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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举步维艰

    赤芍坳因遍地赤色芍药而得名,坐落于两山之间。剑术宗师一字青隐于此坳开山立宗后,也并未另题别名,就以赤芍为宗门之名,在江湖上多被称之为赤芍坳,或称赤芍门。从山外入坳的大路也仅有一条,其余山野小道若没有赤芍门人的带领,轻易踏寻极易迷路。因此,湖流帮左右二护法只能沿大路出坳。也果不出先前观战那人所料,二护法离去没多时,便遭到了剑臣的伏击。

    剑臣选择了一处居高临下的山石所在处埋伏,当二护法纵马奔驰而来,剑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借着俯冲而下之势,叱葬双剑仅一个交错,就一举建功,将二人中的左护法斩于马下!右护法见兄弟就这么瞬间被伏杀,吓得是肝胆俱裂,跌落马下,暗暗叫苦不该这么匆忙出坳,否则与人群一起离去也不至于中了剑臣埋伏。

    不正面面对剑臣,根本难以深深体会剑臣身上所散发出的阴寒之气有多么浓厚。此时,跪在剑臣身前求饶的右护法已经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阴寒,也彻底体会到了死亡降临前的恐惧,心中也已无一毫敢与剑臣殊死一战的心思,而是颤抖着不住求饶起来。

    斩草要除根,除恶当务尽,剑臣已不是十一二岁小娃,也没有放过这人的打算。可就在左手墨剑将要挥动的一刹那,突然就是面色一变,嘴角吐出一个“滚!”字后,身影就快速消失在了山石雪林之后。

    如此一幕,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更是让这位湖流帮右护法生起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爬上马就飞速逃了。

    其实,不是剑臣不想杀了,而是其所受的万帮主巨涛掌之力再也压制不住,爆发了!

    先前与万帮主那一战,看似轻松,实则当属剑臣剑法有成后所遇最艰难一战,毕竟万帮主可是一位实打实的江湖一流高手。而剑臣虽说天资妖孽,可到底只不过才练了六七年剑而已。能一招绝杀江湖老辈万余统,一是万余统轻敌,二是坐忘经与鬼游剑相辅相成的缘故,三便是鬼游剑法乃杀人之术。杀人之术,凶狠,诡异,毫不留情也更无情,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没有高低几流之分,能杀得人便是最强。此类生杀之术虽说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但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与人交战不可拖得太久,一旦持久战则必败无疑。故而,柳雾才会急着要雍水将剑臣驱逐出赤芍坳。因为柳雾早看出万余统对战时起了轻敌之意,也预料到了剑臣叱葬双剑绝对会出鞘。为了不惹来诸多江湖势力的联合围攻,柳雾不得不狠下心要求雍水将剑臣驱逐。

    鬼游就是剑臣,雍水又当场将剑臣驱。如此奇怪且又看似愚蠢之举,观战的十多人此时也早已回过味来,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暗骂雍水几句无耻罢了。毕竟江湖就是江湖,恩怨分明,义字当头,既然雍水已将剑臣驱逐,那么剑臣的生死就再与赤芍坳无关,剑臣的仇敌也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将怒火洒向赤芍坳,否则必会引来其余江湖势力的声讨。这,便是柳雾想要的结果。

    真实来讲,柳雾的心思与剑臣不谋而合。而且早在一字青死的那一日,剑臣就有了这种心思,只不过懒得亲口向雍水去讲明罢了。一字青在时,剑臣受其庇护之下,为练成鬼游剑法,不知杀了普方府多少宗教门派弟子。不大的年纪,手上却沾满了鲜血。故而只要是个明白人都应该能明白,没有了一字青的赤芍坳再难以将剑臣护在怀中。也不管剑臣杀得人是凶是恶,剑臣都必须为近四年来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这,便是江湖。

    万帮主虽说在一流高手中只算平平无奇,但一流高手就是一流高手,若非因其内力还欠了些火候,哪怕再浑厚那么一两分,即便鬼游剑再诡异可怕,即使万帮主对战时依旧轻敌,剑臣都不可能一击绝杀万帮主。

    二人之战,前几招在外人看起来虽是剑臣闪躲地轻松至极,可实际只有剑臣自己知道,面对万帮主的压力之大。若非因修炼鬼游剑和坐忘经而反应远超常人,否则剑臣根本没有与万帮主正面做对手的资格。高手交战,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否则必会被对手寻到空子而使自身陷巨大危机之中。故而后数十招,剑臣才不止一次拿双臂去抵挡万帮主的密集掌势,以求为自己不受重伤创造机会。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了先前那么一幕,剑臣才会受了内伤,才会不待杀了那右护法反率先隐遁而去。若再多留一会儿,一旦被右护法察觉出异常,哪怕那异常只有一丝,谁杀谁就很难说了。

    而交战之时的观战众人,之所以没能当场瞧出剑臣受了内伤,是因为剑臣那一击双剑绝杀实在太惊艳了,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身怀如此绝妙剑法的剑臣不可能会受伤。

    寒冬腊月之际,赤芍坳所坐落的两座大山都是白雪皑皑,披上了一层白衣。突然,一条白影蹿上山林中一棵大树枝头,惊飞三四鸟雀后,无数雪花泱泱洒落,映出不远处一个开阔干燥山洞。其内,一个黑衣少年盘膝而坐,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面上也有豆大汗珠划落,背后亦有肉眼可见地热气升腾。令人奇怪的是,就是在这么大雪天,这少年连棉袄内夹之类的冬衣都未穿一件,竟然还会出汗!不得不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少年正是运转坐忘经疗伤的剑臣,在此山洞内已有近一个时辰。其疗伤之间,一呼一吸都好似暗合某种章法,肌肤之下也竟有条条肉眼不可见地气息或出或入,或窜或游,或流或散。

    “掌法最善由外震内,伤人五脏六腑,幸亏万余统的内力平平,否则还真无法自己疗伤。十日内,应该就能消除全部伤势。天色也不早了,此地不是过夜之处。”

    “这!他什么时候下的毒,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剑臣口中大骇之声传出后,其方站起的身形忽又猛得坐下,再次运功疗伤。疗伤之间,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想着,想着,便想起了万余统的那双宽阔苍白巨掌。

    “即使再将一对肉掌练得刀枪不入,那也该有血色,或黄或黑,不可能那般苍白呀,难道是掌上淬了毒?不对,巨涛掌并非毒掌。”

    “难道万余统曾被仇家下了毒?或是曾中剧毒还未完全拔除?应该是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过去。”

    这一番再次疗伤虽没耗费多少时间,但剑臣眉头反更加紧锁了,面上也挂上了忧愁之态,显然没能将体内之毒逼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毒?连坐忘经都奈何不得,真是万余统下在我身上的?···亦或是饭菜上动了手脚?防不胜防啊。不能再等了,虽然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但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发作,我还有太多事没做,不能就这样死了。”

    “可若进城寻良医诊治,定会被那些想杀我的人发现,我这张脸会惹来大麻烦,鬼面也不能带了。但又不能不治,看来只有先离开普方府后再寻良医了,不能过多耽搁了。”

    剑臣思考一番后,决定还是先离开普方府再说。至于一字青死前嘱托的护佑青星之言,就只能暂时抛之脑后了,因为现在的他也是生死难测。

    夜间,剑臣到了一户老夫妇家中借住了下来。幸亏随身带得还有几张百两银票,否则就凭他那一张冰冷无情的模样,加上丑残的半张右脸,再加上一身阴寒气息,老两口肯定不敢留他在家中过夜。

    饭后,剑臣又向老两口要了一柄斗笠,一大块破布,一件破棉袄。斗笠用来遮掩面目,破棉袄遮身上黑衣,破布则是包裹叱葬双剑的,毕竟叱葬一对奇特外形实在太显眼了。

    经过一宿安歇,次日天还未放亮时,剑臣便摸到老两口灶房内包了几个冷馒头,之后花大价钱买了一匹快马,沿着官道旁小路,星夜往宁水县方向而去。

    本来按照昨日打算,剑臣是不准备回宁水县的,因为害怕将仇家引到了宁水,反而会给保二爷惹来杀身之祸。不过,经过一夜深思之后,又觉得除了宁水县实在无处藏身,毕竟其他地方没有可信任之人。而且剧毒在身,若不及时寻到良医,恐怕小命危在旦夕。保二爷交际广见识多,故剑臣打算到吕家庄三十里外的禅方寺内隐居几年,深修剑术,等避过了这阵风头再出来行走。这样的话,一来可暗中托他吕爷爷让保二爷寻良医为自己解毒,二来也有机会时时报答保二爷栽培之恩。不过剑臣不知道的是,倘若事事真如他所愿,倘若真能回到吕家庄,那他吕伯爷爷就能替他驱毒。因为,吕伯所修炼的长春功就是驱毒圣功。

    如此打算过后,剑臣便乘着一匹快马低调赶路,人多就避,遇事则躲。但马腿终究没有人嘴跑得快,是人也哪能不吃饭,就在剑臣匆忙赶路两日后,在一户人家买些吃食时,还是被三个化刀门弟子认了出来。并非剑臣笨,而是他那张脸和那两柄剑太过扎眼了。尽管头上戴了斗笠,叱葬双剑也收入了破布条之内,可还是让人看出了马脚。最主要的是,因修炼坐忘经而生出的一股阴寒气息,任谁都能轻易察觉。

    不过,这三个化刀门弟子武艺倒是稀松平常,三两下就被剑臣收拾了,并未跑走一个。但剑臣并未因此而能侥幸高兴,因为他从三人口中意外听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直接就让剑臣的心沉了下去,只觉接下来的旅途处处都是杀机。

    原来,那湖流帮右护法保得小命逃走之后,并没有再回湖流帮,而是投到了普方府江湖势力中三大巨头之一的五绝门下,并带去了一个惊天秘密。这个秘密自然与剑臣有关,那就是剑臣身怀一种可让江湖高手踏入修道之路的绝顶武学。此事一经传出,不止整个普方府武林都震动了,更是惊动了整个益州武林,毕竟有关修道。

    修道,这两个字对于如今的剑臣来说,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虽不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依旧所知极少。仅知一旦能踏上修道之路,便可呼风唤雨,操雷控电,御剑飞行,剑芒隔空取命,谁不向往!至于如何才能踏上修道之路,剑臣也曾问过一字青,不过一字青只回答了两个字—妄想。

    一字青为人德高望重,随着年岁的增大,更是越来越重个人修养,称其世俗神仙人品也不为过。然而就这样的世俗神仙人物,却吐出了将人蔑视至极的“妄想”两个字,显然并非随口一说那么简单,而是给出了心中一个确切的答案。由此可见,修道是凡夫俗子想都无法想的。

    “师父死前曾说青星多窍,让我护佑其成人,想必修道跟这‘窍’字有莫大关联。我也曾多方寻过有关修道的书籍,可多年来竟无一本。”

    “算了!修道不修道,也得有命活下去才行。如今这般处境,追杀我的人肯定处处都是,当日真不该放过那人!若拼着重伤将其击杀,也不至于有今日这般局面。”

    “可五绝门作为普方三巨头之一,应该不是能轻易哄骗的地方,为什么会相信我身上有踏入修道的绝学?难道鬼游剑和坐忘经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也不对,若是有,不可能别人看得出,我不知晓···”

    剑臣躲在一棵大树下填饱肚子间,绞尽脑汁思考再三,也是没想出鬼游剑和坐忘经到底与修道有甚关联,一时心乱如麻。

    “不好!恐怕这不是针对我的风波!而是,针对赤芍坳的巨大阴谋!必是了!寻常江湖人不知道师父在赤芍坳开山立宗的真正原因,可五绝上人绝对知晓一二!”

    “我还是太年轻!这些人一个个老谋深算,果然城府极深!虽说门下四处生意规模不大,但营利都不低。特别是坳内药材繁多,师父也严禁下令采摘老药出售,那些老药和那株落日茶树才是那些人最想要得到的。师父新逝,我不能坐视不管。即使是死,也不能不回去···”

    赶回赤芍坳的路途,原本花费两三日便可走完,可剑臣却生生急赶五日还没能走完。因为他再次受了伤,遇到了四波敌人。这一次,不是内伤,而是左肋下一道醒目刀痕。旧伤未复,新伤又添,幸运的是剧毒在这数日来并没发作的迹象。

    “坐忘无念,无念无情,有情方可无情,无情方可大成。此段佛门真言知晓之人不在少数,可能入门之人却是少之又少。情僧所留下的佛门心经没想到竟被你修炼成了,而且至少有了五层火候,还进入了坐忘真谛的境界,果然好个少年俊杰!无愧鬼游之名!但很可惜,老夫最喜欢将仙葩摧残于萌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