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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雪,夜分别

    “这里没你的事了,去找大当家的吧。”

    “是,二当家。”吃完一个烤地瓜,许莫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倾代已经从床下来了,此时她正在房内走动,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许莫平没心思闲聊,他扔出一套衣服到床上,又将用粗布包着的烤地瓜放到桌上:“先把这个吃了,然后把你的狐裘换了。”

    “方才我已经说过,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已经是在悬崖边上了。”

    “对方不会留时间给我们,按我的估计,他们应该明早就会到。所以今晚我就带你离开寨子。”

    许莫平一边说话一边将粗布打开,露出里面了的两个褐色地瓜,用手将其中一个掰开,灿灿的瓜肉冒着热气。

    顾倾代看了看桌上的未知食物,然后抬起眸子看向了许莫平。

    见对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顾倾代又看向了桌上的未知食物.....她确实很饿。

    说来也怪,她虽然糟了急毒,但感觉到却并不是气血虚弱和食欲不振,反而是很想吃东西。

    “对了,忘记给你配药了,你吃完换好衣服在这等我就是了。”许莫平突然想到自己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事,匆匆开门离去。

    见许莫平离开,顾倾代终于是拿起地瓜,小口吃了起来。

    .....

    幽暗的小药房内,许莫平正在挑选着东西,这里是他平时给那些土匪治病的地方,简单的一些药材还是有的。

    当然,这里没什么解毒药,那顾倾代也不是余毒未清。

    之所以做这一场戏,是为了暂时的钳制,不然像大哥说的那样,人家翻脸不认人,他就白忙活了。

    “甘草,白术.....”许莫平配了一副补气的方子,装入了布袋。

    配好之后,他又扯下水袋,将小锅中的煮着陈皮的水全部倒入了其中。

    “布袋大方给她看,水袋....她就是有名医无数,也不敢乱分析成分吧,实在不行以后再加点别的料。”

    “接下来,就可以和她好好谈谈了。”

    心中思定,带着两袋神药,许莫平离开了小药房。

    .......

    回到房内,许莫平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狐裘,显然这个女人已经认同了他刚才说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贵气......”看着即使身穿男装依旧气质傲然的顾倾代,许莫平心中感叹了一句,这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他将水袋和布袋放在桌上,顺口道:“药我已经配好了。”

    把东西都包好后,许莫平的目光终于移向顾倾代,他稳了稳身子,开口道:“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你也清楚,我大可以自己跑路,不必带着.......”

    “你想要什么?”顾倾代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许莫平的话语。

    “......”

    许莫平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看来这女人很聪明,自己还没说要交易,她就已经猜到了……

    惊讶归惊讶,许莫平还是很快反应道:“你许我一场前途,我帮你解余毒,并且护你到安全之地。”

    听到这句话,顾倾代眸子在许莫平身上停留了几瞬,似乎是在考虑,不过她还是很快落下话音:“可以。”

    许莫平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因为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她,这种情况下,她都没有更好的选择。

    或者说,她没有不同意的权利。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如此有效率,听到顾倾代的答复,许莫平点了点头,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

    许莫平又继续问道:“出了离州以后,将你送到哪里算安全?”

    这次顾倾代并未很快回答,她轻轻闭上眼眸,片刻之后才睁眼应道:“长云府。”

    成国建制中,府与州是一个级别,只不过为了区分,有些重要的州被命名为府。

    许莫平听到这长云府三个字,手指轻叩。

    长云府.......在他记忆里,长云府位于抚西道中部,如果从离州取最短的直线距离,便是朝着西南方向走,期间要跨越五个州。

    没有问顾倾代为何来离州,许莫平直接说道:“既然要到长云府才算安全,那按照你的推断,应该是整个安北道都不能走了?”

    顾倾代眼光凝视着眼前的炉火,目光幽然:“或许有些地方是安全的,但我无法分辨。”

    许莫平敲击的手指停下:“谨慎一点好,那我们就只能绕一圈了,先去往东南的嘉岭道,再从嘉岭道往西方向走。”

    顾倾代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许莫平的路线。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准备准备,你会骑马吗?”

    “会。”

    “那就好。”得到这回答,许莫平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柜子中抽出纸墨笔砚,印章和文牒。

    “这是我的路引文牒,我得照着写几份,出了这柏鸣寨,我二人在人前就以兄妹相称,具体的细节我一会在路上和你说。”

    成国对户籍管控相当严格,人口流动对每个地方都是十分重要的事,要出远门必须要有十足的理由,于是便有了路引。

    路引相当于通行证,没有这个东西,别说出州出关,就是住店也会被当成嫌犯抓起来。

    许莫平作为一个志气的匪,自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伪造的东西,只要人家不上官府去查验,就不会出问题。

    这几个路引上,许莫平准备了几个名字,他的真名也在其中。

    他虽当了八年的二当家,但知道他名字的只有陈闯一人,所以路引用真名也无妨。

    八年间所有的准备,都在今天施展了出来。

    顾倾代看着这些东西,即便眸子依然清冷,眼角也不由得微微跳动,这些像是一个土匪该有的东西吗?连印章都伪造好了。

    正忙着的许莫平自然没有观察到对桌之人微小的情绪变化,他将墨磨开,然后摊开自己的文牒,提笔抄写了起来...

    “你的真名肯定不能用了,就随着我吧。”“我叫许莫平,这上面就写许莫柔如何?”

    片刻之后,见没有异议,许莫平继续书写。

    “等等。”就在许莫平一番笔走龙蛇,快要写到年龄时,盯着文牒的顾倾代突然开口:“给我的年纪写二十一。”

    笔锋正顺的许莫平一愣,几瞬过后,他在文牒上写下了廿一。

    “姐弟也挺好...”

    伪造好路引,万事具备。

    顾倾代背着狐裘,许莫平包好干粮水钱财,又从床底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放入包袱中,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间小屋。

    ......

    柏鸣寨,此时众人虽然知道自家寨子要遭受官军的打击,但却并未有多少慌乱,撤出寨的任务十名杆头已经领到,大家都在有序安排。

    这么多年来,他们也算是经历过风雨。

    大多数人并不不认为,自家的两位当家会被这区区三县官兵打垮。

    这种自信,来源于他们从吃不上饭到顿顿能吃饱,偶尔还有肉的生活变化。

    大当家的也说了,只不过暂时避避风头,待风声过后,柏鸣寨依然是柏鸣寨。

    许莫平带着顾倾代,按着方向挑了一条路,正准备离开寨子。

    “老二。”

    许莫平脚步一僵,转过了身。

    陈闯大步迈了过来,他扶了扶许莫平头上的帽子,又掸了掸他身上的雪:“这样就走了?也不和大哥告个别。”

    “大哥.....”这回轮到许莫平语塞了。

    “好了,知道你不喜欢伤感的场景。”陈闯拍了拍许莫平的肩头:“大哥送你几句话,你听着。”

    “大哥请说。”许莫平神色认真。

    陈闯斜眼看了一眼顾倾代,似乎是觉得她有些碍事,不过他最终还是看着许莫平,缓缓道:

    “虽说大哥相信你,但大哥也知道,此行肯定是危险重重。”

    “你记着,没什么比命重要!”

    “要是累了,就回大哥这来,大哥给你留着钱....”

    “知道的,大哥。”许莫平眼神看向陈闯,不由得鼻子一酸。

    八年的兄弟情义和朝夕相处,不说几句话就能讲完的。

    陈闯大呼了一口热气:“分别之际,大哥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以前你吟的那些诗,大哥每次听见了,总想记下来,你知道大哥也想像你一样出口成章。”

    “不过大哥不懂诗,记性也不好,记的诗大多转头便忘记了.....但有一首,你时常吟唱,我应该没有记错。”

    “今日便将这首诗送给你吧。”

    我有经常吟同一首诗吗?.....许莫平眼神一愣,他立马问道:“不知大哥说的是哪一首?”

    陈闯顿了一下,高声吟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假令....”

    “哈哈,后面的大哥记不得了...“

    许莫平只感觉一股热流冲向眼窝:“后面是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大哥终究还是懂自己的。

    而陈闯看到许莫平的样子,转过了身,背道而去。

    许莫平只见大哥宽厚的大手向上一挥,然后传来一句:“老二,一路平安。”

    看着陈闯的背影,许莫平大喊了一声:“大哥,保重啊,有事记得少动手多使银子。”

    “知道了!”

    “保重,大哥。”许莫平喃喃了一句,转过了身。

    “你哭了。”顾倾代不知为何说了一句,只不过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我哭了吗?你乱猜什么。”许莫平小声反驳了这句话。

    “我看到你流眼泪了。”

    “那回头我给你治治眼睛!”许莫平又反驳了一句。

    没有再言语,雪夜之下,许莫平离开了柏鸣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