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云奇案
几人推杯换盏，茶酒佳肴，边吃边聊。
荀香接着酒劲，意气风发地吹嘘着自己这半个月来和吕兄一起，几次三番和女鬼雾白媚斗法，浩然正气配合纯阳剑法、天遁剑诀，克制天下一切邪祟，吕岩闻言笑而不语。
吴过好奇问道：“话说那女鬼雾白媚，不知是何根脚？为何会与两位兄长交手？”
荀香顿时来了兴致，神神秘秘道：“一个多月前，白云城出了一件怪事……主城周边不少农户猎户家里的男童女童都离奇失踪了。”
荀香顿了片刻，见几陈墨和吴过都没有接话的意思，有些悻悻，自顾解释道：“初起，白云城城主府接到百姓报案，曾派差役到猎户家调查过，但并未发现任何野兽出没的痕迹，也排除了小孩自己出走的可能——猎户居住在山谷里，周边地形复杂，三岁孩童根本无法走出方圆一里地。而差役们仔细搜寻了猎户茅屋四周五里地，没看到任何的残留衣物或随身物品，更没看到一丝血迹。”
荀香叹了口气，道：“就这么过了好些日子，后来城主府实在找不到线索，无计可施，便给了些钱财，息事宁人。”
吴过惊讶道：“骨肉至亲，一点钱财就能让他们放弃？失踪并不意味着死亡……”
荀香面色也十分无奈：“虽然很荒唐，但在他们眼里，对于那些食不果腹的农户猎户来说，一个孩童能换来一百金币，就已经是稳赚不亏了。何况城主府给丢了孩子的农户们，一家两百金币，他们私下恐怕都笑得合不拢嘴！说不定…恨不得多生几个拿来换钱。”
“非人哉！”吴过越听越气，如金刚怒目，双掌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陈墨问道：“后来呢？”
荀香冷笑一声：“再后来，这类童男童女失踪的状况愈演愈烈，前后不过半月时间，白云城周边的村落，七八岁以下的稚童几乎没有幸免，都相继离奇失踪，总计大超半百之数。”
“如此，那城主还能坐得住？”
“哼，这些肉食者又岂会在意一些底层百姓的死活？他们想的就只是如何封锁消息，平息恐慌，偏偏对于追查一事，消极怠工，能拖就拖，将近一个月下来，毫无进展！”
吕岩也在一旁冷笑道：“倒也不是毫无作为，用以平息民怨的钱财从最初的每个孩童两百金币逐渐涨到了五百，将这群好糊弄村民掌控得死死的。”
“岂有此理！”吴过的不动禅瞬间破功，小小的眼睛也怒目圆睁：“百姓之于一城，是最大的根基，如此蔑视人命，岂是一城之主所为？”吴过也是白云城人士，但吴家和城主府关系一般，毕竟城主府属于帝国王室下属势力，而王室又和他们的死对头段家联系紧密，吴过自然对城主府也没有什么好感。此刻听说如此荒唐之事，又怎会放过批判的机会？
“然而并未就此结束，直到有一天，白云城内赵家的子嗣也失踪了……赵家有些家底，二公子赵锦书还是云鹤书院的学子，侄子失踪之后，他便向自己的老师寻求帮助。”
吴过抓住机会嘲讽：“想必引起了儒家的注意之后，那城主府也不得不给予足够的重视了吧？”
“那是当然，儒家门生遍布整个炎黄大陆，他们以治国平天下为大道之一，遇到不平之事自会口诛笔伐。尤其对于统治者而言，百姓的悠悠众口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再者，他们也不敢得罪儒家。更何况，整个官场乃至王庭，不知有多少大小官员与儒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过适时露出十分不屑冷笑：“欺软怕硬的东西！”
吕岩接话：“城主府虽然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加派了人手在白云城日夜巡逻，虽然不再有孩童失踪之事，却依旧没能找到先前那些已然失踪的孩童……
最后也是那云鹤书院白云分院院长，找到了终南山的钟馗道长，凭借神通推演，知是鬼怪作祟，但道长远居终南山，便托火龙真人将拘魂袋送来白云城。以火龙真人之位格，当然也不屑出手对付一只厉鬼。
愚兄在白云城算是小有微名，火龙真人便寻到了我，让我出手收拾那雾白媚，并传了我《天遁剑诀》，我也正是借此突破了蕴神境。”
吕岩瞥了一眼荀香，笑了笑：“荀香也是云鹤书院的学子，又与我是故交，儒家浩然正气对付鬼祟也有天然优势，我便叫上了他……后来和雾白媚斗了几次……我方入蕴神，修为尚不稳固，即便有荀兄相助，依旧拿不下，甚至受了些伤……”
吴过恍然：“原来如此……为了对付这只厉鬼，倒是费了不少周折。”
陈墨道：“那些孩子呢？”
荀香眼中忽然冒火，声音寒冷如冰：“全……死了！”
霎时间，雅间内寂静无声……
许久，吴过低沉道：“可知原因？”
吕岩冷哼一声：“想必是用来练一些鬼道邪术。我们寻到白云城往西三百里处的一个乱葬岗，那里有一座阴邪的阵法，阵内尽是孩童干瘪的尸体，一身血肉全被抽干，神魂也被抽离殆尽……”
砰地一声，吴过手中的杯子碎作齑粉。“此事背后定有天大阴谋。”
陈墨此刻也参与了讨论：“孩童纯阳之体，气血旺盛，用孩童的精纯气血可以炼制许多药效霸道的丹药，但多半属于禁药，为正统炼丹师所不耻。倒是神魂之力……”
陈墨想起了“留香”葫芦内所剩不多的神魂力，那是秦离落出手炼化过后的刘三娘的神魂力……这可是很珍贵的东西，为了对付那个雾白媚……真是血本无归……
懊恼了片刻，陈墨接着道：“稚童的神魂之力，最大的特点是纯净。随着年龄增长，经历越丰富，心念越复杂，神魂之力便会沾染上属于每个人专属的气息，这些东西，于他人而言，皆是糟粕。因此相比之下，孩童纯净的神魂倒是更容易被他人化为己用……”
沉吟片刻，陈墨自顾自说道：“而另一方面，孩童的神魂力极为分散而朦胧，是一种……类似于天地初开的混沌状态，距离凝聚成元神最为遥远……这也是小孩思维活跃，天马行空，难以聚精会神的原因。如此看来，孩子的神魂力量……也不堪大用……”
“不对！难道……”陈墨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急切地问道：“吕兄、荀兄，一共丢了多少孩子？可有数？”
“有的，男童六十三，女童四十九……”荀香对此事也是十分上心，这些基本情况早已烂熟于胸。
陈墨闻言低头思考……喃喃道：“女童四十九……乃七七之数，男童六十三……还差一个……”
吴过离陈墨最近，听到陈墨的自言自语，顿时一惊：“墨兄，你说……什么？”
陈墨略作措辞，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孩童应是被用作养魂的原料了。”众人闻言一惊，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陈墨。
陈墨解释道：“孩童的神魂纯净但弱小，其实不堪重用。但有一点，孩童乃稚阴稚阳，其特性就在于……生长壮大极其迅速！女七男八正是男女的生长之数，女童合七七四十九，男童……则应该是八八六十四名……以这样的男女稚童的先天之神魂，通过阵法凝聚，喂养鬼物，能极大助长其阴灵之力。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当成了绝佳的养料……”
吕岩接着道：“如此说来，还差一名……可是，在那乱葬岗上的阵法仪式已经结束，不应该还差一人才对。”
陈墨眉头一皱，显然也没想明白其中关键。
几人看到陈墨的神情，也都不再言语，气氛有些沉重，尤其吴过，周身隐隐好似有一股怒火就要爆发开来。
突然之间，陈墨心中一动，对着雅间内某处喊了一声：“爷爷！”
他话音未落，一个慈祥中带着笑骂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小兔崽子，学艺不精还在这卖弄！”
几人眼前一花，一个身穿藏青色道袍的老人身影浮现。吕岩反应最快，嚯地站起身，抱拳躬身道：“吕岩见过前辈！”荀香也随后作揖行礼。
吴过倒是第一次见到老人，但他好歹也是大家族子弟，不至于失了礼数，随即行晚辈之礼，大声道：“晚辈吴过，见过前辈！此次雁荡寻药，多得陈墨兄弟帮忙，此番大恩，吴家没齿难忘！”
老人笑眯眯地看过来，面色温和，眼神深邃。打量了片刻，笑道：“不必客气，那只葫芦的价值，在我看来，已经超过了金衣枫斗……当然，作用不同，也不好比较就是了。”
老人又看向吕岩，微笑着点点头，“蕴神境了，不错！嗯？以天遁剑为引凝聚元神，这是要将剑道作为根本大道了啊，道家的剑，就靠你发扬了！”
吕岩一脸谦虚：“前辈谬赞！这次有幸见识陈墨兄弟的剑，那才是出神入化，我不如他才是。”
老人“嘁”了一声，“这臭小子，不学无术，不堪大用！”老人语气极尽嘲讽。
陈墨瞬间听懂了，这是爷爷在重复他刚才的话……方才自己分析童男童女的神魂特性之时，故作高深的样子一定被爷爷看到了。陈墨心虚地看看几人，好在他们对爷爷的嘲讽都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着爷爷的手，“爷爷，您何时换了一件新道袍？此刻更是仙风道骨了。”
老人白了他一眼，也不接他的话茬，淡淡说道：“你们方才说的我已知晓，至于这最后第六十四名男童……谁说就一定需要在这阳间抓呢？”
众人一惊……陈墨最先反应过来：“您是说……鬼物本身？”
老人点头道：“白云城近来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随即看向吕岩，饶有兴致地问道：“是钟馗那老小子让你出手对对付女鬼的？”
吕岩对“老小子”的称呼充耳不闻，都是老前辈，假装没听到就好，作揖道：“回前辈，是钟馗道尊让火龙真人前来，火龙前辈又找到了我，将拘魂袋交给我，让我去将那雾白媚收了。
但那时候我的修为太浅，实力不够，火龙真人遍传了我《天遁剑诀》，这果真是极其上乘的剑诀！”吕岩不由露出崇神色，“也正是借此契机，我才得以突破到这蕴神之境。”
老人却是露出了玩味的神情，“嘿，这老小子做事还是这么隐晦，非要搞出一副高人的样子。既然嫌你修为不足，直接找个修为高的岂不更好？非得找你这个小娃娃去趟这浑水？还不嫌麻烦再传你一套剑诀？罢了，他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总之，火龙找你，传你《天遁剑诀》，大概都是钟馗授意……”
吕岩有些愣住，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有一丝兴奋从心底升起，似乎……这是一件好事……
老人想了想，接着解释道：“方才说到女七男八，若以你们所推测的目的为前提，那差的那一个男童，很可能就是这些神魂喂养的鬼物。如此看来，应该是一只鬼婴……以它自身作为六十四男童之一，成为阵眼，更能圆融一体，主导其余的神魂之力，这样一来，它对这些神魂力量的掌控程度便能近乎完美，成长起来就更为可怕……”
众人闻言，心头都不禁有些压抑……久久无言。
吴过道：“我们从雁荡山回来的途中，遇到了那雾白媚。看样子就是冲着我们吴家来的，吴段两家最近矛盾激化，我本以为是段家的手笔，但后来看并不是。这背后可能是帝国王室在谋划着什么。这雾白媚现身拦路，也是为了阻止我们得到金衣枫斗……
似乎有一个幕后的黑手在操控这一切，吴家段家只是棋子。方才那雾白媚也说，我们两家也只是‘大人’的棋子……”
陈墨开口分析道：“之前雾白媚看似默认了和国师关系匪浅，但我们并不能确认这位‘大人’就是国师，也可能是她在故意误导我们。
但按照你的推测，王室极有可能插手了你们和段家之间的争斗，甚至你三爷爷他们抢夺枫斗，背后也许都有王室的怂恿教唆。他们抢夺失败，雾白媚才出现，在我们回城路上堵截。
而根据吕大哥他们之前的调查，雾白媚是孩童失踪案背后的刀子，但操刀之人还没有露头，目前并不能确定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主导。
因此，我们暂时最好将两件事情分开来看。第一，国师或者说王室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帮着段家打压你们，但真正目的尚不清楚；第二，这件事中，女鬼雾白媚很可能是王室或国师的一把刀；第三，她同时也是白云城孩童失踪案的刀。这三者之间，暂时只有一个交点，在雾白媚身上。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认为白云奇案和国师或者王室有直接关系。因那雾白媚可能同时在帮多方做事。”
陈墨一手托着下巴，又是一副高深模样，“所以我们需要先搞清楚，这个主导之人抓孩童炼其精血神魂，真正目的到底为何……哎呀……”
陈墨忽然惨叫一声，却是老人朝着陈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
陈墨看向爷爷，眼中泛出点点雷光……下一瞬，轰隆一声，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炸响霹雳，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墨，陈墨瞬间咧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赞叹道：“爷爷的雷法真是出神入化，一念之间引动天雷，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得吓得屁滚尿流……”
老人哪里听不出陈墨暗讽他以大欺小之意，却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你们几个小娃娃碰到一起也是缘分，要追查这件事亦无不可，就当个历练吧，只是要量力而行，若是碰到超出自己这个层次的人，就打住吧，这背后估计不那么简单。”
老人走到陈墨面前，苍老的手掌抚在陈墨的百会穴上……俄顷，眉头微皱，“秦离落的分神用掉了，是那个对付女鬼吗？不对，如果有她在，你便不至于动用……”
老人突然住声不语，道袍的衣袖轻轻一甩，吴过几人顿时觉得眼前的一老一小似乎被一团浓稠的云雾围绕起来，身影若有若无，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好像间隔了无尽的虚空，遥不可及，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话语。
屏蔽了几人，老人语气低沉，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严肃地问道：“你动用了阴阳二气？”
荀香接着酒劲，意气风发地吹嘘着自己这半个月来和吕兄一起，几次三番和女鬼雾白媚斗法，浩然正气配合纯阳剑法、天遁剑诀，克制天下一切邪祟，吕岩闻言笑而不语。
吴过好奇问道：“话说那女鬼雾白媚，不知是何根脚？为何会与两位兄长交手？”
荀香顿时来了兴致，神神秘秘道：“一个多月前，白云城出了一件怪事……主城周边不少农户猎户家里的男童女童都离奇失踪了。”
荀香顿了片刻，见几陈墨和吴过都没有接话的意思，有些悻悻，自顾解释道：“初起，白云城城主府接到百姓报案，曾派差役到猎户家调查过，但并未发现任何野兽出没的痕迹，也排除了小孩自己出走的可能——猎户居住在山谷里，周边地形复杂，三岁孩童根本无法走出方圆一里地。而差役们仔细搜寻了猎户茅屋四周五里地，没看到任何的残留衣物或随身物品，更没看到一丝血迹。”
荀香叹了口气，道：“就这么过了好些日子，后来城主府实在找不到线索，无计可施，便给了些钱财，息事宁人。”
吴过惊讶道：“骨肉至亲，一点钱财就能让他们放弃？失踪并不意味着死亡……”
荀香面色也十分无奈：“虽然很荒唐，但在他们眼里，对于那些食不果腹的农户猎户来说，一个孩童能换来一百金币，就已经是稳赚不亏了。何况城主府给丢了孩子的农户们，一家两百金币，他们私下恐怕都笑得合不拢嘴！说不定…恨不得多生几个拿来换钱。”
“非人哉！”吴过越听越气，如金刚怒目，双掌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陈墨问道：“后来呢？”
荀香冷笑一声：“再后来，这类童男童女失踪的状况愈演愈烈，前后不过半月时间，白云城周边的村落，七八岁以下的稚童几乎没有幸免，都相继离奇失踪，总计大超半百之数。”
“如此，那城主还能坐得住？”
“哼，这些肉食者又岂会在意一些底层百姓的死活？他们想的就只是如何封锁消息，平息恐慌，偏偏对于追查一事，消极怠工，能拖就拖，将近一个月下来，毫无进展！”
吕岩也在一旁冷笑道：“倒也不是毫无作为，用以平息民怨的钱财从最初的每个孩童两百金币逐渐涨到了五百，将这群好糊弄村民掌控得死死的。”
“岂有此理！”吴过的不动禅瞬间破功，小小的眼睛也怒目圆睁：“百姓之于一城，是最大的根基，如此蔑视人命，岂是一城之主所为？”吴过也是白云城人士，但吴家和城主府关系一般，毕竟城主府属于帝国王室下属势力，而王室又和他们的死对头段家联系紧密，吴过自然对城主府也没有什么好感。此刻听说如此荒唐之事，又怎会放过批判的机会？
“然而并未就此结束，直到有一天，白云城内赵家的子嗣也失踪了……赵家有些家底，二公子赵锦书还是云鹤书院的学子，侄子失踪之后，他便向自己的老师寻求帮助。”
吴过抓住机会嘲讽：“想必引起了儒家的注意之后，那城主府也不得不给予足够的重视了吧？”
“那是当然，儒家门生遍布整个炎黄大陆，他们以治国平天下为大道之一，遇到不平之事自会口诛笔伐。尤其对于统治者而言，百姓的悠悠众口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再者，他们也不敢得罪儒家。更何况，整个官场乃至王庭，不知有多少大小官员与儒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过适时露出十分不屑冷笑：“欺软怕硬的东西！”
吕岩接话：“城主府虽然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加派了人手在白云城日夜巡逻，虽然不再有孩童失踪之事，却依旧没能找到先前那些已然失踪的孩童……
最后也是那云鹤书院白云分院院长，找到了终南山的钟馗道长，凭借神通推演，知是鬼怪作祟，但道长远居终南山，便托火龙真人将拘魂袋送来白云城。以火龙真人之位格，当然也不屑出手对付一只厉鬼。
愚兄在白云城算是小有微名，火龙真人便寻到了我，让我出手收拾那雾白媚，并传了我《天遁剑诀》，我也正是借此突破了蕴神境。”
吕岩瞥了一眼荀香，笑了笑：“荀香也是云鹤书院的学子，又与我是故交，儒家浩然正气对付鬼祟也有天然优势，我便叫上了他……后来和雾白媚斗了几次……我方入蕴神，修为尚不稳固，即便有荀兄相助，依旧拿不下，甚至受了些伤……”
吴过恍然：“原来如此……为了对付这只厉鬼，倒是费了不少周折。”
陈墨道：“那些孩子呢？”
荀香眼中忽然冒火，声音寒冷如冰：“全……死了！”
霎时间，雅间内寂静无声……
许久，吴过低沉道：“可知原因？”
吕岩冷哼一声：“想必是用来练一些鬼道邪术。我们寻到白云城往西三百里处的一个乱葬岗，那里有一座阴邪的阵法，阵内尽是孩童干瘪的尸体，一身血肉全被抽干，神魂也被抽离殆尽……”
砰地一声，吴过手中的杯子碎作齑粉。“此事背后定有天大阴谋。”
陈墨此刻也参与了讨论：“孩童纯阳之体，气血旺盛，用孩童的精纯气血可以炼制许多药效霸道的丹药，但多半属于禁药，为正统炼丹师所不耻。倒是神魂之力……”
陈墨想起了“留香”葫芦内所剩不多的神魂力，那是秦离落出手炼化过后的刘三娘的神魂力……这可是很珍贵的东西，为了对付那个雾白媚……真是血本无归……
懊恼了片刻，陈墨接着道：“稚童的神魂之力，最大的特点是纯净。随着年龄增长，经历越丰富，心念越复杂，神魂之力便会沾染上属于每个人专属的气息，这些东西，于他人而言，皆是糟粕。因此相比之下，孩童纯净的神魂倒是更容易被他人化为己用……”
沉吟片刻，陈墨自顾自说道：“而另一方面，孩童的神魂力极为分散而朦胧，是一种……类似于天地初开的混沌状态，距离凝聚成元神最为遥远……这也是小孩思维活跃，天马行空，难以聚精会神的原因。如此看来，孩子的神魂力量……也不堪大用……”
“不对！难道……”陈墨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急切地问道：“吕兄、荀兄，一共丢了多少孩子？可有数？”
“有的，男童六十三，女童四十九……”荀香对此事也是十分上心，这些基本情况早已烂熟于胸。
陈墨闻言低头思考……喃喃道：“女童四十九……乃七七之数，男童六十三……还差一个……”
吴过离陈墨最近，听到陈墨的自言自语，顿时一惊：“墨兄，你说……什么？”
陈墨略作措辞，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孩童应是被用作养魂的原料了。”众人闻言一惊，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陈墨。
陈墨解释道：“孩童的神魂纯净但弱小，其实不堪重用。但有一点，孩童乃稚阴稚阳，其特性就在于……生长壮大极其迅速！女七男八正是男女的生长之数，女童合七七四十九，男童……则应该是八八六十四名……以这样的男女稚童的先天之神魂，通过阵法凝聚，喂养鬼物，能极大助长其阴灵之力。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当成了绝佳的养料……”
吕岩接着道：“如此说来，还差一名……可是，在那乱葬岗上的阵法仪式已经结束，不应该还差一人才对。”
陈墨眉头一皱，显然也没想明白其中关键。
几人看到陈墨的神情，也都不再言语，气氛有些沉重，尤其吴过，周身隐隐好似有一股怒火就要爆发开来。
突然之间，陈墨心中一动，对着雅间内某处喊了一声：“爷爷！”
他话音未落，一个慈祥中带着笑骂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小兔崽子，学艺不精还在这卖弄！”
几人眼前一花，一个身穿藏青色道袍的老人身影浮现。吕岩反应最快，嚯地站起身，抱拳躬身道：“吕岩见过前辈！”荀香也随后作揖行礼。
吴过倒是第一次见到老人，但他好歹也是大家族子弟，不至于失了礼数，随即行晚辈之礼，大声道：“晚辈吴过，见过前辈！此次雁荡寻药，多得陈墨兄弟帮忙，此番大恩，吴家没齿难忘！”
老人笑眯眯地看过来，面色温和，眼神深邃。打量了片刻，笑道：“不必客气，那只葫芦的价值，在我看来，已经超过了金衣枫斗……当然，作用不同，也不好比较就是了。”
老人又看向吕岩，微笑着点点头，“蕴神境了，不错！嗯？以天遁剑为引凝聚元神，这是要将剑道作为根本大道了啊，道家的剑，就靠你发扬了！”
吕岩一脸谦虚：“前辈谬赞！这次有幸见识陈墨兄弟的剑，那才是出神入化，我不如他才是。”
老人“嘁”了一声，“这臭小子，不学无术，不堪大用！”老人语气极尽嘲讽。
陈墨瞬间听懂了，这是爷爷在重复他刚才的话……方才自己分析童男童女的神魂特性之时，故作高深的样子一定被爷爷看到了。陈墨心虚地看看几人，好在他们对爷爷的嘲讽都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着爷爷的手，“爷爷，您何时换了一件新道袍？此刻更是仙风道骨了。”
老人白了他一眼，也不接他的话茬，淡淡说道：“你们方才说的我已知晓，至于这最后第六十四名男童……谁说就一定需要在这阳间抓呢？”
众人一惊……陈墨最先反应过来：“您是说……鬼物本身？”
老人点头道：“白云城近来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随即看向吕岩，饶有兴致地问道：“是钟馗那老小子让你出手对对付女鬼的？”
吕岩对“老小子”的称呼充耳不闻，都是老前辈，假装没听到就好，作揖道：“回前辈，是钟馗道尊让火龙真人前来，火龙前辈又找到了我，将拘魂袋交给我，让我去将那雾白媚收了。
但那时候我的修为太浅，实力不够，火龙真人遍传了我《天遁剑诀》，这果真是极其上乘的剑诀！”吕岩不由露出崇神色，“也正是借此契机，我才得以突破到这蕴神之境。”
老人却是露出了玩味的神情，“嘿，这老小子做事还是这么隐晦，非要搞出一副高人的样子。既然嫌你修为不足，直接找个修为高的岂不更好？非得找你这个小娃娃去趟这浑水？还不嫌麻烦再传你一套剑诀？罢了，他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总之，火龙找你，传你《天遁剑诀》，大概都是钟馗授意……”
吕岩有些愣住，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有一丝兴奋从心底升起，似乎……这是一件好事……
老人想了想，接着解释道：“方才说到女七男八，若以你们所推测的目的为前提，那差的那一个男童，很可能就是这些神魂喂养的鬼物。如此看来，应该是一只鬼婴……以它自身作为六十四男童之一，成为阵眼，更能圆融一体，主导其余的神魂之力，这样一来，它对这些神魂力量的掌控程度便能近乎完美，成长起来就更为可怕……”
众人闻言，心头都不禁有些压抑……久久无言。
吴过道：“我们从雁荡山回来的途中，遇到了那雾白媚。看样子就是冲着我们吴家来的，吴段两家最近矛盾激化，我本以为是段家的手笔，但后来看并不是。这背后可能是帝国王室在谋划着什么。这雾白媚现身拦路，也是为了阻止我们得到金衣枫斗……
似乎有一个幕后的黑手在操控这一切，吴家段家只是棋子。方才那雾白媚也说，我们两家也只是‘大人’的棋子……”
陈墨开口分析道：“之前雾白媚看似默认了和国师关系匪浅，但我们并不能确认这位‘大人’就是国师，也可能是她在故意误导我们。
但按照你的推测，王室极有可能插手了你们和段家之间的争斗，甚至你三爷爷他们抢夺枫斗，背后也许都有王室的怂恿教唆。他们抢夺失败，雾白媚才出现，在我们回城路上堵截。
而根据吕大哥他们之前的调查，雾白媚是孩童失踪案背后的刀子，但操刀之人还没有露头，目前并不能确定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主导。
因此，我们暂时最好将两件事情分开来看。第一，国师或者说王室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帮着段家打压你们，但真正目的尚不清楚；第二，这件事中，女鬼雾白媚很可能是王室或国师的一把刀；第三，她同时也是白云城孩童失踪案的刀。这三者之间，暂时只有一个交点，在雾白媚身上。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认为白云奇案和国师或者王室有直接关系。因那雾白媚可能同时在帮多方做事。”
陈墨一手托着下巴，又是一副高深模样，“所以我们需要先搞清楚，这个主导之人抓孩童炼其精血神魂，真正目的到底为何……哎呀……”
陈墨忽然惨叫一声，却是老人朝着陈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
陈墨看向爷爷，眼中泛出点点雷光……下一瞬，轰隆一声，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炸响霹雳，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墨，陈墨瞬间咧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赞叹道：“爷爷的雷法真是出神入化，一念之间引动天雷，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得吓得屁滚尿流……”
老人哪里听不出陈墨暗讽他以大欺小之意，却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你们几个小娃娃碰到一起也是缘分，要追查这件事亦无不可，就当个历练吧，只是要量力而行，若是碰到超出自己这个层次的人，就打住吧，这背后估计不那么简单。”
老人走到陈墨面前，苍老的手掌抚在陈墨的百会穴上……俄顷，眉头微皱，“秦离落的分神用掉了，是那个对付女鬼吗？不对，如果有她在，你便不至于动用……”
老人突然住声不语，道袍的衣袖轻轻一甩，吴过几人顿时觉得眼前的一老一小似乎被一团浓稠的云雾围绕起来，身影若有若无，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好像间隔了无尽的虚空，遥不可及，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话语。
屏蔽了几人，老人语气低沉，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严肃地问道：“你动用了阴阳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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