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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尸体

    “大家都有昏迷过的情况,我猜测是有气态催眠剂,这里很可能也有其他人正在陷入昏迷状态,只是我们醒的比较早。”肖道非自语道,不过声音不小,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建议我们先去找其他人,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常安提议道。

    肖道非不太同意,但见到小女孩潇潇期盼的眼神,他只得问道:“你确定这里没危险了?”

    “只有那一只蜥蜴人,没有其他了。我知道你在担心,可是我们如果找到警察,我们的生命安全不也能得到保障吗?”

    常安说的不无道理,肖道非稍加思索后说道:“好,但我有个要求,走路要慢,动作要轻,尤其是你,常安,说话音量要低。”

    常安点头称是,四人中能做决策的只有肖道非和他两人,肖道非既然也同意他的观点,四人便由常安带头缓缓移动。

    “喂,超市那里似乎有人。”常安轻声说道。

    肖道非顺着常安的视线去看,在楼梯旁有一间小型超市,超市门口内侧被一架巨大的货物架遮挡,超市橱窗外贴着巨大的奶茶冰淇淋明星海报,深红色背景的半透明海报遮挡住超市内的绝大部分景象,肖道非只能隐约看到有几人背靠在橱窗边休息。

    “可能是人体模型,我们走。”肖道非快步行走,走至超市橱窗前,他没有说话,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玻璃,橱窗内背对着的几人没有任何反应。

    肖道非加重手指力道,面前相隔一道玻璃的陌生人头颅有所动弹。借助玻璃的震动,他眼前的男人脑袋开始向左倾倒,脑袋如同西西弗斯日日推动的滚石,它跨过粗糙的深绿色长裤,稳稳落入血泊中的男性怀中。

    死人。

    肖道非遮住潇潇的眼睛,他的眼睛却无法离开眼前的尸首。时光的尘土被他的鼻孔吸到大脑,他一瞬间回到多年前在高中体育会场的主席台代表新生发言的那一场景,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场地里塞满了一千多人,大型挂式风扇嗡嗡作响,老式黑色音响里他的声音也是湿漉漉的,他结束老套的陈词起身鞠躬,汗水浸湿的校服套着一颗炽热的心,每一次呼吸带出的不仅是盛夏的热气,也是骄傲的稚气。抬起头,他正是视线的中心。

    好多,好多的死人。

    在这里有那么多的人正望着他,美丽的眼睛,稚嫩的眼睛,迷茫的眼睛,无神的眼睛,绝望的眼睛,他被无言的目光浪潮淹没,每一滴浪花都藏着转瞬即逝的遗言。肖道非听到自己每一次的心跳,他面对着的不仅仅是不会动弹的人类,也是社会小小的缩影,他的身体因无数双眼睛的注视而颤抖发热,也因密不透风的死气而发冷。

    他站在原地,费力地呼吸,没过多久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弯腰呕吐。

    ********

    黑暗,沉静,炽热。

    金玺的视觉在冰凉的空调微风里逐渐恢复,他坐在干净的白色办公室里,落地玻璃窗外坐满了人。

    他在一瞬间就能分辨出这里是他工作的医院。

    回忆琐碎但清晰,他记得蜥蜴人出现时,他是最快离开大厅一层的,当然,还要带身旁的女人一起。

    对于金玺来说,在生命危急的关头,要带仅认识半个月的女人逃命极为不现实,不过谁能料到会是如今的情形呢?

    “做梦都在工作,真让人受不了。”金玺有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他忘了上一次做梦是在什么时候,也忘了梦的内。起身整理身上的白大褂,金玺摸一摸干瘪的口袋,没有烟盒没有打火机,他开始讨厌这个梦境了。

    金玺依靠在门口,稚嫩的青少年们从他的面前经过。

    金玺在一家私人医院工作,私人医院的附近是一间私人高中,听说,这间医院和高中的拥有者是同一个人,他无所谓传闻的真假,不过他会想,如果传闻是真的,那这位富有的拥有者,即是他的老板,真是高明远见。想必讲到这,肯定能明白为什么说医院的拥有者有远见了,能让一个家庭心甘情愿地支付孩子的入学费用和医疗费用,一般人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同时私人医院的规矩不算繁琐,安分守己,拿钱办事。在医院里,他处理最多的手术是关于乳臭未干的情侣的,他们往往是来自刚才提到的那所私立学校,没有父母陪同,在医院里小心翼翼地问路。等到他们敲开门,金玺已经戴好帽子口罩,不用他们解释什么,还需要解释什么呢?他是一名妇产科医生。

    男孩带着女孩来结束腹中的新生命。女孩倒在手术台上,男孩站在一旁深情地说出最后一句告白,与女孩含泪相望,随后离开手术室,吹着口哨在吸烟区拿出手机和下一个目标调情。

    也会有人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只要钱到位,到底是打掉还是留下,金玺作为收钱的一方自然是不以为意,反倒是男生展现出的“我要承担做父亲的责任”的神情,令他有些心痛,这是一群没有父母管教的孩子,在医院出现的父亲和母亲,面对孩子时没有温和的话语和关心的问候,只有数不清的掌声和拳头。

    啪,啪,啪。

    咚,咚,咚。

    父亲发完火,母亲流完泪,儿子受完伤,瞧着娇滴滴的不知所措的女友,一家人又得一起想办法。金玺是不会去阻止医院里爸爸打儿子的行为的,在工作的最初,他会对两个美好生活误入歧途感到遗憾,等到见多了,他能做的事是站远些,不让自己的笑声传到这个可怜的家庭。

    老板的私立高中不是好学校,来这里上学的学生毕业后拿着皱巴巴的毕业证书找不到任何出路,不过谁管以后的事呢?老板不管,孩子不管,父母管?如果父母真的管,孩子也不会来这里。

    偶尔也会有几个格格不入的孩子出现。金玺仍记得,两年前有一个十五岁的初中生,断了双手双脚,鲜血淋漓地被送进医院。

    “怎么受伤的?”金玺掀开笔盖,虚空挥动水笔笔尖,犹豫着不确定该写什么内容,最后下定决心在病历单的空白页画出一个精美的五角星图案。

    “救人,我来不及躲开,被卡车撞了。”

    “听你的妈妈说,你救的人是班上的同学。”

    “是的。”

    “女生?”

    “嗯。”男孩害羞地笑了笑,无神的眼睛骤然发亮,卧病在床的他,宛如一只扑火的飞蛾。

    “来医院的这三天里,女孩有来看过你吗?”

    “没有,我们马上要期末考了,她要上课。”男孩似乎是觉得解释的力度不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学校是寄宿制,管得很严,她没有办法出来见我。”

    “很严?有多严格?”

    “非常严格,擅自离开学校会被通报批评,记录在档案。她是要去重点高中的,不能有差错。”

    金玺点点头,强行压抑住想要让男孩难堪的冲动,他安慰几句,披着洁白大褂离开病房。金玺低头行走,在路过洗手间时恰好听到里面银头发少年哼着歌。

    “几片来自松岛的枫叶

    堆叠魅惑血红的感觉

    少年从这里开始新的体验......”

    在无数次和不同面貌的年轻女人躺在床上时,他都会在梦里浮现出男孩含糊不清地歌声和淡淡的烟圈。

    是谁的歌来着?

    突然,整个地面开始摇晃,门外走动的行人对此浑然不觉,天际传来少女焦急的呼喊,金玺闭上眼,在梦醒之前低语一句:“那首歌的名字还是记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