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年
冬日的夜降临地很快，姜家早早挂上了红灯笼。
“除夕快乐！”
姜家人一同举杯，以茶代酒欢庆这个久违的除夕夜。
今年姜青玉负责写对联，挂灯笼，姜无意则和母亲学了剪窗花，虽然剪得一般，但姜傅和陈婉言却把它贴在了回春堂最显眼的地方，有客人来还要吹嘘几句，弄得姜无意都颇不好意思。年夜饭的食材也是她同陈婉言一道去购买的，这是她穿越过来最有融入感的一个新年了，她越发珍惜还在泉州的每一刻。
饮下茶水润了润嗓子，大家便一边闲聊，听着姜青玉讲着书院的趣事，一边争着往姜无意的碗里夹菜。
姜无意的小脸通红通红的，身体养好后，吃得也多了起来，脸上渐渐有了点肉，对于家人来说，孩子健康快乐自然是最重要的。
吃到最后，姜青玉给大家念了自己作得诗赋庆祝除夕，姜无意摸着自己撑起来的小肚子连连点头表示赞叹。她脑子里对诗词没什么判断能力，要知道高考后她已经差不多把从小到大所学的诗都还给语文老师了，上次中秋写得那句也只是因为诗仙的大作实在令人难忘，一时有感而发……
姜无意之前有试过在空间搜索那些她还有一两句印象的著名诗词，但却一片空白，那时候她才知道系统说过的“资料会根据宿主情况选择性开放”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有的东西她能够查找到相关资料，没有的她看不了，可以说是阻断了她当文抄公闻名天下这种捷径。
垃圾系统！
“不错！”姜傅拍了拍姜青玉的肩膀，“继续努力，三年后的秋闱拿个好名次。”
姜无意看着自家哥哥傻呵呵地笑着，算了算日子，三年后说不定哥哥能同她一道去京都呢！
陈婉言拉过姜无意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时辰还早，可要出去逛会儿消消食，等会儿再回来放鞭炮？”
姜无意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想多陪陪娘亲您，我们去后院，您继续给我讲故事吧。”陈婉言以为自己要七年后才会与自己可爱的女儿告别，但姜无意知道，她能陪伴母亲的时间不多了。
“好。”陈婉言点头，吩咐了一下姜傅与姜青玉收拾残局，便带着姜无意去了后院。
姜无意乖巧地靠在陈婉言身边，笑道：“娘亲您上次说到小将军杀了那头灰狼救下了公主殿下……”
陈婉言回想了一下，开始缓缓续言……
姜无意安静地听着，其实陈婉言讲起故事来非常奇怪，那些老套的感情戏码她总是一笔跳过，而各种战斗场面却刻画得栩栩如生，如果是其他父母肯定会留意到这种血腥的场面怎么适合给孩子讲述呢？
但姜无意并不在意，她相信那些故事有大部分可能是陈婉言的经历，在草原长大的公主终究会回到草原驰骋战斗，这是陈婉言的人生。
可她呢？姜无意都不敢去想自己的人生。
陈婉言说着说着发现姜无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眶居然有些微红了，于是她停下了讲述，摸了摸姜无意的头。
“阿暖别怕……”陈婉言其实不会安慰人，她不知道姜无意为什么突然难过，但猜想可能是知道自己与姜傅要离开的原因，毕竟姜无意最近很粘她。
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陈婉言笑了笑：“阿暖，娘亲见过最深的黑夜，也在一个隆冬，那时候真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看不见前路的方向，也不知道继续走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但是……”
姜无意明白但是后面是什么，她的母亲最终挺过来了，有了至爱至亲，也有了一定要去承担的责任和命运。
隆冬的深夜……
姜无意回忆着，脑海中闪过了好多场景，她想起了在京都的那个夜晚。
真的太冷了，冷到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凝固。
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莫非在这样的世道想要活下去，就非得走一条血路?她明明不想活成这样的……
“阿暖……”陈婉言摸了摸姜无意的头发，坚定道：“冬天终究会过去的，春风过境的时候，一切就都好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姜无意点点头，笑了笑：“嗯，娘亲，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一道嘹亮的鸽哨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陈婉言起身，柔声道：“阿暖出去找哥哥玩会儿可好？娘亲有些事……”
姜无意虽然很好奇母亲会见谁，但也明白母亲不愿意让她牵扯太深。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出了院子。
陈婉言见姜无意完全离去，才回屋子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裳，翻身跳出了姜家，疾行到了某处破败的院落中。
“主人。”黑衣女子见到陈婉言的身影，从树后闪出，立刻上前行礼。
陈婉言忙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阿莎，情况如何？”
阿莎掏出怀中的信件，恭敬地递给陈婉言，说道：“察哈尔部落愿意迎主人归来，这是首领的信件。泉州有一批京都的人暗访，似是在搜寻某人的背景，尚不清楚那人是谁。还有巴尔虎部落最近私下动作不断，还在追寻主人的下落，可能与东周人有往来，主人还是要小心为上。”
陈婉言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看，思索一番道：“我们的人依旧探不进京都？”
阿莎摇摇头，脸上有几分愧疚：“主人，属下觉得东周局势不如表面这么祥和，京都中隐秘的力量很强大。”
陈婉言眉头微蹙：“可会影响到七年后阴山商路的交接？”
她当初靠着阴山商路潜入东周，如今羽翼渐丰，父王留给她的力量也已经尽数掌握在了手里，只等阴山商路再度由北隅掌控，她就能带姜傅安全离开东周。
“属下不敢妄自判断，但条约在，无论东周接下来局面怎么变，只要四大部落不擅自插手，我们应当都能握住阴山商路。”
“罢了。”陈婉言眸光闪烁，作出决定，“把梦月的人都撤离东周，稳定住阴山商路与四大部落才是当务之急，不能让东周人发现梦月的存在。”巴尔虎部落野心勃勃，与东周来往不断，若东周那股势力发现了梦月的存在，难保巴尔虎部落不会知晓此事，到时他们定会用尽手段除去梦月。梦月是父亲留给她最后一道护身符，不能有任何折损。
阿莎领命，还是担心道：“阴山商路还有七年才会交接到我们手里，接下来梦月的人不在东周，主人定要万般小心。”
东周人向来狡猾，擅使阴谋手段，阿莎实在担心陈婉言难以应付。
若说陈婉言之前也与阿莎一样不安，但与姜无意交谈后，她却没那么害怕了。等回到北隅，还有大把诡计在等着她，现在害怕的话太早了。
“他们不信我。”阿莎看着陈婉言的双眸，褐色的瞳孔倒映出远空中炸裂的烟火，阿莎听着这个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女孩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道，“但他们终会向我俯首，我终将回去成为北隅的王。阿莎，我不怕！”
阿莎一愣，庄重地行了北隅的大礼，向陈婉言俯首：“是，我的王！”她也坚信，北隅的月亮会再度照耀皑皑雪山。
陈婉言笑着扶起阿莎，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将它放在了阿莎手中：“这是我求的护身符，阿莎姐姐，除夕快乐！”
阿莎伴她长大，一直保护着她，在各方辗转奔波，平安归来是她每次与阿莎分别时对阿莎最大的希冀。
阿莎摩挲着荷包上的花纹，那个曾经连线都穿不进针的小姑娘如今却能有这样好的绣工了，她的月亮隐忍了太久太久了……
“公主，除夕快乐……”阿莎声音有些哽咽。
陈婉言抱住阿莎：“阿莎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来接我回家。”
“是，我一定。”阿莎郑重说道。
等目睹陈婉言离去，阿莎才隐入了无边黑夜，这片院落再度沉寂下去。
陈婉言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姜家。
她拆开那封信，快速阅完后将它收好，换了之前那身衣服走了出去。
姜无意看她来了，立刻冲过来拉过她的手：“娘亲你可来了！快来点烟花了！”
陈婉言紧紧握住姜无意的小手，走到姜傅身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姜傅揽住陈婉言，与她相视一笑。
姜青玉点了那炮竹的引线，一个箭步冲了回来捂住姜无意的耳朵。
“砰——砰——砰——”烟花连续升空，炸响宁静的夜空，为黑黢黢的夜色装点绚丽的色彩。
姜无意看了看父母，又歪头瞧了瞧身旁的哥哥，嘟囔道：“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姜青玉喊道：“啥！妹妹你说啥！什么鸡？”
姜无意被他这样逗乐，哈哈大笑：“清炖全鸡！我想吃清炖全鸡！”
姜青玉跟她一起笑：“这简单，明天咱们去不在酒吃最好的！”
姜傅与陈婉言看到他俩这模样，也是忍俊不禁。
烟花把所有人的脸都映得红彤彤的，在一片祥和欢快的气氛中，姜家人就这么度过了正德元年。
……
【京都】
孟冀一个人站在摘星阁窗前，看着远方天际的色彩，散着身上的酒气。
他登上皇位的第一个新年，依照老规矩，除夕夜宴与众卿同乐，听了一堆大同小异的祝词，似乎与从前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
要说有什么独特的，在宴会结束后，从前与他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孟昭泼了他一杯酒。
也真难为孟昭能等到来摘星阁与他相谈时才泼他。
有长进，没以前那么冲动了，还知道给他这个皇帝留几分颜面。
“陛下。”门外传来一声低呼。
孟冀回神，声音泠泠：“进来。”
门外之人一进来，便上前点燃了桌上的灯，笑道：“夜深了，陛下只身在此却不点灯，如何令人放心？”
孟冀回身看着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皱：“孟期，你怎么穿得不伦不类。”
名为孟期的男子身形高大，生的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但左边眉眼处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黑色的头发只到肩膀，像杂草一般乱糟糟的，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瞧着总不像是东周人。
他穿着正红的长袍，晃了晃宽大的袖子：“我也觉得这身不合适，但新年想着穿得喜庆点来见您，常年穿得那些都沾血，不吉利。”
“朕给你们放假去过年了，你还来作甚？”孟冀落座，拿过那壶只倒了两杯的酒，给孟期新倒了一杯。
孟期闻了闻那酒，颇有些嫌弃，但还是一饮而尽，砸了咂嘴才回道：“这些年想探入京都的那股势力查到眉目了，应该与北隅王族有关。北隅王女能一直隐藏自身未被发现，大抵是被他们保护起来了。”
孟冀左手轻叩眉心：“北隅王女是北隅王一手教出来的，她对大周的态度应当与其父差不多，如果她能引领北隅，朕倒是可以轻松些了。”
孟期见孟冀陷入沉思，也没有催促，甩开酒盏拿起酒壶对嘴开喝，待到一滴也倒不出来了，孟期打了个酒嗝，脸上却不见酒色。
孟冀嫌弃地摆摆手：“不用再追查那股势力了，如果说王女至今还在大周，那她一定要等到七年后阴山商路交接才能回去，越隐秘对于她来说越安全。”
“诺。”孟期起身，揣着手笑道，“要不要我帮您揍孟昭那小子一顿？”
“你真当思言是个傻子？”孟冀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他也长大了啊……”
孟昭比他所想成长的还要快，也难怪顾安之会如此笃定孟昭不会误会他了。
孟期眉头轻挑一下，耳朵微动，恭敬地行了个礼：“有人来了。”言罢，他那高大的身影便从这摘星阁消失了。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内侍的声音：“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除夕快乐！”
姜家人一同举杯，以茶代酒欢庆这个久违的除夕夜。
今年姜青玉负责写对联，挂灯笼，姜无意则和母亲学了剪窗花，虽然剪得一般，但姜傅和陈婉言却把它贴在了回春堂最显眼的地方，有客人来还要吹嘘几句，弄得姜无意都颇不好意思。年夜饭的食材也是她同陈婉言一道去购买的，这是她穿越过来最有融入感的一个新年了，她越发珍惜还在泉州的每一刻。
饮下茶水润了润嗓子，大家便一边闲聊，听着姜青玉讲着书院的趣事，一边争着往姜无意的碗里夹菜。
姜无意的小脸通红通红的，身体养好后，吃得也多了起来，脸上渐渐有了点肉，对于家人来说，孩子健康快乐自然是最重要的。
吃到最后，姜青玉给大家念了自己作得诗赋庆祝除夕，姜无意摸着自己撑起来的小肚子连连点头表示赞叹。她脑子里对诗词没什么判断能力，要知道高考后她已经差不多把从小到大所学的诗都还给语文老师了，上次中秋写得那句也只是因为诗仙的大作实在令人难忘，一时有感而发……
姜无意之前有试过在空间搜索那些她还有一两句印象的著名诗词，但却一片空白，那时候她才知道系统说过的“资料会根据宿主情况选择性开放”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有的东西她能够查找到相关资料，没有的她看不了，可以说是阻断了她当文抄公闻名天下这种捷径。
垃圾系统！
“不错！”姜傅拍了拍姜青玉的肩膀，“继续努力，三年后的秋闱拿个好名次。”
姜无意看着自家哥哥傻呵呵地笑着，算了算日子，三年后说不定哥哥能同她一道去京都呢！
陈婉言拉过姜无意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时辰还早，可要出去逛会儿消消食，等会儿再回来放鞭炮？”
姜无意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想多陪陪娘亲您，我们去后院，您继续给我讲故事吧。”陈婉言以为自己要七年后才会与自己可爱的女儿告别，但姜无意知道，她能陪伴母亲的时间不多了。
“好。”陈婉言点头，吩咐了一下姜傅与姜青玉收拾残局，便带着姜无意去了后院。
姜无意乖巧地靠在陈婉言身边，笑道：“娘亲您上次说到小将军杀了那头灰狼救下了公主殿下……”
陈婉言回想了一下，开始缓缓续言……
姜无意安静地听着，其实陈婉言讲起故事来非常奇怪，那些老套的感情戏码她总是一笔跳过，而各种战斗场面却刻画得栩栩如生，如果是其他父母肯定会留意到这种血腥的场面怎么适合给孩子讲述呢？
但姜无意并不在意，她相信那些故事有大部分可能是陈婉言的经历，在草原长大的公主终究会回到草原驰骋战斗，这是陈婉言的人生。
可她呢？姜无意都不敢去想自己的人生。
陈婉言说着说着发现姜无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眶居然有些微红了，于是她停下了讲述，摸了摸姜无意的头。
“阿暖别怕……”陈婉言其实不会安慰人，她不知道姜无意为什么突然难过，但猜想可能是知道自己与姜傅要离开的原因，毕竟姜无意最近很粘她。
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陈婉言笑了笑：“阿暖，娘亲见过最深的黑夜，也在一个隆冬，那时候真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看不见前路的方向，也不知道继续走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但是……”
姜无意明白但是后面是什么，她的母亲最终挺过来了，有了至爱至亲，也有了一定要去承担的责任和命运。
隆冬的深夜……
姜无意回忆着，脑海中闪过了好多场景，她想起了在京都的那个夜晚。
真的太冷了，冷到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凝固。
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莫非在这样的世道想要活下去，就非得走一条血路?她明明不想活成这样的……
“阿暖……”陈婉言摸了摸姜无意的头发，坚定道：“冬天终究会过去的，春风过境的时候，一切就都好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姜无意点点头，笑了笑：“嗯，娘亲，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一道嘹亮的鸽哨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陈婉言起身，柔声道：“阿暖出去找哥哥玩会儿可好？娘亲有些事……”
姜无意虽然很好奇母亲会见谁，但也明白母亲不愿意让她牵扯太深。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出了院子。
陈婉言见姜无意完全离去，才回屋子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裳，翻身跳出了姜家，疾行到了某处破败的院落中。
“主人。”黑衣女子见到陈婉言的身影，从树后闪出，立刻上前行礼。
陈婉言忙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阿莎，情况如何？”
阿莎掏出怀中的信件，恭敬地递给陈婉言，说道：“察哈尔部落愿意迎主人归来，这是首领的信件。泉州有一批京都的人暗访，似是在搜寻某人的背景，尚不清楚那人是谁。还有巴尔虎部落最近私下动作不断，还在追寻主人的下落，可能与东周人有往来，主人还是要小心为上。”
陈婉言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看，思索一番道：“我们的人依旧探不进京都？”
阿莎摇摇头，脸上有几分愧疚：“主人，属下觉得东周局势不如表面这么祥和，京都中隐秘的力量很强大。”
陈婉言眉头微蹙：“可会影响到七年后阴山商路的交接？”
她当初靠着阴山商路潜入东周，如今羽翼渐丰，父王留给她的力量也已经尽数掌握在了手里，只等阴山商路再度由北隅掌控，她就能带姜傅安全离开东周。
“属下不敢妄自判断，但条约在，无论东周接下来局面怎么变，只要四大部落不擅自插手，我们应当都能握住阴山商路。”
“罢了。”陈婉言眸光闪烁，作出决定，“把梦月的人都撤离东周，稳定住阴山商路与四大部落才是当务之急，不能让东周人发现梦月的存在。”巴尔虎部落野心勃勃，与东周来往不断，若东周那股势力发现了梦月的存在，难保巴尔虎部落不会知晓此事，到时他们定会用尽手段除去梦月。梦月是父亲留给她最后一道护身符，不能有任何折损。
阿莎领命，还是担心道：“阴山商路还有七年才会交接到我们手里，接下来梦月的人不在东周，主人定要万般小心。”
东周人向来狡猾，擅使阴谋手段，阿莎实在担心陈婉言难以应付。
若说陈婉言之前也与阿莎一样不安，但与姜无意交谈后，她却没那么害怕了。等回到北隅，还有大把诡计在等着她，现在害怕的话太早了。
“他们不信我。”阿莎看着陈婉言的双眸，褐色的瞳孔倒映出远空中炸裂的烟火，阿莎听着这个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女孩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道，“但他们终会向我俯首，我终将回去成为北隅的王。阿莎，我不怕！”
阿莎一愣，庄重地行了北隅的大礼，向陈婉言俯首：“是，我的王！”她也坚信，北隅的月亮会再度照耀皑皑雪山。
陈婉言笑着扶起阿莎，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将它放在了阿莎手中：“这是我求的护身符，阿莎姐姐，除夕快乐！”
阿莎伴她长大，一直保护着她，在各方辗转奔波，平安归来是她每次与阿莎分别时对阿莎最大的希冀。
阿莎摩挲着荷包上的花纹，那个曾经连线都穿不进针的小姑娘如今却能有这样好的绣工了，她的月亮隐忍了太久太久了……
“公主，除夕快乐……”阿莎声音有些哽咽。
陈婉言抱住阿莎：“阿莎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来接我回家。”
“是，我一定。”阿莎郑重说道。
等目睹陈婉言离去，阿莎才隐入了无边黑夜，这片院落再度沉寂下去。
陈婉言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姜家。
她拆开那封信，快速阅完后将它收好，换了之前那身衣服走了出去。
姜无意看她来了，立刻冲过来拉过她的手：“娘亲你可来了！快来点烟花了！”
陈婉言紧紧握住姜无意的小手，走到姜傅身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姜傅揽住陈婉言，与她相视一笑。
姜青玉点了那炮竹的引线，一个箭步冲了回来捂住姜无意的耳朵。
“砰——砰——砰——”烟花连续升空，炸响宁静的夜空，为黑黢黢的夜色装点绚丽的色彩。
姜无意看了看父母，又歪头瞧了瞧身旁的哥哥，嘟囔道：“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姜青玉喊道：“啥！妹妹你说啥！什么鸡？”
姜无意被他这样逗乐，哈哈大笑：“清炖全鸡！我想吃清炖全鸡！”
姜青玉跟她一起笑：“这简单，明天咱们去不在酒吃最好的！”
姜傅与陈婉言看到他俩这模样，也是忍俊不禁。
烟花把所有人的脸都映得红彤彤的，在一片祥和欢快的气氛中，姜家人就这么度过了正德元年。
……
【京都】
孟冀一个人站在摘星阁窗前，看着远方天际的色彩，散着身上的酒气。
他登上皇位的第一个新年，依照老规矩，除夕夜宴与众卿同乐，听了一堆大同小异的祝词，似乎与从前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
要说有什么独特的，在宴会结束后，从前与他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孟昭泼了他一杯酒。
也真难为孟昭能等到来摘星阁与他相谈时才泼他。
有长进，没以前那么冲动了，还知道给他这个皇帝留几分颜面。
“陛下。”门外传来一声低呼。
孟冀回神，声音泠泠：“进来。”
门外之人一进来，便上前点燃了桌上的灯，笑道：“夜深了，陛下只身在此却不点灯，如何令人放心？”
孟冀回身看着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皱：“孟期，你怎么穿得不伦不类。”
名为孟期的男子身形高大，生的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但左边眉眼处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黑色的头发只到肩膀，像杂草一般乱糟糟的，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瞧着总不像是东周人。
他穿着正红的长袍，晃了晃宽大的袖子：“我也觉得这身不合适，但新年想着穿得喜庆点来见您，常年穿得那些都沾血，不吉利。”
“朕给你们放假去过年了，你还来作甚？”孟冀落座，拿过那壶只倒了两杯的酒，给孟期新倒了一杯。
孟期闻了闻那酒，颇有些嫌弃，但还是一饮而尽，砸了咂嘴才回道：“这些年想探入京都的那股势力查到眉目了，应该与北隅王族有关。北隅王女能一直隐藏自身未被发现，大抵是被他们保护起来了。”
孟冀左手轻叩眉心：“北隅王女是北隅王一手教出来的，她对大周的态度应当与其父差不多，如果她能引领北隅，朕倒是可以轻松些了。”
孟期见孟冀陷入沉思，也没有催促，甩开酒盏拿起酒壶对嘴开喝，待到一滴也倒不出来了，孟期打了个酒嗝，脸上却不见酒色。
孟冀嫌弃地摆摆手：“不用再追查那股势力了，如果说王女至今还在大周，那她一定要等到七年后阴山商路交接才能回去，越隐秘对于她来说越安全。”
“诺。”孟期起身，揣着手笑道，“要不要我帮您揍孟昭那小子一顿？”
“你真当思言是个傻子？”孟冀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他也长大了啊……”
孟昭比他所想成长的还要快，也难怪顾安之会如此笃定孟昭不会误会他了。
孟期眉头轻挑一下，耳朵微动，恭敬地行了个礼：“有人来了。”言罢，他那高大的身影便从这摘星阁消失了。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内侍的声音：“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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