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凉刀入京
没有带任何人，只有一老一小两人，走进上林后山的陵墓，拾级而上
天下人皆知，王妃陈洁出自刀林，其父便是刀林甲乙两派中甲派掌门。在陈洁墓旁，静挂着一把刀，刀名鸿鸣，刀的主人便是陈定远。
面对这把刀，目光中有些许雾气的林烽将十七年前的旧事告诉了林穆辰。
林穆辰刚刚出生之时，北凉王妃陈洁的父亲，林烽的老丈人，那座刀林甲派的掌权者陈定远闻讯万分欣喜，但碍于刀林中发生变故，并未即刻北上，而是缓了三日。就是这三日，却让老人和女儿天人相隔。
当三日后，老人带着自己唯一一位小师弟入北凉，北凉王妃陈洁已辞别人世，孩子还在啼哭，母亲却已不在。北凉王府将消息封锁，整座上林山都笼罩在悲痛之中。
老人虎目泛红，当日上林山凉王府刘烽的书房内，只有两人。老人沉声道:“林烽，你已然确定对吗?”林峰甚至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这两日的林烽全然不像那个沙场之上的大将军，除了压制住军中将领的怒火和躁动，他也在压制自己，有滔天的怒火，还有无尽的悲伤，三日前，还在上林山议事堂为孩子起名而争论谈笑的众人皆是如此。
“虽然至今还无法确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幕后确定无疑，但是……”林烽无法继续说下去。“但是你决不能起兵，对吗?”林烽点点头，老人也点点头:“一旦起兵，草原铁骑南下，马踏中原，北凉四十万铁骑会尽皆战死。你没错，放心，我送你一支奇兵。”
林烽猛然抬头。
老人接着说:“我之所以没有及时北上，想必你也清楚，刀林分裂，刀林乙派已经全部归顺朝廷，想来，这也与小洁的死有关，他们分裂出去，借朝廷之势，我就与众人商议，将整派迁入北凉道。他们皆愿助北凉军守这西北国门，至于那支奇兵，就是老头子我了。”林烽果断拒绝:“不行，绝不可能。”
老人解下腰间佩刀:“不用拒绝老夫，她是我的女儿，就此一去，虽不可报仇，但也会为我北凉出一口恶气，给我女儿出一口恶气。让那座丹凤城知道，她和你林烽，还有个长辈。人生之憾，皆尽了，死又如何？我师父临走前将还在襁褓中的小师弟交给我，让我抚养长大，那是师傅的亲儿子，如今与你年龄相仿，刀法尽得我真传，你大可将他留在身边。”
老人将那把鸿鸣交给林烽:“与你换一把北凉刀，可否?”
那日，林烽亲自出府，未带扈从，未有侍卫，未带士卒，只有两匹高头大马，他亲自送老人出凉州，面向南方，这位被视为权柄最盛的北凉王向着远去的老人背影持晚辈礼。
七日后，丹凤城内，太极殿上刚刚上早朝，一位早已在江湖甚至在庙堂中扬名，曾经位列春秋时期武评天下第六人的陈定远，挎北凉刀入城。老人轻轻抚着刀柄，于今日，新刀见血。他于此生最后时刻，不做什么刀法宗师，不做什么江湖高手，只做那个女子的父亲，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的外公。
未隐匿身形，不隐藏身份，无言无话，提北凉刀，入丹凤城。
刚刚出任宰辅的谢昌贤，手持玉笏，迈步上前沉声道:“陛下，江湖草莽陈定远大逆不道，当诛。”
年轻天子苦笑:“何必走到如此地步?既来了，就迎客吧。”
李世天子下诏令，宫城禁军退让，八百铁面御林，暗部六十龙刀亲卫齐出，斩敌，以显皇家威严。
狭长的京都御道上，自林家勤王以来，第一次堆积如此多的尸体，随着禁卫军如潮水般陡然褪去，八百面覆铁甲的御林精锐和被老皇帝李勃亲授铜符鱼袋的天字号龙刀亲卫冲杀而上，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挡住老者不计后果的进攻。
老人单脚蹬地，有着无尽岁月的御道青砖砰然炸碎，老人挥刀，刀风呼啸，刀锋之利，仿佛能裂开苍穹，劲道强如流星贯日。如若不是御林重甲惊人的防御力，恐怕会被当场拦腰截断。老人不断向前，身后就是一条猩红血路。
北凉刀上的青芒愈发强盛，甚至隐约能够看到刀锋之上仿佛有青光跳动，像是窜动的火焰。陈定远一刀挥下，甚至能听到风被撕裂。
邻近御道尽头的宣德门，老人一步微微后撤，而后骤然而掠，一刀从下到上直挑而去，开山。一刀落，老人并没有收手，拼着两侧暗部亲卫龙刀破体，再次劈出一刀，从上而下，势大力沉，断海。一挑一劈，人群中血光乍现。
浴血老者迈进宣德门，进入太极前庭，过了前庭便是太极大殿。
年轻天子不退反进，亲率百官立于太极殿门前，督战。刀法虎虎生风，刀势势如破竹，犹如猛虎出笼，蛟龙入海的老者也终于在太极殿门前杀尽了八百御林军，斩尽了龙刀卫。
战后，有望风楼曾点评:“京都中刀圣王定远，一刀起，神鬼避，一刀破光阴，一刀裂白昼。”后世因此冠有春秋刀圣。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老人让天下人明了了何为刀，何为真正的刀。老人体内气机干涸，宛若十年大旱之井，一滴不剩。望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太极殿前，那满朝重臣和年轻天子，王定远将北凉刀微微平举，刀尖直指当朝天子，老人哈哈大笑:“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当日，丹凤城内尘埃落定，一切重归寂静，夜幕降临，那座传承百年的刀法圣地，月下空照，可谓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汉阳皇帝星夜下诏传当时还任兵部侍郎的冯平光；领一千五百铁骑马踏刀林，并让已经归附朝廷的刀林乙派协助，屠林。可别说朝廷兵马，刀林乙字门派赶到时，刀林甲字众人早已北上，哪里还会坐以待毙。
据传闻，那是诸葛龙泉与新首辅谢昌贤的首次见面，两人皆进言，此事就此止步。
北凉上林山，得知老人死讯的林烽，提着老人的刀，缓缓走入上林后山，不久前，那新起了一座陵墓，王妃陈洁就葬在那。青砖为阶，林烽拾阶而上，将刀驾在墓旁，林烽呼出一口浊气:“岳父大人，走好。”
秋风拂过，秋意更浓，凉意更重。
那一日，已过不惑之年的林烽，就坐在台阶下:“媳妇啊，你怎么就抛下我走了?”
那日风大，眼里总是进沙。
天下人皆知，王妃陈洁出自刀林，其父便是刀林甲乙两派中甲派掌门。在陈洁墓旁，静挂着一把刀，刀名鸿鸣，刀的主人便是陈定远。
面对这把刀，目光中有些许雾气的林烽将十七年前的旧事告诉了林穆辰。
林穆辰刚刚出生之时，北凉王妃陈洁的父亲，林烽的老丈人，那座刀林甲派的掌权者陈定远闻讯万分欣喜，但碍于刀林中发生变故，并未即刻北上，而是缓了三日。就是这三日，却让老人和女儿天人相隔。
当三日后，老人带着自己唯一一位小师弟入北凉，北凉王妃陈洁已辞别人世，孩子还在啼哭，母亲却已不在。北凉王府将消息封锁，整座上林山都笼罩在悲痛之中。
老人虎目泛红，当日上林山凉王府刘烽的书房内，只有两人。老人沉声道:“林烽，你已然确定对吗?”林峰甚至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这两日的林烽全然不像那个沙场之上的大将军，除了压制住军中将领的怒火和躁动，他也在压制自己，有滔天的怒火，还有无尽的悲伤，三日前，还在上林山议事堂为孩子起名而争论谈笑的众人皆是如此。
“虽然至今还无法确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幕后确定无疑，但是……”林烽无法继续说下去。“但是你决不能起兵，对吗?”林烽点点头，老人也点点头:“一旦起兵，草原铁骑南下，马踏中原，北凉四十万铁骑会尽皆战死。你没错，放心，我送你一支奇兵。”
林烽猛然抬头。
老人接着说:“我之所以没有及时北上，想必你也清楚，刀林分裂，刀林乙派已经全部归顺朝廷，想来，这也与小洁的死有关，他们分裂出去，借朝廷之势，我就与众人商议，将整派迁入北凉道。他们皆愿助北凉军守这西北国门，至于那支奇兵，就是老头子我了。”林烽果断拒绝:“不行，绝不可能。”
老人解下腰间佩刀:“不用拒绝老夫，她是我的女儿，就此一去，虽不可报仇，但也会为我北凉出一口恶气，给我女儿出一口恶气。让那座丹凤城知道，她和你林烽，还有个长辈。人生之憾，皆尽了，死又如何？我师父临走前将还在襁褓中的小师弟交给我，让我抚养长大，那是师傅的亲儿子，如今与你年龄相仿，刀法尽得我真传，你大可将他留在身边。”
老人将那把鸿鸣交给林烽:“与你换一把北凉刀，可否?”
那日，林烽亲自出府，未带扈从，未有侍卫，未带士卒，只有两匹高头大马，他亲自送老人出凉州，面向南方，这位被视为权柄最盛的北凉王向着远去的老人背影持晚辈礼。
七日后，丹凤城内，太极殿上刚刚上早朝，一位早已在江湖甚至在庙堂中扬名，曾经位列春秋时期武评天下第六人的陈定远，挎北凉刀入城。老人轻轻抚着刀柄，于今日，新刀见血。他于此生最后时刻，不做什么刀法宗师，不做什么江湖高手，只做那个女子的父亲，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的外公。
未隐匿身形，不隐藏身份，无言无话，提北凉刀，入丹凤城。
刚刚出任宰辅的谢昌贤，手持玉笏，迈步上前沉声道:“陛下，江湖草莽陈定远大逆不道，当诛。”
年轻天子苦笑:“何必走到如此地步?既来了，就迎客吧。”
李世天子下诏令，宫城禁军退让，八百铁面御林，暗部六十龙刀亲卫齐出，斩敌，以显皇家威严。
狭长的京都御道上，自林家勤王以来，第一次堆积如此多的尸体，随着禁卫军如潮水般陡然褪去，八百面覆铁甲的御林精锐和被老皇帝李勃亲授铜符鱼袋的天字号龙刀亲卫冲杀而上，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挡住老者不计后果的进攻。
老人单脚蹬地，有着无尽岁月的御道青砖砰然炸碎，老人挥刀，刀风呼啸，刀锋之利，仿佛能裂开苍穹，劲道强如流星贯日。如若不是御林重甲惊人的防御力，恐怕会被当场拦腰截断。老人不断向前，身后就是一条猩红血路。
北凉刀上的青芒愈发强盛，甚至隐约能够看到刀锋之上仿佛有青光跳动，像是窜动的火焰。陈定远一刀挥下，甚至能听到风被撕裂。
邻近御道尽头的宣德门，老人一步微微后撤，而后骤然而掠，一刀从下到上直挑而去，开山。一刀落，老人并没有收手，拼着两侧暗部亲卫龙刀破体，再次劈出一刀，从上而下，势大力沉，断海。一挑一劈，人群中血光乍现。
浴血老者迈进宣德门，进入太极前庭，过了前庭便是太极大殿。
年轻天子不退反进，亲率百官立于太极殿门前，督战。刀法虎虎生风，刀势势如破竹，犹如猛虎出笼，蛟龙入海的老者也终于在太极殿门前杀尽了八百御林军，斩尽了龙刀卫。
战后，有望风楼曾点评:“京都中刀圣王定远，一刀起，神鬼避，一刀破光阴，一刀裂白昼。”后世因此冠有春秋刀圣。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老人让天下人明了了何为刀，何为真正的刀。老人体内气机干涸，宛若十年大旱之井，一滴不剩。望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太极殿前，那满朝重臣和年轻天子，王定远将北凉刀微微平举，刀尖直指当朝天子，老人哈哈大笑:“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当日，丹凤城内尘埃落定，一切重归寂静，夜幕降临，那座传承百年的刀法圣地，月下空照，可谓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汉阳皇帝星夜下诏传当时还任兵部侍郎的冯平光；领一千五百铁骑马踏刀林，并让已经归附朝廷的刀林乙派协助，屠林。可别说朝廷兵马，刀林乙字门派赶到时，刀林甲字众人早已北上，哪里还会坐以待毙。
据传闻，那是诸葛龙泉与新首辅谢昌贤的首次见面，两人皆进言，此事就此止步。
北凉上林山，得知老人死讯的林烽，提着老人的刀，缓缓走入上林后山，不久前，那新起了一座陵墓，王妃陈洁就葬在那。青砖为阶，林烽拾阶而上，将刀驾在墓旁，林烽呼出一口浊气:“岳父大人，走好。”
秋风拂过，秋意更浓，凉意更重。
那一日，已过不惑之年的林烽，就坐在台阶下:“媳妇啊，你怎么就抛下我走了?”
那日风大，眼里总是进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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