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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夜来客

    大荒山的雪依然倨傲地飞扬着,白色的身影在风中快速穿行,在风雪之中,他锐利的眼睛看见了雪地上一行浅浅的脚印。

    那白衣人向着脚印前进的方向,加快了步伐,很快,他的身影和那些脚印一起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雪下得正紧,那风,也刮得很快,但在风雪之中蹿出的一行人影,却快得将风雪远远甩在后面。

    他们乃是西沙八鬼,半个月前,十三座村庄的百姓,被他们一夜之间,屠戮殆尽。也正是因为此等恐怖的行径,他们的名字都已被列在了龙虎帮穷奇堂甲榜之上,每人的头颅,都值白银千两。无数“刀榜客”有如闻着血腥味的猎犬,一路追寻着西沙八鬼的踪迹,直至将他们逼进了这千绝名山,大荒山。

    这一行人无不外披皮草大氅,内穿厚厚棉服,仍冻得面色紫红,好似一块冻干的猪肝,八鬼一路上只顾着匆匆赶路,就连一句话也不说,一刻也不曾停歇,对于他们而言,若是不能早早离开这大荒山,也许明天,他们便成了倒毙在这雪山中的尸体。

    八鬼中领头的那一人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一停下,剩下的七人也立刻停了下来,警戒地看着四周。

    但他们只看见呼啸的风和凌乱的雪,以及在昏沉的白日下照映着的雪的影子。

    可正是在这影子中,突然闪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人在这刺骨寒风之中,竟只穿着一袭素色长衫,蓝眸似水,玄眉如剑,手中一柄碧色长剑直直地指着西沙八鬼,道:“报上名来。”

    领头之人暗自思忖道:大荒山上,苦寒非常。这人却只凭一件单衣行走此间,应该是学得了一些高深的内功,方可御寒。我等兄弟众人,如今第一要务是离开这大荒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将眼前事应付过去,不与来人起冲突为妙。

    头人一个眼神示意,蠢蠢欲动的众人才收起了快要出鞘的鬼头刀,他拱手道:“兄弟几个是过路的旅人,想往珏州大摩罗城去,不想误入这大荒山。咱们兄弟几个与兄台平日无仇宿日无怨,还望兄台行个方便,放我们兄弟几个过去。”

    那白衣男子好像没听到这话似的,冷冷的说:“我说报上名来。”

    众人脸上已多了好几分愠怒的神色,在汉阳鼎鼎大名的西沙八鬼可不曾吃得这种委屈,七人看向头人,那头人的眼神中闪过几道寒光,换上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道:“我叫沙老大,汉阳凉州人士,兄台可否放我们过去了?”

    白衣男子剑眉微挑:“是西沙八鬼的沙么?”

    头人脸色一变,见身份被识破,登时杀机大盛,冷笑道:“原来是刀榜小子,竟追到这大荒山来了,真如狗皮膏药一般,兄弟们上,老子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啥本事!”

    霎时间八条人影闪出,直逼白衣男子而来,鬼头刀出鞘的声音,竟比这大荒的风声都迅疾了几分,八条刀光凛凛,已然斩向白衣男子面门!

    那白衣男子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呵,被吓傻了么”眼看刀身距那白衣男子已不足三寸,头人暗自啐了一口:“原来是个被冻傻了的刀榜小子,什么鸟人,也敢出来做刀榜客。”耳边刀声呼啸,眼见就要得手那一刻,只见狂风忽起,吹得雪花在风中狂舞,那头人眼中的世界,竟也似这风中的雪花般打了好几个旋。

    再睁开眼时,只见得七个冰雕倒立在天上,难道,我也被这风吹坏了脑袋不成?

    不对!那头人猛得醒悟过来,自己的头,原来是已被割了下来。

    这是何等的剑,竟然能这么快?

    那头人,或者说那头,已来不及思考太多,便觉得眼前的世界正在逐渐失去其他的颜色,和眼前的无尽的白色最终全部融合在一起。

    西沙八鬼无一不是在空中就被冻成冰块,他们甚至来不及看到那白衣男子出手的动作,便已被那寒气侵入体内,全身血液,乃至骨髓,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寒气所冻结,只在电光火石一刹那,便被这寒气夺取了性命。唯有那头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头先一步被砍了下来,他才因此多活了几息。

    七尊人型冰雕,一尊无头冰雕,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原里,不超过半个时辰,大荒山的风和雪将把他们彻底埋没在这片白色的世界中,好像他们从没来过。

    白衣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收剑入鞘,消失在了这白色的世界中。

    江城,汉阳东南部最繁华的城市。

    烈江自珏州一路向东,在江城汇入东海,其所途径之处间又衍生出无数支流,构建出许多水系,尤其是位于下游的江,越二州,水网密布,稻田连绵,使得这两州自古便是汉阳鱼米丰饶之地,而江城更是因其得天独厚的位置,沟通南北商贩,搜罗东西奇货,繁华非常,被誉为“商都”。

    而此时的江城,处处张灯结彩,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虽然已是隆冬时节,天空中雪花翩翩,却丝毫未曾影响人们的欢快与热情,整个江城都好像因为“花影会”而沉浸在一种快活温暖的氛围里。

    街道一旁的小酒肆中,杨倚凡看了一眼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又接着喝起了酒。

    被家仆们簇拥着的纨绔少爷,三两成群的素衣文人,挑着货物沿街叫卖的货郎,江城似乎从来都不缺这样的人,亭台楼阁上佳人的欢声笑语,勾栏瓦肆中的鸾歌凤吹,越发显得江城如江州的女子般柔情似水。

    杨倚凡端坐在酒肆中,身边斜立着一柄四尺有余奇型长刀,只用黑布缠着,并无刀鞘。他已喝了三碗酒了,他每喝完一碗酒,便看看门外,接着便再要上一碗。

    酒肆很小,隐藏在弄堂之中,小得只容得下两张桌子,门外也没有招牌,只是挂着一张青白相间的酒旗,别的再无其他。

    酒肆掌柜是个红脸的中年男人,坐在柜台旁的椅子上,双手烤着火盆,脸上始终挂着随和的笑容。

    他看起来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因为任谁在这寸土寸金的江城能有上这样一个铺子,都是会感到知足的。

    杨倚凡喝到第四碗的时候,再次看向门外,这一次,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那年轻男人身上穿着的上好的缎子,披着的狐皮大衣,手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无不彰显着这人的尊贵与气派,这样的人无论出现在江城的哪一处地方,总是能吸引不少眼光的。

    杨倚凡微微一笑,道:“苏扬兄,既然来迟了,便自罚一碗吧。”说着,便将手中未来得及喝得第四碗推了过去。

    苏扬坐了下来,道:“帮内事务繁多,让杨兄久等了,我这就自罚一碗。”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放下后,称赞道:“好酒!”

    “咱也别光顾着喝酒了,每年的今天,都是江城的‘花影会’,咱们两个,还是去凑个热闹,看看今年的花魁吧。”苏扬放下酒碗,道:“似乎是个梵地来的女人,平日也只在春香楼待着,一直无缘得见真容,今日正好去开开眼,看看比我们汉阳的姑娘如何。”

    杨倚凡道:“还是先说正事吧。”

    苏扬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从怀中掏出一封盖着红戳的信,道:“打开看看吧。”

    杨倚凡打开信,那信上只用朱笔写着几个大字:梨婆已至汉阳。

    杨倚凡未来得及言语,苏扬便已站起身来,拍了拍杨倚凡的肩头,道:“里边说话吧。”

    “里边?去哪?”杨倚凡琢磨不透苏扬的话,一扭头,那红脸的中年男人便已像变戏法一般在这小小的酒肆中变出来了一扇暗门。

    那红脸男人眯着眼,随和的笑着,说道:“苏阁主,还有这位兄弟,请吧。”

    杨倚凡看着那红脸男人,又看了看苏扬,道:“龙虎帮不愧是汉阳第一大帮派,连这小小的酒肆中竟也有你们的人,真是见识了。”说罢,拿起那奇型长刀,跟在苏扬后面,走进了那门后的暗房之中。

    暗房内的装饰与外处的其实差不多,暗沉沉的石室之中,唯摇曳着一盏昏黄的烛火,一张破桌子,两个旧凳子,似乎比外面的酒肆还要寒酸几分。

    苏扬显然并不在意,掸了掸凳子,便坐了下来,道:“西沙八鬼已经死了,在大荒山里边死的。”

    “很可惜,在走上一两天,他们或许就能走出大荒,但大荒山终究还是没能饶过这群人。”

    杨倚凡道:“一夜之间屠戮十三座村庄,这样的人被冻死,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苏扬道:“他们是被人杀死的,他们的尸体被当地人在厚厚的雪堆中被发现,死之前还保持着劈砍的姿态。”

    杨倚凡问道:“不是刀榜客们杀的?”

    苏扬道:“是大荒冥掌杀了他们。”

    大荒冥掌?杨倚凡不禁猛地一颤,脸上的神情好似凝住了一般:“那天下阴毒第一的功夫,大荒冥掌?”

    苏扬点头道:“不错,正是大荒冥掌,牧民们带回的八鬼尸体在火旁烤了三个时辰,才徐徐解冻。”

    杨倚凡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清楚是何人所为?”

    苏扬道:“饶我是白泽堂的人,也只清楚这么多。不过从那西沙八鬼的随身物品中,搜出来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们是去投奔大摩罗城的天魔楼的。那十三座村庄的百姓,算是他们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