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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好人

    “呜呜……啊……公子……”

    楚白衣睁开眼,只听到身畔传来的巨大哭声,听起来分外悲痛。

    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女孩跪在床头,正握着自己的手腕痛哭流涕,两个打满补丁的袖口上已经湿了一大片,显然哭了很久。

    正当他迷茫时,脑海中突然涌入大量的记忆,冲得他脑仁生疼。

    刚睁开的眼,又被这股疼痛痛得闭上了。

    “嘶……”

    “啊!”

    床边的小姑娘惊叫一声,慌不迭松开了握着的冰凉手腕,随后快速向后退了几步。

    脑仁上的剧痛,令楚白衣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他感觉到,刚刚还握着自己手腕的温热小手突然颤抖了一下,缩了回去。

    楚白衣转头看去,刚刚还跪在床头的小丫头已经站了起来,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小手也在止不住的发抖。

    “公子……你……你怎么又活了……你、你刚刚明明就……你刚刚身子都凉透了!”

    小环声音颤抖着,随后又快速跪到了床头,闭着眼睛,伸出两根手指,颤抖着放到了他的鼻下。

    有气,还是热的。

    楚白衣仍旧呆滞地看着小丫头的怪异举动,随后忍不住轻轻一笑。

    小丫头收回手指,忽然扑上来,将头埋到他胸口,一把抱住了他,。

    “呜呜……公子……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啊……呜诶诶……”

    小丫头抱着楚白衣,哭得更伤心了。楚白衣看着趴在身上又哭成泪人的小丫头,心里暖暖的,也伸出瘦弱的手臂,抱住了可怜的小丫头,轻声安慰到:

    “再哭可就成猪头了,公子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哭了。”

    从脑海中的记忆来看,眼前这个小丫头,应该就是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丫鬟小环了。准确来说,既是丫鬟,也是妻子。

    小环是楚无良在押镖时捡到的女孩,在楚家当丫鬟已经有四年了。

    虽然小环自己认为是丫鬟,可无论是楚白衣还是楚无良,甚至是已故的楚夫人,都没拿她当过下人,对她也是十分的关怀。

    只是小环为了报楚无良的救命之恩,一直坚持要以丫鬟的身份服侍楚家一辈子。

    楚白衣看着怀中哭声渐渐平息的小丫头,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自己没有转生到这人身上,这小丫头悲痛之下,怕是要随楚白衣一起去。

    轻轻拍打着怀中小人儿的肩膀,楚白衣一边消化着脑中的记忆。

    此身名为楚白衣,今年十六岁。是莫国临城楚堂镖行镖头楚无良的次子,有一个亲哥哥楚少雄。

    楚家夫人楚秀香,一年前患病病死。楚无良倾家荡产为夫人治病,不但没有治好,反而掏空了楚家积攒十几年的家底。

    楚母死后,楚家无力负担佣仆。楚无良遣散佣人,没处去的小环苦苦哀求楚白衣,让她留了下来。

    大哥楚少雄在楚母去世后不久就被城外闫成山上的璇玑门领了去,上山当了修习弟子,至今没有回来过。

    两月前,楚白衣忽然病重,病症与楚母极为相似,楚无良听闻后,出了门去至今未归。

    楚白衣凭借街坊邻居的百家饭,硬是在床上撑了两个月,直到今日上午撒手人寰。

    是的,从前的楚白衣确实已经在刚刚死去,甚至连身子都凉了。

    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成为了楚白衣。

    荒诞至极,却又切切实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在地球那边的肉身恐怕也已经死掉了,毕竟自己连续在网吧通宵了一个月。

    楚白衣思索着,低头看去,怀中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睡着了。

    看着自己瘦得跟骷髅似的手臂,心中感慨万千。

    活着真好。

    想到真正的楚白衣死前对小环说的话,楚白衣大概能够猜得到,自己被父亲抛弃了。

    出门两月未归,连家书都没有一封,也没有一两银子往家里送,所幸每月大哥会往府上寄几两银子,楚白衣两人才不至于饿死在府上。

    但那钱也只够两人一天吃一顿饭,至于治病的药钱,完全拿不出来,所以楚母病后还熬了两年,楚白衣仅两月就死了。

    估计这楚无良是看自己的病没得救,也就放弃了,毕竟楚母之前倾家荡产地治都没治好,何况现在连仆人佣人都请不起的没落楚家呢。

    “可恶!可我楚白衣毕竟还是他儿子!”楚白衣心中狠狠地咒骂道,“楚无良!当真无良!”

    正当他愤愤不平时,腹中一声巨响却将他拉回现实。

    咕咕——

    他饿了。

    小环也被这响声吵醒,慌忙起身,擦了擦眼泪道:“公子稍等,奴婢这就……”

    咕咕——

    话未说完,小环的肚子也传来尴尬的响声,小丫头红着脸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忽的又抬头,坚定地向着大门走去,嘴里喊到:

    “公子等着!奴婢今天一定会端饭回来的!”

    刚走到门口,一双大手就将她拦了进来,随后,一个身着蓝色长袍,模样俊秀的青年男子跨步走了进来,右手还将坚持要出门的小环死死抱着。

    “请问阁下可是叫做楚白衣?”

    楚白衣看着来人,疑惑地打量着。自己记忆中,完全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记忆。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我就是楚白衣。”

    那人听到他的回答,拱手弯腰,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又突然跪了下来。

    “鄙人是璇玑门生门长老徐长生,今日前来,是为报丧。”

    楚白衣听到此话,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一旁本还叫嚷着要出门要饭的小环,也突然怔住了。

    璇玑门,也就是大哥所在的门派。报丧——

    难怪,难怪大哥这两月没有再往家里寄银两。

    他不敢再想,此时他只觉浑身泄气,刚刚坐起来的身子瘫软地靠在墙壁上。

    跪在地上那人抬起头,见他脸色苍白,沉默了一会,又低头俯身,双手贴地,口中念道:

    “璇玑门生门弟子楚少雄,前几日于宗门内突破时,气息不稳,气血逆流而死。”

    “楚少雄平日积德行善,济世一生,突遭不幸,乃我门之殇也。依璇玑门门规,现将其财物归家,奉遗骨入祠。”

    随后,男子右手一挥,将十枚金锭,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桌上。

    “不知,楚家祠堂在何处?”

    那青年恭敬低头,又问道。

    “没有祠堂。”楚白衣答道。

    那青年闻言,怔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没有祠堂,但是我娘亲葬在后山,我现在久病在床,无法起身,让小环领你过去吧,将哥哥葬在那里就好。”楚白衣又答到。

    那青年恭敬拱手,然后起身拍了拍小环,让她带路。

    两人走后,楚白衣仍然呆呆地看着桌上整整齐齐的金子。随后,他掀开破旧的被子,尝试下床。

    这是他病卧以来,时隔一个月第一次站立,枯瘦的双腿瘦如竹竿,颤抖着支撑着同样枯瘦的身子。

    死了一次后,这身病忽然就痊愈了,想来颇为古怪。但对现在的他来说,算是唯一的好事。

    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屋内,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冰凉,活着的感觉,此刻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脑中。

    正当他在屋内来回走动,适应新身体时,小环已经带着徐长生回到了门口。

    见他赤脚下地,两人皆是一惊,慌忙跑了进来。

    “公子!你…你…你……”小环指着楚白衣“你”了半天,却说不出来话,只是通红的双眼瞪得老大,右手手掌上下摆动,示意他坐下。

    倒是徐长生身形稳健,快速走进了屋将他扶到床上坐下,说道:

    “阁下身体虚弱,还是不要赤脚沾地为好。”

    小环听到这话,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长了好一截的鞋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金锭,低着头沉默着。

    楚白衣看着小丫头埋着头,一时也颇为尴尬。

    并非他不愿意穿鞋,只怕这家里唯一的一双鞋子,现在正穿在小环的脚上。

    小环连忙走到床边坐下,快速脱下了鞋子,恭恭敬敬地摆在了床边,又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床的那头,仍然低着头,脸上绯红。

    徐长生也不是傻子,见状只得挠了挠头,心中暗自为自己的失言向两人道了歉,然后沉声道:

    “听说临城楚家的楚公子久病在床,连起身都十分困难,刚刚见到楚公子,竟然下地走路?”

    然后他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眉头一皱,抽出楚白衣瘦弱的手腕,将两根手指搭在脉上。

    片刻后,徐长生眉头一舒,松开手指,将楚白衣的手放回被子里,道:

    “脉象虽弱,但十分平稳,不像是有病之人。公子的病,应该已经到了痊愈阶段。只是身体瘦弱,需要进补。”

    随后,他又一挥手,又是三两金锭放在了桌上。

    “这是贫道平日里攒下来的一些余钱,既然公子有用,那就先拿去吧。”

    楚白衣没有拒绝,因为他眼下确实需要这些财物,至少得先将身子补回来,找到了谋生的手段,才能硬气地拒绝他人好心的施舍。

    楚白衣拱手谢过。

    徐长生拱手回礼,随后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关于楚无良身死之事他并未告知。这少年眼下大病初愈,可再受不了打击,将兄长的变故告知就已经快撑不住了。至于楚父,还是过几日再来说吧。

    徐长生刚走到大门口,肚子忽然叫了起来。忽然想到刚刚门口那丫鬟似乎想着出去卖身换饭的事情,心中暗自庆幸。转身又向屋内走去。

    幸好,幸好,自己来得及时,拦下了那丫头,否则这少年日后知道了,怕是要自责死。

    楚白衣见徐长生去而复返,以为他是反悔了,于是从怀里拿出了三锭金子。

    小环刚走到门口,又被一双大手拦了回来。

    “二位可吃了午饭?”

    闻言,两人都低下了头,摇了摇头。

    不过眼下已经有钱了,刚刚吩咐小环出门,就是托她出去买饭吃的。

    徐长生俯下头,轻声道:“你二人如今身单力薄,切记财不外漏,否则恐有恶人,引致杀身之祸。”

    楚白衣被他这话惊出一身冷汗。

    确实,小环现在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布衣,若是拿着一大块金锭去小饭馆买饭,还不知会引来什么大麻烦。

    徐长生说完,又拿出十锭银子装进一个小袋里,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袋碎银,将两袋银子放到楚白衣手里,叮嘱道:

    “在你身子完全恢复之前,暂时用这些银子,这些钱足够你二人好吃好喝半个月了。”

    徐长生叮嘱完,又俯身凑近了他的耳朵,尴尬地说道:

    “然后……还我一锭金子,我现在所有碎银两都给你们了,身上没钱吃饭了……”

    楚白衣连忙将手里的金子递给他,徐长生拿了一锭,咳了一下,正色道:

    “一锭金子二十两白银。我去去就回,午饭我来帮你们解决。你们就暂时在此等候。”

    转头双手一背,又潇洒出门而去。

    屋内,只留赤着脚的小环坐在床脚,和面容消瘦的楚白衣躺在床上。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齐声感叹:

    “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