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之初，性本善
问风之界，气分灵元，大道所言，成道在天。
求道难，只言飘渺道不凡！问道难，唯恐三千道堕凡...
问风界，洛曜纪四千九百六十六年，十一月之五。
灵域，修道宗门东玄门，外门。
深冬降临，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仿佛冰冻着一切生机，就连乱石山下那片松林中往常嬉闹的夜莺，也在今夜彻底销声匿迹。
渐渐地，毫无绿意的乱石山上刮起寒风，愈演愈烈，随着一阵又一阵寒风吹来，无尽飞雪带着刺骨凉意，不知飘入了何人梦境...
“阿芜又听见爹娘哭声...又摸到小圆阿姐身上的血了...”
“为什么那些坏人总是欺负阿芜？还骂阿芜是扫把星...”
“云鸾姐姐！阿芜又梦见你声音！也梦见姐姐带着我去求道了！”
“师兄师姐们为什么也要欺负阿芜？阿芜不是他们的师弟吗？”
“他们说我是瞎子，是没有道根的废物...难道阿芜没有眼睛，没有道根就不能修道吗...”
“云鸾姐姐！清清师姐已经告诉阿芜修道的方法了！你一定要等着阿芜，等阿芜捡够一万旦柴火！修成了道就去找你！”
“好饿...好冷...”
随着内心梦境中那些漫长且孤独的声音落寞，梦醒了。
乱石山顶，独一间的破败灶房内，此刻正有一名十三岁少年躺在一角的干草上。
似被这严酷的寒冬给唤醒，衣不遮体的他，一醒来就感受到屋外无尽寒意的袭来，这使他揉搓着僵硬小手的同时，也从旁边抓来一大把干草盖到自己瘦弱且满是伤痕的小身躯上，似想汲取着那微不足道的温暖。
“云鸾姐姐，阿芜好冷！阿芜想你了！你在哪里...”
再次躺回干草堆上蜷缩着身体，在无尽寒风的洗礼下，他瘦小的躯体尽管在干草的庇护下都是冷得颤抖，那之后他又带着无尽孤独与思念，再次入了梦境…
他叫尘芜，是个孤儿，也是个瞎子。
虽然是个孤儿，但尘芜也拥有亲人，只是他的养父母和阿姐为了保护年幼的他，早已消陨在了两场血祸之中。
那之后，孤独弱小的他，又遇到了唯一的亲人姐姐，也是她将幼小的尘芜从厄难中解救，带着小尘芜一起去求道。然而上天再次戏弄，在那一年的宗门战火中，尘芜终也听到她声音的渐落渐远...
天生没有眼睛，他的世界中没有太阳，也望不见繁星，内心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未有色彩的黑暗。所以从小尘芜只能靠触觉和听觉来感受这世界上所有事物的轮廓以及声音。
正因如此，在无数个睡去的夜晚梦境中，他都能听见那些永恒刻在记忆里的凄厉声音，在无数的日夜里摧残着他那稚嫩而又脆弱的心灵。
自那次姐弟两人分别已过去一年多时间，也是从那天之后，没有道根的尘芜仍被那个发动战火的宗门，也就是现在这东玄门选中，被抓到外门的最外围做起了柴房杂役。
刚开始时，他还觉得委屈，直到师兄师姐们告诉没有道根的他也可以修道之后，尘芜也渐渐习惯了这东玄外门内噩梦般的杂役生活。
一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尘芜在自己师兄师姐的指导下早出晚归，默默地承受着他们的教导，哪怕经常挨饿挨打，他都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感觉到了满足，他坚信着，这也是修道的必经一环。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小瞎子尘芜开始了自己漫长且孤独的求道寻姐故事！
黑暗的世界中没有一丝的画面，仍旧只有无数折磨着他幼小心灵的声音。不知过去多久又是一阵寒意从破烂的窗口外袭来，陷入梦境的他又被严酷的寒冬召回了现实。
坐起身，这次尘芜没有再躺下，而是摸着地面，有些笨拙的向火灶中增添着柴火。没有眼睛，却能清晰感受到寒意吹来的方向，接着尘芜颤抖着身体向窗口走去。
窗户没有遮挡物，尘芜只能用地上的干草替代，在潦草地遮蔽了寒风之后，他再次回到那灶火处蜷缩着坐下。尽管这是在屋内，旺盛的火焰仍旧无法温暖到他的身心。
“都一年了，为什么阿芜还是没有成为天人？为什么我还没成为修道者？”
并未留恋那温暖太久，摸着火灶，尘芜在失落中缓慢站起，尽管体内寒气被驱散了许多，但他身体依旧在发颤。此时天空还是黑暗的，然而作为瞎子，没有太多时间观念的他也是早早的起床。
“姐姐告诉过阿芜坚持就是胜利！阿芜一定要克服困难！阿芜要去捡材了！”
自言自语地下定着决心，随后他摸索着来到那紧闭着的门口，只是刚离开火灶，寒意就再次袭来，这使本就衣衫破旧单薄的他又是打了个冷颤。
“今天怎么这么冷...”
说着，尘芜熟练的打开门栓，只是当柴房门被打开的瞬间，却感觉到一股比之前寒意更加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顷刻便吹打在自己身躯上。
“下雪了吗？”
冰雪飘零，大地成霜。光秃秃的乱石山上气温骤降，口中呼出热气，尘芜小脸变得无比的干燥。
颤抖着身子，伸出手感受着无尽寒意轻飘到掌上，这也是尘芜第一次深刻感受到隆冬大雪所带来的刺骨冰凉。
虽然很怕冷，但洗礼了那寒气之后，他的身体好像已经适应了那股寒冷，也不再发颤。
早已下定决心，尘芜并没有选择继续在这温暖屋中停留，没有鞋穿，光着脚丫就向前迈去。不过刹那间尘芜想到什么，又是将自己渐渐变得红润的小脚收了回来。
“以前师兄师姐他们都会用丝线戏弄阿芜，今天会不会也有？”
淳朴的小脸上露出思索之意，随后他走回房内拿出一支木棍，再次回到门口笨拙地试探着前方冰寒地面是否被布置有某种陷阱。
“居然没有！果然师兄师姐都是好人！”
发现没有任何障碍物，尘芜小脸上有些惊喜。说完，尘芜回忆着自己感觉中的道路，十分熟练的踩踏着刺骨冰雪走到了院外一条更加寒冷的积雪石道上。
“这是什么...”
小脸上还残留惊喜，只是当他兴奋地踏上那条石路没走出几步的时候，尘芜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脚踝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导致他重心不稳，瞬间就摔到了冷硬的石路上。
快速爬坐起来，尘芜强忍住脚踝上传来的剧痛，快速驱使着自己干瘦的小手奋力将夹着自己右脚的铁块弄了下来。
摸到是没有钢齿捕兽夹一类的东西后，尘芜将其放到旁边，这才满脸委屈地揉搓起自己又变得淤青的脚踝。
“师兄师姐们都是好人，可为什么每天都要戏弄阿芜...”
扒着一旁有些腐朽的木栏站起，尘芜委屈的嘟嚷着小嘴，知道又是那些师兄师姐在戏弄自己。但他却没有任何憎恨之意，之后快速平复下了自己内心的委屈。
“师兄师姐们说这是修道的必经过程！所以阿芜不能在这里放弃！”
好似在一瞬间又找回了心中的坚定，尽管此时脚踝处还有阵阵余痛传来，但尘芜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小心翼翼地扶着旁边木栏，一路谨慎，在黑夜风雪洗礼之下，瞎子少年沿着已堆积了不少霜雪的石路，往乱石山下踉跄走去。
“以前下雪的时候都有姐姐陪着我，现在姐姐不在身边，阿芜一定要坚强！阿芜这是在完成姐姐的梦想！阿芜这是在修道！”
缓慢走下乱世山，孤独走进一片松林，乃至手脚都被冻得僵硬通红，尘芜依旧坚持着心中某人的修道梦想，一直坚定地踏着冰冷的路面前行。
穿过茂密松林，踏过山间小溪，就这样，大概半个时辰过去。直到他的身体乃至血液都被冻的迟缓僵硬，最终尘芜也是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片满是枯树的山谷之地。
此时天空依旧黑暗，风雪仍旧飘零，远处也久久不见黎明的到来。
“到了吗！”
摸着石道旁一棵具有明显特征的枯树，尘芜被冻得快要麻木的小脸上也是僵硬的浮出一抹开怀笑容。
哪怕此地温度更加寒冷，他也没有犹豫，蹲下身子，绕过木栏，赤脚就走进了那片早已堆积上厚厚冰雪的枯树林当中。
此处是东玄外门边沿地带的一处小山谷，其内有着许多常年都毫无生机的朽木枯树，而这里就是尘芜的目的地，同样也是宗门内那些师兄师姐为他指点，每日来捡材，捡够万旦就可以让没有道根的他修成道的地方！
此山谷中央还有着一片宽阔的湖潭，众多的枯木绕其而生，只是此时那湖潭早已被无尽霜寒给冰封，显得更加死寂。
仿佛这里的寒意已是到达了极致，此刻尘芜更加僵硬的脚丫踏在厚软的积雪上，身体又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行动也变得极其缓慢，但他仍旧坚持着穿行在枯树之间。
“已经积了这么厚的雪吗？看来阿芜应该早一点出来捡材的...”
脚丫以及小腿大部分都没入了积雪当中，尽管冰寒冻骨，但尘芜仍旧在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扒拉着还未完全埋进雪中的枯枝，只是和往常不一样，今天他的收获太少，没有收集到几簇掉落的枯枝，显然多数都被掩埋进了雪下。
“好冷...”
嘴唇已变得极其干燥，他本就瘦弱的身躯此刻穿行在无尽冰雪当中，这使他内脏都是感觉到了天地间残酷冰寒的问候。
“不行...阿芜还没收集到足够的柴火，不然会没有饭吃...回去又得被师兄师姐们打骂...”
就连他的声音此时都在不利索中颤抖起来，甚至在寒气的侵蚀下尘芜早已感觉不到脚踝以及身上伤痕的痛楚。渐渐的一股浓烈的昏沉之意浮上脑海，一瞬间竟没站稳，跪倒进了积雪中。
“好冷...好饿...”
“阿芜快要坚持不住了...”
身体彻底没入积雪，随着天际那似无穷无尽的大雪飘下，此刻的他仅剩下一个脑袋还坚持的浮在雪面上。
“阿芜快不行了...阿芜这是快死了吗？可阿芜还没找到姐姐呢...”
“云鸾姐姐...”
随着此时脑袋内的昏沉之意越来越浓烈，仿佛话语间就随时可能昏迷过去，但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只存在记忆世界中女子脸部的轮廓时，尘芜却是坚强地破开身上积压的冰雪站了起来！
“是啊...阿芜这是在修道！等阿芜修成了道...师兄师姐就允许阿芜下山去寻找姐姐了！所以...阿芜还不能倒下！”
说话都十分的吃力，此时的他犹如回光返照般，小脸麻木着再次艰难挪动起自己的脚步，同时他更是伸手去抓起身前的冰雪不断地往自己口中送去。
抱着为数不多的几簇枯枝，身体好似在一阵冻心的冰寒之后恢复了一些热量和力气，随后再次踏着积雪，尘芜又在雪下缓慢地翻找起来。
“阿芜要快点捡够足够的柴火...阿芜要快点修成道！阿芜要找到姐姐...”
虽然身体还动着，不断地拨开地面地积雪，但此时他的身心好似都已经麻木，尽管刨去了身前地上的所有积雪，他依旧在挖，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哪怕自己双手在接触到冻土变得伤痕累累，溢出的鲜血瞬间化为血冰他依旧再挖。
此刻的他不仅仅身心被残酷寒气给冻结，就连思想和意志都在这无尽冰雪的摧残下快速消亡...
曾经，上天总会在他危难时候，为他打开一扇窗，但今日好似不再眷顾他，反而拿着他的生命开了个更残酷的玩笑。
这一刻，原本很常规的风雪却大作起来，伴随着远处山林渐起的火光，更加剧烈的风雪骤然降下。
无尽暴雪之中，尘芜又是跪倒在地，只是此刻他身体渐渐被俯冲而至的大雪掩埋，手上的动作也在此刻停滞。
身体与冰雪相融，血液在此刻凝结成冰，仅当他呼出那最后一口热气之时，尘芜深刻的明晓着自己的生命在走向尽头。
“对不起...云鸾姐姐...阿芜已经撑不到...再见到你的时候了...”
“对不起...”
那一刻，他耳边又是响起了曾经无数次折磨自己的声音，同时也听到了自己姐姐那无比温柔哄睡声音。若是有眼睛，此时他只想放肆在绝望冰寒中大哭一场，然而作为瞎子的他却是流不出眼泪。
哪怕如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怪罪任何人，也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仍旧觉得是自己没有完成姐姐的梦想，仍旧在这最后的绝望中愧疚的向着自己姐姐道歉，直至他气息彻底湮灭...
在一些修道者眼中，凡人无论男女，老人还是孩童，他们的命都如同草菅，没有任何价值，但凡有着价值，他们就会一直利用，直到他老去，骨散野地。
尘芜就是这样，以至于现今十三岁的他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是在这里遭受着百般折磨与欺凌。
只因他善良，只因他淳朴，没有眼睛的他看不到这世界上许多美丽风景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对善恶好坏的辨别能力。以至于在那最后，他仍旧深信着师兄师姐告诉自己那荒唐且可笑的修道之途...
与冰雪相融，厚重积雪中他一动不动，好似生命气息已完全消失。不知何时起，天空更加明亮起来，只是这明亮却是被周围无尽的山火给照亮。
若是他能看到此刻景象，肯定会认为又是自己带来了灾厄，导致现在东玄门整个山门都被一股神秘的势力给覆灭！
“禀公...圣女，这里还有一个活口。”
风雪中那冻结的冰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年轻男女，只是他们未曾踏足冰面，而是漂浮在半空中。
“你去将他带过来。”
“圣女不杀了他？”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未有道根，只是个普通人，东玄门本就是为了给宗门一个交代所灭，因果不至于牵扯到一个凡俗之人身上。”
“可是...”
男子迟疑，想说些什么，却被那蒙纱女子一眼望回了口中。
在那之后男子以一种奇异之力，直接一掌吹散埋葬住小小少年身体的霜雪，并一抓将他身体隔空抓到了女子前方。
望着全身单薄且身上满是伤痕的瘦弱少年，那女子顿时柳眉紧皱。
届时天地掀起一阵狂风，一道寒芒从她眼眸中射出，随着她抬手之间，奇异之气瞬时从她掌中飞出，刹那吹散此方天际飘零风雪的同时更是崩灭了前方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山岳！
看到女子这一掌以及她眸中的冰寒，一旁男子无比惊骇，没敢发声。
“果然我还是经历少了！不曾想...在我等眼皮之下的地域，竟还有着对凡人都如此狠辣的宗派！”
冰冷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立马她视线一转，凝望向那男子。
“你马上派人去告知管辖此方的领主，汇报此事给他听，让他在我下次归来时给我个交代。”
“这......”
“听不懂吗？”
“遵命...”
男子本是迟疑，但见女子冰冷目光愈加浓郁后，脊背发凉的同时也躬拜快速离开。
在他离开后，女子秀眉这才渐渐舒缓下来，随后她再次望向前方的小少年。
“哪怕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至少我希望处于我庇护下的你们能平凡的过完这一生...”
抬首望向那逐渐开始明朗的天空，此刻她眸中的隐忧仿佛被无限放大，声音更像某种无声的叹息。
“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就在女子出神之时，原本那应该深深昏迷的少年却苏醒了过来，听着他那无比虚弱的声音，再看到他那睁不开的双眼，女子眸中满是复杂，苦涩且难言。
“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坚强的意志救了你自己！”
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的原因，以至于平日里冷傲的她在望向此刻的凡人少年时显得格外温和。
这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被残酷冰雪夺走了半条命，如今听到动静声坚强醒来的尘芜！
“刚才阿芜听到有动静声...以为是云鸾姐姐来找我了！姐姐...你的声音和云鸾姐姐的声音好像呀...”
“阿芜吗...别说话，现在的你很虚弱。”
眸中露出几抹担忧，同时女子也有些惊异眼前的凡人少年，在经络与血液被冰冻的情况下还能保留着意识醒来。
“我知道是姐姐救了我...那姐姐就是好人！”
“只是...对不起姐姐...我是个瞎子，看不清你的脸...你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我想...将你记住！”
似没有听到女子话语一般，此刻无比虚弱的尘芜脸上艰难的露出淳朴笑容，似在征求女子同意。
“嗯，你摸吧！”
听着尘芜如此虚弱却坚持着说出的话语，女子脸上更是复杂。随后她立即挥手，尘芜的身体就漂浮过来被她双臂搂住。
“姐姐怀里好温暖...也好香！”
感受着那被人抱住的久违温暖，尘芜艰难的抬起冰冷小手，最终透过她脸上的纱巾，颤抖着触摸到了女子那温柔的脸庞。
“对不起姐姐...阿芜的小手很冰凉...”
“没事！”
就在尘芜触摸记忆着女子脸庞轮廓的时候，这一幕正巧被远处半空中已赶回来的那男子望见，旋即他目中立马闪出一丝阴沉，不过很快被他隐去，随后快速飞至女子前方恭敬拜见。
“禀圣女，我已派人给那领主送去消息，现在我们如何打算？”
“谢谢...姐姐......”
男子话语说完，尘芜的小手也收了回来。此刻尘芜感觉到自己脑中又传来一阵强烈的昏沉之意，随即僵硬的小脸上再次强行展露出一抹感激笑容，那之后又是昏死了过去。
随着尘芜意识消失，女子也一改复杂之容，瞬时她脸上再次变回刚开始那样的冰冷，这才望向男子。
“通知所有人即可启程，绕开边境大关，隐秘回宗。”
“是！”
深深看了一眼还被女子搂住的尘芜，随后那男子随手唤出隐藏在天际的大型飞舟，毫不犹豫向舟上飞去。之后陆陆续续又有着几十道隐晦人影从曾经的东玄门内外山门各地冲跃而起，踏上了飞舟。
“我身边正好缺个童子，你且是个瞎子也正好！”
又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随后她左腕一抬，立马一枚丹药浮现于她手中，旋即轻柔地送入尘芜口中。之后她抱着尘芜小身体也是飞上了上去。
刹那间，飞舟消失，也随着她们的离开，天地间再次降下了无尽霜雪。
那之后，山火灭却，风雪又变得猛烈起来，哪怕埋葬已沦为废墟的整个东玄山门也不见停歇…
“云鸾姐姐！阿芜今天遇见了一位和你一样温柔的姐姐！”
“是她救了我！让我还能活下去！让我还能去找你！而且那位姐姐还抱着阿芜飞天了！她是一名真正的天人姐姐！”
尽管在梦中，在那梦不到任何画面的痛苦黑暗中，他都在想着世界的美丽，回忆着曾经与自己姐姐一起走过的一切，又是感恩着一位陌生姐姐给予自己的温暖！
或许这便是现在的尘芜作为凡人的淳朴，同样也是他作为少年时，依旧如孩童般的纯真…
求道难，只言飘渺道不凡！问道难，唯恐三千道堕凡...
问风界，洛曜纪四千九百六十六年，十一月之五。
灵域，修道宗门东玄门，外门。
深冬降临，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仿佛冰冻着一切生机，就连乱石山下那片松林中往常嬉闹的夜莺，也在今夜彻底销声匿迹。
渐渐地，毫无绿意的乱石山上刮起寒风，愈演愈烈，随着一阵又一阵寒风吹来，无尽飞雪带着刺骨凉意，不知飘入了何人梦境...
“阿芜又听见爹娘哭声...又摸到小圆阿姐身上的血了...”
“为什么那些坏人总是欺负阿芜？还骂阿芜是扫把星...”
“云鸾姐姐！阿芜又梦见你声音！也梦见姐姐带着我去求道了！”
“师兄师姐们为什么也要欺负阿芜？阿芜不是他们的师弟吗？”
“他们说我是瞎子，是没有道根的废物...难道阿芜没有眼睛，没有道根就不能修道吗...”
“云鸾姐姐！清清师姐已经告诉阿芜修道的方法了！你一定要等着阿芜，等阿芜捡够一万旦柴火！修成了道就去找你！”
“好饿...好冷...”
随着内心梦境中那些漫长且孤独的声音落寞，梦醒了。
乱石山顶，独一间的破败灶房内，此刻正有一名十三岁少年躺在一角的干草上。
似被这严酷的寒冬给唤醒，衣不遮体的他，一醒来就感受到屋外无尽寒意的袭来，这使他揉搓着僵硬小手的同时，也从旁边抓来一大把干草盖到自己瘦弱且满是伤痕的小身躯上，似想汲取着那微不足道的温暖。
“云鸾姐姐，阿芜好冷！阿芜想你了！你在哪里...”
再次躺回干草堆上蜷缩着身体，在无尽寒风的洗礼下，他瘦小的躯体尽管在干草的庇护下都是冷得颤抖，那之后他又带着无尽孤独与思念，再次入了梦境…
他叫尘芜，是个孤儿，也是个瞎子。
虽然是个孤儿，但尘芜也拥有亲人，只是他的养父母和阿姐为了保护年幼的他，早已消陨在了两场血祸之中。
那之后，孤独弱小的他，又遇到了唯一的亲人姐姐，也是她将幼小的尘芜从厄难中解救，带着小尘芜一起去求道。然而上天再次戏弄，在那一年的宗门战火中，尘芜终也听到她声音的渐落渐远...
天生没有眼睛，他的世界中没有太阳，也望不见繁星，内心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未有色彩的黑暗。所以从小尘芜只能靠触觉和听觉来感受这世界上所有事物的轮廓以及声音。
正因如此，在无数个睡去的夜晚梦境中，他都能听见那些永恒刻在记忆里的凄厉声音，在无数的日夜里摧残着他那稚嫩而又脆弱的心灵。
自那次姐弟两人分别已过去一年多时间，也是从那天之后，没有道根的尘芜仍被那个发动战火的宗门，也就是现在这东玄门选中，被抓到外门的最外围做起了柴房杂役。
刚开始时，他还觉得委屈，直到师兄师姐们告诉没有道根的他也可以修道之后，尘芜也渐渐习惯了这东玄外门内噩梦般的杂役生活。
一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尘芜在自己师兄师姐的指导下早出晚归，默默地承受着他们的教导，哪怕经常挨饿挨打，他都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感觉到了满足，他坚信着，这也是修道的必经一环。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小瞎子尘芜开始了自己漫长且孤独的求道寻姐故事！
黑暗的世界中没有一丝的画面，仍旧只有无数折磨着他幼小心灵的声音。不知过去多久又是一阵寒意从破烂的窗口外袭来，陷入梦境的他又被严酷的寒冬召回了现实。
坐起身，这次尘芜没有再躺下，而是摸着地面，有些笨拙的向火灶中增添着柴火。没有眼睛，却能清晰感受到寒意吹来的方向，接着尘芜颤抖着身体向窗口走去。
窗户没有遮挡物，尘芜只能用地上的干草替代，在潦草地遮蔽了寒风之后，他再次回到那灶火处蜷缩着坐下。尽管这是在屋内，旺盛的火焰仍旧无法温暖到他的身心。
“都一年了，为什么阿芜还是没有成为天人？为什么我还没成为修道者？”
并未留恋那温暖太久，摸着火灶，尘芜在失落中缓慢站起，尽管体内寒气被驱散了许多，但他身体依旧在发颤。此时天空还是黑暗的，然而作为瞎子，没有太多时间观念的他也是早早的起床。
“姐姐告诉过阿芜坚持就是胜利！阿芜一定要克服困难！阿芜要去捡材了！”
自言自语地下定着决心，随后他摸索着来到那紧闭着的门口，只是刚离开火灶，寒意就再次袭来，这使本就衣衫破旧单薄的他又是打了个冷颤。
“今天怎么这么冷...”
说着，尘芜熟练的打开门栓，只是当柴房门被打开的瞬间，却感觉到一股比之前寒意更加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顷刻便吹打在自己身躯上。
“下雪了吗？”
冰雪飘零，大地成霜。光秃秃的乱石山上气温骤降，口中呼出热气，尘芜小脸变得无比的干燥。
颤抖着身子，伸出手感受着无尽寒意轻飘到掌上，这也是尘芜第一次深刻感受到隆冬大雪所带来的刺骨冰凉。
虽然很怕冷，但洗礼了那寒气之后，他的身体好像已经适应了那股寒冷，也不再发颤。
早已下定决心，尘芜并没有选择继续在这温暖屋中停留，没有鞋穿，光着脚丫就向前迈去。不过刹那间尘芜想到什么，又是将自己渐渐变得红润的小脚收了回来。
“以前师兄师姐他们都会用丝线戏弄阿芜，今天会不会也有？”
淳朴的小脸上露出思索之意，随后他走回房内拿出一支木棍，再次回到门口笨拙地试探着前方冰寒地面是否被布置有某种陷阱。
“居然没有！果然师兄师姐都是好人！”
发现没有任何障碍物，尘芜小脸上有些惊喜。说完，尘芜回忆着自己感觉中的道路，十分熟练的踩踏着刺骨冰雪走到了院外一条更加寒冷的积雪石道上。
“这是什么...”
小脸上还残留惊喜，只是当他兴奋地踏上那条石路没走出几步的时候，尘芜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脚踝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导致他重心不稳，瞬间就摔到了冷硬的石路上。
快速爬坐起来，尘芜强忍住脚踝上传来的剧痛，快速驱使着自己干瘦的小手奋力将夹着自己右脚的铁块弄了下来。
摸到是没有钢齿捕兽夹一类的东西后，尘芜将其放到旁边，这才满脸委屈地揉搓起自己又变得淤青的脚踝。
“师兄师姐们都是好人，可为什么每天都要戏弄阿芜...”
扒着一旁有些腐朽的木栏站起，尘芜委屈的嘟嚷着小嘴，知道又是那些师兄师姐在戏弄自己。但他却没有任何憎恨之意，之后快速平复下了自己内心的委屈。
“师兄师姐们说这是修道的必经过程！所以阿芜不能在这里放弃！”
好似在一瞬间又找回了心中的坚定，尽管此时脚踝处还有阵阵余痛传来，但尘芜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小心翼翼地扶着旁边木栏，一路谨慎，在黑夜风雪洗礼之下，瞎子少年沿着已堆积了不少霜雪的石路，往乱石山下踉跄走去。
“以前下雪的时候都有姐姐陪着我，现在姐姐不在身边，阿芜一定要坚强！阿芜这是在完成姐姐的梦想！阿芜这是在修道！”
缓慢走下乱世山，孤独走进一片松林，乃至手脚都被冻得僵硬通红，尘芜依旧坚持着心中某人的修道梦想，一直坚定地踏着冰冷的路面前行。
穿过茂密松林，踏过山间小溪，就这样，大概半个时辰过去。直到他的身体乃至血液都被冻的迟缓僵硬，最终尘芜也是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片满是枯树的山谷之地。
此时天空依旧黑暗，风雪仍旧飘零，远处也久久不见黎明的到来。
“到了吗！”
摸着石道旁一棵具有明显特征的枯树，尘芜被冻得快要麻木的小脸上也是僵硬的浮出一抹开怀笑容。
哪怕此地温度更加寒冷，他也没有犹豫，蹲下身子，绕过木栏，赤脚就走进了那片早已堆积上厚厚冰雪的枯树林当中。
此处是东玄外门边沿地带的一处小山谷，其内有着许多常年都毫无生机的朽木枯树，而这里就是尘芜的目的地，同样也是宗门内那些师兄师姐为他指点，每日来捡材，捡够万旦就可以让没有道根的他修成道的地方！
此山谷中央还有着一片宽阔的湖潭，众多的枯木绕其而生，只是此时那湖潭早已被无尽霜寒给冰封，显得更加死寂。
仿佛这里的寒意已是到达了极致，此刻尘芜更加僵硬的脚丫踏在厚软的积雪上，身体又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行动也变得极其缓慢，但他仍旧坚持着穿行在枯树之间。
“已经积了这么厚的雪吗？看来阿芜应该早一点出来捡材的...”
脚丫以及小腿大部分都没入了积雪当中，尽管冰寒冻骨，但尘芜仍旧在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扒拉着还未完全埋进雪中的枯枝，只是和往常不一样，今天他的收获太少，没有收集到几簇掉落的枯枝，显然多数都被掩埋进了雪下。
“好冷...”
嘴唇已变得极其干燥，他本就瘦弱的身躯此刻穿行在无尽冰雪当中，这使他内脏都是感觉到了天地间残酷冰寒的问候。
“不行...阿芜还没收集到足够的柴火，不然会没有饭吃...回去又得被师兄师姐们打骂...”
就连他的声音此时都在不利索中颤抖起来，甚至在寒气的侵蚀下尘芜早已感觉不到脚踝以及身上伤痕的痛楚。渐渐的一股浓烈的昏沉之意浮上脑海，一瞬间竟没站稳，跪倒进了积雪中。
“好冷...好饿...”
“阿芜快要坚持不住了...”
身体彻底没入积雪，随着天际那似无穷无尽的大雪飘下，此刻的他仅剩下一个脑袋还坚持的浮在雪面上。
“阿芜快不行了...阿芜这是快死了吗？可阿芜还没找到姐姐呢...”
“云鸾姐姐...”
随着此时脑袋内的昏沉之意越来越浓烈，仿佛话语间就随时可能昏迷过去，但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只存在记忆世界中女子脸部的轮廓时，尘芜却是坚强地破开身上积压的冰雪站了起来！
“是啊...阿芜这是在修道！等阿芜修成了道...师兄师姐就允许阿芜下山去寻找姐姐了！所以...阿芜还不能倒下！”
说话都十分的吃力，此时的他犹如回光返照般，小脸麻木着再次艰难挪动起自己的脚步，同时他更是伸手去抓起身前的冰雪不断地往自己口中送去。
抱着为数不多的几簇枯枝，身体好似在一阵冻心的冰寒之后恢复了一些热量和力气，随后再次踏着积雪，尘芜又在雪下缓慢地翻找起来。
“阿芜要快点捡够足够的柴火...阿芜要快点修成道！阿芜要找到姐姐...”
虽然身体还动着，不断地拨开地面地积雪，但此时他的身心好似都已经麻木，尽管刨去了身前地上的所有积雪，他依旧在挖，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哪怕自己双手在接触到冻土变得伤痕累累，溢出的鲜血瞬间化为血冰他依旧再挖。
此刻的他不仅仅身心被残酷寒气给冻结，就连思想和意志都在这无尽冰雪的摧残下快速消亡...
曾经，上天总会在他危难时候，为他打开一扇窗，但今日好似不再眷顾他，反而拿着他的生命开了个更残酷的玩笑。
这一刻，原本很常规的风雪却大作起来，伴随着远处山林渐起的火光，更加剧烈的风雪骤然降下。
无尽暴雪之中，尘芜又是跪倒在地，只是此刻他身体渐渐被俯冲而至的大雪掩埋，手上的动作也在此刻停滞。
身体与冰雪相融，血液在此刻凝结成冰，仅当他呼出那最后一口热气之时，尘芜深刻的明晓着自己的生命在走向尽头。
“对不起...云鸾姐姐...阿芜已经撑不到...再见到你的时候了...”
“对不起...”
那一刻，他耳边又是响起了曾经无数次折磨自己的声音，同时也听到了自己姐姐那无比温柔哄睡声音。若是有眼睛，此时他只想放肆在绝望冰寒中大哭一场，然而作为瞎子的他却是流不出眼泪。
哪怕如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怪罪任何人，也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仍旧觉得是自己没有完成姐姐的梦想，仍旧在这最后的绝望中愧疚的向着自己姐姐道歉，直至他气息彻底湮灭...
在一些修道者眼中，凡人无论男女，老人还是孩童，他们的命都如同草菅，没有任何价值，但凡有着价值，他们就会一直利用，直到他老去，骨散野地。
尘芜就是这样，以至于现今十三岁的他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是在这里遭受着百般折磨与欺凌。
只因他善良，只因他淳朴，没有眼睛的他看不到这世界上许多美丽风景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对善恶好坏的辨别能力。以至于在那最后，他仍旧深信着师兄师姐告诉自己那荒唐且可笑的修道之途...
与冰雪相融，厚重积雪中他一动不动，好似生命气息已完全消失。不知何时起，天空更加明亮起来，只是这明亮却是被周围无尽的山火给照亮。
若是他能看到此刻景象，肯定会认为又是自己带来了灾厄，导致现在东玄门整个山门都被一股神秘的势力给覆灭！
“禀公...圣女，这里还有一个活口。”
风雪中那冻结的冰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年轻男女，只是他们未曾踏足冰面，而是漂浮在半空中。
“你去将他带过来。”
“圣女不杀了他？”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未有道根，只是个普通人，东玄门本就是为了给宗门一个交代所灭，因果不至于牵扯到一个凡俗之人身上。”
“可是...”
男子迟疑，想说些什么，却被那蒙纱女子一眼望回了口中。
在那之后男子以一种奇异之力，直接一掌吹散埋葬住小小少年身体的霜雪，并一抓将他身体隔空抓到了女子前方。
望着全身单薄且身上满是伤痕的瘦弱少年，那女子顿时柳眉紧皱。
届时天地掀起一阵狂风，一道寒芒从她眼眸中射出，随着她抬手之间，奇异之气瞬时从她掌中飞出，刹那吹散此方天际飘零风雪的同时更是崩灭了前方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山岳！
看到女子这一掌以及她眸中的冰寒，一旁男子无比惊骇，没敢发声。
“果然我还是经历少了！不曾想...在我等眼皮之下的地域，竟还有着对凡人都如此狠辣的宗派！”
冰冷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立马她视线一转，凝望向那男子。
“你马上派人去告知管辖此方的领主，汇报此事给他听，让他在我下次归来时给我个交代。”
“这......”
“听不懂吗？”
“遵命...”
男子本是迟疑，但见女子冰冷目光愈加浓郁后，脊背发凉的同时也躬拜快速离开。
在他离开后，女子秀眉这才渐渐舒缓下来，随后她再次望向前方的小少年。
“哪怕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至少我希望处于我庇护下的你们能平凡的过完这一生...”
抬首望向那逐渐开始明朗的天空，此刻她眸中的隐忧仿佛被无限放大，声音更像某种无声的叹息。
“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就在女子出神之时，原本那应该深深昏迷的少年却苏醒了过来，听着他那无比虚弱的声音，再看到他那睁不开的双眼，女子眸中满是复杂，苦涩且难言。
“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坚强的意志救了你自己！”
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的原因，以至于平日里冷傲的她在望向此刻的凡人少年时显得格外温和。
这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被残酷冰雪夺走了半条命，如今听到动静声坚强醒来的尘芜！
“刚才阿芜听到有动静声...以为是云鸾姐姐来找我了！姐姐...你的声音和云鸾姐姐的声音好像呀...”
“阿芜吗...别说话，现在的你很虚弱。”
眸中露出几抹担忧，同时女子也有些惊异眼前的凡人少年，在经络与血液被冰冻的情况下还能保留着意识醒来。
“我知道是姐姐救了我...那姐姐就是好人！”
“只是...对不起姐姐...我是个瞎子，看不清你的脸...你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我想...将你记住！”
似没有听到女子话语一般，此刻无比虚弱的尘芜脸上艰难的露出淳朴笑容，似在征求女子同意。
“嗯，你摸吧！”
听着尘芜如此虚弱却坚持着说出的话语，女子脸上更是复杂。随后她立即挥手，尘芜的身体就漂浮过来被她双臂搂住。
“姐姐怀里好温暖...也好香！”
感受着那被人抱住的久违温暖，尘芜艰难的抬起冰冷小手，最终透过她脸上的纱巾，颤抖着触摸到了女子那温柔的脸庞。
“对不起姐姐...阿芜的小手很冰凉...”
“没事！”
就在尘芜触摸记忆着女子脸庞轮廓的时候，这一幕正巧被远处半空中已赶回来的那男子望见，旋即他目中立马闪出一丝阴沉，不过很快被他隐去，随后快速飞至女子前方恭敬拜见。
“禀圣女，我已派人给那领主送去消息，现在我们如何打算？”
“谢谢...姐姐......”
男子话语说完，尘芜的小手也收了回来。此刻尘芜感觉到自己脑中又传来一阵强烈的昏沉之意，随即僵硬的小脸上再次强行展露出一抹感激笑容，那之后又是昏死了过去。
随着尘芜意识消失，女子也一改复杂之容，瞬时她脸上再次变回刚开始那样的冰冷，这才望向男子。
“通知所有人即可启程，绕开边境大关，隐秘回宗。”
“是！”
深深看了一眼还被女子搂住的尘芜，随后那男子随手唤出隐藏在天际的大型飞舟，毫不犹豫向舟上飞去。之后陆陆续续又有着几十道隐晦人影从曾经的东玄门内外山门各地冲跃而起，踏上了飞舟。
“我身边正好缺个童子，你且是个瞎子也正好！”
又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随后她左腕一抬，立马一枚丹药浮现于她手中，旋即轻柔地送入尘芜口中。之后她抱着尘芜小身体也是飞上了上去。
刹那间，飞舟消失，也随着她们的离开，天地间再次降下了无尽霜雪。
那之后，山火灭却，风雪又变得猛烈起来，哪怕埋葬已沦为废墟的整个东玄山门也不见停歇…
“云鸾姐姐！阿芜今天遇见了一位和你一样温柔的姐姐！”
“是她救了我！让我还能活下去！让我还能去找你！而且那位姐姐还抱着阿芜飞天了！她是一名真正的天人姐姐！”
尽管在梦中，在那梦不到任何画面的痛苦黑暗中，他都在想着世界的美丽，回忆着曾经与自己姐姐一起走过的一切，又是感恩着一位陌生姐姐给予自己的温暖！
或许这便是现在的尘芜作为凡人的淳朴，同样也是他作为少年时，依旧如孩童般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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