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工分与年终结算

    队里改旱地为水浇地修一条小水渠，就是现在的妇产医院那块地。相当于现在从主楼那边南北先修一段，然后向东拐冲着东南角这几棵松树，挨着松树北边这么一段拐弯儿水渠。当时这松树边上是一个山子，用土就是挖山子的土。这活是计件活，自己挖土自己挑，每挑一挑儿往小黑板上画一道正字。一晨活完了，由韩大爷记下來，一趟一厘十挑一分。

    同样是一挑儿一厘，但道路长短是不一样的。因为挖土是在山子这儿，所以开始时是远，然后是越来越近，最近的时候是不用扁担，装满两筐扭身就倒。所以开始的时候，这人是一挑儿一挑儿不紧不慢的，可越离越近时人们自个儿就越来越快，最后都乱成一团挤在一起了。人碰人锹碰锹，挖土装筐，转身一倒划一道儿，挖土装筐转身一倒划一道儿。忙乱一阵后逐渐远了，这人也逐浙慢了下来。

    要论计件抢分，谁也抢不过范家，范三爷带着个三儿子三条扁担，四把铁锹四副筐。离的远时范三爷一人挖土装筐，三个儿子肩不离扁担挑起装满土的筐就走，到地儿一倒回来撂下空筐钩上装满筐土的筐又走，一点不耽误功夫。近的时候自己装筐自己扣，比别人自个儿挖土装筐，再从地上抄起扁担挑起来快的多了。人家那叫分工合作。四个人平均起来比任何一个自个挖自个装自个挑的人都快多了。

    那天到了下午那晨活还没完，我就把扁担一扔坐在地上不干了，别人说你怎么坐下了，我说我不干了，我心算了一下，就我这样的自己挖土自己挑到那时已经挑了一百挑了，挣了十分了。

    说起范三爷那是过日子持家的好手，不但地里的农活样样成。在家里也不简单，能做活纳鞋底儿，还能照着镜子给自个儿剃头。勤俭到媳妇花一毛一买了把苍蝇拍子，都被范三爷说了两回不懂得省钱过日子。并且本人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串门子，照他自己的话说，没事儿你到人家去待着，走后万一人家什么东西找不着了，就首先疑惑你，没别人来过呀。再者你到人家去，正赶上人家两口子拌嘴，你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的，你是管不管，你管你不知道人家什么事儿，不管你这脚怎么往出退，没事别串门了。正经的一个本分的过日子人家。一家四个劳动力到年终结算时范三爷去领钱，扣除了每月开支还能挣回好几百块钱。范三爷数钱数的手指头累，看得旁人都眼馋。拿到钱后范三爷安排的井井有条，给女儿添件花褂子，姑娘大了得有个样。给三儿子买双新鞋，给老大老二一人三块零花，余下的收起来过日子用。

    同样是年终结算，另一家儿就是另一个样子，北边儿黄家老太太带着四个儿子，后两个孩子还在上学，娘三个在队里干活。三个人中只有二儿子算是头等劳动力，所以家中的财权在老二手中。听说去年结算的时候为钱的事，家中闹得就不痛快，所以今年结算老早的娘儿三个就等在小队办公室的门口。会计说谁签字，老大说我签字，老大低头一签字，会计把钱递到了老二手里。老二拿起钱转身就走，老太太一把没拉住，抱住老二的一条腿就坐到了地上，老大急追过来，拽着老二的胳膊从手里掰钱，老二紧攥着不撒手，老大照着老二的胳膊就是一口，老二一抡胳膊就把老大轮了个趔趄，撒腿就跑，老大追了几步没追上……

    社员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一家子的事儿坐下来好好商量，有的说有了钱先把你们家的房子修修，瞧你们家后房檐下面那个口子都能塞进一块砖了，大雨来了那不悬呀。老大说我和我妈是说拿了钱要修房子呢，去年的钱就是他拿着，告诉说存银行吃利息，可后来说修房子让他取出来，他告诉说钱没了，问他怎么没的，他就是不说，所以我们娘俩今天在这儿憋着把钱领走吗，怎么想不到弄成这样了，等着回来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这是上午九点来钟的事儿。到了下午四点来钟，老二推着一辆飞鸽牌旧自行车回来了，车后还夹着一个包。“买一辆车呀？”碰上的人问“啊。”“多少钱？”“一百二。”“哪儿买的？”“北新桥。”那时BJ的委托商行就三家，南城的天桥，西边儿的缸瓦市，北边的北新桥。“推着回来的？”“啊。”他不会骑车，回来后就在他们家门口的土道上，让别人帮着扶着车后面练车。

    听说还花了三十块钱一件，买了一绿一粉两件线提面的女棉袄。那件绿的他当时就套在了自己衣服里面，另一件粉色的送给了小冯。人们不觉就猜着了去年的钱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