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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自嘲

    章邯见到门外是江木时是没有意外的神情的。

    这个庄落除了他和影密卫就只有江木,而影密卫通报的方式绝对不是拼了命似地敲首领的门。

    他背对屋内烛火长身而立在一步之外,他在等江木说明江木现在身在这里的理由。明明前一刻央求他放了自己,为什么现在又迎了上去。

    江木看着他皱眉的样子,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腰。

    这个动作让江木贴在他的身上。江木的耳朵恰好附在他的胸口,一息三至,沉缓冗长。这样的心数告诉江木章邯很镇定,他并没有因为江木突如其来的这个动作而警戒。毕竟以现在的处境,如果江木从袖间刺出一把利刃,足够从他后腰斜上刺入腹内脏器。

    但江木很快向后退回一步,回到刚开始的位置。

    在他后腰横过的是那缃色编织结绳,结绳两端被江木各牵在一只手里。

    他垂眼看来,江木说,“江木不想欠将军。这编织简单,也不够好看,但江木编了很久。”

    两手靠近,结绳两端交集,一端趋上被江木绕在手上。向里环压向下便是第一个活结,只是它在江木手里摇摇晃晃找不准方向。

    “可是,将军赠江木的是玉镯,这样的珍贵不是它就能还清的。江木是个自私的人,江木珍贵江木自己,所以江木还是有些什么可以还将军的。”

    章邯看江木,“江木应该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

    江木在努力系那只活结,点点头,“将军没有理解错。”

    “就在不久前,你让江木放了你。”

    “是的”江木还是点头,“那时江木想起了太伤心的事,所以违逆了将军。可现在江木想清楚了,只要将军愿意做这赔本生意。”

    “赔本又是从何说起?”

    手下顿住,江木仰头看他,“因为,江木并非完璧之身。”

    目光停在他的脸上,江木想或许会看到在他的唇角有自己熟悉的讥诮之意。但是没有。

    章邯的沉默只有一瞬,继而无所谓地笑笑,他毫不惊讶地说道:“像你这样的江湖中女子,在执行命令的同时难免要伤及自身。白璧微瑕,然而大美可以掩小疵。旁人在意,不过是不明白这其中的规矩。”

    他的意思是,江木,是为完成任务而以自己的清白为饵。

    这不明白的人究竟是谁?

    心里最不愿意提起之事不过是他毫无所谓、理当如此的分析。江木轻声问他,“将军的确最善察人心思。但是将军有没有想过,毕竟您不曾破开他人的胸膛亲眼目睹过那颗真心,您真的这样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过一团血肉糟粕,你觉得亲眼看着和只看表面有什么分别?”他这样回道。

    这也是那时江木将那地痞无赖的心剜出前想过的问题,为什么看似良善的人却能做出那般恶心残忍的行径?但是那颗心在手上,同样是鲜红的颜色,也是与常人无异的温暖。根本没有区别。

    “对于一个杀手而言,你对人的心过于在意了。”

    “江木记得自己之所以引起将军的注意,是因为将军认为江木无论大小之事都能做到完美。”

    “的确如此,直到那日在密林。”章邯说道,“贼骨头盗跖,你看起来很喜欢他。”

    “将军这是在猜江木的心思吗?”

    章邯笑笑,“更贴切地说,你似乎喜欢所有光亮的事物。”

    “将军意指——江木也喜欢你?”

    “影密卫,就如名字,是影子一样的存在。”他很快答道,“并非光亮之物。”

    “影子固然是黑暗的,但是阳光愈盛,影子就会更明晰的彰显。有影子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在这里正照耀着一片光亮。”江木终于将这个结绳扎好,透过他的眼眸江木甚至能看见自己艳色的唇张启道:“唯独这片光亮可能作为江木的栖身

    他眉心舒展,眼帘遮蔽。指尖自他的眉头向下,抚过鼻梁落在他的唇尖。这薄而坚毅之上有浅浅一点红色,指尖触碰轻压,这抹红色便在江木的指腹上。

    手向下是他颈侧的血脉搏动,再往下是起伏沉缓的胸口。它们曾于江木的唇下齿间湍急如潮涌,而此刻都恢复如初。

    丹砂,确实有宁神安眠之效。

    按照自己的计划达到了目的,可是这计划明明在意料之中,却仿佛超出了计划,让江木都不禁觉得有些荒唐。

    江木告诉章邯,江木站在这里,因为他亦是自己为挣扎出黑暗而追求的光亮。

    久居漆黑幽暗之地的人在重见天日之时都会被强烈的光亮灼伤眼睛,所以——“请将军温柔待江木。”

    章邯在迎合江木的动作,尽管压抑下沉吸重喘,他的汗水却不断地顺着下颔落在江木的胸口。

    他的左掌心上有一道伤口,结痂处随掌心顺着后脊循下,一点一点地激起战栗。

    “这是那日在密林时江木刺出的伤口吗?”江木问他,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江木听说,掌心的脉络就是人一生的走势,脉络起伏就是命里起落之时。这道伤口似乎截断了它们,希望落痂后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因为,在他决定做这个赔本生意之后,江木与他之间应该两清。

    白凤找到一柄光可鉴人的剑,反反复复查验过一遍才确信,自己确实没有异样。

    赤练不趁人之危?鬼可以信,白凤却不能相信!

    “……”白凤是来质问的,可是他却理屈词穷了。该怎么问?问江木有没有神志不清?有没有说梦话吐露内心的小心思?

    没说等于白问,说了又最好不问。

    在赤练眼中,只看到白凤气势汹汹赶来兴师问罪,才看她一眼,又由千百只鸟轰轰烈烈护送着离开。

    “不会是专程来看江木的吧?”赤练莫名其妙地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一行鸟,酸溜溜想道:这人的架势越来越大了。

    赤练唤出毒蛇,也施施然行走着。

    虽然走比飞低了一截,也要看是谁在走。走得这样仪态万方、妩媚异常的,除了她赤练,还能有别人么?

    可飞就不一定了,列子会飞,庄子会飞,还有大鹏鸟……哼,人就是人,干嘛要变成鸟人?

    藏身草芥的张良看着蛇群拥护的赤练,陷入了沉思。赤练和白凤这两人的关系变得越发微妙了。

    有时似乎是仇人,什么都斗;有时又仿佛情人,相互搭救。如今又诡异地带走山林间的无数动物,本来喧闹的林子,霎时变得跟死城一样。

    这不像仇人不像情人的,没目标没交锋,搞的什么鬼?

    赤练一声不吭走了?卫庄终于下定决心将她赶出流沙了么?

    “真让人刮目相看!”白凤双眉飞舞着,看的出来他情绪很高。

    相较于他的轻松和得意,卫庄则是一脸的沉重。他抬头颔首,沉沉道:“你也可以走了,随时。”

    白凤闻言惊诧。卫庄没有多说什么,拔出鲨齿,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凤笑了:“离开的事,可以以后再说。毕竟,聚散流沙现在还离不开江木。”

    卫庄不置可否:“哦?”

    “女人是早晚要走的。你让江木为了那女人选择是去是留,不是对江木的侮辱,而是对你自己的侮辱!”白凤悠悠道。截止到现在,他在这场角逐中占绝对上风。

    赤练的离去就是一个信号。

    卫庄殊无笑意,但是手中的鲨齿在空中挥出一个奇妙的弧度。一长串的枯叶随风荡起,连成一个受伤后退的人形。

    白凤淡淡哼了一声,也挥出一扇白羽钉在叶形人的咽喉,叶阵立即溃散:“你不觉得,将她托付给江木,就是在明白无误地证明你的无能吗?”

    卫庄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淡淡道:“你这功力跟以前没有明显的长进。那天那股奇怪的力量,江木怀疑跟道家的人有渊源。如果不打算就此别过,明天你可以去南方。”他说完,又看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带上她。”

    白凤又笑了:“看样子你真的自身难保了。”

    卫庄脚步沉重地走到桑海城外,在一个山泉环绕的小木屋前止了步。

    屋旁草木静穆,旧槐木建的屋子角落里却有蜿蜒流出的血液。血丝丝融入山泉中,很快就消失无形。卫庄提着的心放下来了。

    万籁俱静,说明没有埋伏。有新鲜的血腥气,说明冲突过去没多久,即使受伤的是张良,他也还来得及营救。

    “子房?”卫庄知道张良不方便出门,即使是外人难以进入的山谷底下。他一手拎着烧鸡,另一只手拖着酒壶底。

    张良在后面挖坑。他已经埋掉了三个人,还有五个在边上躺着,血已经凝固了。张良的衣袖被划破了,臂上那一大团血渍不是他的,他的伤在脚底。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就是从那儿开始的。

    “江木的伤不碍事,这儿很快就处理完了。”

    对于张良的仁慈,卫庄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是他,把尸体喂了秃鹰猛兽岂不方便得多?

    “不成。要是暴尸在外,江木怕引来狼或者蛇。听说土腥味可以辟邪,埋了虽然费事,但是安全得多。”

    张良的手脚十分迅捷,连染血的泥土都很快处理干净了。

    “江木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选这块风水宝地给他们当墓地的。”卫庄淡淡嘲讽。

    张良换了件衣服,伤口也包扎的很妥当,整个人一尘不染。卫庄伸出陶碗戏谑一碰,张良很文雅地掩袖饮尽,温和含笑回应着:“孔夫子说,要敬鬼神而远之。你知道,江木一向离经叛道,与妖魔鬼怪为伍。”

    这也是自嘲。世人都知道,张良选择在博浪沙击杀秦始皇,就是为了替全家报仇。为此,他连弟弟的尸体都不埋,竟随行带着弟弟骸骨。

    “你打算怎么办?”卫庄闷闷地喝着酒。

    就像流沙选择替帝国效命一样,如今想为秦帝国效命的亡命之徒越来越多,刺秦当然也越来越难。

    “江木总算意识到了,刺秦并不能改变秦国独大的局面。”张良苦涩地仰头一饮而尽。

    秦灭六国过去那么久了,底层百姓的仇恨情绪早已消失无踪。

    所谓国仇其实是可笑的,腐朽的六国,哪里是眷恋的所在?真正与秦始皇有仇的反而是他们这些没有立身之地的旧贵族。被剥夺了身份,旧日的三千门客都被秦王收罗去替他建宫殿、修长城。灭国之仇不共戴天,可是说到底,也就是利益之争而已。

    张良的坦诚让卫庄一瞬间不自在起来。

    “不管怎样,秦都该死!”他冷冷道

    张良神秘一笑:“这么说,你又回到商于了?”

    卫庄没有隐瞒,沉郁道:“提它做什么,不过是秦人的惺惺作态!”

    卫庄的身世一直成谜,但是张良通过仔细的分析,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譬如,他为什么那么憎恨秦国,他姓氏是卫,他会在韩国当质子……

    人世间,最悲痛的莫过于千辛万苦,最后却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以前的卫鞅是,之后的魏国也是,甚至韩非子、他张良,眼前的卫庄,都是。秦国人太狠了!

    卫庄的身份是韩王宫最大的秘密。当初魏王怕接受逃亡的商鞅会招致秦国的报复,于是将商鞅送回秦国,却将他的儿子卫庄送往临近的韩国,约定等卫庄长大后,再引渡回魏国。这也是敬爱人才的魏国能够为商鞅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卫庄从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对法家的霸王之道感触最深,魏王理所当然地以为卫庄也可以主导魏国的改革,就像李悝一样。然而等卫庄长大,魏国早已病入膏肓。

    六百里商于就是卫鞅的封地,商鞅集万千怨怼于一身,可笑地被封地上的人民驱逐。商鞅死后,张仪还以此为诱饵挑拨齐与楚的关系,破坏洹水之盟。六百里的土地,硬是被张仪诈称是六里。卫庄见此,焉能不恨?

    张良心有戚戚。秦人杀商鞅而用其法,后来嬴政杀韩非子也用其术,他作为儒家代表人物,也只能君君臣臣,顺应秦统天下的大势。要不是秦王暴虐,他张良恐怕都没有刺秦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