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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不负狂儒之名

    五王爷是大恒皇帝的同母胞弟,叶岱青。随着这位王爷的迈入,在场众人无不站立起身,楚竹梁瀚也不例外。梁瀚发现自这位五王爷进来之后,众人坐下的时候楚竹是最快的那个,按照楚竹的性格,站多一会都是对自己的折磨吧。

    待曹尔济和五王爷落座后,楚竹才投以目光微微致礼。曹尔济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快,而后笑脸侧身倚向叶岱青说道,“这位是时习院来的楚竹,有狂儒之称。”声音不大,却落在楚竹耳中。

    叶岱青隔着曹尔济看向楚竹,“先谢过楚先生在大漠救我侄女的事了。”

    楚竹闻言身躯一震,救?那位郡主?楚竹细细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这位王爷没了解清楚吧。救你那侄女的人此刻坐在我身后呢。

    曹尔济神色古怪。楚竹笑道,“不足挂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命可贵,换做其他人我也会这样做的。”

    叶岱青听完之后只觉楚竹不怎么会聊天,郡主的命是普通人能比的?你到底是真的狂还是蠢?

    尽管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梁瀚耳清目明,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叶州,那个不想向命运妥协的的女子。她的手段很明确也比较偏激,也自是她这份与身俱来的自傲惹来自己的大怒。梁瀚不怨她,不过是可怜人想靠着自己能想到的方法拯救自己罢了。那位五王爷说楚竹救的叶州想必是叶州只和他说了前面的事。

    在梁瀚想着事情的同时,台下已经有人报出自己的学派和师承了。读书人的打擂也很简单,就是一个人上台抛出某个论点,去质疑或是赞同,然后持不同看法的上来做个争论,直至一方辨败为止。诸如此类的佛门有机锋,道家有论道。

    “人之所以为人者,非持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夫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有牝牡而无男女之别。故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圣王。”

    梁瀚每个字都听得真切,但并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楚竹怕梁瀚听不明白,就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是在说人区别于兽的原因。”在楚竹看来,这一出来就是丢了个难题,这人区别于兽本就是被大众认可的,抛出这样的论题这不是耍无赖嘛?就等于一开口就说女人会生孩子。但是同样,这就是辩论的凶险,诡辩也是辨。

    “挺不要脸的对不对?但是读书人多半都这样。文无第一,博个眼球也好,卖弄点墨水也罢,结果是一样的。有些人别看生就一副傲骨,但当有大刀架脖子的时候,你让他学狗叫,若要论个排名,狗只能排第二名。”

    梁瀚默不出声,好像楚竹你也是读书人啊。只是读书人说读书人,是真的狠。楚竹曾经和梁瀚说过,读书人杀人是最肮脏也是最可怕的。

    过了一会,东边也走出个读书人,年纪大概二十出头。“莫非蛮人不配为人?礼法不过距今二千载,无法之地何来公卿圣王白丁?于我看来,人兽之别在于能操器用物。”

    梁瀚这会听懂了,这读书人也很精明呢,人兽之分是必然的,但是他从人兽之分的原因来反对上一个人了。

    前者对曰,“猴可操之。”

    后者爽朗一笑,“所以称之为灵长类。”

    接下来梁瀚都在很用心的在观看,楚竹本来还担心梁瀚会无聊的,看样子是自己多想了。

    陆陆续续上来了很多人,也下去了很多人。从治国策论到乡野习俗,不断有人抛出论题。其中不乏有些一直坚持留在上面,有些人体面退场,而有些人则争的面红耳赤,甚至不属诡辩而是泼妇骂街那样。每到这时曹尔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好在有武将在旁,会适时的把臭石头拖下去。

    “倒也有趣。”叶岱青微微一笑,拿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吹去表面的茶叶。

    曹尔济立马附和,“斯文人也有面红耳赤的时候,倒是人性使然。”

    楚竹淡淡开口,“是名利使然。”

    曹尔济哑口无言。叶岱青双目微眯,要说第一次是无心,那现在呢?莫非这楚竹认为时习院就是一张护身符?强自压下心底那些翻滚的想法,表面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容。

    台下此刻还站着五人,四男一女。就在楚竹认为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下方看台里又走出一个老者。

    从这老者走出来的一瞬间,梁瀚和楚竹立马注意到一股熟悉的气机。楚竹快速转过头,正看见梁瀚喘着粗气。两人都看见彼此间的疑惑和愤怒。

    楚竹问旁边的曹尔济,“此人是谁?”

    曹尔济对楚竹的发问有些反感,但碍于五王爷也在此处,自己也不能太过失礼。礼部对于所有的书院都有一份详细的记录册。曹尔济能当上三十六侍郎之一也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青禾书院,吴鸿雁。”

    楚竹再度转头询问梁瀚,“他也姓吴,能确定吗?”

    “气息不是他,但是有那个人的气息,刚施展了一个望气术,干净得很。”

    “那就先等等。这会儿不便问询或者跟踪。”

    梁瀚轻轻点头,且看看这人说点什么。

    吴鸿雁先是向周围施了一礼,再向主位这边默默躬身。“我有一问,以人为本应礼法并用,但人情礼法相悖时又当如何?”

    台下瞬间传来一些嗤笑声,“法不容情,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难为你教了那么多年的书了。”

    吴鸿雁只是仰头闭目,似乎在等待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楚竹眉头蹙起,他现在倒不是在思考吴鸿雁和吴学义的关系,就单纯的在想吴鸿雁说出来的这个问题。其实从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楚竹就断定此人和吴学义肯定有关系了。

    叶岱青听完后颇有兴致,你楚竹不是爱反着来吗?那你不妨来回答试试啊。“楚先生怎么认为呢?相信时习院出来的肯定会有高妙的见解。”

    楚竹转头看向叶岱青,其实自己一开始就不打算如何招惹这位王爷,为人为事,只凭学识本心,我又不是曹尔济要拍你马屁。既然你存了点算计我的心思,那我该问候你娘还是会问候你娘的啊。本就在忙着要紧的事,你还跑过来烦我。

    “王爷你好好看着就行,你问的有点无聊啊。”

    曹尔济隔在中间,颤颤巍巍的转头看向楚竹,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楚竹,你放肆。莫非时习院就教出了你这目无王法的狂徒?”叶岱青气的不轻,站起来指着楚竹。

    梁瀚看着有点担心,倒不是担心楚竹会被这位王爷报复之类,本来陈姬就不想楚竹和人吵起来的,现在他没吵起来,但他现在是把这位王爷的脸面丢地上踩来踩去啊!

    “时习院怎么教是时习院的事。我怎么说话是我的事。再说了,我问候你府上哪位了?如果你觉得气不过想来抓我或是其他的,我要走你拦得住?你要觉得有那个本事去时习院闹,你只管去。”

    时习院不是自己的底气,自己的底气是看过的书和走过的路。很多人可以为权贵丢掉很多东西,但是绝不包括我。

    “混账!我绝对把这事上报皇上!”

    楚竹双目一凝,梁瀚瞬间以气机封锁主位位置。叶岱青心湖内刹那出现一尊巨大的法相,这尊法相的主人正是楚竹。

    “狂徒?对不起,我是狂儒。人的名树的影,可能会有叫错的名字,但是你可曾见过被叫错的名号?”一只足可遮天的大脚从天上落下,心湖内叶岱青已被踩进土里,挣扎着爬起的时候,又是一只大脚落下。

    “楚先生高抬贵手!”叶岱青心湖内出现曹尔济的身形,楚竹没有理会。曹尔济狠狠咬牙,“我曾求学过时习院程先生。”

    楚竹收回大脚,浩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心湖,“所以,有时候人情还是很有用的。这个就是我的回答。”

    当叶岱青重新回神的时候已是满脸苍白,浑身冷汗直流。再看楚竹位置,哪还有什么人。强自让自己身体不再颤抖,终于知道为什么叫狂儒了,是用自己试出来的。

    曹尔济本想说点什么的,但是看到叶岱青这幅惊魂未定的模样,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楚竹和梁瀚二人在马车上静候着会场结束。楚竹长舒一口气,“舒服了。”

    “刚很多人看着呢。”梁瀚相信陈姬肯定看见了。“嫂子肯定会骂你。”

    “我觉得不会,我要是这么窝囊那就不配做他男人了。”自己也算有点本事在身的人了,如若自己是那些平民百姓的话,怕是被这些权贵压得脊梁都断了吧?人生如同树花同发,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类溷之中。

    “梁瀚,我且问你,如果有一天道理都没用了,学问也全是为权贵发声,天下不再是天下人的天下,而是一家人的天下,你会怎么办?”

    “这好像是你们读书人的事啊。”梁瀚把背上的木剑摘下来细细端详,“但我也是天下人的一个。于不平处拔剑?”

    楚竹会心一笑,当学问不再纯粹,那么世道可就真的迎来了至暗时代了。与人心崩坏相比,魔界又算得了什么。我知道很多读书人都弯过腰,我也不能要求读书人该有怎样的风骨,毕竟一样米百样人,但我见不得圣贤书上的道理拿来做往上爬的垫脚石。

    “梁瀚你知道对世人对读书人一句很中肯的评语是什么吗?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郎。”楚竹掩面大笑,即便自己听起来那么刺耳,可所见所闻好像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