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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伶仃大醉

    且说,青年拦住剑臣时,好好的一个“艮”,在其口中硬是土腔喊成了“根”,这不禁让剑臣一阵呆怔起来。

    青年名叫胡波,家中排行老二,比剑臣略小一岁,父亲是寨内手艺木匠。在剑臣记忆中,胡家寨除姐姐胡清娘外,胡艮与此人关系最要好。

    “二郎何事?”剑臣问。

    胡波见左右人多目杂,将剑臣拉至一大柳树下,附耳低声道:“俺听说,下个月武堂将有急训,假不了,你去不去?”

    “为何急训?”“莫非县里要征兵?”剑臣连问。

    “你小点声,这个还没摸清楚,反正去了错不了,白学两门武艺岂不好。”

    “我恐怕没资格,你应该也已早知道了。”

    “别灰心,根哥儿。我有个法子,保准百灵。”胡波附耳对剑臣说出一条计策。

    剑臣听后叫妙,喜道:“对了,二郎,今天搞了只麦鹰,到我那,咱哥俩喝一杯!我那没酒,拿你爹的。”

    胡波拍着胸脯道:“叫事么?放心好了,拿俺爹藏的好酒。你先回,我马上到你那里。”

    于是,剑臣上马奔回田头木屋后,便开始切肉切菜,烹炒红烧。约摸一个时辰,胡波方纵马而来,马鞍左右还悬着两个泥封酒坛。剑臣上前接住后,便于伞桑下支起木桌,摆上三小菜,一红烧大盘麦鹰。

    胡波望见大盘鹰,顿时胃口大开,垂涎不已,不待坐下便提筷夹了一块,塞到口中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剑臣见状,笑骂道:“没见过世面的。”说着已提起酒坛,揭开了泥封。四下里瞬间酒香四溢。

    剑臣看着坛中酒,惊讶失声道:“我去!你拿的多少年的?太浓了些吧。”

    “嗯~不知道,险些被俺爹发现,抱了就外跑。嗯~还是麦鹰吃着爽。”胡波一块接着一块,嘴里塞满了鹰腿肉。

    剑臣怕胡波老爹怪罪,不愿自找霉头,遂忙道:“红的都快成浆了,还是送回去的好!要是大爷知道了,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切,送啥!老胡能拿我怎样!喝!就喝这个!倒酒!”胡波左手筷子反握,指向了酒坛。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待这话说完,剑臣早已斟了两碗。

    “喝!我先干为敬。”胡波举碗一仰而尽后,又“咳!咳!”两声道:“真他娘烈!劲还真不小!”

    剑臣笑着一饮而尽后,只觉腹中如火中烧,一时说不出话来,数息后方能开口道:“够劲!果然好酒!还是酱香的!”又迟疑道:“嗯?好像···是果酒,真想不到大爷还有这手艺。”

    “你这一说还真像!俺也品出来了一些。算了,管他呢!今天不醉不归!吃!这鹰肉跟这酒还真是绝配!这豆角煸得也不错。”胡波狼吞虎咽,根本一刻没停。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梦想。不过二人不知道的是,不止富贵贫穷是命中注定,有时候就连喝什么酒吃什么肉也是。

    二人正吃间,不觉三碗酒各已下肚,尽觉酣畅无比。忽然,胡亮笑声从远处传来:“你两个吃得可好?”声落,马背上胡亮的身影早已到了二人跟前。方一下马,胡亮便闻得一缕酒香扑鼻,直抵口腔,久久挥之不去,瞬间眼神就是一亮,笑问:“什么酒这般醇香?”

    剑臣起身道:“亮叔来得正好,可是有好酒,喝两碗?”说着,便邀胡亮入席。

    胡波素来也敬胡亮一手好弓术,也起身连忙入了屋内,取出了一张木凳并一副碗筷来。胡亮见二人盛情不小,笑道:“这怎么好!俺就是来提醒小艮一声,麦子将收,近来偷麦贼频繁了,下午也该巡一巡。”

    “好男儿向来不婆婆妈妈,有什么好不好的。亮叔快请上坐,小侄先敬你一个!”胡波不由分说,便将胡亮拉得坐了下来。

    剑臣则替胡亮斟满一碗后,率先举起了碗。三人遂共同一饮而尽。

    “咦?这酒?”胡亮惊讶出声,沉思道:“酱香,果酒!果酒还有酱香的?应该不是。可这色味倒是有八分相似,还已隐隐成了红浆···莫非?加了妖兽精血!”思此,遂笑问:“哪里来的这般好酒?莫非又是从老北哥那里···拿来的。”

    胡亮为何正说间突然迟疑了一下,剑臣是心中通透无比,一没忍住便笑出了声。胡波也比谁都清楚剑臣在笑什么,不过并未开口反驳,只冷哼了一声。

    原来,胡波不仅好偷喝酒,也好偷自家老子珍藏好酒,此事在胡家寨内早已传开了。胡亮也已不是第一次听说,因而说话间迟疑了一下,将本来到嘴边的“偷”改作了“拿”。

    好一会,剑臣方才止住了笑声,开口道:“亮叔猜得一点没错,正是二郎妙手高招所为。”胡亮听了,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下,胡波本人不淡定了,连忙举碗遮掩道:“不说这些,说这些没用的干啥!亮叔,来!小侄俺再敬你一个!”

    “好!头一回饮到如此美酒,着实有幸!与这一比,以前饮得都是些糟糠臭水了。来,喝!”胡亮兴致也是高涨,举起碗又一仰而尽。

    酒过三巡,胡波又劝。胡亮却是不敢再多喝,起身道:“二郎,叔还有急事在身,要连夜往县城走一趟,不能再喝了。今日承你的情,记在心里,过两日我请你俩。”

    胡波撇嘴道:“不就是几碗陈年老酒么,什么情不情请不请的,亮叔说哪里话,有事只管先去便是。”

    “是啊,亮叔。没事多指教俺兄弟俩几手弓术便可,有事早些先去为好。”剑臣也接了句。

    胡亮见二人都已有几分醉意,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好酒,我在军中曾喝过几回,回来再与你们详说。先走一步,告辞!”

    二人相送罢,胡波道:“亮叔是个真汉子,不虚伪,能交!”剑臣点头同意。

    于是二人各夹了几筷鹰肉吃下,略压了压酒气后,便举碗又饮。又是两碗过后,一坛美酒已经见底。二人此时正在兴头上,哪里喝得痛快了。只见,胡波早已将另一坛酒拉到了手边,一把揭开了泥封。

    这坛酒,酒色透黄,一点也不浑浊,随意一眼就可望到坛底。虽也是酒香四溢,可显然并不能与上一坛相提并论。

    “咦?不是果酒了。拿得急,花样了。根哥儿,掺不掺?”胡波抱着酒坛看向剑臣。

    剑臣伸头向酒坛内看了一眼后,笑道:“这是女儿红!咱喜姐大婚时曾喝过的。如今七八年过去了,滋味定加更好。今日但求一醉,喝!”胡波听了哈哈大笑,一抬手便倒了两碗。

    二人前番饮得甚急,此时酒意已渐渐上涌,虽并未醉,可也不敢再一口一碗,而是一次半碗,缓饮起来,笑谈杂事。

    不知觉间,已是黄昏时分蚊虫出笼之际,巧得是这伞桑之下竟无半只。当凉风习习吹过,二人只觉身心舒畅,酒兴更添,便开始划起拳来,输者一口一碗。

    两局一胜,十二个来往后,胡波小胜,喝了三碗。剑臣多输一局,则喝了四碗。这七碗酒下入两人腹中,已将一坛女儿红喝了大半。

    当剑臣察觉眼角一抹光亮传来时,不禁醉醺醺仰首望了望天空,打了个酒嗝道:“今天这月亮,出得有点早啊。”

    “是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胡波抱着酒坛鬼吟。

    剑臣听了,推了一把胡波,顺口就笑骂道:“去你娘的,这是苏轼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说着,突然就瞪大了双眼。

    胡波也是醉呼呼地问:“哎?根歌儿,这不是《无名氏集》的词吗?你怎知词人是谁?竟连小名都这么清楚!”

    剑臣瞪大的双眼依旧没有收回,喃喃道:“是啊,我怎么会知晓的?我如何···苏东坡是谁?聊斋先生又是谁···”说着说着,又没了声,苦思冥想起来。

    不过,任凭剑臣如何苦思冥想,最后不仅给不了自己一个确切答案,更无法回答胡波了。

    胡波见状,也推了剑臣一把,端起碗道:“喝!想个锤子想!你又不是个秀才举人啥的,肚子里能跑出几两墨水。”

    剑臣听此,哈哈大笑起来,也真不再多想了,举碗一仰而尽。可就在二人狂笑间,西方山中忽有一缕惊天血芒透出!那西山,就在剑臣背后三里外。

    胡波望见,以为是错觉,揉了揉眼后,那血芒已消逝不见。转而倾坛斟酒时,血芒忽又出现。于是放下酒坛,指着剑臣身后,惊呼道:“根哥儿,看山那边!”

    剑臣扭头看去后,只是荫黑一片,四下里蛙鸣虫叫。可正欲回头时,便瞥见了惊天血芒,顿时喜道:“合该你我兄弟有大机缘!如此惊天血光,必定不凡!敢不敢去看一看!”

    “怕得不是带把的!”胡波起身狂喊。

    于是,剑臣起身摇晃先行,还不忘说让提上酒。胡波点头,抱着酒坛,脚步踉跄跟上。二人并不骑马,只步行,互相搀扶着向西而去。

    可二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去后,有一道窈窕倩影忽从天而降,到了伞桑之下,一双美目紧紧盯死了剑臣背影,肩头还停着一只小黄纸鹤。

    “看来我苦苦找了二十年的人,就是他了。”

    随后,倩影抿嘴一笑,将剑臣酒碗中没喝尽的女儿红,放到红唇边浅尝一二后,眼中更泛起了无法收敛的喜色。最令人不解的是,对于映人心魄的红芒,倩影好像视而不见,却只在意与剑臣有关的事物。

    少顷,当倩影从木屋中找出几根剑臣散落在床头的发丝后,就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