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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麦田怪客21

    越过一座座田野,火把照亮流动的水渠,水面泛起粼光,我们最终一路走到了风车底下。抬头望去,它在夜里看上去比白天更像个巨人,无数传说故事中巨人给我的印象总是沉默寡言,而风车恰好符合这一特点。

    我们打算将风车作为临时的藏身地,里头能容纳一些人,可以免去不少烦恼。当我们将门推开,手持火把走进去,我们便见到风车内部的谷仓,这里的谷仓是空的,四壁甚至连一只老鼠都见不着,但能闻见一股明显的麦麸气味。在谷仓内,我们说出的每句话都会引起一阵回响,我让他们就呆在这,哪也别去,随后我踏上楼梯,来到了风车上层。楼上有窗户,是个类似于阁楼的狭小空间,除此之外这里还堆积着用于风车运转的机关,但那些并非我需要去关注和留意的。

    我之所以来到这,是因为这里站得更高,能够看得更远。

    当然,即便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但好在我还能分辨那些人为带来的亮光,要想看清路,在这样的深夜必须携带用以照明的光源,我正好利用这一点,透过窗户看见那些靠近的光源,尝试分辨他们的身份。

    平民的扮演者一定是脚步匆忙的,在他们身后往往伴随着前来抓捕的稻草人的扮演者,而稻草人的扮演者用干草包裹住自己的周身,致使他们看上去体态臃肿,行动较为笨拙,且有个尖脑袋,这个特征很容易分辨。至于那些枪手,我不确定他们是否混迹于人群中,也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假扮猎人或稻草人,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的步伐一定是稳健且迟缓的,且表现得相当机警。

    我思考着这个可能性,我想应该行得通,于是我推开风车上尘封已久的那扇唯一的窗户,伴随着瞬间灌进来的清冷夜风,我侧着身子站在窗户边上,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我将目光投向窗外,举目远眺,风车巨大的扇叶时不时便从窗外缓慢的掠过,就像一条条不断摆动的巨人臂膀,它旋转着,发出沉重的呼呼声。这里高度大概离地有十到十五米的样子,不算太高,却足以将前方平坦的田野尽收眼底,我努力睁着那只尚未失明的眼睛,艰难的窥探那片正在被疯狂笼罩的土地。我先是望见有无数光亮在田野间快速移动,我想他们都是游戏的参与者,他们表现得很激烈,甚至还有人在你追我赶的慌乱之下栽了个跟头。那些逃跑的平民扮演者不断朝着外围狂奔,当然也有试图迂回的侥幸者被赶来的稻草人抓个正着,这是一场大型的捉迷藏现场,如果没有那几名枪手的话,我认为这游戏很有趣,且乐意参与。

    眼看着他们都在疲于奔命,乐此不疲的为了游戏胜利而狂奔,我意识到这才是这场游戏该有的样子,也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赢得的乐趣。相比之下,我们这群人便显得过于轻松了些,在我的庇护下,他们全都无所畏惧,我在想这是否是正确的,我的做法说不定会令他们无法享受到原本的过程,从而失去游戏该有的乐趣。

    我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透过窗户朝远处窥探,期间我发现了几个相当可疑的目标,我甚至已经架好枪,瞄准了他们,但最终我还是选择放下,因为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他们就是枪手,要知道他们的表现虽然很符合游戏中猎人这一角色,也很符合那些枪手应有的特征,但在无法百分百肯定他们的身份前,我不能贸然开枪,否则很可能误伤无辜。

    还有就是,老枪的射程有限,距离太远的话,便没办法做到一枪毙命,因此我犹豫了,随着我的犹豫,我也失去了那几个目标。

    在观察一阵子无果后,我选择往楼下走去,与众人汇合,只是当我下楼的时候,我听见楼下一阵简短的对话传来,先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问是否见过与他相同的猎人,并详细描述了一个身穿脏衣服,头戴破草帽的农夫形象。

    “噢,我想你一定在找那位友善的猎人,他一直在保护我们,他就在楼上。”有人说。

    “你是指,这上边?”那人问。

    “是的,他就在那,他很符合你描述的形象。”

    旋即,我听见靴子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的轻响,我短暂犹豫了一瞬,心脏便突然收紧,接着猛地狂跳不止,在慌乱中,我快步后退,却因此踩中松动的木板,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于是我急忙快步来到窗边,最后又回头看了眼从楼梯蔓延上来的一个随火光跳动的影子,那绰绰人影在听到我发出的动静后,明显加快了脚步,噔噔噔的从楼梯上来了,并顺势掏出长枪,我从墙上瞥见了枪管的影子,我确信那是枪。

    由于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来了几人,我不得不选择暂时退避,我一手握枪,一手艰难的扒住窗沿,连忙翻出窗户,这一举动是在慌不择路的情形下完成,我承认自己太慌张了,甚至于险些从风车上掉下去,我被惊出一身冷汗,就连呼吸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子。

    我急忙站稳脚跟,身体紧绷,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风车顶上,并紧贴墙面,死死盯着窗口。这上边格外的冷,冷风吹得我实在睁不开眼睛,我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巨人的臂膀上,随时都有被风车晃下去的风险,我听见了从窗户中传出的脚步,那步伐明显有放缓放慢的迹象,对方显然在刻意的将脚步声压低,到后来我再也听不见脚步,我甚至无法确定他此刻是站在原地勘察,还是蹑手蹑脚的往窗外走来。

    我精神紧绷,丝毫不敢松懈的盯着窗口,就像在死死盯着一口关押了活死人的棺材,我怕从那扇窗户中突然冒出个什么来,正这么想着,一支枪管便从窗户中冒了头,我旋即一个趔趄,冒着从风车上摔下的风险一把攥了上去。我之所以没使用自己手上的老枪,是因为我站的位置实在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只能勉强侧着身子才能站稳,而侧着身子的我,又如何能做到开枪瞄准一侧的窗户并扣动扳机呢?

    倒是那支探出的枪口能对我造成实打实的威胁,因此我不顾一切也要阻止对方开枪,正当我快要抓住枪管的时候,从窗户中突然探出一个头来,我从那颗脑袋上看到了一张十分消瘦苍白的面孔,最重要的是,这张面孔上没有眉毛,这是个没长眉毛的人。他望见我似乎也吓了一跳,本能的便想后退,我想我得留住他,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攥住了他手中的枪,打算夺过来,而他发觉了我的意图,便急忙将枪口向我对准,并在情急之下朝我开了一枪。

    我猜到他会这么做,便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刻飞快抬起枪管,向一侧撇去,这一枪没能将我命中,但子弹几乎是贴着我脑袋飞出去的,我在愤怒之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趁他尚未站稳脚跟之际使劲地将他整个人拽出了窗外。我本意是要他自己从楼上摔下去,他也的确往下掉了,只是风车的扇叶恰好在半空中接住了他,他整个人被挂在风车上,像是被钉在命运的十字架上那般动弹不得,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便在呼啸的夜风中惊恐万状的不断追问我的身份,当然,他这么做也可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我始终保持沉默,就这么盯着他,风车每转动一次,临近窗口的时候,他都要向我抛来一个无聊问题,起初还喋喋不休像个娘娘腔那样追问我是谁,到后边他总算学会求饶,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已将枪口对准了他。

    原本我想一枪打烂他的脑袋,但似乎不太好瞄准,我只好胡乱的开了一枪,这一枪似乎是打中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倒在风车扇叶上,突然便说不出话来了,我听见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呛了水似的,脖颈处不断喷薄着温热的血液,后来没那么多血了,只是一个劲还在往下滴,和那些被抹了脖子的鸡差不多。

    随着鲜血滴净流干,他倒也彻底没了动静,就这么成了一具低垂着脑袋,被挂在风车上的冰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