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与自尊
顾程在镇上的轮渡中心等着票，水面起起伏伏正如他那激动不已的心，但是他得强壮镇定，不然会让人笑话的。尽管大家的衣着都差不多，但检票员还是很容易就能区分出刚进城和已经在城里混开的人的区别，正如眼前的顾程和铁三儿，一个刷个票还东看西看，一个却是习以为常的进了船舱，随便找了个位置，当然他特意给同伴选了个靠窗的座位，习惯在江边长大的人第一次出海，总会被大海的波澜壮阔给震撼到。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让人迷失了方向，顾程看得有点紧张，他水性极好，但遇见深不可测的大海，仍有些畏惧。所幸航程很短，不到半小时他就看见一座立着雕像的小岛，这是标志。
“快到了！”铁三儿提醒着顾程。
这应该就是那座岛了，以后我一定带惜秋过来玩，还有渡深。
但是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点远，铁三儿带着顾程上了公交车，又从一个车站换到另一个车站。城中心热闹繁华，顾程觉得窗外的景色新奇有趣，商铺招牌琳琅满目，人也特别多，可他忍着好奇心啥也不说，企图像个寻常的城里人一样坐着，在他眼里他和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并不想表现得像个土包子。
最后，公交车停在了一个市场附近，铁三儿示意着下车，那里的档口都整整齐齐的，这一排是肉类的，那一排是海鲜类的，还有水果类、菜类的……也有些进口的食品，跟村里那小小的菜市场完全没法比。
“怎么没见人来买呢！”顾程终于感叹似的发出第一个问题。
铁三儿解释说：“这是批发市场，凌晨人才多，以后你得习惯早起了。”
顾程识趣地说：“为了混口饭吃，该早起就得早起。”其实，顾程乐意勤奋的时候，也是相当努力的。
一来，水产店的李老板就请他进去泡茶，简单聊了几句觉得顾程应酬也算得体，只是巴结过了头，一进来就送烟的行为，反让人觉得不舒服，因为他见过很多自以为讨好老板就可以不用好好干活的年轻人，而且他送的烟……并不入他的口。
更何况他还是铁三儿介绍来的，这家伙是他手把手栽培出来的，好学、肯学，学得也快，现在已经有能力当店长了却一直推脱，他立刻就知道铁三儿的野心不在这里，所以他也没必要在帮他栽培人手了！只是客客气气跟他交代了几句，就让铁三儿带他去熟悉环境。
适应了几天城里的生活，顾程发现这里的东西多到自己想不到，特别是夜间的霓虹灯，迷得人根本不想睡觉，这里的黑夜比白昼更有意思。
铁三儿帮他租了间离市场近的房，小的跟牢笼似的，但顾程也无所谓了，这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省下的钱可以够自己喝壶好酒了。
“还是得买双皮鞋。”顾程看着自己垮垮的拖鞋，总觉得不舒服，他想等发工资了就给自己买身行头，这外头等世界向来是只敬罗衫不敬人，得穿的好一点；然后再给女儿买点东西，得买点特别了……他一边做着规划，一边往店里走来。现在是半夜，但市场里的人摩肩擦踵的，摊贩有叫唤的，有讲价的，顾程的店也不例外。
“真是尊大佛，这会儿才来。”强子不满的从水里打捞着客人要的海鲜，打算装箱。顾程看了一眼时钟，自己并没有迟到，这个强子一来就对他不客气，得亏他还是自己的老乡呢！
偏巧铁三儿被安排去进货了，他在店里只能跟着这个强子学，可对方并没有耐心教他，每次他多问两句，就会被嘲笑，店里的人也会跟着起哄。顾程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从来都没这样无助过，可他还是想留在这里，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世面。
顾程压低了自己的位置，尊称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强子为“强哥”，平时在家都不愿意干活的他，在这里当牛做饭包揽了店里所有的清洁工作，可是对方依然不买账，他只好每天等铁三儿回来，趁着他有空就多学学，半个多月才把店里的货认全。
“这螃蟹多少一斤？”客人指着刚进来的螃蟹问。
“今天螃蟹个头大，十三块一斤。”顾程一看客人来了，赶紧招呼着。
“太贵了，强子，你们今天怎么卖的那么贵。”客人埋怨道。
“不贵啦！这就是市场价，不过你是老客了，我给你算便宜点，来……是不是还要大虾……”
顾程眼巴巴看着强子几句话就把客人带走了，其他店员默不作声，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也不能不做什么，在店里转了一圈后，“啪”他躲到了角落里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而当他把烟抽完走回来时，强子又说道：“这么忙居然有闲工夫去抽烟，又说我不叫他，你这叫我怎么叫，这铁三儿可真会安排人，真把这当成自己的店了，什么人都往里招。”
顾程真巴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他也不是没干过架，只是不想让铁三儿难做，强龙不压地头蛇，算了！他在这里混了这么些年，就少惹他，于是他低声问道：“那我该做什么？”
“做什么？你问我……”强子哈哈大笑，“这儿满地都是活！”
顾程的让步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尊重，对于能力有限的人，卑微反而是被欺压的理由，人们畏惧强者，却喜欢从弱者身上获得优越感。
“干啥呢！强子，这么不给面子。”铁三儿搬了一筐螃蟹下来，他让顾程跟着自己去卸货，跟强子打趣说道：“你当初刚到档口的时候，不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现在不做得风生水起，这儿一大片都是你的客人。人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太看不起人了！”
“开玩笑而已，还当真了！”强子象征性搬了几箱，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可对顾程来说，这样的日子只是开始。结束了这边的早市，铁三儿就带他去码头挑货，路上他安慰顾程道：“刚出来混是这样的，强子这个人最喜欢踩着别人过日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这种人我瞧不上，等我混出名堂，第一个收拾他。”顾程气得咬牙，这么久了他可算能发泄一下了！
“本来应该是我带你，没想到李老板突然叫我进货，估计是怕我把客人带走吧！”
“你真要自己开店了！”
“有这个想法，但没那么快，我手头上资金不够，其实还得在打两年工，早知道接了店长的活了！我主要是念在他栽培过我，要是当了店长后在不干了，会对店里造成很大的损失的。”铁三儿突然对兄弟有了愧意，他意识到顾程今天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可如今他也进退两难。
“这怎么这么多轮胎？”顾程指着沙滩上的汽车轮胎问道。
铁三儿解释道：“哦！这个啊！抓蟹的，你可别小看这个，这些外来的渔民都是靠它抓螃蟹的。”
“这个赚得多吗？”
“多，就是累，大半夜扎海里捞蟹，又冷又危险，不过这里水面平静，像你这么会游泳，应该没问题的。”
是啊！顾程心里忽然有了想法，他是在水里长大的孩子，自小水性就好，要是他知道怎么抓的话，真不如干这个。
但他没说，跟着铁三儿捡了些货，就回去了！
熬了一个月，顾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多委屈，李老板查账后，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顾程啊！我看你是铁三儿兄弟才让你在这儿做的，可你都没成单啊！你说啥原因呢？”
顾程解释说：“来这儿都是熟客，我跟他们介绍了，最后都到熟人那儿买单了！”
“那是你聊的不够好，客户才跑的。年轻人，遇事不能只会怪别人。”说完，李老板就让铁三儿往楼上去。
“他这一单没成，估计不是做这块的料，可他是你带来的……”
李老板的意思是不留顾程，可不想自己做坏人，希望铁三儿自己解决。
顾程也是个聪明人，今天这局面他也看明白了，他留不下来了！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老天爷，为什么不给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强子在一边冷嘲热讽，“这口饭不是那么好混的！没本事就乖乖呆老家，跑出来受气也不容易啊！”这次其他人没跟着起哄了，因为他们明显发现顾程的脸色变了，强子见老板在这里，也不想闹大，识趣地闭了嘴，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怂了一个月的顾程会突然硬气起来。
“你得意什么！”顾程一手拉过强子的衣领，他原本长得就高，瞬间让强子有了逼迫感，但他没有轻易被唬住，随机也还手，两人扭打在一块。
顾程已经知道自己留不住了，便把这一个月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强子倒有些担心，眼看顾程发疯似的专往贵的地方撞，他不得不小心。
楼上很快就听到了动静，李老板下来一看，看到地上的碎玻璃渣和鼻青脸肿的强子，不由得心想这人心胸狭隘，还是别惹火他。他骂道：“强子，你是老人了，怎么还带头闹，这个月扣两百。”
顾程满脸的不服气，恨不得砸了这店，但他又看到了铁三儿，算了，已经出够气了！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让人迷失了方向，顾程看得有点紧张，他水性极好，但遇见深不可测的大海，仍有些畏惧。所幸航程很短，不到半小时他就看见一座立着雕像的小岛，这是标志。
“快到了！”铁三儿提醒着顾程。
这应该就是那座岛了，以后我一定带惜秋过来玩，还有渡深。
但是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点远，铁三儿带着顾程上了公交车，又从一个车站换到另一个车站。城中心热闹繁华，顾程觉得窗外的景色新奇有趣，商铺招牌琳琅满目，人也特别多，可他忍着好奇心啥也不说，企图像个寻常的城里人一样坐着，在他眼里他和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并不想表现得像个土包子。
最后，公交车停在了一个市场附近，铁三儿示意着下车，那里的档口都整整齐齐的，这一排是肉类的，那一排是海鲜类的，还有水果类、菜类的……也有些进口的食品，跟村里那小小的菜市场完全没法比。
“怎么没见人来买呢！”顾程终于感叹似的发出第一个问题。
铁三儿解释说：“这是批发市场，凌晨人才多，以后你得习惯早起了。”
顾程识趣地说：“为了混口饭吃，该早起就得早起。”其实，顾程乐意勤奋的时候，也是相当努力的。
一来，水产店的李老板就请他进去泡茶，简单聊了几句觉得顾程应酬也算得体，只是巴结过了头，一进来就送烟的行为，反让人觉得不舒服，因为他见过很多自以为讨好老板就可以不用好好干活的年轻人，而且他送的烟……并不入他的口。
更何况他还是铁三儿介绍来的，这家伙是他手把手栽培出来的，好学、肯学，学得也快，现在已经有能力当店长了却一直推脱，他立刻就知道铁三儿的野心不在这里，所以他也没必要在帮他栽培人手了！只是客客气气跟他交代了几句，就让铁三儿带他去熟悉环境。
适应了几天城里的生活，顾程发现这里的东西多到自己想不到，特别是夜间的霓虹灯，迷得人根本不想睡觉，这里的黑夜比白昼更有意思。
铁三儿帮他租了间离市场近的房，小的跟牢笼似的，但顾程也无所谓了，这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省下的钱可以够自己喝壶好酒了。
“还是得买双皮鞋。”顾程看着自己垮垮的拖鞋，总觉得不舒服，他想等发工资了就给自己买身行头，这外头等世界向来是只敬罗衫不敬人，得穿的好一点；然后再给女儿买点东西，得买点特别了……他一边做着规划，一边往店里走来。现在是半夜，但市场里的人摩肩擦踵的，摊贩有叫唤的，有讲价的，顾程的店也不例外。
“真是尊大佛，这会儿才来。”强子不满的从水里打捞着客人要的海鲜，打算装箱。顾程看了一眼时钟，自己并没有迟到，这个强子一来就对他不客气，得亏他还是自己的老乡呢！
偏巧铁三儿被安排去进货了，他在店里只能跟着这个强子学，可对方并没有耐心教他，每次他多问两句，就会被嘲笑，店里的人也会跟着起哄。顾程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从来都没这样无助过，可他还是想留在这里，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世面。
顾程压低了自己的位置，尊称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强子为“强哥”，平时在家都不愿意干活的他，在这里当牛做饭包揽了店里所有的清洁工作，可是对方依然不买账，他只好每天等铁三儿回来，趁着他有空就多学学，半个多月才把店里的货认全。
“这螃蟹多少一斤？”客人指着刚进来的螃蟹问。
“今天螃蟹个头大，十三块一斤。”顾程一看客人来了，赶紧招呼着。
“太贵了，强子，你们今天怎么卖的那么贵。”客人埋怨道。
“不贵啦！这就是市场价，不过你是老客了，我给你算便宜点，来……是不是还要大虾……”
顾程眼巴巴看着强子几句话就把客人带走了，其他店员默不作声，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也不能不做什么，在店里转了一圈后，“啪”他躲到了角落里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而当他把烟抽完走回来时，强子又说道：“这么忙居然有闲工夫去抽烟，又说我不叫他，你这叫我怎么叫，这铁三儿可真会安排人，真把这当成自己的店了，什么人都往里招。”
顾程真巴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他也不是没干过架，只是不想让铁三儿难做，强龙不压地头蛇，算了！他在这里混了这么些年，就少惹他，于是他低声问道：“那我该做什么？”
“做什么？你问我……”强子哈哈大笑，“这儿满地都是活！”
顾程的让步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尊重，对于能力有限的人，卑微反而是被欺压的理由，人们畏惧强者，却喜欢从弱者身上获得优越感。
“干啥呢！强子，这么不给面子。”铁三儿搬了一筐螃蟹下来，他让顾程跟着自己去卸货，跟强子打趣说道：“你当初刚到档口的时候，不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现在不做得风生水起，这儿一大片都是你的客人。人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太看不起人了！”
“开玩笑而已，还当真了！”强子象征性搬了几箱，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可对顾程来说，这样的日子只是开始。结束了这边的早市，铁三儿就带他去码头挑货，路上他安慰顾程道：“刚出来混是这样的，强子这个人最喜欢踩着别人过日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这种人我瞧不上，等我混出名堂，第一个收拾他。”顾程气得咬牙，这么久了他可算能发泄一下了！
“本来应该是我带你，没想到李老板突然叫我进货，估计是怕我把客人带走吧！”
“你真要自己开店了！”
“有这个想法，但没那么快，我手头上资金不够，其实还得在打两年工，早知道接了店长的活了！我主要是念在他栽培过我，要是当了店长后在不干了，会对店里造成很大的损失的。”铁三儿突然对兄弟有了愧意，他意识到顾程今天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可如今他也进退两难。
“这怎么这么多轮胎？”顾程指着沙滩上的汽车轮胎问道。
铁三儿解释道：“哦！这个啊！抓蟹的，你可别小看这个，这些外来的渔民都是靠它抓螃蟹的。”
“这个赚得多吗？”
“多，就是累，大半夜扎海里捞蟹，又冷又危险，不过这里水面平静，像你这么会游泳，应该没问题的。”
是啊！顾程心里忽然有了想法，他是在水里长大的孩子，自小水性就好，要是他知道怎么抓的话，真不如干这个。
但他没说，跟着铁三儿捡了些货，就回去了！
熬了一个月，顾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多委屈，李老板查账后，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顾程啊！我看你是铁三儿兄弟才让你在这儿做的，可你都没成单啊！你说啥原因呢？”
顾程解释说：“来这儿都是熟客，我跟他们介绍了，最后都到熟人那儿买单了！”
“那是你聊的不够好，客户才跑的。年轻人，遇事不能只会怪别人。”说完，李老板就让铁三儿往楼上去。
“他这一单没成，估计不是做这块的料，可他是你带来的……”
李老板的意思是不留顾程，可不想自己做坏人，希望铁三儿自己解决。
顾程也是个聪明人，今天这局面他也看明白了，他留不下来了！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老天爷，为什么不给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强子在一边冷嘲热讽，“这口饭不是那么好混的！没本事就乖乖呆老家，跑出来受气也不容易啊！”这次其他人没跟着起哄了，因为他们明显发现顾程的脸色变了，强子见老板在这里，也不想闹大，识趣地闭了嘴，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怂了一个月的顾程会突然硬气起来。
“你得意什么！”顾程一手拉过强子的衣领，他原本长得就高，瞬间让强子有了逼迫感，但他没有轻易被唬住，随机也还手，两人扭打在一块。
顾程已经知道自己留不住了，便把这一个月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强子倒有些担心，眼看顾程发疯似的专往贵的地方撞，他不得不小心。
楼上很快就听到了动静，李老板下来一看，看到地上的碎玻璃渣和鼻青脸肿的强子，不由得心想这人心胸狭隘，还是别惹火他。他骂道：“强子，你是老人了，怎么还带头闹，这个月扣两百。”
顾程满脸的不服气，恨不得砸了这店，但他又看到了铁三儿，算了，已经出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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