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下山之后，我们在镇子上吃了碗面条，那感觉饱满得一塌糊涂，于是山上充满烦恼的事情也就淡忘了。吃完面后，林翎说来了这么久都没认真逛过，于是便开始在街道上到处瞎晃悠。

    和林翎这丫头逛街，我完全没有那种情侣的感觉。和女孩子逛街逛到我这种境界都算是史无前例的失败了吧。从街头一直走到街尾，我竟然连她的手都牵不到。我梁鱼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窝囊。不就是牵女孩子的手么，怎么就这么难呢，小时候见着女的就抱也没见我犹豫过。其实我有好几次鼓起勇气想牵起她的手，但最后都被她冰冷的背影给打得支零破碎，放弃了这个如梦似幻的念头。我老觉得如果突兀地拉起她的手，她很可能会转身便给我一巴掌。

    她很冷很酷地走在前面，见着漂亮东西就大喊大叫。我默默地跟在身后，就是想附和几句都无能为力，因为她根本听不到。我越走越觉得无聊，要不是前面那个美丽的背影支撑着我，我早就倒地不起了。为什么女人这种动物就是摆脱不了喜欢逛街这个如此低俗的积习呢？就连一贯矜持的小龙女都能在毫不停息地逛了一个多小时依然兴致勃勃。我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丫头到底有那一点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平时这丫头冷静得都有点冷漠了，但逛起街来却和那些大惊小怪的邻家女孩没有什么区别。女人心海底针呀，老妈子，你的真理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逛到一间首饰精品店的时候，我站定，抓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停。“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吧。这又热又累的，咱们先坐一下，吹吹冷气。”我指了指首饰店里面的椅子说道。虽说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喊苦喊累很窝囊，但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这上山下山，再加上逛街，真不是说笑的。我不知道林翎这丫头是什么构造，反正以我这个标准的21世纪宅男的构造，已经到了极限，再走下去绝对是超负荷工作，举步为艰。其实我很想问林翎怎么就不觉得累呢，但碍于我那有点爱面子的大男人主义，最后还是忍住没问，只是单纯地提议要休息一下。现在的姑娘都是以腿为进化方向的吧，平时干点活都叫苦喊累，一到逛街就战斗力爆表，连逛好几个小时竟然大气都不喘一下。

    “价格贵得够呛，我们又不买，进去作甚？那是供人家买首饰的人挑首饰坐的。光坐着，碍手碍脚，遭人嫌。”她随意看了几眼挂在门口的广告海报，即使说了是活动大酬宾，但上面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依然显示价格不菲。

    “不会买咱还不会挑么？咱们也坐着挑挑，挑得差不多了就闪人。”我笑道。

    坐上去才知道，店里的首饰真的很好看，当然，价格也很好看。至于店里的服务小姐那就更好看啦，个个热情如火，穿得也跟团火似的，拿着眼花缭乱的首饰挤眉弄眼地向我推销，搞得我是血脉扩张，热血沸腾。

    “你女朋友真漂亮，要是配上这条项链就更有魅力了。”卖首饰的女孩子不但人长得漂亮，嘴还挺甜。

    “我觉得你戴上也会很有魅力的。特别是你这尖尖的脸蛋，勾魂夺魄的电眸，还有热情如火的装扮。”我开玩笑地逗她道。但这略带下流的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在电光火石间忽然醒起林翎正坐在我身边，几个小时前我还向她表白来着。在一个女人面前和另一个女人逗乐，那跟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我这个人就是嘴贱，一见到漂亮的美眉就找不着东西南北地开始乱说话。当我转身准备做出一些形象性的挽回时，林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刚转过门口。”服务员望着我，暧昧地笑道。而我只能无奈地苦笑，然后追着林翎的背影回酒店。

    回到酒店后，林翎躲在房里就再也没出来过。吃晚饭的时候也闷着一声不吭，只是面无表情地吃饭。她偶尔抬起头，扫视我们一眼，然后很淑女地帮高腾、张达明夹肉，而我碗里连根青菜都没有。林翎不说话，我们三个大男人也不敢随便跟她说话。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林翎忽然来了兴致，说感谢高腾、张达明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然后继续热情地帮他们夹菜，而我的碗里依然空空如是。

    我靠，我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就是欠揍，刚表白完就被这丫头怨恨了。

    吃完晚饭后，林翎那丫头又躲房里去了，说是那本莎士比亚还没看完。而高腾和张达明二人则就林翎的异常反应向我兴师问罪。我这个暗怀鬼胎的人当然不会傻到相信什么坦白从宽抗纪从严，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单枪匹马去找林翎是为了挖他们的墙角，我怀疑我能不能有命回去。反正现在还不是坦白从宽的时候，先看看形势如何发展再说。于是我随便编了个和林翎偶遇的理由糊弄过去，然后遁逃了。

    从今晚的种种迹象来看，我琢磨着林翎她很有吃醋的嫌疑。难道林翎那丫头……

    从高腾和张达明手下遁逃出来之后，我一个人在镇子上溜达，准备去把林翎看中的那条链子买下来。我知道林翎一定很喜欢那条链子，不然也不会坐下来之后就一直死盯着那条链子不放，直到我和服务员打情骂俏才把她气跑。对于这个迹象，我心里有点暗暗窃喜，因为这表明林翎多少对我还是有点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在意得生了气。只是不知道经此一役之后，那一丝好感还在不在。希望这一丝来之不易的好感不要荡然无存才好，不然我这项链就白买了。

    我之所以认定林翎很喜欢那条项链是有根据的。如果一个女人进入首饰店，对那些价格看起来让人望而生畏的昂贵首饰视若无睹，反而死死盯着一条价格便宜的货色，不是真心喜欢会是什么？看到这种情形，那个男人还是不会做的，将是注定孤独终老的真宅男。虽说这类地方特色性的首饰工艺品，让人很难接受它物有所值。但有句话说得好，千金难买心头好，既然林翎喜欢，我也就不能用数理化的等价交换来衡量它值不值。痛定思痛后，我决定把这条项链买下来。

    如果林翎看人也像看链子般，不以价高为荣，不以价低为耻，那就好了。和高腾、张达明比起来，他们就像是镇店之宝，而我就如这特价促销的三流货色。当然，我一直坚信，林翎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姑娘。

    我去到首饰店后，和美女服务员说了几句笑话，用尽浑身解数把价格压到了九五折之后，一咬牙把那张存款不多的银行卡拿了出来。那可是我的血汗钱呀，是我原本为了应付被炒鱿鱼而储备的枪支弹药。

    “不好意思，我们这不提供刷卡服务。网络支付也不行，我们只收现金。”服务员望着我笑道。

    “哈？开什么玩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首饰店不刷卡？还不能网络支付？这镇子看起来也没那么落后吧。”我觉得其中肯定有猫腻。最后我无奈地道，“靠，我买个千八百块的首饰还好说，如果买个一百几十万的，那不得背着一麻袋大洋游街过巷的？”

    “呵呵。这是特色。旁边不远处就有银行，很巧，就是你这卡的银行，还能帮你省手续费。”她脸色不善地赔笑道。

    “特什么色，哪门子的鸟特色。”我碎碎念地离开店铺，寻找银行去了。这年头，难得下狠心想为女孩子买个首饰，这都不顺心。

    去到街道旁边的XX银行之后，我当场就烦了。门口的取款机人很多，队伍凌乱而弯曲，时不时有不耐烦的人在瞎嚷嚷，爆两句草泥马，日尼玛之类的时代标语。那场景好像咸丰年代闹饥荒，饥民们在日晒雨淋中排队等政府救济一样。

    TMD海边就是海边，这都快六点了，阳光还是火辣辣的。刺眼的夕阳照得大家脸色通红通红的，但却一点都不影响取钱的队伍还在不断加长。尼玛的，岛上的兄弟姐妹们是不是喜欢把捣腾取款机作为茶余饭后的乐趣呢？怎么都这个时间了，还人多势众地往这唯一一部破旧不堪的取款机里挤。

    我茫然地站在街道上，透过人群看了一眼银行里面，竟然还有人在办公。我靠，我还以为全世界的银行都是朝九晚五，过了五点就不办公的呢，原来是有特例的。取款机的队伍越来越长，但是奇怪的是里面的营业厅却只有零散的三五个顾客，于是我走到一个窗口，对那个长的人模狗样的职员说取2000块。那个套着西装的职员竟然满面不悦地说到外面的取款机取。

    我问她为什么不能在柜台上取？她说有规定，5000以下都到取款机上取，说这是为了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分流。我当时就傻了，分流？我问她，现在外面的取款机排队排的老长，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节约的什么效率？分哪门子流？有哪个文件规定5000以下的不能在柜台取？其它的银行都可以！那个狗日的竟然歪嘴裂脸地说是银行的文件，领导亲自下达了命令。我说拿给我看！她拍着胸口，脸色不善地闷哼，拿什么拿，凭什么拿给你，反正就是不给取，捣乱的给滚出去，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来撒野。

    我站在原地，很不爽地鄙视着她。我本来想破口大骂一个“cao”字的，但对着她我实在骂不出来，因为这太吃亏，操她比操我自己还要难受。

    “早点去排队吧，六点一到就关门下班了。别等一下队尾看不到队头，给人插队都不知道。”她贼眉鼠脸地望着我，仿佛在嘲笑一个流落异乡的傻帽。

    我看着外面在排队晒太阳的人，再看看里面看报纸吹空调然后等下班的SB们，气不打一处来。我当时气得真TM想跑去把易呈的大板手抢过来，往她那嚣张的肥脸上狠狠地敲一扳手，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最后我怒火攻心地甩了甩双肩，嚣张地把银行卡往台面一拍，怒吼：“丫的，给老子取七千。”当她拉着灰黑色的肥脸把七千块办理完毕之后，我从中拿出五千，再次往台面一拍，扬起嘴角叫嚣道：“给老子存五千。”工作人员直接晕倒。我靠，她就是犯贱，乖乖给老子取两千不就得了，非得逼我出狠招，自讨苦吃。

    我这一举动，把外面挤得熙熙攘攘的大哥大姐们吓了一大跳，恍然大悟地都说好。因为我给他们提供了一条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