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指导员不开心了
终于到了打靶的日子，全队正朝后山靶场的位置前进。距离靶场还远，就听到“嘣、嘣、嘣”巨大的声音响个不停，越走近声音越大。
“打枪的声音有这么大吗？电视里头那一个个拿着枪‘哒哒哒’，可是很轻松的。”抱着这个疑问，在忐忑的心情中，终于走到了靶场。靶场是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凹地，有一长排，接近四十米的阶梯通往下面一个个靶位。靶位上正趴着一个个“大头兵”，正狙着枪在一发发击发。只见随着“嘣”的一声，右肩向后一震，同时从枪身右侧蹦出一发黄色弹壳，靶位周边已经远近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步枪弹壳。
“小同志们，等下我们就要打枪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打枪，大家不要怕。”是那个年纪有些大的、胖胖的射击教员在队伍前讲话，“在这里，我只讲三点，多的大家现在也听不进去。第一，一切动作听指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没有口令，不得私自动作；第二，枪身上的保险，没有我的口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打开。第三，一切情况下严禁枪口对人，如果枪卡壳了，举手打报告，严禁私自拿起枪支，甚至是拿着枪跑过来找我。”教员微微一笑，“去年就因为这事，我差点报销在这了，教员马上退休了，小家伙们手下留命啊，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大家伙都跃跃欲试，但又不敢多说话，因为班长们就在旁边盯着。
终于轮到我们三连了，看着刚从靶位上下来的战友，一个个表情很复杂，好像是终于过了把瘾后的愉快，又好像是终于打完了的轻松。
领完十发弹药，按照口令高原来到了五号靶位。
“卧姿装子弹”，按照之前训练的，高原娴熟地卧倒在地，将弹夹装进枪身，因为紧张，弹夹一时半伙始终对不准弹夹洞，终于装上了。
“打开保险、拉枪栓”、“开始击发！”，高原严格按照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来。
突然一声巨响“嘣”的一声，6号的张杰首先打出了第一枪，巨大的声响也让高原的左耳被震得“嗡嗡嗡”响，“我靠，声音这么大，就像一个大炮仗在耳边爆炸一样”，高原吃了一惊，刚刚通过沾孔瞄准的靶心偏走了。
耳边又陆续响起了“嘣嘣”的声音，大家都瞄准打出了第一枪。高原有些心急了，赶紧用脸贴紧枪托，闭左眼，用右眼透过沾孔努力寻找着5号靶排。用准星上沿勉强对准模模糊糊十环下八环的位置后，就赶紧压下了扣机。“砰“的一声，右肩猛地被枪托一推，好像要被推散架了一样，这下好了，右耳也开始“嗡”了。听着大家此起彼伏的击发声，高原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三下五除二，只要瞄上了靶纸，不管准星晃不晃就击发了。
终于扣完了五发弹，高原如释重负地回到阶梯上坐好，“原来打靶也没有电视里这么轻松好玩，特别是这声音太大了，现在两只耳朵还是嗡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还挺难受的。”
打完了，就是报靶了。早躲在靶排下面坑道的公差，一个个将靶子拉下去，一个一个弹孔数着糊在靶排上的靶纸，越靠近十环靶心的位置，环数越高，能上靶的最低是六环，五环只有肩膀一点点位置，很少见。如果子弹没有打到靶子上就是脱靶，没有环数。数完环数之后，就拿准备好的新靶纸盖住老靶纸糊上，或者拿小纸片去糊，把一个个弹孔盖住就可以了。
“四号9环、8环、8环”，教员的对讲机里传出了报靶声，“啊，没想到环数虽然高，但脱了两发”
“五号”，高原心头一紧，就像等待开奖一样，“十环、九环……”
“啊，就没有了吗？”，高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50环的满环自己只有19环。
“六号8环、8环、7环、7环、6环”，张杰压不住喜悦，在那偷乐。
远处的指导员，侧过头淡淡看了高原一眼。高原此时心情低落极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个人躲起来，任何人也找不到他。
这几日，星城白沙连下了好几天雨，天空阴蒙蒙的，乌云不断在窗外翻滚，像极了此时坐在阳台发呆的高原的心情。少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挫败感。自己身体瘦小、力量不如人家，跑步跑不过别人，不够细心，被子没被人叠得好，胸不够大、站军姿没人家好看，眼睛还有些近视、打靶连连脱靶，胆子也不够大、没有其他人这么多的朋友……宿舍里其他人正在嬉笑着讨论今天下午的三公里测试，会不会因为还在下雨而取消，高原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阳台，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发呆，仿佛全世界就他一个人。
这时，雨水慢慢地小了。走廊上响起哨声，“三连，所有人换体能训练服，准备体能训练。”
“哎，又是跑步，还是三公里，跑得喘气难受的很”，没办法，高原回到宿舍，慢慢换上了体能服。
今天是连内的三公里测试，为的是备战不久后全新兵旅的结业考核。热身运动后，随着班长的一声“开跑”，全队一百多号人便开始了你追我赶。队里体能最好的几个，一出发便冲在了最前边，一路领跑，自信的步伐迈得飞快。高原也顾不了这么多，一个劲往前赶，但刚跑了两圈，便不出所料地喘起粗气来，感觉胸口中的空气总是不够用，疼得厉害，不知不觉脚步变得沉重起来，被其他人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一个梯队。
“高原，加油，把腿迈开、手臂摆起来，调整呼吸！”，终点处的班长在喊着给少年加油，高原重新鼓了股劲，加快了步子，但跑出不过100米，胸口肺部那种极其痛苦的拉扯感又重新袭来，一路折磨着少年，此刻他多么想早点跑完7圈半，停下来，边走边休息。
突然，天上黑乎乎的乌云从南边高高的图书馆上翻滚而来，紧接着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很快倾盆大雨便呼啦啦下了下来。高原才刚跑过5圈，只见前面的班长们一边欢呼一边招呼还在跑道上的我们，“快快快！到主席台下去躲雨，快！”。大家伙也被这清凉的大雨和班长的欢呼感染了，聚在主席台上叽叽喳喳看着外面的暴雨，另外一个新兵连在主席台的另一侧休息。
“停！”，十班长一声怒吼，“成连横队集合！！”，大家伙吓坏了，从没见过凶狠的十班长这么凶狠过。
十几秒的功夫，一百多号人站得整整齐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指导员，身上头上被淋得半湿，气汹汹地走到队伍前，“新兵三连的同志们，今天我很失望！”，指导员一边说，一边在胸前用力挥舞着右手，“我也很失败！因为我的兵被一场雨打败了！下了点雨，一个个抱头鼠窜、大呼小叫，就像打了败仗的伪军！”。指导员那洪亮、铿锵的声音在雷声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今天被一场雨打得落荒而逃，明天上了战场就会被打得丢盔弃甲！这点雨算什么，就是下满天的刀子，又怎么样？啊！”，指导员那充满力量的眼神环顾着整个连队，“大家要记住，你们是男人，不是娘们！今天，我送给大家一句话，是男人就对自己狠一点！只要弄不死就往死了弄！当然，你们更是一名军人，还是未来共和国的军官，这个怂样以后怎么指挥部队，怎么带兵打仗？啊！当然，我相信大家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是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的，一名真正的军人，大家说，是不是！？”
“是！”大家伙被指导员的这番话彻底震撼到了，一个个站得格外直，浑身充满了力量和热血。虽然高原也是激动地尽全力喊出了这声“是”，但全队的那声“是”还是把少年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是太大了。
指导员看了看身旁的另一个新兵连，然后侧过脸坚毅地说，“刚才一场雨打败了大家，现在我重新给大家一个机会证明自己，那就是用我们的歌声打败身旁的那个连队！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回答充满了杀气，每个人怒气腾腾，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蓄力爆发。
“团结就是力量，预备起！”，指导员亲自在前指挥。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那歌声真的可以算是震耳欲聋，唱到个别的重音字眼，身处队列中的少年竟然被震到暂时耳聋，特别是脚底下的水泥地被歌声震到嗡嗡震动！透过少年们脚上的迷彩胶鞋，震得脚板又痒又麻。多年以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至今未忘。
“打枪的声音有这么大吗？电视里头那一个个拿着枪‘哒哒哒’，可是很轻松的。”抱着这个疑问，在忐忑的心情中，终于走到了靶场。靶场是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凹地，有一长排，接近四十米的阶梯通往下面一个个靶位。靶位上正趴着一个个“大头兵”，正狙着枪在一发发击发。只见随着“嘣”的一声，右肩向后一震，同时从枪身右侧蹦出一发黄色弹壳，靶位周边已经远近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步枪弹壳。
“小同志们，等下我们就要打枪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打枪，大家不要怕。”是那个年纪有些大的、胖胖的射击教员在队伍前讲话，“在这里，我只讲三点，多的大家现在也听不进去。第一，一切动作听指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没有口令，不得私自动作；第二，枪身上的保险，没有我的口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打开。第三，一切情况下严禁枪口对人，如果枪卡壳了，举手打报告，严禁私自拿起枪支，甚至是拿着枪跑过来找我。”教员微微一笑，“去年就因为这事，我差点报销在这了，教员马上退休了，小家伙们手下留命啊，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大家伙都跃跃欲试，但又不敢多说话，因为班长们就在旁边盯着。
终于轮到我们三连了，看着刚从靶位上下来的战友，一个个表情很复杂，好像是终于过了把瘾后的愉快，又好像是终于打完了的轻松。
领完十发弹药，按照口令高原来到了五号靶位。
“卧姿装子弹”，按照之前训练的，高原娴熟地卧倒在地，将弹夹装进枪身，因为紧张，弹夹一时半伙始终对不准弹夹洞，终于装上了。
“打开保险、拉枪栓”、“开始击发！”，高原严格按照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来。
突然一声巨响“嘣”的一声，6号的张杰首先打出了第一枪，巨大的声响也让高原的左耳被震得“嗡嗡嗡”响，“我靠，声音这么大，就像一个大炮仗在耳边爆炸一样”，高原吃了一惊，刚刚通过沾孔瞄准的靶心偏走了。
耳边又陆续响起了“嘣嘣”的声音，大家都瞄准打出了第一枪。高原有些心急了，赶紧用脸贴紧枪托，闭左眼，用右眼透过沾孔努力寻找着5号靶排。用准星上沿勉强对准模模糊糊十环下八环的位置后，就赶紧压下了扣机。“砰“的一声，右肩猛地被枪托一推，好像要被推散架了一样，这下好了，右耳也开始“嗡”了。听着大家此起彼伏的击发声，高原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三下五除二，只要瞄上了靶纸，不管准星晃不晃就击发了。
终于扣完了五发弹，高原如释重负地回到阶梯上坐好，“原来打靶也没有电视里这么轻松好玩，特别是这声音太大了，现在两只耳朵还是嗡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还挺难受的。”
打完了，就是报靶了。早躲在靶排下面坑道的公差，一个个将靶子拉下去，一个一个弹孔数着糊在靶排上的靶纸，越靠近十环靶心的位置，环数越高，能上靶的最低是六环，五环只有肩膀一点点位置，很少见。如果子弹没有打到靶子上就是脱靶，没有环数。数完环数之后，就拿准备好的新靶纸盖住老靶纸糊上，或者拿小纸片去糊，把一个个弹孔盖住就可以了。
“四号9环、8环、8环”，教员的对讲机里传出了报靶声，“啊，没想到环数虽然高，但脱了两发”
“五号”，高原心头一紧，就像等待开奖一样，“十环、九环……”
“啊，就没有了吗？”，高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50环的满环自己只有19环。
“六号8环、8环、7环、7环、6环”，张杰压不住喜悦，在那偷乐。
远处的指导员，侧过头淡淡看了高原一眼。高原此时心情低落极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个人躲起来，任何人也找不到他。
这几日，星城白沙连下了好几天雨，天空阴蒙蒙的，乌云不断在窗外翻滚，像极了此时坐在阳台发呆的高原的心情。少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挫败感。自己身体瘦小、力量不如人家，跑步跑不过别人，不够细心，被子没被人叠得好，胸不够大、站军姿没人家好看，眼睛还有些近视、打靶连连脱靶，胆子也不够大、没有其他人这么多的朋友……宿舍里其他人正在嬉笑着讨论今天下午的三公里测试，会不会因为还在下雨而取消，高原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阳台，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发呆，仿佛全世界就他一个人。
这时，雨水慢慢地小了。走廊上响起哨声，“三连，所有人换体能训练服，准备体能训练。”
“哎，又是跑步，还是三公里，跑得喘气难受的很”，没办法，高原回到宿舍，慢慢换上了体能服。
今天是连内的三公里测试，为的是备战不久后全新兵旅的结业考核。热身运动后，随着班长的一声“开跑”，全队一百多号人便开始了你追我赶。队里体能最好的几个，一出发便冲在了最前边，一路领跑，自信的步伐迈得飞快。高原也顾不了这么多，一个劲往前赶，但刚跑了两圈，便不出所料地喘起粗气来，感觉胸口中的空气总是不够用，疼得厉害，不知不觉脚步变得沉重起来，被其他人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一个梯队。
“高原，加油，把腿迈开、手臂摆起来，调整呼吸！”，终点处的班长在喊着给少年加油，高原重新鼓了股劲，加快了步子，但跑出不过100米，胸口肺部那种极其痛苦的拉扯感又重新袭来，一路折磨着少年，此刻他多么想早点跑完7圈半，停下来，边走边休息。
突然，天上黑乎乎的乌云从南边高高的图书馆上翻滚而来，紧接着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很快倾盆大雨便呼啦啦下了下来。高原才刚跑过5圈，只见前面的班长们一边欢呼一边招呼还在跑道上的我们，“快快快！到主席台下去躲雨，快！”。大家伙也被这清凉的大雨和班长的欢呼感染了，聚在主席台上叽叽喳喳看着外面的暴雨，另外一个新兵连在主席台的另一侧休息。
“停！”，十班长一声怒吼，“成连横队集合！！”，大家伙吓坏了，从没见过凶狠的十班长这么凶狠过。
十几秒的功夫，一百多号人站得整整齐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指导员，身上头上被淋得半湿，气汹汹地走到队伍前，“新兵三连的同志们，今天我很失望！”，指导员一边说，一边在胸前用力挥舞着右手，“我也很失败！因为我的兵被一场雨打败了！下了点雨，一个个抱头鼠窜、大呼小叫，就像打了败仗的伪军！”。指导员那洪亮、铿锵的声音在雷声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今天被一场雨打得落荒而逃，明天上了战场就会被打得丢盔弃甲！这点雨算什么，就是下满天的刀子，又怎么样？啊！”，指导员那充满力量的眼神环顾着整个连队，“大家要记住，你们是男人，不是娘们！今天，我送给大家一句话，是男人就对自己狠一点！只要弄不死就往死了弄！当然，你们更是一名军人，还是未来共和国的军官，这个怂样以后怎么指挥部队，怎么带兵打仗？啊！当然，我相信大家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是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的，一名真正的军人，大家说，是不是！？”
“是！”大家伙被指导员的这番话彻底震撼到了，一个个站得格外直，浑身充满了力量和热血。虽然高原也是激动地尽全力喊出了这声“是”，但全队的那声“是”还是把少年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是太大了。
指导员看了看身旁的另一个新兵连，然后侧过脸坚毅地说，“刚才一场雨打败了大家，现在我重新给大家一个机会证明自己，那就是用我们的歌声打败身旁的那个连队！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回答充满了杀气，每个人怒气腾腾，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蓄力爆发。
“团结就是力量，预备起！”，指导员亲自在前指挥。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那歌声真的可以算是震耳欲聋，唱到个别的重音字眼，身处队列中的少年竟然被震到暂时耳聋，特别是脚底下的水泥地被歌声震到嗡嗡震动！透过少年们脚上的迷彩胶鞋，震得脚板又痒又麻。多年以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至今未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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