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顾程一大早便给顾惜秋打电话，叫她晚上下班早点回来，然后就帮着招待亲戚了。
顾晓义也在边上，这是他父亲的葬礼，素琴告诉他，再不回来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跟亲戚见面，多说几句话，没人会为难他的。
他看见了顾程，这是他敬爱的叔叔，这些年他总想起他，只是有时拉不下脸来见他，如今也不好在视而不见了。
“叔。”
“回来了，过得怎么样？”顾程听见他叫自己，心里头十分高兴，这么些年终于打破了僵局，这种事往往是开始发难的人更难受。
“过得还行。”顾晓义回道。
“过得好就好。”顾程眼神躲闪着，也没在多说什么，这时候他有点放不开，不知道怎么面对大侄子，其他亲戚看见顾晓义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是怪他无情无义还是说他自私自利呢？可是谁也不能说他不是，摊上这么个爸，日子也难，何况今天素琴也回来了，是啊！这个家，顾和一走就团圆了，谁也不想破坏他们的团圆。
顾和一走，顾晓芸就给妈打电话，跟她说：“爸死了，你快回来吧！”
素琴知道后心里麻了一下，她可以回家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些年她有家归不得，看孩子看爹娘都得偷偷回去，可是她心里也算不上高兴，那是她的丈夫，多少是有感情的。
回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屋子，这个家脏得不像话，除了顾晓芸的房间，其他地方都布满灰尘，完全不像人住的地方。
其他亲戚也过来帮忙，大家熟络得好像素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当然没有人想来参加顾和的葬礼，除了必须要来的亲戚。
顾晓芸跟惜秋、渡深坐一桌，她没跟自己的大哥说话，他回来了，为什么爸一走就回来了，爸在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看他一样。
“过来跟你哥打招呼。”月荷跟惜秋招招手，惜秋这才发现人群里有个既熟悉又陌生都面孔，这就是大哥，跟晓芸长得好像，不用妈说她也能猜得出来，只是记忆中他应该更高大一些，更瘦一些。她一直以为顾晓义在外面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聊了几句才发现他租房子的地方就在自己附近，而且他看起来甚至比顾晓芸还年轻。
入殓师过来请顾晓义过去，在农村平时儿子可以不存在，但葬礼上就得有儿子才好做事。时代可以不同，理念可以更改，可经年累月积传下来的习俗却不是一时可以打破的。顾晓芸默不作声，她也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哥哥说话而已。
葬礼人少得可怜，素琴娘家人也来了几个，顾惜秋看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跟着棺材上车，突然觉得心酸，“人好少啊！”
“唉，都那啥疫情给传的。”姑婆替侄儿圆了场，“你大伯就是命不好，出生的时候赶上大灾荒，死的时候又赶上疫情，命不好啊！”
“是不好。”顾惜秋看着车子远去，上次她跟着奶奶上了车，回来的时候只见二伯捧着骨灰盒，人呢一辈子，最后都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了，这世上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现在，疯疯癫癫的大伯也走了！
顾晓义没有在家住着，他得回他的出租屋，这里已经是顾晓芸的家，她不开口，自己也不敢住进来。
何况，他女朋友已经怀孕了，得回去陪她。他原以为自己会孤苦一生，但命运眷顾了他的后半生，让怡心陪伴了七年，现在又有了孩子，他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他没有房子。工作了二十年，换不来一套房子，现在怡心催着结婚，这一结婚又得去掉一大笔钱，顾晓义啊！该怎么办呢？
素琴也在替他想办法，顾和的事一忙过她就找晓芸谈心，“你哥女朋友怀孕了，咱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我寻思着房子得置点东西，好让你哥结婚。”
“他有孩子了。”顾晓芸心里沉甸甸的，这些年哥原来也不是一个人再过，被拖累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是啊！总得你哥先成家吧！不然大家都说咱们家不成家的。”
“你见过那个女孩子吗？”
“没见过，说是一块生活了七八年，早几年你哥管我要钱就说要结婚，我当他骗我呢！没想到是真的，那女孩也懂事，这陪着你哥过了七八年，如今不能再拖了。”
“反正爸也不在了，就让哥带她回来吧！”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哥打电话。”素琴高兴的站起来，她真怕女儿就此恨上他哥，现在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打扫房子。
很快，顾晓义就带着怡心回家住，顾晓芸看见未来嫂子的小腹微微隆起，心里的芥蒂似乎消失了，不管怎么样，这是家里的第一个小孩，代表着希望，不是吗？血缘关系使得她不知不觉的跟嫂子亲近起来，她也期待这孩子喊她一声姑姑呢！
怡心个性随和大方，看见未来婆婆和小姑也不扭捏拘谨，面对着乡下普通的两层小洋楼，她笑称：“可比我们租的大多了。”
素琴听她这样说话，不由得松口气，她真怕人家嫌弃她家穷，又怕嫌弃她没文化，真是个好女孩，晓义后半辈子应该会好过一点吧！
由于她的嘱咐，晓义带着怡心，拿着提前买好的礼物来拜访顾程。素琴一见面就说道：“你是孩子的叔，平时你最疼他，现在他爸不在了，提亲的事还得你来。”
“是啊，叔，我常听晓义提起你呢！听说当年还是你把他从工地里拉回来的呢。”怡心嘴甜，一口一个叔叫得顾程心里乐开了花，他也打心里觉得顾晓义找的这个对象是真的不错。
“东西拿过去啦！我不缺这些，回头你们还要花很多钱呢！拿回去吧！能做的我一定做。”顾程说什么也不肯拿，他可不贪这些礼物，“快回家去吧！对了，月荷，把铁三儿给我的那酒拿来……”
“我不喝酒。”顾晓义说道。
“谁要给你的，回去给你老丈人喝。”顾程心想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识趣，不会说话。
“谢谢叔，但这些你就拿着吧！晓义准备好久了，不拿不叫他难受嘛！”
“好，好的。”顾程满意的点点头。
顾晓义回家了，好像不管他怎么样，这里依然是包容他的。晚上，他和怡心住在偏房，在那里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这就是家里的床，他有二十年没睡过家里的床了，这些年他也做梦，梦见回到小时候跟弟弟妹妹无忧无虑的玩耍……梦见晓芸拉着他的手，委屈巴巴的哭着……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了麻雀的叫声，睁眼一看天都亮了，两只麻雀正用它的小嘴儿敲打玻璃，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拍照，发文留念。
这里什么都变了，可那感觉始终没变……
恰逢周末，顾惜秋也回来了，她一大早就看见顾晓芸对着顾和的屋子发呆，然后又默默离开，撞见惜秋的时候也不说话。
“吃了吗？”还是顾惜秋打开了话匣子。
“已经吃了。”
“要去工作了吧！”顾惜秋突然有点后悔跟姐姐说话了，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的。”
“打算去哪个厂呢？”
“不去工厂了。”两姐妹并肩走着，“我打算送外卖。”
惜秋有点吃惊，但也不奇怪，上班的时候有时也能遇见女骑手，谋生的工作不分男女，顾惜秋还整天想着卖煎饼果子呢！只是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想挣钱就得争分夺秒的，其实是很辛苦的活儿。
可顾晓芸厌倦了工厂里的生活，她累了，此刻只想过得自由一点，这才想到送外卖，顾晓义跟他房东问了一间便宜的单间，她打算这礼拜跟他们过去，连素琴也一块去，她得去照顾怡心肚子里的孩子。
命运终于心慈手软的给了他们这一家子喘息的机会。
顾晓义也在边上，这是他父亲的葬礼，素琴告诉他，再不回来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跟亲戚见面，多说几句话，没人会为难他的。
他看见了顾程，这是他敬爱的叔叔，这些年他总想起他，只是有时拉不下脸来见他，如今也不好在视而不见了。
“叔。”
“回来了，过得怎么样？”顾程听见他叫自己，心里头十分高兴，这么些年终于打破了僵局，这种事往往是开始发难的人更难受。
“过得还行。”顾晓义回道。
“过得好就好。”顾程眼神躲闪着，也没在多说什么，这时候他有点放不开，不知道怎么面对大侄子，其他亲戚看见顾晓义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是怪他无情无义还是说他自私自利呢？可是谁也不能说他不是，摊上这么个爸，日子也难，何况今天素琴也回来了，是啊！这个家，顾和一走就团圆了，谁也不想破坏他们的团圆。
顾和一走，顾晓芸就给妈打电话，跟她说：“爸死了，你快回来吧！”
素琴知道后心里麻了一下，她可以回家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些年她有家归不得，看孩子看爹娘都得偷偷回去，可是她心里也算不上高兴，那是她的丈夫，多少是有感情的。
回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屋子，这个家脏得不像话，除了顾晓芸的房间，其他地方都布满灰尘，完全不像人住的地方。
其他亲戚也过来帮忙，大家熟络得好像素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当然没有人想来参加顾和的葬礼，除了必须要来的亲戚。
顾晓芸跟惜秋、渡深坐一桌，她没跟自己的大哥说话，他回来了，为什么爸一走就回来了，爸在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看他一样。
“过来跟你哥打招呼。”月荷跟惜秋招招手，惜秋这才发现人群里有个既熟悉又陌生都面孔，这就是大哥，跟晓芸长得好像，不用妈说她也能猜得出来，只是记忆中他应该更高大一些，更瘦一些。她一直以为顾晓义在外面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聊了几句才发现他租房子的地方就在自己附近，而且他看起来甚至比顾晓芸还年轻。
入殓师过来请顾晓义过去，在农村平时儿子可以不存在，但葬礼上就得有儿子才好做事。时代可以不同，理念可以更改，可经年累月积传下来的习俗却不是一时可以打破的。顾晓芸默不作声，她也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哥哥说话而已。
葬礼人少得可怜，素琴娘家人也来了几个，顾惜秋看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跟着棺材上车，突然觉得心酸，“人好少啊！”
“唉，都那啥疫情给传的。”姑婆替侄儿圆了场，“你大伯就是命不好，出生的时候赶上大灾荒，死的时候又赶上疫情，命不好啊！”
“是不好。”顾惜秋看着车子远去，上次她跟着奶奶上了车，回来的时候只见二伯捧着骨灰盒，人呢一辈子，最后都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了，这世上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现在，疯疯癫癫的大伯也走了！
顾晓义没有在家住着，他得回他的出租屋，这里已经是顾晓芸的家，她不开口，自己也不敢住进来。
何况，他女朋友已经怀孕了，得回去陪她。他原以为自己会孤苦一生，但命运眷顾了他的后半生，让怡心陪伴了七年，现在又有了孩子，他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他没有房子。工作了二十年，换不来一套房子，现在怡心催着结婚，这一结婚又得去掉一大笔钱，顾晓义啊！该怎么办呢？
素琴也在替他想办法，顾和的事一忙过她就找晓芸谈心，“你哥女朋友怀孕了，咱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我寻思着房子得置点东西，好让你哥结婚。”
“他有孩子了。”顾晓芸心里沉甸甸的，这些年哥原来也不是一个人再过，被拖累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是啊！总得你哥先成家吧！不然大家都说咱们家不成家的。”
“你见过那个女孩子吗？”
“没见过，说是一块生活了七八年，早几年你哥管我要钱就说要结婚，我当他骗我呢！没想到是真的，那女孩也懂事，这陪着你哥过了七八年，如今不能再拖了。”
“反正爸也不在了，就让哥带她回来吧！”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哥打电话。”素琴高兴的站起来，她真怕女儿就此恨上他哥，现在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打扫房子。
很快，顾晓义就带着怡心回家住，顾晓芸看见未来嫂子的小腹微微隆起，心里的芥蒂似乎消失了，不管怎么样，这是家里的第一个小孩，代表着希望，不是吗？血缘关系使得她不知不觉的跟嫂子亲近起来，她也期待这孩子喊她一声姑姑呢！
怡心个性随和大方，看见未来婆婆和小姑也不扭捏拘谨，面对着乡下普通的两层小洋楼，她笑称：“可比我们租的大多了。”
素琴听她这样说话，不由得松口气，她真怕人家嫌弃她家穷，又怕嫌弃她没文化，真是个好女孩，晓义后半辈子应该会好过一点吧！
由于她的嘱咐，晓义带着怡心，拿着提前买好的礼物来拜访顾程。素琴一见面就说道：“你是孩子的叔，平时你最疼他，现在他爸不在了，提亲的事还得你来。”
“是啊，叔，我常听晓义提起你呢！听说当年还是你把他从工地里拉回来的呢。”怡心嘴甜，一口一个叔叫得顾程心里乐开了花，他也打心里觉得顾晓义找的这个对象是真的不错。
“东西拿过去啦！我不缺这些，回头你们还要花很多钱呢！拿回去吧！能做的我一定做。”顾程说什么也不肯拿，他可不贪这些礼物，“快回家去吧！对了，月荷，把铁三儿给我的那酒拿来……”
“我不喝酒。”顾晓义说道。
“谁要给你的，回去给你老丈人喝。”顾程心想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识趣，不会说话。
“谢谢叔，但这些你就拿着吧！晓义准备好久了，不拿不叫他难受嘛！”
“好，好的。”顾程满意的点点头。
顾晓义回家了，好像不管他怎么样，这里依然是包容他的。晚上，他和怡心住在偏房，在那里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这就是家里的床，他有二十年没睡过家里的床了，这些年他也做梦，梦见回到小时候跟弟弟妹妹无忧无虑的玩耍……梦见晓芸拉着他的手，委屈巴巴的哭着……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了麻雀的叫声，睁眼一看天都亮了，两只麻雀正用它的小嘴儿敲打玻璃，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拍照，发文留念。
这里什么都变了，可那感觉始终没变……
恰逢周末，顾惜秋也回来了，她一大早就看见顾晓芸对着顾和的屋子发呆，然后又默默离开，撞见惜秋的时候也不说话。
“吃了吗？”还是顾惜秋打开了话匣子。
“已经吃了。”
“要去工作了吧！”顾惜秋突然有点后悔跟姐姐说话了，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的。”
“打算去哪个厂呢？”
“不去工厂了。”两姐妹并肩走着，“我打算送外卖。”
惜秋有点吃惊，但也不奇怪，上班的时候有时也能遇见女骑手，谋生的工作不分男女，顾惜秋还整天想着卖煎饼果子呢！只是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想挣钱就得争分夺秒的，其实是很辛苦的活儿。
可顾晓芸厌倦了工厂里的生活，她累了，此刻只想过得自由一点，这才想到送外卖，顾晓义跟他房东问了一间便宜的单间，她打算这礼拜跟他们过去，连素琴也一块去，她得去照顾怡心肚子里的孩子。
命运终于心慈手软的给了他们这一家子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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