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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发烧

    我从粘稠的思绪中骤然醒过来时,测量体温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将近一小时。我拔出探热针,借着床头灯泛黄的光芒,眯着眼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三十八度半,还没超三十九度,还在我的安全范围,不用去医院。对我来说,感冒发烧不超过三十九度我不会选择去医院,一来我这人怕麻烦,二来去医院花钱实在够呛。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今年第一次生病。恩,也是时候该病一次了。一个人太久没生病反而更让人提心吊胆。我喝了杯热水,从衣柜里翻出了张棉被,准备用战无不胜的捂汗大法来彻底祛除病魔。按照我以往的经验,强忍闷热,出一身冷热交加的大汗,病魔就会在噩梦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明天一大早起床,除了满身的汗臭味,这场病什么也不会给我留下。

    果然,第二天中午我翻身起床的时候,病魔已经不知所踪,除了昨夜那场模模糊糊的噩梦让我的头有点昏沉。

    我揉了揉眼睛,把棉被抖了抖,就那样扔进了衣柜里。它会不会在里面发臭?天知道。我只知道,我找不出比把它扔进衣柜更好的处理办法。如果冬天来临的时候它已经臭得超过我的忍耐限度,再换一张呗。现在叫我把它拿去楼顶晒一晒虽然没什问题,但我担心的是我会不会从此便把它忘在楼顶不收回来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两次了,大学的时候我拿出被子去晒,结果直到冬天我翻箱倒柜找被子的时候才会猛然想起,它已经在楼顶度过了一整个秋天。我跑上楼顶一看,果然,它已经在风雨的侵蚀中化成了天台角落里一坨乌黑的翔状物。它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当我的被子。唉,没女朋友而又记性不好的男人伤不起啊。

    我踏着拖鞋走到窗前,唰一声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犹如脱笼的猛兽,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窗外的蓝天零散地点缀着几朵白云,风一吹,便开始懒洋洋地向远方飘去。我迎着温热的阳光伸了伸懒腰,然后舒坦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洗个澡又将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在我看来,洗澡是让人变得精神奕奕最好的方式。当然,凡事有利必有弊,洗澡让人神采奕奕,但洗衣服却让人愁眉苦脸。原本洗衣服本也不是一件什么困难的事,但就是让我觉得很痛苦,所以我把几天的衣服存到一起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对男人来说,痛苦的是洗多少次衣服而不是洗多少件衣服,所以把衣服积累在一起洗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因为这样便可以大幅度减少痛苦的次数。而且洗衣服的痛苦程度又不会因为衣服的多少而有所增减,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我洗漱完后,已经是吃中午饭的时间。掏出手机,熟练地翻出外卖电话,一份简单难吃的快餐便可以解决问题。

    有时候我会觉得周末起这么晚是一种罪过,因为难得放两天假,我却做着大学整整四年都在做的事情——睡懒觉。我坐在书桌前望着那几本已经铺满灰尘的书籍悠悠地舒了口气,一咬牙还是打开了电脑。把感兴趣的论坛走马观花地逛一遍之后,我本能反应地打开了游戏。好吧,我的生活就是这么堕落。

    周末的时候,除了打游戏,我根本找不出什么更好的节目来打发时间。看书,提升自我?我压根就不是那种喜欢看书的人。

    约妹子出去玩,爬山郊游什么的?我尝试过,并且留下了惨不忍睹的血泪史,所以已经心灰意冷了。

    约兄弟出来聚聚,运动运动?大白天的谁理你,大伙不是忙着泡妞就是忙着被妞泡。

    现在已经不是大学那个随随便便就能找一大堆节目来打发时间的时代了。大学时代,随便在宿舍楼道里一喊,总能喊出一大帮同样无聊的家伙,要么在局域网建个游戏打联机,要么三五成群地组队去打球,生活一片多姿多彩、积极向上。如果觉得一帮大男人打游戏没鸡巴意思,也可以在校园论坛上贴张告示,说有技术男免费出租,总有女生会把你叫过去修电脑然后请你去食堂吃个午饭什么的。至于是萝莉还是恐龙,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怎么没有御姐?靠,御姐从来就不需要别人帮忙修电脑。

    唉!只可惜那个以大学命名的时代,已经和我擦肩而过,渐行渐远。现在想想,那无法名状的四年就好像四秒那么短暂。有人说,今生四秒的擦肩是果,前世四年的纠缠是因,一辈子的回忆便是宿命。大学四年的相遇那是一群人不知如何修来的缘。大学,只有在回忆中才会越读越懂,越读越有韵味。我们身在其中的时候往往会当局者迷,所以那时候仅仅只是在收集素材而已。

    那场名叫大学的聚会已经结束,那些朝夕相处的人儿也已经散场。没有谁抛弃谁,也没有谁背叛谁,仅仅只是一场各奔东西的离别而已。

    到最后,该走的都走了,只有网络游戏才是那个一直不离不弃陪伴我的人。

    我登上网游,便遇到了刚好在线的残雪。残雪不是雪,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也可能不是,虽然她的性别写着女性,但网络上的事儿,什么也当不得真。她说,前一段时间怎么没见过我上网玩游戏。我说那段时间我很忙,又出差,又加班,又忙找新工作,忙得一塌糊涂,所以少上网。然后我们一边在游戏地图上乱逛,一边半真半假地瞎聊了许多微不足道的事情。

    残雪虽然和我玩着同一个网游,但我们却不是在网游上认识的。我们是在浩方电竟平台上因为打魔兽而认识的。说起我这个网友,还真有一个故事那么长。

    大三那年的夏天,某个无聊的周末,某个燥热的午后,某个平凡的宿舍,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通过网络这个神奇的媒介认识了残雪。

    记得那时候大约是下午三点钟左右,我刚从午睡中醒过来,穿着裤衩,大字型地赖在床上怎么也不想翻身起床。身旁那部老旧的电扇一颤一抖地发出嗡嗡咔咔之类的声音,凌乱的节奏就如痉挛患者口齿不清地骂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让人心烦意乱得想对这燥热的夏天说句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电扇的声音和往常有点不一样。我皱起眉头认真地听了一下,发现凌乱的嗡嗡声中隐隐约约杂着日系少女的叫声。

    我从灰黑的天花板上收起视线,昏昏沉沉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对面床位,果然看到了理所当然的一幕。我操,猴子那家伙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研究先进性教育,那些雅玛蝶、日一个之类的日系女优标志性卖萌语言,就是从他电脑上传出来的。如果换做平时,我很可能会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围观,然后笑意淫淫地和这个号称色而不淫的家伙一起讨论这部片子在电影史上的重要意义。但此时此刻我的确没那个心情,因为夏天的炎热,午睡刚醒的我总是会心烦气燥,于是那原本如音乐般动听的少女叫声也就显得如泼妇骂街般糟糕了。

    “操,猴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小子能不能有点羞耻心,看片戴上耳机会死吗你?”我低骂道。

    “别嚷嚷,啊讯又不在,怕什么。”他背着我挥了挥手不屑地道。

    “操,就算啊讯不在,你也不要吵醒我呀。”我对猴子的顾左右而言他很是不爽。

    “我是故意吵醒你的。难得放假,别他妈睡个没完没了。浪费青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赶快起来吧。”

    “就算想叫醒我,你也不用这么淫贱吧?”我哭笑不得地道。

    “这是提神醒脑最好的方式。我就知道没人能抵挡住这狂风暴雨般的叫声。新人新片,720P高清无码,而且还是个童颜巨乳的萌妹子,值得深入研究。一起不?”猴子挤眉弄眼地笑道。

    “我顶你个肺!”我习惯性地骂了句方言,“老子正在思考人生,本来想思考点积极向上的事,结果硬是被你播的淫声浪叫给拉到了无间地狱。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大学生一样偷偷地看片吗?立马给老子戴上耳机。”

    “天天死猪似的躺在床上,生活还有啥意思?没劲。真不明白你这家伙,别人一放假就龙精虎猛,但你却怎么睡也睡不够。”猴子不屑道。

    “天天研究片子,你的人生就很有意义?大白天的本来就已经够热了,还看什么片,你就不怕毒火攻心,七孔流血暴毙身亡?真想不明白你都看了这么多年却怎么也不会腻,每次都兴奋得好像第一次看片似的。”我依然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道。

    “毒火攻心?开玩笑,我早就免疫了。再说了,看片的兴奋度和片龄压根就没有任何直接关系。所谓观片百遍其意自见,多看有益身心健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看片,不是我等光明磊落之辈应该做的事情。”猴子眉开眼笑地道。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人渣!真那么有需要,拜托你正正经经去找个女朋友吧,别整天躲在宿舍里做些伤风败俗的荒唐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名气太大,平时小师妹们派传单都不敢踏进我们宿舍半步?每次都是把传单往门缝里塞进来,敲敲门便逃之夭夭了。真他妈是造孽啊。”我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地晒道。

    “诋毁,赤裸裸的诋毁。小师妹们到男生楼派传单都是这样子的好吧。还有啊,有那个男生宿舍不看片的?你家伙平时也没少看,别说得好像全天下只有我猴子一个人喜欢干这种猥琐事。到时候你小子最好不要叫我传给你。看完老子立马删除掉。”

    “要真是精品,你家伙才不舍得删呢。”

    我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断定猴子不会把这部所谓的720P高清无码给删除掉。我太了解他了,或者说是男人都了解他。凡是听过猴子这个名号的男生都知道,他有一个很淫贱的爱好,那就是收藏片子。大伙都心知肚明,想看片,找猴子。无论是老气横秋的师兄还是少见多怪的师弟,猴子都会很豪爽地慷慨解片。

    总而言之,找猴子拷片,那绝对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所以经常会有一些三教九流的家伙带着U盘突然闯进我们宿舍说要拷贝片子。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会循例问一下他们到底是找谁拷贝片子,要拷贝什么片子,但久而久之我们也懒得问了,因为十个有九个是冲着猴子的经典珍藏来的,没人会为了拷贝啊讯的文艺片而气喘喘地爬上五楼。

    啊讯是我另一位舍友,三好学生,作风正派,影评协会会长。当然,那时候大伙都还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有那么一点小问题,还以为他只是个文艺一点的大老爷们。大学时期,啊讯的英俊潇洒、多才多艺可是迷倒了不少的学姐学妹。那时候我们也觉得很奇怪,面对这么多美女,阿迅却依然整天嚷嚷着找不着女朋友。现在我们总算是恍然大悟了,阿迅这家伙对美女根本就不感冒。

    猴子那些门庭若市的粉丝们让喜欢安静的啊讯不堪其扰,于是他在宿舍门外贴了张告示。上面用红笔血淋淋地写着拷片三大禁令:“一,午睡时间过来拷片者,杀无赦。二,晚上十点以后过来拷片者,杀无赦。三,拷片还要现场验片者,杀无赦。”

    一开始,还没人把这充满杀气的告示放在心上,后来啊讯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把武士刀回来,以一个很酷的角度挂在了床缘边上。一有人跑来拷片,他就把刀拔出来,神情凝重地端坐着,一边冷笑一边擦刀,长此以往,冒失跑上来拷片的人真的就越渐减少了。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来挑衅啊讯的忍耐底线,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失控了,手起刀落便开膛破肚地解决掉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所以大伙都不敢轻易触犯那触目惊心的拷片三大禁令。

    在我们宿舍,猴子和啊讯因为片与电影的事而大打出手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记得有一次,猴子突然爆出一句惊天动地的狂言,把刚好走到宿舍门口的指导员吓得愣在当场。

    那时候,猴子正和啊讯争论得面红耳赤,忽然拍台而起,喊道:“除了A.片,其他所有片子都装逼。A.片虽然露,但都是真‘性’情,其他片就一个字,装。”这话初初一听很别扭,但往深一想着实让人冒冷汗,因为这看似低俗的话深得无赖讽刺学的真髓。看来猴子对A.片的研究已经臻至高深莫测的境界,难怪这家伙只有在某部分级影片上演的时候才会兴致勃勃地花钱跑去电影院看电影,例如色戒。猴子曾因为看不到色戒的无删节版而气愤了好一段时间,不断地抱怨审查尺度,扼杀了许多好作品。那时候的猴子恨不得立马游过去对岸看完整版的色戒。天知道这个对片子情有独钟的怪咖脑海里到底转着些什么奇葩的想法?一涉及赤裸裸的性话题,他总是语不惊人誓不休。果然,有些人的奇葩爱好,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

    猴子的“豪言壮语”把啊讯说得哑口无言的同时,也把刚好走到门口的小丽姐给吓傻了。

    我们学院的辅导员小丽姐被猴子这话惊得着实不轻,足足在门口呆站了十多秒才犹豫不决地走进我们宿舍。小丽姐走进来后,大家都没说话,气氛尴尬到极点。最后我硬着头皮,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小丽姐你千万别误会,他们是在讨论电影的艺术性与娱乐性问题,呵呵,你懂的。”

    “嗯,我就是来巡一下宿舍,看一下同学们都在做些什么。你们宿舍还不错,至少没有在打游戏。大片嘛,我懂的,但我还要继续巡剩下来的宿舍,就不参与话题了,你们继续。”她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宿舍。小丽姐刚转过门口便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可见她是落荒而逃的。

    “她真懂?”猴子和啊讯异口同声地道。

    “你说呢?她是见有台阶下,赶紧溜了。你们两个家伙,有事没事别吵个没完。不管什么片,都是为文艺事业做贡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我哭笑不得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