……”惜秋突然叫了一声，那锅从她耳边飞过，里头的粥撒了她满头满身。夫妻俩愣了一会儿，还好粥已经没那么烫了，顾程只对妻子一声大吼“你疯了吗？”
他们的争吵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出现而停止，惜秋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黏腻的粥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又从头发梢滴了下来，她心里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可嘴巴却发不了声，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顾爹在外头听着他们吵，本抱着两耳不闻自清闲的态度，继续做着自己的小凳子，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大件做不了，只能做些小件的混口饭吃，不然等着儿子送饭，估计得饿死了！
可他又听见里面铿铿锵锵的，以为儿子媳妇打起来了，忙走进了看看，厅里一片狼籍，心疼的看着这些桌桌椅椅，锅碗瓢盆，“这些都不要钱呐！菇房倒不了，今年不行明年再种就好了，看你们这日子过的。”
这场争执以顾爹的介入而结束了，月荷给女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进房眼泪就哇哇直掉，她心里也是委屈的。
顾秧也远远听见弟弟的骂声，等气氛稍微平和些，他才过来跟弟弟说他那儿还有些剩下的菌种，留给他用。
就这样一时间村子里人都在传，顾程家不买菌种也能种出蘑菇，太了不起了！
这样的揶揄，无疑是在顾程伤口上撒盐了，别人一板车一板车的卖，自己就一小篮一小篮跟卖着玩似的。把顾秧给的菌种种下去，不过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告诉自己今年不是白忙活而而已。
好在收蘑菇的日子分秒必争，所以收成好的人家在这几天总是缺人手收蘑菇。大冬天的夜里，月荷一连几天没睡，到别人家里帮忙切蘑菇，就连小小的惜秋也拿着小刀子，帮忙切到半夜才睡觉，就这样母女俩一天也能挣个十几块钱。
食指上黏着厚厚的红泥，惜秋用小刀推了推，然后像妈妈一样从篮子里拿出雪白的蘑菇，轻轻把菇头切掉，在丢进妈妈的塑料框里，昏暗的灯光使得她发困。
二姨陈月梅开了一罐八宝粥给她，惜秋高兴得把刀子丢了，瞬间没了睡意。不过一罐八宝粥还没吃完，惜秋就睡在微微发黄的防雨布上。
“我看今天你先回去吧。惜秋都睡着了。”月梅让妹妹先回去，“这些活我做得完。”
“是啊！先回家！”来帮月梅干活的亲戚都劝月荷回家，就这样惜秋迷迷糊糊被妈妈拉上自行车后坐，半睡半醒搂着妈妈的腰，不吵不闹的直到月荷开了灯，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明亮的灯光、熟悉的床铺让惜秋安心的睡着了，大冬天的晚上谁也不喜欢呆外面。
这会儿顾程还在帮顾秧收蘑菇，他脚踩着竹架子，那架子上大大小小的蘑菇多得好像摘也摘不完，再想想自己家的凄凉景象，心里忍不住又骂起月荷来，这对夫妻俩都不能在一处干活。
谁也不愿意沟通，谁也不愿意让步，于是这个世界上又诞生了两颗互相埋怨的心，误解逐年累月的加深，在一次次争吵中激发出最恶毒的言语，伤害着彼此，也滋养出了一颗脆弱敏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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