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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他

    卷笔盒没几天就给惜秋倒腾坏了,好东西总是进不了穷人的家,惜秋遗憾的跟它告别,真真接受不了坏掉的事实。

    可是无论她怎么弄,这个盒子就是没办法把笔削好,正当她郁闷的时候,大伯顾和一手提着笔一手拿着拆开的烟盒走了进来,“惜秋啊!你说‘洒’字怎么写啊?”

    惜秋想了想说:“我不会写。”

    “就洒水的洒,是不是三个水?”顾和追着问。他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就自己写给惜秋看。

    “不是这样写的,它没那么简单,这个字很难写,它很多笔画的。”惜秋想到了撒这个字,当然洒水的洒她也不会写,只是这个字拼音好记,她才有了印象,“你为什么不问哥哥呢?”

    这句话就把顾和支走了,但是他是不会来问他儿子顾晓义的,他知道儿子不会理他的,或许他女儿顾晓芸会告诉他。

    中午,顾晓义回来吃饭,他满身大汗,裤腿上沾满泥。顾程很是奇怪,读个书怎么能搞成这样,于是他喊道:“你怎么搞成这样?”

    顾晓义说一声,“打工去了。”

    “怎么不上学?”顾程刚从外边回来。

    顾晓义没有回答,也没回自己家,而是到顾母那里简单的扒拉几口饭。

    这怎么行呢?顾程心疼起自己的大侄子,这孩子就是读书的料,从小年级第一,家里都没出过大学生,这个好苗子可不能放弃。他在喝着茶,想着大哥顾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顾和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有时还会动手打人,他的老婆被他打得受不了,丢下孩子走了!可怜两个孩子生活没有着落,不行的,下午顾程就跑到工地去,把顾晓义拉了回来……

    “你别担心,你学费我出。侄子就跟亲儿子一样……”顾程信誓旦旦跟孩子承诺着,要他只管读书。

    十几岁的顾晓义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出生在这样的家里,注定就要比别人辛苦,他原本放弃了挣扎,可叔叔拯救了他,他真的要好好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还有他那可怜的妈妈,自打有记忆起,她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她身上总带着伤,而自己又保护不了他。

    一开始他以为爸只是脾气暴躁,后面越变越严重,渐渐大家都不管了!

    都难啊!晓义不知道顾程和顾秧曾带自己的爸去医院看过,可住院费用高,还得留一个人看护,最后大家都负担不起,才把他爸又带了回来……也许这就是命吧!无能为力之时,宿命就成了唯一的解释,顾母每天都烧香,祈祷着老天宽宏大量,收走他们的苦难。

    可现在顾晓义能继续读书了,顾程进城混了一趟,终于有出息了,他开始跟大侄子讲道理,教他放心。他的一番高谈论阔,使得晓义相信,读书是自己的出路,也相信叔叔会好好栽培他的。

    他努力着不然叔叔失望,一篇感人至深的作文吸引了记者来家里采访,学校领导也都来了,大家齐刷刷站一排拍照,惜秋对咔嚓咔嚓的照相机很感兴趣,她很好奇大哥家里怎么来这么多人,就跟弟弟趴在门口偷看。

    送走了记者和领导,顾程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所以得意洋洋跟妻子炫耀。

    可月荷提醒他要给女儿留学费,她也不是心疼钱,每次看晓义晓芸吃着咸菜过日子,自己有好吃的也会拿点给他兄妹俩,她也可怜自己的妯娌,被打得有家归不得,连娘家都只能偷偷回,总有人活得比自己苦。但心疼归心疼,他这个丈夫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明年不知道谁心疼她女儿呢?

    “你眼里就只有钱,没点见识。都是一家人,这大侄子出息了,以后还能带咱孩子呢!你就只顾眼前,跟你爹一个样……”顾程觉得自己一回家,就各种不顺心,骂了几句就去达海家坐。

    月荷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反正说到最后,她就是个不识趣的外人。

    小渡深仿佛知道妈妈心里的委屈,趴在妈妈怀里微微笑着。“哎呦,瞧你这指甲长的,我给你剪剪。”说着,她拿来剪刀,拉着儿子小手手比划,开玩笑的说:“你要是乱动,我就把你的手指头剪下来了……”

    没想到这句话被在巷子里溜达的顾和听见了,他气冲冲走过来喊道:“不许剪,剪了我就跟你拼命。”这个举动可把月荷吓坏了,她明明就是在开玩笑,但顾和听不出来,他认定月荷要伤害孩子……还好他只是骂了几句,月荷紧张的心松了一下,有时觉得他这个大伯说他疯似乎也不疯,每次发脾气都是恰到好处。

    他总砸别人家的窗户,可砸到都是他讨厌的人家里的玻璃,也总剪掉村里的电线,可也只有心情不好才剪——以至于村子里一没电,大家都会怀疑是他干的……他似乎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

    只是,没有人可以和他沟通。

    “这个字到底怎么写呢?”顾和又突然开始纠结别的字,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我去问晓芸,她已经上三年级了。”

    他在校门口自言自语,下课钟声响起,学生们跑出了教室,寻找各种的伙伴玩耍。

    “顾晓芸,那是你爸。”同学哈哈的笑声让顾晓芸红了眼眶,她理都没理顾和就跑进教室里。

    顾和在外头看得真切,他没有生气,只是自言自语的离开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附近。

    “神经病,你们才是神经病,老师都说不可以骂人,你们还在学校里骂人。”说这话的人不是顾晓芸,而是惜秋,她在操场上玩的时候看见姐姐被人欺负,就决心挺身而出。

    这些大孩子看着她叉着腰大声嚷嚷着,竟都不敢回话,小蜻蜓则是在背后给她鼓掌。惜秋才不怕这些孩子,她也叫晓芸不要怕,爸爸说过顾盛荣和顾盛跃也在这里读书,有事可以找他们。

    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不知道老虎的可怕,顾惜秋无所畏惧的模样,最终停留在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