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意与势
“原来这就是势！”吕岩心有所感，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意与势的区别了。剑意，是以自身的真气去构建某种特性，融入剑气之中，从而发挥出这种性质的力量。
而剑势，是直接引动自然中的能，与之达到一种共鸣状态，从而将其吸引过来借为己所用。难怪叫借势，因为这个力量本就是外界的。”
吕岩看似在解释，实际也是在总结自身的感悟，虽然那种状态只持续了片刻，但他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势，那种仿佛取之不尽的澎湃能量，让他心中无比悸动。此时的他，看向陈墨的眼神又变了，不仅是复杂，感激，甚至有了一些钦佩。
三言两语间，就能让人触摸到势！而更让他倍感钦佩的是，陈墨愿意将这个法门传授出去。要说他们关系有多深，其实也只是见过几面罢了。但陈墨对他们竟是如此推心置腹。要知道，这样的能力、这样的法门，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对于常人来说，敝帚自珍才是常人的态度。
吕岩思考了很多，陈墨却是毫不知情。其实对于他来说，吕岩几人当然算是朋友，还是陈墨下山之后结交的第一批朋友，陈墨的人族朋友不多，彼此之间分享一下经验只是随手而为，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藏拙的事。
实际上也并非吕岩所想的那么简单，只是正好吕岩掌握着纯阳剑意，陈墨以火焰为媒，偷偷运转了《归一诀》，让火焰之中的能量还原归一，阳热之性更为纯粹，更接近阴阳二气中“阳”的本质，这才让吕岩如此轻易地触摸到了势。当然，这些陈墨就没必要去解释了。
陈墨又看向澹台：“青云兄，势的本质是天地间的能量，能否与之产生共鸣，是借势的关键。要与势共鸣，其实是看对这种力量体悟的深浅。这个角度上说，从你已经掌握的剑意入手，应当最容易。”
澹台想了想，疑惑道：“我理解，只是……我的剑意……与天地中的什么力量契合呢？”
陈墨闭上眼睛，思考了半晌，轻声道：“这本是每个人自己的感悟，我担心说太多会影响你青云兄的道……”
顿了一下，陈墨突然从腰间抽出龙鳞软剑，道：“我给青云兄演示一下，但这只是我的理解……”
澹台道：“放心，我明白。”
陈墨持剑而立，默不作声。下一刻，似有一阵秋风吹过，将陈墨的鬓掀起。此刻的秋风已经带着阵阵寒冬之意。站立在陈墨对面的澹台首当其冲，此刻他索性闭上双眼，以神魂感知周围的一切。
“是风吗？”澹台思索着，风的力量，与剑倒是有几分相似，是借风之力吗？我的剑意，是以真气凝聚成锋锐的剑气，环绕周身，若借风之力……
不对，秋风锋利如刀剑，肃杀无情。但春风却化细雨，滋生万物。所以……本质不是风……突然，澹台觉得手臂上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阵刺痛。
睁开眼，只见几片枯叶被秋风裹挟着，纷纷飞舞。
就在这一刻，澹台眼眸亮起，心中灵光一闪，是秋意吗？不对，是金！心头一震，万物皆有五行属性。他幡然醒悟，陈墨让他看的，不是风，不是秋叶，甚至不是秋，而是五行之金。一念及此，豁然开朗。
“金曰从革。”这是古老典籍中对于五行之金的最早记载。一切的杀袭，攻伐，都离不开金这一字。而澹台以身作剑，为剑而痴，剑法也是极致的攻伐。
此刻，他感悟到了更深一层，那就是代表着锋锐、攻伐的金之性。深秋时节，萧条冷峻的气息，这时正是金意最为浓郁的时候。
澹台连忙静下心神，全神贯注地感悟。冷冽的秋风，纷飞的落叶，枯枝，残花，萧条的气息，走向凋亡，又将在沉寂后重生。
对，这就是“从革”，何谓革？要革新，要新生，首先要走向凋亡，那是自然界中的法则，新旧交替，从肃杀开始，这是杀伐的源头。
有了明悟，在澹台的感知中，这些充满秋意的事物之中，渐渐地，一点点金色若隐若现，那便是能与澹台共鸣的势。
澹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他想欢呼，却又生怕会从这种玄妙的感知状态中脱离出来。
陈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澹台气息的变化，忙开口道：“此刻你能感觉到的能量，都是能与你共鸣的，但你要在其中捕捉共鸣最强的，也就是与你最契合的，在精不在多，其他尽量不要接触。”
然而，陈墨话音刚落，澹台青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绯雅第一时间冲至跟前，神情关切道：“青云哥，你怎么样……？”
澹台青云却是没有回答，面上洋溢着兴奋之色，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墨，“陈墨兄弟，真乃神人！”
陈墨笑道：“感觉如何？”
“很玄妙，从未尝试过进入那种状态，天地间的能量仿佛触手可得。不知墨兄弟……是如何做到的？”
吕岩也不由得看向陈墨，他对这种帮助他人感受势的能力也十分好奇。
陈墨笑了笑，道：“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神奇。我以五行筑基，再加上天生的感知能力就比较强罢了。
你也好，吕大哥也好，他的纯阳剑意和你的剑意都和五行之力联系紧密，我才能略施手段，若是修行体系相差太远，我就无能为力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吴过，“比如他们佛家的体系，我就爱莫能助。”
吴过道：“佛家修本心，寻真我，莫向外求，但从心觅。若势的本质是从外借力，那佛家体系中，也许就没有势。”
吕岩道：“如此说来，只要是道家体系的修士，你都能助其感悟势吗？”
陈墨笑道：“吕大哥太抬举我啦…相对而言，剑意的掌握要比剑势容易得多。剑意是对天地中势的模仿，对力量的感悟越深，就模仿得越像，意就越强，也就更容易与环境中的势产生共鸣。”
“而我做的，也只是让势更浓郁，更易捕捉而已。关键还是在于你们都掌握了剑意，感悟也很深，接触到势是水到渠成的。”
澹台青云突然问道：“我方才能感知到，很多很多金色的光点，那就是金之势吗？”
“是的，青云兄要注意，势在精而不在多。对势的掌控，会有个过程，你能感知到的能量，都是可以借势的，但契合度越高的势，就越容易掌控，契合度过低，你想掌控，就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得不偿失。”
“契合程度？”澹台略显疑惑。
陈墨思索片刻，解释道：“青云兄你的剑意，姑且看作是锋锐、杀伐之意，人剑合一，以身为剑。这与五行之金相通，但金的内涵何其广博？所以你感知到的并不全都是锋锐与杀伐，凡是金之势的范畴，如秋的萧索，草木的凋零，阳气的收敛，气候的冷清等等你都能感知到。
这些都蕴藏着能量，金势是源头，这些由金所化的能量就是支流，甚至可以越分越细。你要从中摘取属于锋锐、杀伐这种与你最契合的支流。”
听了陈墨所言，如醍醐灌顶，他以最直观的方式感受到了势的存在……澹台神情肃然，再次郑重地对陈墨施以弟子之礼。
陈墨赶紧避开，摆了摆手，他知道澹台的性格，也不再多说什么。
吕岩突然看向周围，高声道：“诸葛兄！回来！”
诸葛空跃到几人身边，“怎么了？”
“阵布好了吗？”
“好了！”
“妖族要来了……”
…………
三十里之外，一只虎妖领着一群妖兵，在山林里奔走，前进方向赫然就是陈墨他们所在之处，此时正抱怨道：“螳尤那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小小任务都完成不了，如今出事了还好意思求救。娘娘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妖兵嘛，这么兴师动众，让这么多人手去救他。”
“虎头，你就少说两句吧，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螳尤，但此次任务毕竟是胡姬娘娘与万妖岛联手，要以大局为重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
虎妖面色一僵，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在身边，顿时停了下来，看向身旁的几棵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别找了，我在这呢。”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虎妖循声看去，一条粗大的青黑色藤蔓缠绕在一棵粗大的树上，显得有些阴森。
虎妖面对藤蔓，肃然行礼：“见过滕老！”
下一刻，藤蔓的一端悬空探出，扎入地面，藤蔓不断蠕动，汇聚一处，逐渐化成人形：“虎头啊，你还是这么暴躁……”
虎妖心中不以为意，但面对二阶妖将却是不敢多说，低头不语。
“你这憨头憨脑的，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你真以为你比螳尤强很多？”
“那可不？！我一个能打他两个！”虎妖不服道。
“若是生死相搏，你能杀他？”
“我……”虎妖一时语塞，大家都是九阶妖兵，要杀对方，很难。
见他如此，滕老嗤了一声，严肃道：“他已经死了。”
虎妖瞬间双眼瞪大如铜铃一般：“您……说……什么？”
“还用我重复吗？”滕老冷眼反问道。
沉默了半晌，虎妖嗡声道：“对方……这么强？”
“你说呢？”
“那……如今怎么办？”
滕老叹了一声，道：“根据佘君给的情报，这次的人族少年中……有蕴神境。”
虎妖恍然：“难怪螳尤不敌，可惜了……”虽然嘴上看不上螳尤，心中还是把他当作与自己相当的对手，乍闻死讯，心中还是有些悲凉。
他突然一拍脑袋，“噢！所以您前来，就是为此？”
妖将滕老哂笑一声：“你还是这么迟钝，难怪人族总说虎头虎脑，你既成了我妖族，赶紧把你以前兽族的愚蠢秉性给我改掉！”
虎妖点头称是。
“若非佘君说有蕴神境，还需要我出手吗？非但如此，他还说要小心一个用剑的养气境少年。可笑！他们这些万妖岛出身的妖族，总是自认为高我们一等，就爱故弄玄虚，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煞是令人生厌。一个养气境能有什么古怪？等下先斩了他，回去挫挫那佘君的威风！”
虎妖此刻倒是脑子活络，立刻道：“滕老放心！养气境我就没怕过谁，定斩之！”说罢还不忘用利爪蹭了蹭那口巨大的虎头刀刀锋，发出厚重的嗡鸣。”
“你若将此事做好，距离妖将也就不远了！”滕老若有所指道。
虎妖闻言大喜，连声道谢。
片刻之后，虎妖带领一众妖兵，气势汹汹地赶到了陈墨几人所在之处。虎妖把虎头虎脑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大刀往肩上一扛，瞪着虎眼，大喝道：“你们几个人族小子，虎爷爷来了，还不快快滚过来受死？”
然而他这惊人的声势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虎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几个人族围坐一圈，正在烤着不知什么野兽的肉，油香弥漫。有两人甚至是背对着自己，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一群妖族的到来。
那精心准备的开场打了个空，虎妖不由得恼羞成怒，从身边一个小妖手里拿起一杆钢叉，对着前方猛地一掷，那钢叉裹挟着巨大的劲力朝前飞去，传出刺耳的破空之声。
那前方的少年，头也不回，若无其事一般，将刚好吃完了烤肉的竹签子随手往后一扔，竹签竟径直向后飞去，蹭到了飞过来的钢叉……
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就是这不起眼的一根竹签，这么一蹭，那巨大的钢叉在所有妖族震惊的目光中，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扎在了一棵大树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地。
虎妖微微愣神，果然不是软柿子……只听那边一个声音幽幽响起：“陈墨，作为一个美食家，在吃东西的时候被打扰，该当如何呀？”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吕大哥，我还没吃过虎肉呢……”
“哈哈哈哈，那我比你强点，我吃过虎肉……只是，你说这成了妖的老虎，味道还一样吗？严格地说，我也没吃过虎妖的肉。”
陈墨低头沉思：“我虽不知妖化的具体过程，但妖力也是一种能量，能让兽族快速达到半化形的程度，对兽族的肉身肯定有很大影响。所以，妖族的肉质肯定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据说妖族所修的都是些不正之气，说不定很难吃……再说，这虎头妖看着年岁也不小了，肉肯定又老又柴，骨头炖个汤倒是可以。”
对面的虎妖有些恍惚，人族是这个腔调的吗？还吃妖？不应该是妖吃人吗？
只听那人族略显稚嫩的声音再度传来：“大老虎，你的肉好吃吗？”
虎妖勃然大怒，瞬间忘记了对面还有一个蕴神境在场，扬起大刀，身如猛虎，飙射出去。虎妖虽然生得笨拙，动作却出奇地迅捷，眨眼间就已扑杀到陈墨跟前。
陈墨当然不怵，刚想抽出软剑迎敌，只见一个身影从旁面窜出，挡在身前。
一瞬间，陈墨已经洞悉了澹台青云的意图，剑痴澹台败给了螳尤，到底是不服气的啊，甚至因为看到陈墨一己之力解决了螳尤，更是激起了澹台的好胜之心。
澹台的剑意比先前更盛三分，迎上虎头刀……
当当当……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火星四溅，虎头刀被澹台扫中刀身，偏离了几分。虎妖顺势原地一个转身，借着力道从另一个方向劈向澹台。
澹台丝毫不慌，剑意流转，周身的剑气暴涨一丈，下一瞬，他竟疾速旋转起来……
“这是……”
陈墨略略惊讶，这是学那螳尤的招式？螳尤是以双刀斩出旋风，而此刻澹台化用而来，凭借手中长剑和周身剑意凝聚的数道剑气，威力也着实不俗。
一阵淡金色的罡风刮起，随着澹台的身影向前袭去。
虎妖看到这个变招愣了一下，随即一刀斩下。虎妖本就生得高大魁梧，这一斩更是势大力沉……
轰隆……
一人一妖悍然相撞，肉眼可见的气浪波动四散开来，澹台的身形已经顿住，长剑抵住地面，面色有些潮红。而那虎妖更是被震的倒退了十余步，才堪堪停住身形。
虎妖咧了咧嘴，狞笑道：“小子，你这是偷学了螳尤的招式吧……有点本事……佘君说的养气境的用剑少年，就是你吗？那今天，你的脑袋就借给虎爷爷一用吧！等你虎爷爷成了妖将，再给你带几壶美酒祭奠祭奠！”
澹台皱眉，并未说话，什么养气境少年？什么佘君？
只有陈墨面色有些古怪，是在说我么？佘君…应该没见过澹台……这是盯上我了？他们不是要抓各势力中有身份地位的小辈吗？盯上我做什么？
就在陈墨思考的时候，澹台和虎妖又战作一团。那些随着虎妖前来的妖兵也都纷纷涌了上来。
而剑势，是直接引动自然中的能，与之达到一种共鸣状态，从而将其吸引过来借为己所用。难怪叫借势，因为这个力量本就是外界的。”
吕岩看似在解释，实际也是在总结自身的感悟，虽然那种状态只持续了片刻，但他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势，那种仿佛取之不尽的澎湃能量，让他心中无比悸动。此时的他，看向陈墨的眼神又变了，不仅是复杂，感激，甚至有了一些钦佩。
三言两语间，就能让人触摸到势！而更让他倍感钦佩的是，陈墨愿意将这个法门传授出去。要说他们关系有多深，其实也只是见过几面罢了。但陈墨对他们竟是如此推心置腹。要知道，这样的能力、这样的法门，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对于常人来说，敝帚自珍才是常人的态度。
吕岩思考了很多，陈墨却是毫不知情。其实对于他来说，吕岩几人当然算是朋友，还是陈墨下山之后结交的第一批朋友，陈墨的人族朋友不多，彼此之间分享一下经验只是随手而为，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藏拙的事。
实际上也并非吕岩所想的那么简单，只是正好吕岩掌握着纯阳剑意，陈墨以火焰为媒，偷偷运转了《归一诀》，让火焰之中的能量还原归一，阳热之性更为纯粹，更接近阴阳二气中“阳”的本质，这才让吕岩如此轻易地触摸到了势。当然，这些陈墨就没必要去解释了。
陈墨又看向澹台：“青云兄，势的本质是天地间的能量，能否与之产生共鸣，是借势的关键。要与势共鸣，其实是看对这种力量体悟的深浅。这个角度上说，从你已经掌握的剑意入手，应当最容易。”
澹台想了想，疑惑道：“我理解，只是……我的剑意……与天地中的什么力量契合呢？”
陈墨闭上眼睛，思考了半晌，轻声道：“这本是每个人自己的感悟，我担心说太多会影响你青云兄的道……”
顿了一下，陈墨突然从腰间抽出龙鳞软剑，道：“我给青云兄演示一下，但这只是我的理解……”
澹台道：“放心，我明白。”
陈墨持剑而立，默不作声。下一刻，似有一阵秋风吹过，将陈墨的鬓掀起。此刻的秋风已经带着阵阵寒冬之意。站立在陈墨对面的澹台首当其冲，此刻他索性闭上双眼，以神魂感知周围的一切。
“是风吗？”澹台思索着，风的力量，与剑倒是有几分相似，是借风之力吗？我的剑意，是以真气凝聚成锋锐的剑气，环绕周身，若借风之力……
不对，秋风锋利如刀剑，肃杀无情。但春风却化细雨，滋生万物。所以……本质不是风……突然，澹台觉得手臂上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阵刺痛。
睁开眼，只见几片枯叶被秋风裹挟着，纷纷飞舞。
就在这一刻，澹台眼眸亮起，心中灵光一闪，是秋意吗？不对，是金！心头一震，万物皆有五行属性。他幡然醒悟，陈墨让他看的，不是风，不是秋叶，甚至不是秋，而是五行之金。一念及此，豁然开朗。
“金曰从革。”这是古老典籍中对于五行之金的最早记载。一切的杀袭，攻伐，都离不开金这一字。而澹台以身作剑，为剑而痴，剑法也是极致的攻伐。
此刻，他感悟到了更深一层，那就是代表着锋锐、攻伐的金之性。深秋时节，萧条冷峻的气息，这时正是金意最为浓郁的时候。
澹台连忙静下心神，全神贯注地感悟。冷冽的秋风，纷飞的落叶，枯枝，残花，萧条的气息，走向凋亡，又将在沉寂后重生。
对，这就是“从革”，何谓革？要革新，要新生，首先要走向凋亡，那是自然界中的法则，新旧交替，从肃杀开始，这是杀伐的源头。
有了明悟，在澹台的感知中，这些充满秋意的事物之中，渐渐地，一点点金色若隐若现，那便是能与澹台共鸣的势。
澹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他想欢呼，却又生怕会从这种玄妙的感知状态中脱离出来。
陈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澹台气息的变化，忙开口道：“此刻你能感觉到的能量，都是能与你共鸣的，但你要在其中捕捉共鸣最强的，也就是与你最契合的，在精不在多，其他尽量不要接触。”
然而，陈墨话音刚落，澹台青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绯雅第一时间冲至跟前，神情关切道：“青云哥，你怎么样……？”
澹台青云却是没有回答，面上洋溢着兴奋之色，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墨，“陈墨兄弟，真乃神人！”
陈墨笑道：“感觉如何？”
“很玄妙，从未尝试过进入那种状态，天地间的能量仿佛触手可得。不知墨兄弟……是如何做到的？”
吕岩也不由得看向陈墨，他对这种帮助他人感受势的能力也十分好奇。
陈墨笑了笑，道：“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神奇。我以五行筑基，再加上天生的感知能力就比较强罢了。
你也好，吕大哥也好，他的纯阳剑意和你的剑意都和五行之力联系紧密，我才能略施手段，若是修行体系相差太远，我就无能为力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吴过，“比如他们佛家的体系，我就爱莫能助。”
吴过道：“佛家修本心，寻真我，莫向外求，但从心觅。若势的本质是从外借力，那佛家体系中，也许就没有势。”
吕岩道：“如此说来，只要是道家体系的修士，你都能助其感悟势吗？”
陈墨笑道：“吕大哥太抬举我啦…相对而言，剑意的掌握要比剑势容易得多。剑意是对天地中势的模仿，对力量的感悟越深，就模仿得越像，意就越强，也就更容易与环境中的势产生共鸣。”
“而我做的，也只是让势更浓郁，更易捕捉而已。关键还是在于你们都掌握了剑意，感悟也很深，接触到势是水到渠成的。”
澹台青云突然问道：“我方才能感知到，很多很多金色的光点，那就是金之势吗？”
“是的，青云兄要注意，势在精而不在多。对势的掌控，会有个过程，你能感知到的能量，都是可以借势的，但契合度越高的势，就越容易掌控，契合度过低，你想掌控，就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得不偿失。”
“契合程度？”澹台略显疑惑。
陈墨思索片刻，解释道：“青云兄你的剑意，姑且看作是锋锐、杀伐之意，人剑合一，以身为剑。这与五行之金相通，但金的内涵何其广博？所以你感知到的并不全都是锋锐与杀伐，凡是金之势的范畴，如秋的萧索，草木的凋零，阳气的收敛，气候的冷清等等你都能感知到。
这些都蕴藏着能量，金势是源头，这些由金所化的能量就是支流，甚至可以越分越细。你要从中摘取属于锋锐、杀伐这种与你最契合的支流。”
听了陈墨所言，如醍醐灌顶，他以最直观的方式感受到了势的存在……澹台神情肃然，再次郑重地对陈墨施以弟子之礼。
陈墨赶紧避开，摆了摆手，他知道澹台的性格，也不再多说什么。
吕岩突然看向周围，高声道：“诸葛兄！回来！”
诸葛空跃到几人身边，“怎么了？”
“阵布好了吗？”
“好了！”
“妖族要来了……”
…………
三十里之外，一只虎妖领着一群妖兵，在山林里奔走，前进方向赫然就是陈墨他们所在之处，此时正抱怨道：“螳尤那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小小任务都完成不了，如今出事了还好意思求救。娘娘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妖兵嘛，这么兴师动众，让这么多人手去救他。”
“虎头，你就少说两句吧，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螳尤，但此次任务毕竟是胡姬娘娘与万妖岛联手，要以大局为重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
虎妖面色一僵，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在身边，顿时停了下来，看向身旁的几棵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别找了，我在这呢。”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虎妖循声看去，一条粗大的青黑色藤蔓缠绕在一棵粗大的树上，显得有些阴森。
虎妖面对藤蔓，肃然行礼：“见过滕老！”
下一刻，藤蔓的一端悬空探出，扎入地面，藤蔓不断蠕动，汇聚一处，逐渐化成人形：“虎头啊，你还是这么暴躁……”
虎妖心中不以为意，但面对二阶妖将却是不敢多说，低头不语。
“你这憨头憨脑的，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你真以为你比螳尤强很多？”
“那可不？！我一个能打他两个！”虎妖不服道。
“若是生死相搏，你能杀他？”
“我……”虎妖一时语塞，大家都是九阶妖兵，要杀对方，很难。
见他如此，滕老嗤了一声，严肃道：“他已经死了。”
虎妖瞬间双眼瞪大如铜铃一般：“您……说……什么？”
“还用我重复吗？”滕老冷眼反问道。
沉默了半晌，虎妖嗡声道：“对方……这么强？”
“你说呢？”
“那……如今怎么办？”
滕老叹了一声，道：“根据佘君给的情报，这次的人族少年中……有蕴神境。”
虎妖恍然：“难怪螳尤不敌，可惜了……”虽然嘴上看不上螳尤，心中还是把他当作与自己相当的对手，乍闻死讯，心中还是有些悲凉。
他突然一拍脑袋，“噢！所以您前来，就是为此？”
妖将滕老哂笑一声：“你还是这么迟钝，难怪人族总说虎头虎脑，你既成了我妖族，赶紧把你以前兽族的愚蠢秉性给我改掉！”
虎妖点头称是。
“若非佘君说有蕴神境，还需要我出手吗？非但如此，他还说要小心一个用剑的养气境少年。可笑！他们这些万妖岛出身的妖族，总是自认为高我们一等，就爱故弄玄虚，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煞是令人生厌。一个养气境能有什么古怪？等下先斩了他，回去挫挫那佘君的威风！”
虎妖此刻倒是脑子活络，立刻道：“滕老放心！养气境我就没怕过谁，定斩之！”说罢还不忘用利爪蹭了蹭那口巨大的虎头刀刀锋，发出厚重的嗡鸣。”
“你若将此事做好，距离妖将也就不远了！”滕老若有所指道。
虎妖闻言大喜，连声道谢。
片刻之后，虎妖带领一众妖兵，气势汹汹地赶到了陈墨几人所在之处。虎妖把虎头虎脑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大刀往肩上一扛，瞪着虎眼，大喝道：“你们几个人族小子，虎爷爷来了，还不快快滚过来受死？”
然而他这惊人的声势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虎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几个人族围坐一圈，正在烤着不知什么野兽的肉，油香弥漫。有两人甚至是背对着自己，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一群妖族的到来。
那精心准备的开场打了个空，虎妖不由得恼羞成怒，从身边一个小妖手里拿起一杆钢叉，对着前方猛地一掷，那钢叉裹挟着巨大的劲力朝前飞去，传出刺耳的破空之声。
那前方的少年，头也不回，若无其事一般，将刚好吃完了烤肉的竹签子随手往后一扔，竹签竟径直向后飞去，蹭到了飞过来的钢叉……
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就是这不起眼的一根竹签，这么一蹭，那巨大的钢叉在所有妖族震惊的目光中，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扎在了一棵大树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地。
虎妖微微愣神，果然不是软柿子……只听那边一个声音幽幽响起：“陈墨，作为一个美食家，在吃东西的时候被打扰，该当如何呀？”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吕大哥，我还没吃过虎肉呢……”
“哈哈哈哈，那我比你强点，我吃过虎肉……只是，你说这成了妖的老虎，味道还一样吗？严格地说，我也没吃过虎妖的肉。”
陈墨低头沉思：“我虽不知妖化的具体过程，但妖力也是一种能量，能让兽族快速达到半化形的程度，对兽族的肉身肯定有很大影响。所以，妖族的肉质肯定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据说妖族所修的都是些不正之气，说不定很难吃……再说，这虎头妖看着年岁也不小了，肉肯定又老又柴，骨头炖个汤倒是可以。”
对面的虎妖有些恍惚，人族是这个腔调的吗？还吃妖？不应该是妖吃人吗？
只听那人族略显稚嫩的声音再度传来：“大老虎，你的肉好吃吗？”
虎妖勃然大怒，瞬间忘记了对面还有一个蕴神境在场，扬起大刀，身如猛虎，飙射出去。虎妖虽然生得笨拙，动作却出奇地迅捷，眨眼间就已扑杀到陈墨跟前。
陈墨当然不怵，刚想抽出软剑迎敌，只见一个身影从旁面窜出，挡在身前。
一瞬间，陈墨已经洞悉了澹台青云的意图，剑痴澹台败给了螳尤，到底是不服气的啊，甚至因为看到陈墨一己之力解决了螳尤，更是激起了澹台的好胜之心。
澹台的剑意比先前更盛三分，迎上虎头刀……
当当当……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火星四溅，虎头刀被澹台扫中刀身，偏离了几分。虎妖顺势原地一个转身，借着力道从另一个方向劈向澹台。
澹台丝毫不慌，剑意流转，周身的剑气暴涨一丈，下一瞬，他竟疾速旋转起来……
“这是……”
陈墨略略惊讶，这是学那螳尤的招式？螳尤是以双刀斩出旋风，而此刻澹台化用而来，凭借手中长剑和周身剑意凝聚的数道剑气，威力也着实不俗。
一阵淡金色的罡风刮起，随着澹台的身影向前袭去。
虎妖看到这个变招愣了一下，随即一刀斩下。虎妖本就生得高大魁梧，这一斩更是势大力沉……
轰隆……
一人一妖悍然相撞，肉眼可见的气浪波动四散开来，澹台的身形已经顿住，长剑抵住地面，面色有些潮红。而那虎妖更是被震的倒退了十余步，才堪堪停住身形。
虎妖咧了咧嘴，狞笑道：“小子，你这是偷学了螳尤的招式吧……有点本事……佘君说的养气境的用剑少年，就是你吗？那今天，你的脑袋就借给虎爷爷一用吧！等你虎爷爷成了妖将，再给你带几壶美酒祭奠祭奠！”
澹台皱眉，并未说话，什么养气境少年？什么佘君？
只有陈墨面色有些古怪，是在说我么？佘君…应该没见过澹台……这是盯上我了？他们不是要抓各势力中有身份地位的小辈吗？盯上我做什么？
就在陈墨思考的时候，澹台和虎妖又战作一团。那些随着虎妖前来的妖兵也都纷纷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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