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劝说
州衙大堂中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康和与姜无意站在右侧，木雁，青珂与杨偃站在中间，而蒋华站在左边，衙门外都是围观的百姓。
杨兴穿着官服，端坐在堂上，半刻钟前，他已经听康和将此事说了一遍，今日康和本是和义女前去沧海楼为夫人挑选头面，义女贪玩在楼中乱跑，未曾想发现了一月前重伤他弟弟的逃犯。
康和怀疑此事是蒋华吩咐木雁等人做的，现在要讨个公道。
蒋华默不作声，他确实没法解释为什么木雁等人会在他的沧海楼中，若说是抓捕起来意欲上报，他却派人严加看守，若不是那个小姑娘闯进去，就无人发现了。
杨兴与蒋华相视一眼，惊堂木一拍，说道：“将蒋华、木雁等人收押，之后本官将严加拷问，定会还康家一个公道！”
姜无意往左边瞧去，蒋华无动于衷，似乎并不在意杨知州的判决。
等到众人都散去，杨兴前往牢房见蒋华他们，让康和与姜无意在二堂等着他归来。
杨兴神色肃然，眸光锐利，他站在蒋华身前，说道：“此事你如何打算？”
蒋华垂下头，若不是那个小姑娘，木雁之事定然不会被发现！此刻，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蒋华长叹一口气，下了极大的决心：“便说我妒忌康和家业，欲行美人计派遣木雁行刺康和，却误伤康偕，我畏罪自杀，以此结案，至于木雁的身份，你随意编撰一个便好了。”
杨兴点头，这个故事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蒋华背后的秘密也就无人探究了。
蒋华心中仍是后悔，是他太贪功想要查出是何人派遣木雁而来，才会把她留到今日，若早早下手……
蒋华取下腰间佩戴的一枚不起眼的玉石，将它交给杨兴，说道：“沧海楼是公子的产业，今日我死后，定会有人接管。你到时候拿着它去见那人，他便知晓你是我们的人，会带你前去见公子。”
杨兴紧紧握住那枚玉石，他向蒋华深深作揖：“君，大义。”
蒋华眼角划过泪水，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拿起里面的红色药丸，吃下去，笑道：“我本孤儿，世间浮萍，是公子昔日赏我一口吃食，今日不过是还他一条命，值了。”
杨兴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五官皱成一团，极为痛苦地倒下，等到他彻底断了气，才悠悠说道：“以人命保权财，真的值吗？”
杨兴走出这间牢房，去到另外一边看了眼木雁与她身后一动不动的两人，思索一番后离开了。
姜无意等到杨兴归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杨大人，如何了？”
杨兴云淡风轻地说道：“蒋华畏罪自尽，已承认木雁是他派往的，按本朝律，当处木雁等人绞刑。”
康和眉头微皱，隐约感到这其中有些许不对劲。
姜无意问道：“杨大人，能让我去看看木雁吗？我有话对她说。”
杨兴点头同意了。
姜无意回身走到康和身前，小声说道：“干爹，你可先回家中等我，到时候我再与你解释一切。”
康和应下，以他和杨兴的关系，他本来就不宜在州衙久待，便也向杨兴行礼告辞。
杨兴目送康和离去，才带着姜无意去了牢房。
姜无意见到木雁的时候，只觉得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你差点死了。”姜无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木雁身后的两具傀儡，看着木雁轻轻说道。
木雁嗤笑一声，说道：“你们东周人，最擅长这些算计。”
姜无意平静地问道：“在我大周境内杀人，你觉得你还能回得去吗？此间除了我没有人知晓你的身份，而我也最希望你死。”
木雁脸上没有慌乱的神色，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逼近姜无意：“我若死在东周境内，你觉得我的族人会饶恕东周人吗？”
“你违背了族规，将青珂与杨偃变作傀儡，借刀杀人，你觉得大祭司会管你吗？木氏一脉没了你，还会有下一位公主。”姜无意抬头盯着木雁的眼睛，残忍地说出了真相。
木雁心中升起一丝恐慌，她仔细打量着姜无意，说道：“你能保我不死，放我离开？”
姜无意拿出那条寻踪蛊，上面已经有了四道黑环。她将寻踪蛊递向木雁，声音泠泠：“将它放入，驱使它，之后我会让你离开。”
木雁瞪大了双眼，几近怒吼：“你想让我被反噬？”
姜无意轻笑，她自然希望木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木雁不能死在泉州，也不能是因大周律法而死，她就是要木雁被蛊虫反噬回到南疆，要让大祭司明白，是她给木雁的蛊虫出了问题，是那个任务出了问题，即使要怪罪，也只能怪罪前往南疆与他们达成交易的人，与其他人都没关系。
姜无意笑道：“是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还是赌一把平平安安回到南疆，让大祭司为你取出蛊虫，你自己选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无论是木雁，还是姜无意，都清楚寻踪蛊一旦反噬，再无办法去除。
木雁颤巍巍地拿起那条蛊虫，可她不想死……最起码，不能死在东周……
回家，她要回家。
木雁慢慢地让蛊虫进入自己的身体，她闭上眼睛，身上的血丝开始浮现，她笑道：“我倒是好奇，你给它喂食了什么，想要我变作谁？”
姜无意没有回答她，转身走了出去。
木雁睁眼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融入黑暗中，两行泪水滑落下来，她竟是感觉不到自己对姜无意的恨意了……
……
杨兴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干二净，看着姜无意走出来，沉默良久。
无论是南疆还是蛊虫都像是传说中的故事，他一时也有点琢磨不透姜无意身后的那些秘密了，但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计划，那姜家人就不会是敌人。
姜无意上前，长吐一口气，说道：“杨大人，能放她走吗？”
杨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道：“小姑娘，准备尸体也是件很麻烦的事。不过，你帮我解决了一件麻烦的事，我也就帮帮你。”
姜无意点头，这和她想得一点不差。
从一开始，杨知州告诉她木雁被看守那条路的人带走，又透露了陛下想要他收网解决户部尚书林元一事，再加上林元之子林丰是前任知州，姜无意就将一切串联成了一条明确的计策。
那条路本属林丰走私之用，林丰调派他地，杨知州接管泉州，蒋华是被林丰派来刺探杨知州可否被利用之人。姜无意只需要找回木雁，便可以律法让蒋华进退两难。虽然杨知州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自己人，但康家势大，再加上那么多百姓看着，蒋华只能自尽保住有关那条路的秘密。蒋华一死，林丰定要派其他人来与杨知州相见，确保安全之前，不会再用那条路，而杨知州就可进一步得到林丰的信任，探查到与林丰他们合作的人，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杨知州的身份会和那条路一样潜下去，像一颗炸弹，等到最关键的时候爆发。
姜无意行礼道谢：“劳烦杨大人了。”
杨兴唤人送姜无意离去，才回了内室，琢磨着开始写信。
“欲速则不达。”
陛下啊，我们得再等等了。
……
到了康家，姜无意一见到康和与杨慧，就向他们跪下：“干爹，干娘，许多事我本不该满你们，但我已与杨大人说好，此事无法与你们详尽，但叔叔的仇我算是报了。”
杨慧赶忙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眼中含泪：“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动不动下跪，我爹那脾气我知道，他看着好说话，心里事多着呢，你不用说什么，干娘知道。”
康和拍了拍无意的肩膀，欣慰道：“此番找到木雁，多亏了阿暖你，至于与岳父的事，那是你的秘密，我与你干娘怎会多问。”
孩子一天天长大，心里多藏事，他们不想说，做长辈的也不好多问，只是不要受伤就好了。
姜无意抱住杨慧，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那是她在幻境中看到的，正德五年，杨慧收下了陈婉言的信件，承诺若有朝一日无意回到泉州，定会善待于她。
那是她记忆中所出现的，正德九年，她回到泉州，再不见永春堂，在路上有一位发疯的女人扯着她袖子，往她怀中塞下了一个破碗，里面是几枚铜钱……
姜无意从见到杨慧的第一日，便确定了她就是自己记忆中那位给自己塞钱的疯女人。
这次她保住康家了。
杨兴穿着官服，端坐在堂上，半刻钟前，他已经听康和将此事说了一遍，今日康和本是和义女前去沧海楼为夫人挑选头面，义女贪玩在楼中乱跑，未曾想发现了一月前重伤他弟弟的逃犯。
康和怀疑此事是蒋华吩咐木雁等人做的，现在要讨个公道。
蒋华默不作声，他确实没法解释为什么木雁等人会在他的沧海楼中，若说是抓捕起来意欲上报，他却派人严加看守，若不是那个小姑娘闯进去，就无人发现了。
杨兴与蒋华相视一眼，惊堂木一拍，说道：“将蒋华、木雁等人收押，之后本官将严加拷问，定会还康家一个公道！”
姜无意往左边瞧去，蒋华无动于衷，似乎并不在意杨知州的判决。
等到众人都散去，杨兴前往牢房见蒋华他们，让康和与姜无意在二堂等着他归来。
杨兴神色肃然，眸光锐利，他站在蒋华身前，说道：“此事你如何打算？”
蒋华垂下头，若不是那个小姑娘，木雁之事定然不会被发现！此刻，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蒋华长叹一口气，下了极大的决心：“便说我妒忌康和家业，欲行美人计派遣木雁行刺康和，却误伤康偕，我畏罪自杀，以此结案，至于木雁的身份，你随意编撰一个便好了。”
杨兴点头，这个故事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蒋华背后的秘密也就无人探究了。
蒋华心中仍是后悔，是他太贪功想要查出是何人派遣木雁而来，才会把她留到今日，若早早下手……
蒋华取下腰间佩戴的一枚不起眼的玉石，将它交给杨兴，说道：“沧海楼是公子的产业，今日我死后，定会有人接管。你到时候拿着它去见那人，他便知晓你是我们的人，会带你前去见公子。”
杨兴紧紧握住那枚玉石，他向蒋华深深作揖：“君，大义。”
蒋华眼角划过泪水，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拿起里面的红色药丸，吃下去，笑道：“我本孤儿，世间浮萍，是公子昔日赏我一口吃食，今日不过是还他一条命，值了。”
杨兴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五官皱成一团，极为痛苦地倒下，等到他彻底断了气，才悠悠说道：“以人命保权财，真的值吗？”
杨兴走出这间牢房，去到另外一边看了眼木雁与她身后一动不动的两人，思索一番后离开了。
姜无意等到杨兴归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杨大人，如何了？”
杨兴云淡风轻地说道：“蒋华畏罪自尽，已承认木雁是他派往的，按本朝律，当处木雁等人绞刑。”
康和眉头微皱，隐约感到这其中有些许不对劲。
姜无意问道：“杨大人，能让我去看看木雁吗？我有话对她说。”
杨兴点头同意了。
姜无意回身走到康和身前，小声说道：“干爹，你可先回家中等我，到时候我再与你解释一切。”
康和应下，以他和杨兴的关系，他本来就不宜在州衙久待，便也向杨兴行礼告辞。
杨兴目送康和离去，才带着姜无意去了牢房。
姜无意见到木雁的时候，只觉得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你差点死了。”姜无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木雁身后的两具傀儡，看着木雁轻轻说道。
木雁嗤笑一声，说道：“你们东周人，最擅长这些算计。”
姜无意平静地问道：“在我大周境内杀人，你觉得你还能回得去吗？此间除了我没有人知晓你的身份，而我也最希望你死。”
木雁脸上没有慌乱的神色，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逼近姜无意：“我若死在东周境内，你觉得我的族人会饶恕东周人吗？”
“你违背了族规，将青珂与杨偃变作傀儡，借刀杀人，你觉得大祭司会管你吗？木氏一脉没了你，还会有下一位公主。”姜无意抬头盯着木雁的眼睛，残忍地说出了真相。
木雁心中升起一丝恐慌，她仔细打量着姜无意，说道：“你能保我不死，放我离开？”
姜无意拿出那条寻踪蛊，上面已经有了四道黑环。她将寻踪蛊递向木雁，声音泠泠：“将它放入，驱使它，之后我会让你离开。”
木雁瞪大了双眼，几近怒吼：“你想让我被反噬？”
姜无意轻笑，她自然希望木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木雁不能死在泉州，也不能是因大周律法而死，她就是要木雁被蛊虫反噬回到南疆，要让大祭司明白，是她给木雁的蛊虫出了问题，是那个任务出了问题，即使要怪罪，也只能怪罪前往南疆与他们达成交易的人，与其他人都没关系。
姜无意笑道：“是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还是赌一把平平安安回到南疆，让大祭司为你取出蛊虫，你自己选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无论是木雁，还是姜无意，都清楚寻踪蛊一旦反噬，再无办法去除。
木雁颤巍巍地拿起那条蛊虫，可她不想死……最起码，不能死在东周……
回家，她要回家。
木雁慢慢地让蛊虫进入自己的身体，她闭上眼睛，身上的血丝开始浮现，她笑道：“我倒是好奇，你给它喂食了什么，想要我变作谁？”
姜无意没有回答她，转身走了出去。
木雁睁眼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融入黑暗中，两行泪水滑落下来，她竟是感觉不到自己对姜无意的恨意了……
……
杨兴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干二净，看着姜无意走出来，沉默良久。
无论是南疆还是蛊虫都像是传说中的故事，他一时也有点琢磨不透姜无意身后的那些秘密了，但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计划，那姜家人就不会是敌人。
姜无意上前，长吐一口气，说道：“杨大人，能放她走吗？”
杨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道：“小姑娘，准备尸体也是件很麻烦的事。不过，你帮我解决了一件麻烦的事，我也就帮帮你。”
姜无意点头，这和她想得一点不差。
从一开始，杨知州告诉她木雁被看守那条路的人带走，又透露了陛下想要他收网解决户部尚书林元一事，再加上林元之子林丰是前任知州，姜无意就将一切串联成了一条明确的计策。
那条路本属林丰走私之用，林丰调派他地，杨知州接管泉州，蒋华是被林丰派来刺探杨知州可否被利用之人。姜无意只需要找回木雁，便可以律法让蒋华进退两难。虽然杨知州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自己人，但康家势大，再加上那么多百姓看着，蒋华只能自尽保住有关那条路的秘密。蒋华一死，林丰定要派其他人来与杨知州相见，确保安全之前，不会再用那条路，而杨知州就可进一步得到林丰的信任，探查到与林丰他们合作的人，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杨知州的身份会和那条路一样潜下去，像一颗炸弹，等到最关键的时候爆发。
姜无意行礼道谢：“劳烦杨大人了。”
杨兴唤人送姜无意离去，才回了内室，琢磨着开始写信。
“欲速则不达。”
陛下啊，我们得再等等了。
……
到了康家，姜无意一见到康和与杨慧，就向他们跪下：“干爹，干娘，许多事我本不该满你们，但我已与杨大人说好，此事无法与你们详尽，但叔叔的仇我算是报了。”
杨慧赶忙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眼中含泪：“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动不动下跪，我爹那脾气我知道，他看着好说话，心里事多着呢，你不用说什么，干娘知道。”
康和拍了拍无意的肩膀，欣慰道：“此番找到木雁，多亏了阿暖你，至于与岳父的事，那是你的秘密，我与你干娘怎会多问。”
孩子一天天长大，心里多藏事，他们不想说，做长辈的也不好多问，只是不要受伤就好了。
姜无意抱住杨慧，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那是她在幻境中看到的，正德五年，杨慧收下了陈婉言的信件，承诺若有朝一日无意回到泉州，定会善待于她。
那是她记忆中所出现的，正德九年，她回到泉州，再不见永春堂，在路上有一位发疯的女人扯着她袖子，往她怀中塞下了一个破碗，里面是几枚铜钱……
姜无意从见到杨慧的第一日，便确定了她就是自己记忆中那位给自己塞钱的疯女人。
这次她保住康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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