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道无缘
洛曜纪四千九百六十七年，二月初。
南域，天元山脉腹地，天元宗落霞谷圣女洞府内。
“香香的，这是哪？”
鼻中传来一阵幽香，嗅着那香味，昏迷三个月的小小少年意识终是苏醒。
一阵迷糊过后，尘芜从洞府角落一座软床上笨拙的坐起。正当他小脑袋中疑惑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道极其激动的女音。
“小瞎子你终于醒了！我在这里可是足足等了一个月时间啊！”
“你要是再不醒来，姐姐我就要被夏霜那个大魔女逼的元气散尽生死道消了！”
看着尘芜坐起，一旁在此守护了尘芜一个多月的双马尾女子在激动间甚至哭了起来。
听到她激动又委屈的话语，尘芜尽感陌生，但浓郁的自责之意却瞬间涌上心头。
“姐姐别哭！是阿芜不好...对不起...”
在尘芜认知中，只要听到别人哭，他都认为是不好的事情，而这些不好的事情他大多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以至于现在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他，也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自责着道歉。
“那个...小瞎子你别哭！是姐姐逗你玩的！”
也是看到尘芜那无端自责模样，青衣女子俏脸上瞬时露出许些尴尬，原本的哭声也立马止住，脸上也变得委屈起来。
“我只是很不甘！夏霜那魔女在一个月前将你带回之后，就让我一直在这里伺候你...”
“说多了都是苦！我连去宗门外闲逛...不对！是历练的时间都没有！”
听到她满是委屈的声音，尘芜知道了一些信息，但自责的脸上又是浮出一抹童真的苦意。
“对不起姐姐！阿芜没有哭！因为没有眼睛阿芜就哭不出来...”
“阿芜没想到给姐姐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阿芜马上离开！”
说着，尘芜就扭动瘦小的身躯想从石床上下来，但脚还没接触到地面，却感觉自己体内一股剧烈的撕裂感陡然袭来。
一时间那痛楚折磨的尘芜小身板痉挛起来，但他却强忍着痛苦，即便冒汗了都没有叫出声。
“阿芜加油！阿芜不能给好人姐姐带去麻烦！”
内心坚定抵抗着那痛楚，为了不给自己认定的好人带去麻烦，尘芜想要坚持住下床，但却被一旁那女子给阻止。
“小瞎子别乱动！以前你的经络骨骼都被寒气侵蚀坏死，夏霜好不容易才搜寻到适合你们凡人修复身体的温和药草，你可千万不要让她三个月的苦心白费！”
“夏霜？是救我那位姐姐的名字吗？”
一开始尘芜就知道身前说话女子不是那位救下了自己的姐姐。也是听得她此话后，尘芜小小的内心上又是涌上浓郁的自责之意。也是不想再给两位姐姐增添麻烦，便乖乖的躺了回去。
“这才乖嘛！”
看到尘芜躺下，那女子暗感庆幸，似乎极为害怕尘芜这里要是出了事，那名为夏霜的女子会责备自己。
“对了姐姐！阿芜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也可以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知道床边这位照顾了自己一个多月的姐姐是好人，此刻尘芜脸上满是感激与期待。
“哼哼！小瞎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想摸我这个仙女的脸，老实交代！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本来女子是想和尘芜开个玩笑，但恰好此时洞府外一名青纱掩面的长发女子走了进来。
“阿芜别摸她的脸，你只要记住她叫无赖是个丑八怪就行。”
“是那位姐姐！”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尘芜内心瞬间激动起来。
哪怕那一天气息微弱，身体僵硬，尘芜仍能清晰的记得她怀抱的温暖与温柔声音。
“好啊！夏霜！本仙女辛辛苦苦为你守了小瞎子一个多月！你居然侮辱我是个丑八怪！看我不和你拼命！啊！纳命来！”
其实尘芜早知道外面有人到来，他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却是很好，原本想要出声感谢那位姐姐的，但却被突然暴躁起来的女子声音打断。
“两位姐姐都是修道者，都是天人吗？”
迷糊的想起那天这位夏霜姐姐抱着自己飞行时的奇妙感觉，此刻的尘芜保持着沉默，小小的内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别闹了，宗主大人有事找你，让你赶紧过去。”
看活泼女子唤出佩剑，似十分愤怒但又十分缓慢地向自己冲来，夏霜淡淡地撇了她一眼。
“哼！别以为本仙女打不过你就怕你，我是怕影响到小瞎子休息！本仙女先去找那个老鬼，等回来再揍翻你！哼！”
说完，那双马尾女子似很有气势地拿起一旁水果猛咬了一口，随后便向着洞府外走去。只是当她走到洞口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俏脸傲娇的转身望向尘芜。
“小瞎子记住！本仙女的确叫吴萘，但不是无赖的无赖！也不是丑八怪！”
口中似乎还在咀嚼果肉，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说完她便直接飞走。
望着吴萘离开，饶是性格一向清冷的夏霜都是有些无奈的摇头，很快她收回思绪望向床上躺着的尘芜。
“阿芜快把着辟谷丹服下，不然肚子会饿。”
“屁股丹？”
此刻躺在柔软石床上的尘芜早是面向着她，只是听到她那话语，再嗅到她递到自己嘴边的丹香时，尘芜小小的脑袋中瞬间涌出大大的疑惑，虽说很疑惑，但尘芜也是乖乖地将其吞进了口中。
“这屁股丹好神奇！阿芜肚子一下就涨起来了！果然姐姐她们是天人！”
原本肚子还有些扁的尘芜在感觉到腹中传来阵阵神奇暖意后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原本夏霜正想开口询问尘芜伤势如何，反倒是尘芜先开了口。
“夏霜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只要不超出我能力范围。”
听到她答复自己，尘芜小脸上瞬时露出兴奋和期待，期间他想要坐起但被夏霜给阻止。
“躺着说，别牵动经络。”
“好！”
感受着身前姐姐的温柔，小尘芜内心很是感动。
“谢谢姐姐救了阿芜！阿芜知道姐姐你们是修道的天人！”
“所以…所以阿芜想求姐姐教我修道的方法，我想修成道之后去找我的姐姐...”
说出来的时候尘芜还有些迟疑，因为以前自己在请求那些师兄师姐的时候他们都会嘲笑殴打自己，甚至已经有了阴影。
尽管知道身前的姐姐和那些人不一样，但还是有些惧怕心理。即便如此，尘芜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有着自己的坚持！
“小阿芜！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作伴，我就是你亲姐姐，你就是我亲弟弟！我们一起去求道！一起去打坏人！一起长生不老！”
思绪在一刻仿佛被牵回从前，那时候在尘芜世界当中，那位云鸾姐姐把修道者说的无所不能，而且还能做好事，打坏人。以至于尘芜此刻的认知中，修道者就是好人！
他想做个好人，不奢求去打什么坏人，他思想很纯粹，很单纯，他想修道只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云鸾姐姐，之后保护她！
所以，哪怕自己说出来之后夏霜姐姐也会打骂自己，尘芜依旧请求她教自己修道！
“不行！你并无道根，注定于道无缘。”
只是当尘芜还沉浸在那美好期待中的时候，夏霜那果断的声音，瞬间将他重新拉回到这残酷的现实。
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身前这位夏霜姐姐并没有打自己，但她果决的话语却让此刻尘芜内心瞬间失落到谷底。
“阿芜以前听清清师姐说让我捡够一万旦柴火就可以修成道，没有道根也可以修道...”
“阿芜认为修道的人都是好人，只要能快点修成道，再苦再累阿芜都不怕！”
“我想完成云鸾姐姐的愿望，我想做个好人，我想快点去找她！夏霜姐姐求求你教教我...”
听着尘芜天真的话语，再望到尘芜失落中乞求自己的模样，夏霜柳眉顿时皱起。
“修道可以，但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如果回答上了我就教你修道。”
听到夏霜话语，原本还失落着的尘芜小脸立马变得振奋起来。
“姐姐你问吧！阿芜一定能回答上！”
皱起的眉头也在此刻舒缓下来，只是夏霜脸上变得毫无表情。
“那我问你，你所认为的好人是什么？”
“好人吗！好人就是修道者，也是对阿芜好的人！”
甚至都没有任何思索，尘芜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尘芜觉得自己这个答案十分的完美，果断就回答上来，只是他声音刚落到夏霜耳中，她脸上瞬时闪出一抹冷意嘲讽。
“你师兄师姐那样对你，他们也是修道者，你也认为他们是好人？”
“嗯...虽然他们经常欺负我，打骂我，也不给我吃的，阿芜也不想和他们说话...”
“但他们却教给了阿芜修道的方法！在阿芜心里，虽然他们没有夏霜姐姐你对我这么好，但他们也是好人！”
刚开始尘芜内心还有这一丝小委屈，但之后却纯真的满是感激。
听到尘芜的回答，夏霜按捺住内心的荒唐怒意，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那心情再次问向尘芜。
“好，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
“你觉得何为道？”
听到夏霜这个问题，尘芜也是思考了一阵才开始回答她。
“道就是打坏人！把普通人变成好人！更可以保护云鸾姐姐！”
尘芜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好不好，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坚信的。
尘芜说出这答案后，洞府内也迎来了一阵短暂的宁静。他看不见，也没敢说话，静静等待着夏霜的回应。
“好，既然你想要修道，那我便给你一部最基础的气法，如果你三个月内能修成，那我便让你去找你姐姐。”
“真的吗？谢谢姐姐！”
听到夏霜同意，此刻尘芜激动万分。
激动间他再次坐了起来，似想拥抱感谢她，然而尘芜却看不到此刻夏霜脸上的怒意，那种无奈却又果断的怒意，随即她声音再次传来，也打断了尘芜动作。
“这是修道者最基本的引气决，如果三个月内你达不到天地共鸣，晋入不了引气境或者操控不了灵或元两种气任意一种，那就好好待在这天元宗...待在我身边做一个没有烦恼的凡人。”
夏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凡人生气，也许只是因为尘芜的天真与无知，说完她右掌上便出现一张古朴皮卷，随之将它送到尘芜手中后便走了出去。
“对不起夏霜姐姐...阿芜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无论修道多么艰难阿芜都想试一试！”
“如果真的成为了修道者，我会保护夏霜姐姐你在内所有的好人！”
双手激动的握住那皮卷，此刻的他也能感觉到夏霜语气中的怒意，为此他内心又是自责起来。
洞府外，夏霜并没有离开，此刻她脸上的愤怒早已消失，换来的却是复杂与同情。
“该说对不起的是你口中作为修道者的我们才对...是我们的出现才给你们这些凡人带来了无数灾难...”
“你未有道根，根本踏不上这条路...”
“我也并不想骗你...但你作为凡人的那份淳朴，我真的不想将其践踏，抱歉...”
作为大权之人，同时作为一宗圣女，她本该走的是无情之路，但往往最让她自我放不下，也最为亏欠的就是像尘芜这样，天真而又淳朴的凡俗之人。
不管是曾经，还是在那不久后将要到临的未来，她依旧对凡人抱有深深的愧疚...
渐渐的，她身影消失，现在也只剩下洞府内已经打开皮卷，开始摸索着上面所刻印字迹的尘芜。
虽没见过文字，但尘芜一模便认识，这就是作为瞎子他独有的记忆力。别人过目不忘，他只要摸过就会永远铭记。
“基本引气决！”
感受着那五个大字，尘芜内心瞬间澎湃无比。
“云鸾姐姐！阿芜终于可以修道了...”
此刻的尘芜内心复杂无比，刹那间回想起过往几年求道之路的艰辛，不过在幻想到与自己云鸾姐姐团聚的那天时，所有心里的委屈皆在瞬间烟消云散！
接着，尘芜毫不犹豫地向下行摸索去。
“古之道，逆行于天，顺就成势，以道吞夺天地之气！”
“感觉好厉害！但这是什么意思呢？”
尽管读不懂，但尘芜依旧往下摸着。
“聚天地之气，造化心身，以气御力撼万敌？”
“纳气入腹，内衍瀚海星辰，凝身道本源之相，初成源道...”
文字不多，但生涩难懂，当尘芜摸索完后，脑海之中甚至毫无头绪。
“这气我以前好像听师兄师姐们讨论过，他们说这天地间有着两种可以供修道者修炼的气！”
“一种是元气，而另一种是灵气，那这上面说的气到底是哪种气呢？”
尽管以前偷听到一些东玄门内那些师兄师姐讨论的知识，现在领悟起这基本引气决，尘芜内心仍旧无比疑惑。
“道是什么？是好人吗？”
“怎样才能纳气入腹？本源之相又是什么？为什么阿芜什么都不懂？难道我没有道根真的不能修道吗...”
领悟不了一点，此刻尘芜抱怨着自己的无能，又是失落起来。
然而当他脑海中再次回响起曾经云鸾姐姐的话语时，尘芜又是振作起来，小脸坚定不言放弃。
一次又一次，不停的摸索着那简简单单的三行字体。哪怕太阳落山，月亮渐起，尘芜仍旧毫无头绪，依旧一直重复的摸着那些字。
“到底是哪种气...道是什么...怎么聚气...”
作为凡人，他的精神是有限的，原本身上的伤还未好，现在又耗费大量的精神到这三行虚无缥缈的字上，这导致他身体各处开始疼痛，脑中的眩晕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重。
洞府外平台上，夏霜和吴萘不知何时出现，在望着洞府内还在一遍又一遍苦苦摸索着卷轴尘芜，两女皆是无奈。
“他没有道根，根本不可能引动天地之气共鸣，更不能晋入引气境！”
“况且你给他那引气决引气根基都不在心脏，更是所有人都无法修炼的废决...”
“就算我给了他正确的引气决又怎样，我只是想让他明白现实，让他知难而退，让他懂得凡人与道途的鸿沟...”
“修道者，你说可不可笑！连我们这些顶尖的天之娇女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他一个凡人怎能知道...”
......
“道究竟是什么...”
“气又是哪种气...”
“本源之相又是什么...”
……
夜空深邃，道途遥遥，直到深夜，盘坐在石床上的尘芜终是坚持不住，口中一直碎念着的同时也昏倒在其上。
“道？什么是道？”
“是不是有了道我就能吸收天地中的气，是不是我吸收了气就能成道？”
“云鸾姐姐帮帮我！究竟怎样才能引气成道...”
今夜，尘芜又是梦到了曾经的一切，更是将那三行字永恒的刻印进了自己内心梦境。
他是多么渴望能立马得道，立马修成道，然而无论他怎样思考，怎样用口鼻呼吸天地中的气，身体依旧感觉不到任何关于道的气息。
一昏迷就是三天，只是刚苏醒过来，尘芜就在两女注视下盘坐起来，继续坚定着自己的修道之路。
“继续！”
或许是吃了辟谷丹的原因，尘芜现在感觉不到任何饿意，小脸坚定的同时又进入到领悟状态当中。
“这小瞎子真倔！要是本仙女修炼有他一半的毅力就好了！”
“看样子你也不差，知道自己懒。”
洞厅内，两女坐于洞府一角山泉幽潭中央石桌旁的两石凳上，品尝着早已沏好的香茶，同时也无时无刻关注着尘芜的状态。
看着尘芜又是入定，两女也再次聊起女儿之间的趣事。
“怎样才能引气聚气...”
一晚，两晚，这次尘芜比上次多坚持了一天时间，但仍旧没有任何收获，同时作为凡人的他又在那之后昏迷过去。
渐渐的，三日时间又是过去。
“小瞎子！你又醒了！要不要吴萘姐姐陪你玩！”
醒来尘芜就嗅到自己头前有着女子淡香传来，瞬间小脸上变得通红，同时也赶紧将自己身体侧到一边。
“吴萘姐姐…以前云鸾姐姐经常教导阿芜，说阿芜不能挨女孩子的嘴太近…不然…”
“不然什么！”
看到尘芜那淳朴害羞模样，吴萘脸上顿时露出坏笑，像是故意调戏着他，之后她又是将俏脸多靠近了尘芜小脸一分。
“不然就会成为阿芜的新娘子…不然阿芜肚子里就会生出小孩子…”
支支吾吾的说着，尘芜好似在这方面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知识，也是相当的单纯。
也是听到尘芜此话，吴萘脸上坏笑更甚，下一刻她想更进一步调戏尘芜，但后方的夏霜却突然伸手将她后衫抓住，一把就将她拉到了一旁。
“阿芜，她可不是什么女孩子，她已经是几十岁的老婆婆了，和她亲...”
似乎对于这一点，夏霜也特别敏感，说到一半她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而后只听见吴萘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你才是老婆婆！不！你是老妖婆！”
“错...错错！夏霜小仙女！我错啦...”
原本还十分不服气的吴萘，在望见夏霜准备拔剑时，撒腿就往洞府外跑去。
见状，夏霜也有些无奈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并未去追她，此刻她再望向尘芜似乎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尘芜又是盘坐起来，已经进入了领悟状态。
见此，夏霜也没再说话，径直的走到角落石桌坐下，闭目，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里的道究竟是什么？阿芜不明白...”
不出意外，尘芜又在两天后精力耗尽，又是陷入了沉睡。
此刻洞府内两女看着尘芜那模样，饶是没心没肺的吴萘都是有些动容。
“你要不还是告诉他吧！果断一点断去他的念想。”
石桌处，两女又是交谈着，只是大多时候都是吴萘在自言自语，夏霜相对保持沉默，望着尘芜的复杂美眸中也渐渐多出了一抹决意。
渐渐又是两日时间过去，尘芜再次苏醒过来，如此周而复始，这已是他领悟那基本引气决的第十四天，然而现在的尘芜仍旧没有任何的头绪。
“小瞎子放弃吧，那...”
“我怎么又睡着了？不行！阿芜一定要成为修道者！”
意识回归，尘芜从噩梦中惊醒，像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两女，他再次盘坐起来又思考诸多问题。而两女看尘芜仍旧还在坚持，同样也没有出声打扰。
随后在两女对视一眼后，吴萘离去，之后夏霜也是走进自己石室闺房内盘腿坐到了床上。
“阿芜，再有两个多月这世界就不会太平了...”
“到那时你便随我回去，我派人帮你寻找你的那位姐姐。”
说着，她隐忧的双眸开始闭合，随后只见她双手在身前快速变化，似在结出某种奇异印法，下一刻只见洞府外，乃至整个落霞山谷都被一道强力的阵法所隔绝。
做完这些，她并未停下，随着她双手印法再次一变，瞬时这山谷天地内所有淡红元气以及淡黄灵气同时向这方洞府快速汇聚而来，直入她身体之内。
“阿芜，我能帮你的就仅此而已...”
“那引气法特殊，我也不敢确定...但能否在没有道根的情况下同时接纳天地元灵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她手法再次变化，随之指向洞厅内还在苦苦思考的尘芜。
也是从那时候起这山谷内汇聚而来进入她身体的元灵之气开始变得温和起来，随着她指出的瞬间开始疯狂涌入尘芜身体里面。
“这是什么感觉！好神奇好舒服！难道阿芜修成道了？”
原本还在思考中尘芜，在此刻突然感受到某种奇异力量正疯狂涌进自己身体里面，以为是自己成功了，内心万般激动。
“怎么没有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仅仅三息时间，本是激动的尘芜却感受到那玄妙感觉突然消失，内心瞬间疑惑起来。
此时，这方天地间汇聚而来的元灵双气已是散尽，同时洞府外山谷也恢复平常。只是，此刻正处于石室中的夏霜却像是受到某种反噬一般，嘴角溢出鲜血，薄纱下的俏脸也是苍白了几分。
“果然还是不行吗...我虽窥得一丝皮毛，但想要同时运用两种气还是会遭到反噬...”
“抱歉阿芜，我也无能为力…”
似乎话中有话，但尘芜听不到。随即她服下一枚丹药，走到洞厅面目再次复杂的望着此刻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尘芜。
“刚才那一定是成功了！肯定是阿芜分心才导致那感觉消失了...”
“不过！既然能成功一次，阿芜就能成功第二次！所以阿芜要加油！”
虽那种玄妙的感觉消失的很快，还沉浸在刚才瞬间的尘芜坚定的认为是自己成功了，之后又开始静下心来默念那基本引气决的口诀。
“为什么不行了...”
之后无论怎么冥想，尘芜都再也找不到那种玄妙的感觉。
以为是自己不够勤奋，于是就这样他一直坚持到了天亮，之后在夏霜一晚沉默地注视下，他又是在苦思中陷入了昏迷。
“阿芜，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找你姐姐！”
清晨，夏霜又是喂给尘芜一粒辟谷丹，在一阵复杂之后，她便走出了洞府。
洞府外的宽大平台上，此刻已有二十多名与夏霜穿着相似服装的弟子已经在等她，其中吴萘以及那天与夏霜一起救下尘芜的青年也在其中。
只是此时那青年脸上有些阴沉，虽然注意力在已走出洞府，站在众人前方的夏霜身上，但他却暗自望向着洞府内昏迷过去的尘芜。
“既然人已到齐，那我再强调两点。”
很显然，夏霜在这个宗门内地位极高，就连宗主之女吴萘都不得不遵从她的命令。也是她出声，瞬间所有弟子都是集中精神，不敢再有杂音。
“第一，这次我们代表的是天元宗去参加南域各大宗派大比，我希望你们以宗门利益为重。第二...”
说着，夏霜刻意望向好似听不进去她话，望着洞府内发呆的吴萘。
“第二便是大比结束之后，所有弟子以最快速度回宗，不得在外面逗留。都清楚了吗？”
“谨遵圣女训诫！”
听得众人齐声回应，刻见吴萘依旧在发呆，夏霜也没有说什么。
随后她下令出发，二十多名弟子也全部登上了猛然到临山谷上空的遮天飞舟。此时的洞府外，也就只剩下了还未有动作的两女。
“你今日是怎么了？”
望见吴萘收回目光，没有了平常时候那没心没肺的活泼劲，反倒是莫名认真望着自己的时候，夏霜眸中微露疑惑。
“你不带上他吗？”
“无妨，我给他吃了辟谷沉睡的丹药，两个月之内暂不会醒来。并且我洞府外防御阵法你最清楚，也不用担心会有心思不正的人来找事。”
“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
看着吴萘越发认真的眼睛，夏霜美眸微不可察的冷凝了几分，刚想说话，但却看到吴萘瞬时露出一个坏笑，旋即立马沉默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看上这小屁孩什么了？从未见你对一个凡人这么上心！难不成...”
“你想等他长大后来娶你这个老妖婆吧！哈哈哈！”
好似变回了平常时候的她，对此夏霜默默将手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之上。
“好了好了！人家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别整天和男人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我先上去了，你也快上来吧。”
说完她身体浮空，直接往那飞舟上飞去。不过在那过程中她偏头望向下方还站着的夏霜时，眸中莫名忧伤。
“他还在这，说明你还会回来...”
“若是某一天...我们站在了不同的立场，那时你会向作为曾经好友的我拔剑相向吗？”
“东初流霜...”
望着她上飞舟，夏霜眸中的冷意渐渐变得深邃起来，随即她偏头望了一眼洞府内昏睡的尘芜，似没了那抹冷意，之后她也是浮空踏上了飞舟。
天空无云，今日格外晴明，也随着飞舟的启动，这落霞山谷内重回光亮与寂静...
......
洛曜纪四千九百六十七年，三月中旬。
天元山脉外围以西，风哭崖。
黑暗的梦境中没有一丝色彩，哪怕是能听到各种声音，行走在黑暗中的少年仍不见任何画面。
此般的梦境当中，少年一直走着，一直走在黑暗的大道上，一路迷惘，更不知此行终点位于何方。
十三岁的他，经历了六年的求道，终是找到了一丝希望，但那仍旧是黑暗的希望，常伴着绝望而来...
“小圆带着阿芜快跑...”
“阿姐不要你了...给我滚！”
“你是个瞎子，还不如去死...”
“扫把星！谁摊上你谁倒霉...”
“打死他！就是他带来的瘟疫...”
“你们没有道根，速速退去...”
“这是师姐悄悄交给你的求道方法！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完成就不给你饭吃...”
“瞎子！瞎子求什么道？可笑至极...”
......
梦里无尽的声音还在持续，一道接着一道声音响起，仍旧无时无刻摧残着还保持着孩童心性他的意志。
“阿芜！快过来！姐姐在这里！”
绝望的世界中，他仍旧哭不出来，于是带着那份许久的麻木，穿过一道道声音，坚持着往那位姐姐温柔声音处走去。
“阿芜！快到了！快来姐姐身边！”
“姐姐！”
麻木的小脸在听到女子话语的瞬间又露出一丝淳朴笑颜。然而当他走到那声源处时，脚下的黑暗中却突生泥沼，瞬间将他整个身体吞没进去，同时那温柔声音消逝，响起的又是一道道充满着阴暗的声音。
“云鸾姐姐...阿芜好想你...你到底在哪里...”
没有挣扎，也没有求救，小小的身躯在黑暗泥沼中大声呼唤着那位姐姐的名字，直到被泥沼吞噬，整个身体都被埋没进更加深沉的黑暗里。
“为什么不能呼吸...”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梦境，泥潭中尘芜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麻痹，呼吸也即将停止。
“为什么...阿芜又要死了...阿芜好没用...”
“云鸾姐姐...”
“夏霜...吴萘姐姐...”
“对不起...阿芜保护不了你们了...对不起...”
绝望泥沼中，他仍旧是那个只会道歉的阿芜，哪怕感觉到自己意识即将被这片黑暗抹去，他仍旧如此。
“她们是谁...”
“我要保护谁...”
“我又是谁...”
好似意识将在下一刻消失，此刻的尘芜小脸上尽显迷茫，仿佛已经忘记了所有，半只脚已踏入了死亡。
“醒来...变强...她在等你...”
然而就在这茫然绝望中意志快要消逝之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无比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模糊声音。
“谁...谁在说话？”
“是谁...在等我？”
听到那声音，尘芜那原本快要消逝的意志竟如奇迹般再次燃起，呼吸也瞬间回归！
此刻就连现实世界中，身处一处黑暗山洞中原本已经快要断绝生机的他，也在那一刹苏醒了意识！
“身体好痛...”
顷刻间苏醒，但伴随而来的还有自己身体上瞬间袭来的无尽痛意，甚至就连感官都变得麻木不已。
“我这是怎么了...”
茫然的疑惑中，尘芜想要动弹，但刹那却牵动起全身痛感神经。
无数的冷汗从他极致苍白小脸上冒出，同时更加剧烈的痛意霎时席卷他整个身心，这导致尘芜直接放弃了行动的想法。
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此刻尘芜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喘着大气开始呼唤起某人的名字。
“夏霜姐姐你在哪？阿...阿芜好像不能动了...能麻烦姐姐帮我扶起来吗...”
声音虚弱，但在这空旷的山洞中瞬时回响起来，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尘芜也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夏霜所居住的那个洞府。
“我...我这是在哪？”
全身的痛楚，还在折磨着尘芜的意志，若是常人恐怕早就昏死过去就再无醒来的可能。但从小经历了太多苦难的他早已磨练出了强大的意志，这也使他在被无尽剧痛折磨的现在，仍旧坚持找寻着生的契机。
好似彻底确认了周围的陌生，之后他没再出声，但依旧尝试着坐起，然而那强烈剧痛再次袭来又是折磨着他的意志。
不过这次尘芜却没有放弃，默默地承受着足以让任何人都绝望的痛意，最终扭动身体顽强的坐了起来。好在旁边就是岩壁，触碰到之后尘芜又再次强撑着自己身体往岩壁处缓缓靠去。
“好像轻松了一点...”
或许是因为尘芜突破了身体极限的原因，明明刚才体内外的痛楚都十分强烈，然而现在却不再那么疼痛，身体轻松了许多，同时就连感官都恢复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
“这是什么感觉？”
只是，刚一恢复感官尘芜就感觉到有许多滑溜的生物正在自己身上爬行。
“蛇吗...”
对这种感官尤其的敏锐，尘芜立马反应过来那是蛇的触感，而且还是很多的蛇！
从小尘芜就特别害怕触摸到这些生物，因为他的小圆阿姐告诉过他是蛇，会咬人。只是现在的尘芜，哪怕感受得到那些蛇正在噬咬自己，但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意，仿佛那点痛觉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聊胜于无。
“阿芜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体又无法动弹，也没力气再站起来。似乎现在的他再没丝毫精力对蛇升起惧意，之前的绝望和害怕好似也在此时被冲淡了许多。
渐渐的，尘芜内心变得平静下来，背部以及脑袋紧靠着岩壁，呼吸急促间陷入了沉思。
“是夏霜姐姐她们觉得我没有用...没有道根，又给她们带去了那么多麻烦，所以才抛弃我的吗？”
心思单纯，哪怕觉得是夏霜她们抛弃了自己，置自己于死地，但他仍旧没有丝毫憎恨之意，一直坚信着帮过自己的人都是好人。
往往这时候他都会将任何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根本不会往负面方向想去。
“对不起夏霜姐姐...我还不能死，我要继续活着去寻找云鸾姐姐！”
尽管有些失落，内心自责，但尘芜也并没有放弃自己，他还没有寻找到姐姐，也深知只有自己活下来才能有机会去找到她！不管是现在，还是曾经，那位姐姐早已成为尘芜必须活下去的信念支撑。
内心的坚定比以往更加强烈，随着脸上缠绕过一条游蛇，下一秒尘芜竟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对着它狠狠地咬去！瞬间蛇血流出，流进他口中，顺着他喉咙直入腹部。
也随着一股暖流汇进体内，尘芜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随后咀嚼着牙齿，将那蛇给生吃入腹。
“对不起...只有吃了你们我才有力气活下去，对不起...”
在以前，尘芜所吃的食物一般都是杂粮，很少吃肉，哪怕是吃肉，亲近的人都不会告诉他是怎么来的。现在深刻体会到自己食物的由来后，他内心的自责哪怕是对食物都是那般沉重。
之后尘芜没再说话，但也并没未停止，在身体力气又恢复了一些后，尘芜又是抓起身上的两条蛇送进了自己口中，直到并不觉得饿的自己饱腹吃不下后，他才停下身体的动作，默默靠着岩壁休息。
也是从那时候起，洞内的数十条游蛇似被尘芜这残忍的手段惊动，开始四处逃窜。不一会儿，游蛇散去，也就只有周围还有几处稀稀疏疏的游动声传来。
大概休息了半个时辰，尘芜终于恢复了一丝行动的力气。没有犹豫，尘芜开始行动，忍受着体内剧痛的同时，双手扶着岩壁艰难站起。
看他双手艰难且笨拙地触碰着岩壁，似想要摸索出这山洞的结构。然而，就当他向前踏出没几步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大风迎面袭来！一时间意识到什么，尘芜惊慌间立马收回脚步，往后退去。
“这里是悬崖岩壁上的山洞吗...”
心中后怕，大汗淋漓，听着洞内瞬起的风声呜鸣，尘芜又是后退了一步。
好在以前他那姐姐带他熟悉过这些地形，使得尘芜在感受到狂风的一瞬就快速收回了脚掌，这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风啸声带起洞内发出呜呜的哭鸣之声，转眼间，那大风骤停，那哭鸣声也渐渐消去。
摸清了现状，尘芜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原路返回，之后经过半个时辰的小心摸索，他终于摸清楚了这峭壁山洞的结构。
空间不算太大，但足以容纳十多户家庭自由居住。其内深处还有一处天然洞厅尘芜还没有去探索，只因他听到了秘密麻麻，甚至数不清，各种摩挲物体的密集声音。
在一处靠墙相对干燥的岩壁坐下，此刻尘芜小小的脑袋内也在思考该怎么摆脱现在的困境。
“我看不见，也抓不到东西，很容易就掉下去...”
看不见任何物体，更不可能去悬崖边摸索牢固可攀爬的物体，要是一不小心就会直接掉下去摔的粉身碎骨。以至于现在的尘芜内心发苦，小脸上也变得忧愁起来。而且爬悬崖峭壁这种事，包括他那云鸾姐姐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教过他，毕竟她们也不会那般犯险去折磨尘芜。
尘芜虽然天真，但他也不是完全傻，对于这些事还是有着自己正确的判断。
“要是阿芜是修道者就好了！云鸾姐姐说过修道者是天人，天人可以飞檐走壁，而且还能飞起来，那样我就可以出去了...”
似乎早已感受不到身体上各处伤口传来的疼痛，此时的尘芜又是失落下来。
并没有因为现在身处绝境而害怕，更没有因为失落而选择放弃思考，尘芜自己知道，那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就这样一直思索下去，也是大概思索了几十息时间，那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小脸上就浮出一抹惊喜之意！
“既然现在阿芜出不去，那我就再试试修道！要是修成了道阿芜就能出去了！”
果断下定决心，尘芜快速静下心来，他明白现在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于是立马盘腿坐好，内心熟练的默念起来那基本引气决的三行深奥口诀。
“古之道，逆行于天，顺就成势，以道吞夺天地之气...”
“这里的道，真的是指道根吗？其他不行吗？”
又开始一一琢磨，这导致他此刻又进入到那种执念忘我的求道状态。
“聚天地之气，造化心身，以气御力撼万敌...该怎么聚气呢？”
“我也尝试过吞空气，但是把阿芜肚子撑的老大都是没有用...”
“纳气入腹，内衍瀚海星辰，凝身道本源之相，初成源道...”
“这本源之相到底是什么？腹中...难道是吃的吗？”
......
渐渐地，尘芜在那种状态下越来越深沉，甚至都都从未去思考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山洞中的，更是不知道今时距夏霜等人去参加宗门大比那天，已过去快有一个月的时间...
“用道来吞气...聚气用来造化身心...纳气入腹用来凝聚本相之源...阿芜怎么感觉越来越乱，顺序也乱...”
“逆行于天？对了！是逆行！是顺序不对！”
好似在某一瞬间发现了关键的一点，尘芜小心脏猛烈狂跳着继续参悟。
“最后说了凝聚出本源之相才能成为源道！”
“而第一行明明有说要先用道来吞吐天地之气！所以才能进行第二行所说的汇聚天地之气造化心身！”
“对了！这下顺序才对了！”
激动得小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但过后他又想到了关键问题，也在瞬间失落下来。
“肚子中没有气，那该怎样才能衍...出什么星辰，凝聚出本源之相呢...”
失落间，尘芜偏头朝向那洞口，似想透过自己的世界看到此刻外面的天空，然而仍旧黑暗一片。
“我要是有眼睛就好了！那样我就能看见大海和天上的星星，那我就能凝聚出本源之相了...”
“难道真的就像夏霜姐姐说的那样，我于道无缘吗...”
转回脑袋，小脸低垂，似又再次失落下来。
不过，他是尘芜，尽管再失落，内心单纯的他总是能振作起来，于是很快他又入定，又一次开始仔细参悟起基本引气决三行口诀。
此间夜已深邃，天穹上正闪烁着阵阵繁星...
南域，天元山脉腹地，天元宗落霞谷圣女洞府内。
“香香的，这是哪？”
鼻中传来一阵幽香，嗅着那香味，昏迷三个月的小小少年意识终是苏醒。
一阵迷糊过后，尘芜从洞府角落一座软床上笨拙的坐起。正当他小脑袋中疑惑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道极其激动的女音。
“小瞎子你终于醒了！我在这里可是足足等了一个月时间啊！”
“你要是再不醒来，姐姐我就要被夏霜那个大魔女逼的元气散尽生死道消了！”
看着尘芜坐起，一旁在此守护了尘芜一个多月的双马尾女子在激动间甚至哭了起来。
听到她激动又委屈的话语，尘芜尽感陌生，但浓郁的自责之意却瞬间涌上心头。
“姐姐别哭！是阿芜不好...对不起...”
在尘芜认知中，只要听到别人哭，他都认为是不好的事情，而这些不好的事情他大多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以至于现在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他，也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自责着道歉。
“那个...小瞎子你别哭！是姐姐逗你玩的！”
也是看到尘芜那无端自责模样，青衣女子俏脸上瞬时露出许些尴尬，原本的哭声也立马止住，脸上也变得委屈起来。
“我只是很不甘！夏霜那魔女在一个月前将你带回之后，就让我一直在这里伺候你...”
“说多了都是苦！我连去宗门外闲逛...不对！是历练的时间都没有！”
听到她满是委屈的声音，尘芜知道了一些信息，但自责的脸上又是浮出一抹童真的苦意。
“对不起姐姐！阿芜没有哭！因为没有眼睛阿芜就哭不出来...”
“阿芜没想到给姐姐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阿芜马上离开！”
说着，尘芜就扭动瘦小的身躯想从石床上下来，但脚还没接触到地面，却感觉自己体内一股剧烈的撕裂感陡然袭来。
一时间那痛楚折磨的尘芜小身板痉挛起来，但他却强忍着痛苦，即便冒汗了都没有叫出声。
“阿芜加油！阿芜不能给好人姐姐带去麻烦！”
内心坚定抵抗着那痛楚，为了不给自己认定的好人带去麻烦，尘芜想要坚持住下床，但却被一旁那女子给阻止。
“小瞎子别乱动！以前你的经络骨骼都被寒气侵蚀坏死，夏霜好不容易才搜寻到适合你们凡人修复身体的温和药草，你可千万不要让她三个月的苦心白费！”
“夏霜？是救我那位姐姐的名字吗？”
一开始尘芜就知道身前说话女子不是那位救下了自己的姐姐。也是听得她此话后，尘芜小小的内心上又是涌上浓郁的自责之意。也是不想再给两位姐姐增添麻烦，便乖乖的躺了回去。
“这才乖嘛！”
看到尘芜躺下，那女子暗感庆幸，似乎极为害怕尘芜这里要是出了事，那名为夏霜的女子会责备自己。
“对了姐姐！阿芜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也可以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知道床边这位照顾了自己一个多月的姐姐是好人，此刻尘芜脸上满是感激与期待。
“哼哼！小瞎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想摸我这个仙女的脸，老实交代！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本来女子是想和尘芜开个玩笑，但恰好此时洞府外一名青纱掩面的长发女子走了进来。
“阿芜别摸她的脸，你只要记住她叫无赖是个丑八怪就行。”
“是那位姐姐！”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尘芜内心瞬间激动起来。
哪怕那一天气息微弱，身体僵硬，尘芜仍能清晰的记得她怀抱的温暖与温柔声音。
“好啊！夏霜！本仙女辛辛苦苦为你守了小瞎子一个多月！你居然侮辱我是个丑八怪！看我不和你拼命！啊！纳命来！”
其实尘芜早知道外面有人到来，他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却是很好，原本想要出声感谢那位姐姐的，但却被突然暴躁起来的女子声音打断。
“两位姐姐都是修道者，都是天人吗？”
迷糊的想起那天这位夏霜姐姐抱着自己飞行时的奇妙感觉，此刻的尘芜保持着沉默，小小的内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别闹了，宗主大人有事找你，让你赶紧过去。”
看活泼女子唤出佩剑，似十分愤怒但又十分缓慢地向自己冲来，夏霜淡淡地撇了她一眼。
“哼！别以为本仙女打不过你就怕你，我是怕影响到小瞎子休息！本仙女先去找那个老鬼，等回来再揍翻你！哼！”
说完，那双马尾女子似很有气势地拿起一旁水果猛咬了一口，随后便向着洞府外走去。只是当她走到洞口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俏脸傲娇的转身望向尘芜。
“小瞎子记住！本仙女的确叫吴萘，但不是无赖的无赖！也不是丑八怪！”
口中似乎还在咀嚼果肉，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说完她便直接飞走。
望着吴萘离开，饶是性格一向清冷的夏霜都是有些无奈的摇头，很快她收回思绪望向床上躺着的尘芜。
“阿芜快把着辟谷丹服下，不然肚子会饿。”
“屁股丹？”
此刻躺在柔软石床上的尘芜早是面向着她，只是听到她那话语，再嗅到她递到自己嘴边的丹香时，尘芜小小的脑袋中瞬间涌出大大的疑惑，虽说很疑惑，但尘芜也是乖乖地将其吞进了口中。
“这屁股丹好神奇！阿芜肚子一下就涨起来了！果然姐姐她们是天人！”
原本肚子还有些扁的尘芜在感觉到腹中传来阵阵神奇暖意后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原本夏霜正想开口询问尘芜伤势如何，反倒是尘芜先开了口。
“夏霜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只要不超出我能力范围。”
听到她答复自己，尘芜小脸上瞬时露出兴奋和期待，期间他想要坐起但被夏霜给阻止。
“躺着说，别牵动经络。”
“好！”
感受着身前姐姐的温柔，小尘芜内心很是感动。
“谢谢姐姐救了阿芜！阿芜知道姐姐你们是修道的天人！”
“所以…所以阿芜想求姐姐教我修道的方法，我想修成道之后去找我的姐姐...”
说出来的时候尘芜还有些迟疑，因为以前自己在请求那些师兄师姐的时候他们都会嘲笑殴打自己，甚至已经有了阴影。
尽管知道身前的姐姐和那些人不一样，但还是有些惧怕心理。即便如此，尘芜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有着自己的坚持！
“小阿芜！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作伴，我就是你亲姐姐，你就是我亲弟弟！我们一起去求道！一起去打坏人！一起长生不老！”
思绪在一刻仿佛被牵回从前，那时候在尘芜世界当中，那位云鸾姐姐把修道者说的无所不能，而且还能做好事，打坏人。以至于尘芜此刻的认知中，修道者就是好人！
他想做个好人，不奢求去打什么坏人，他思想很纯粹，很单纯，他想修道只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云鸾姐姐，之后保护她！
所以，哪怕自己说出来之后夏霜姐姐也会打骂自己，尘芜依旧请求她教自己修道！
“不行！你并无道根，注定于道无缘。”
只是当尘芜还沉浸在那美好期待中的时候，夏霜那果断的声音，瞬间将他重新拉回到这残酷的现实。
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身前这位夏霜姐姐并没有打自己，但她果决的话语却让此刻尘芜内心瞬间失落到谷底。
“阿芜以前听清清师姐说让我捡够一万旦柴火就可以修成道，没有道根也可以修道...”
“阿芜认为修道的人都是好人，只要能快点修成道，再苦再累阿芜都不怕！”
“我想完成云鸾姐姐的愿望，我想做个好人，我想快点去找她！夏霜姐姐求求你教教我...”
听着尘芜天真的话语，再望到尘芜失落中乞求自己的模样，夏霜柳眉顿时皱起。
“修道可以，但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如果回答上了我就教你修道。”
听到夏霜话语，原本还失落着的尘芜小脸立马变得振奋起来。
“姐姐你问吧！阿芜一定能回答上！”
皱起的眉头也在此刻舒缓下来，只是夏霜脸上变得毫无表情。
“那我问你，你所认为的好人是什么？”
“好人吗！好人就是修道者，也是对阿芜好的人！”
甚至都没有任何思索，尘芜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尘芜觉得自己这个答案十分的完美，果断就回答上来，只是他声音刚落到夏霜耳中，她脸上瞬时闪出一抹冷意嘲讽。
“你师兄师姐那样对你，他们也是修道者，你也认为他们是好人？”
“嗯...虽然他们经常欺负我，打骂我，也不给我吃的，阿芜也不想和他们说话...”
“但他们却教给了阿芜修道的方法！在阿芜心里，虽然他们没有夏霜姐姐你对我这么好，但他们也是好人！”
刚开始尘芜内心还有这一丝小委屈，但之后却纯真的满是感激。
听到尘芜的回答，夏霜按捺住内心的荒唐怒意，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那心情再次问向尘芜。
“好，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
“你觉得何为道？”
听到夏霜这个问题，尘芜也是思考了一阵才开始回答她。
“道就是打坏人！把普通人变成好人！更可以保护云鸾姐姐！”
尘芜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好不好，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坚信的。
尘芜说出这答案后，洞府内也迎来了一阵短暂的宁静。他看不见，也没敢说话，静静等待着夏霜的回应。
“好，既然你想要修道，那我便给你一部最基础的气法，如果你三个月内能修成，那我便让你去找你姐姐。”
“真的吗？谢谢姐姐！”
听到夏霜同意，此刻尘芜激动万分。
激动间他再次坐了起来，似想拥抱感谢她，然而尘芜却看不到此刻夏霜脸上的怒意，那种无奈却又果断的怒意，随即她声音再次传来，也打断了尘芜动作。
“这是修道者最基本的引气决，如果三个月内你达不到天地共鸣，晋入不了引气境或者操控不了灵或元两种气任意一种，那就好好待在这天元宗...待在我身边做一个没有烦恼的凡人。”
夏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凡人生气，也许只是因为尘芜的天真与无知，说完她右掌上便出现一张古朴皮卷，随之将它送到尘芜手中后便走了出去。
“对不起夏霜姐姐...阿芜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无论修道多么艰难阿芜都想试一试！”
“如果真的成为了修道者，我会保护夏霜姐姐你在内所有的好人！”
双手激动的握住那皮卷，此刻的他也能感觉到夏霜语气中的怒意，为此他内心又是自责起来。
洞府外，夏霜并没有离开，此刻她脸上的愤怒早已消失，换来的却是复杂与同情。
“该说对不起的是你口中作为修道者的我们才对...是我们的出现才给你们这些凡人带来了无数灾难...”
“你未有道根，根本踏不上这条路...”
“我也并不想骗你...但你作为凡人的那份淳朴，我真的不想将其践踏，抱歉...”
作为大权之人，同时作为一宗圣女，她本该走的是无情之路，但往往最让她自我放不下，也最为亏欠的就是像尘芜这样，天真而又淳朴的凡俗之人。
不管是曾经，还是在那不久后将要到临的未来，她依旧对凡人抱有深深的愧疚...
渐渐的，她身影消失，现在也只剩下洞府内已经打开皮卷，开始摸索着上面所刻印字迹的尘芜。
虽没见过文字，但尘芜一模便认识，这就是作为瞎子他独有的记忆力。别人过目不忘，他只要摸过就会永远铭记。
“基本引气决！”
感受着那五个大字，尘芜内心瞬间澎湃无比。
“云鸾姐姐！阿芜终于可以修道了...”
此刻的尘芜内心复杂无比，刹那间回想起过往几年求道之路的艰辛，不过在幻想到与自己云鸾姐姐团聚的那天时，所有心里的委屈皆在瞬间烟消云散！
接着，尘芜毫不犹豫地向下行摸索去。
“古之道，逆行于天，顺就成势，以道吞夺天地之气！”
“感觉好厉害！但这是什么意思呢？”
尽管读不懂，但尘芜依旧往下摸着。
“聚天地之气，造化心身，以气御力撼万敌？”
“纳气入腹，内衍瀚海星辰，凝身道本源之相，初成源道...”
文字不多，但生涩难懂，当尘芜摸索完后，脑海之中甚至毫无头绪。
“这气我以前好像听师兄师姐们讨论过，他们说这天地间有着两种可以供修道者修炼的气！”
“一种是元气，而另一种是灵气，那这上面说的气到底是哪种气呢？”
尽管以前偷听到一些东玄门内那些师兄师姐讨论的知识，现在领悟起这基本引气决，尘芜内心仍旧无比疑惑。
“道是什么？是好人吗？”
“怎样才能纳气入腹？本源之相又是什么？为什么阿芜什么都不懂？难道我没有道根真的不能修道吗...”
领悟不了一点，此刻尘芜抱怨着自己的无能，又是失落起来。
然而当他脑海中再次回响起曾经云鸾姐姐的话语时，尘芜又是振作起来，小脸坚定不言放弃。
一次又一次，不停的摸索着那简简单单的三行字体。哪怕太阳落山，月亮渐起，尘芜仍旧毫无头绪，依旧一直重复的摸着那些字。
“到底是哪种气...道是什么...怎么聚气...”
作为凡人，他的精神是有限的，原本身上的伤还未好，现在又耗费大量的精神到这三行虚无缥缈的字上，这导致他身体各处开始疼痛，脑中的眩晕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重。
洞府外平台上，夏霜和吴萘不知何时出现，在望着洞府内还在一遍又一遍苦苦摸索着卷轴尘芜，两女皆是无奈。
“他没有道根，根本不可能引动天地之气共鸣，更不能晋入引气境！”
“况且你给他那引气决引气根基都不在心脏，更是所有人都无法修炼的废决...”
“就算我给了他正确的引气决又怎样，我只是想让他明白现实，让他知难而退，让他懂得凡人与道途的鸿沟...”
“修道者，你说可不可笑！连我们这些顶尖的天之娇女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他一个凡人怎能知道...”
......
“道究竟是什么...”
“气又是哪种气...”
“本源之相又是什么...”
……
夜空深邃，道途遥遥，直到深夜，盘坐在石床上的尘芜终是坚持不住，口中一直碎念着的同时也昏倒在其上。
“道？什么是道？”
“是不是有了道我就能吸收天地中的气，是不是我吸收了气就能成道？”
“云鸾姐姐帮帮我！究竟怎样才能引气成道...”
今夜，尘芜又是梦到了曾经的一切，更是将那三行字永恒的刻印进了自己内心梦境。
他是多么渴望能立马得道，立马修成道，然而无论他怎样思考，怎样用口鼻呼吸天地中的气，身体依旧感觉不到任何关于道的气息。
一昏迷就是三天，只是刚苏醒过来，尘芜就在两女注视下盘坐起来，继续坚定着自己的修道之路。
“继续！”
或许是吃了辟谷丹的原因，尘芜现在感觉不到任何饿意，小脸坚定的同时又进入到领悟状态当中。
“这小瞎子真倔！要是本仙女修炼有他一半的毅力就好了！”
“看样子你也不差，知道自己懒。”
洞厅内，两女坐于洞府一角山泉幽潭中央石桌旁的两石凳上，品尝着早已沏好的香茶，同时也无时无刻关注着尘芜的状态。
看着尘芜又是入定，两女也再次聊起女儿之间的趣事。
“怎样才能引气聚气...”
一晚，两晚，这次尘芜比上次多坚持了一天时间，但仍旧没有任何收获，同时作为凡人的他又在那之后昏迷过去。
渐渐的，三日时间又是过去。
“小瞎子！你又醒了！要不要吴萘姐姐陪你玩！”
醒来尘芜就嗅到自己头前有着女子淡香传来，瞬间小脸上变得通红，同时也赶紧将自己身体侧到一边。
“吴萘姐姐…以前云鸾姐姐经常教导阿芜，说阿芜不能挨女孩子的嘴太近…不然…”
“不然什么！”
看到尘芜那淳朴害羞模样，吴萘脸上顿时露出坏笑，像是故意调戏着他，之后她又是将俏脸多靠近了尘芜小脸一分。
“不然就会成为阿芜的新娘子…不然阿芜肚子里就会生出小孩子…”
支支吾吾的说着，尘芜好似在这方面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知识，也是相当的单纯。
也是听到尘芜此话，吴萘脸上坏笑更甚，下一刻她想更进一步调戏尘芜，但后方的夏霜却突然伸手将她后衫抓住，一把就将她拉到了一旁。
“阿芜，她可不是什么女孩子，她已经是几十岁的老婆婆了，和她亲...”
似乎对于这一点，夏霜也特别敏感，说到一半她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而后只听见吴萘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你才是老婆婆！不！你是老妖婆！”
“错...错错！夏霜小仙女！我错啦...”
原本还十分不服气的吴萘，在望见夏霜准备拔剑时，撒腿就往洞府外跑去。
见状，夏霜也有些无奈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并未去追她，此刻她再望向尘芜似乎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尘芜又是盘坐起来，已经进入了领悟状态。
见此，夏霜也没再说话，径直的走到角落石桌坐下，闭目，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里的道究竟是什么？阿芜不明白...”
不出意外，尘芜又在两天后精力耗尽，又是陷入了沉睡。
此刻洞府内两女看着尘芜那模样，饶是没心没肺的吴萘都是有些动容。
“你要不还是告诉他吧！果断一点断去他的念想。”
石桌处，两女又是交谈着，只是大多时候都是吴萘在自言自语，夏霜相对保持沉默，望着尘芜的复杂美眸中也渐渐多出了一抹决意。
渐渐又是两日时间过去，尘芜再次苏醒过来，如此周而复始，这已是他领悟那基本引气决的第十四天，然而现在的尘芜仍旧没有任何的头绪。
“小瞎子放弃吧，那...”
“我怎么又睡着了？不行！阿芜一定要成为修道者！”
意识回归，尘芜从噩梦中惊醒，像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两女，他再次盘坐起来又思考诸多问题。而两女看尘芜仍旧还在坚持，同样也没有出声打扰。
随后在两女对视一眼后，吴萘离去，之后夏霜也是走进自己石室闺房内盘腿坐到了床上。
“阿芜，再有两个多月这世界就不会太平了...”
“到那时你便随我回去，我派人帮你寻找你的那位姐姐。”
说着，她隐忧的双眸开始闭合，随后只见她双手在身前快速变化，似在结出某种奇异印法，下一刻只见洞府外，乃至整个落霞山谷都被一道强力的阵法所隔绝。
做完这些，她并未停下，随着她双手印法再次一变，瞬时这山谷天地内所有淡红元气以及淡黄灵气同时向这方洞府快速汇聚而来，直入她身体之内。
“阿芜，我能帮你的就仅此而已...”
“那引气法特殊，我也不敢确定...但能否在没有道根的情况下同时接纳天地元灵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她手法再次变化，随之指向洞厅内还在苦苦思考的尘芜。
也是从那时候起这山谷内汇聚而来进入她身体的元灵之气开始变得温和起来，随着她指出的瞬间开始疯狂涌入尘芜身体里面。
“这是什么感觉！好神奇好舒服！难道阿芜修成道了？”
原本还在思考中尘芜，在此刻突然感受到某种奇异力量正疯狂涌进自己身体里面，以为是自己成功了，内心万般激动。
“怎么没有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仅仅三息时间，本是激动的尘芜却感受到那玄妙感觉突然消失，内心瞬间疑惑起来。
此时，这方天地间汇聚而来的元灵双气已是散尽，同时洞府外山谷也恢复平常。只是，此刻正处于石室中的夏霜却像是受到某种反噬一般，嘴角溢出鲜血，薄纱下的俏脸也是苍白了几分。
“果然还是不行吗...我虽窥得一丝皮毛，但想要同时运用两种气还是会遭到反噬...”
“抱歉阿芜，我也无能为力…”
似乎话中有话，但尘芜听不到。随即她服下一枚丹药，走到洞厅面目再次复杂的望着此刻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尘芜。
“刚才那一定是成功了！肯定是阿芜分心才导致那感觉消失了...”
“不过！既然能成功一次，阿芜就能成功第二次！所以阿芜要加油！”
虽那种玄妙的感觉消失的很快，还沉浸在刚才瞬间的尘芜坚定的认为是自己成功了，之后又开始静下心来默念那基本引气决的口诀。
“为什么不行了...”
之后无论怎么冥想，尘芜都再也找不到那种玄妙的感觉。
以为是自己不够勤奋，于是就这样他一直坚持到了天亮，之后在夏霜一晚沉默地注视下，他又是在苦思中陷入了昏迷。
“阿芜，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找你姐姐！”
清晨，夏霜又是喂给尘芜一粒辟谷丹，在一阵复杂之后，她便走出了洞府。
洞府外的宽大平台上，此刻已有二十多名与夏霜穿着相似服装的弟子已经在等她，其中吴萘以及那天与夏霜一起救下尘芜的青年也在其中。
只是此时那青年脸上有些阴沉，虽然注意力在已走出洞府，站在众人前方的夏霜身上，但他却暗自望向着洞府内昏迷过去的尘芜。
“既然人已到齐，那我再强调两点。”
很显然，夏霜在这个宗门内地位极高，就连宗主之女吴萘都不得不遵从她的命令。也是她出声，瞬间所有弟子都是集中精神，不敢再有杂音。
“第一，这次我们代表的是天元宗去参加南域各大宗派大比，我希望你们以宗门利益为重。第二...”
说着，夏霜刻意望向好似听不进去她话，望着洞府内发呆的吴萘。
“第二便是大比结束之后，所有弟子以最快速度回宗，不得在外面逗留。都清楚了吗？”
“谨遵圣女训诫！”
听得众人齐声回应，刻见吴萘依旧在发呆，夏霜也没有说什么。
随后她下令出发，二十多名弟子也全部登上了猛然到临山谷上空的遮天飞舟。此时的洞府外，也就只剩下了还未有动作的两女。
“你今日是怎么了？”
望见吴萘收回目光，没有了平常时候那没心没肺的活泼劲，反倒是莫名认真望着自己的时候，夏霜眸中微露疑惑。
“你不带上他吗？”
“无妨，我给他吃了辟谷沉睡的丹药，两个月之内暂不会醒来。并且我洞府外防御阵法你最清楚，也不用担心会有心思不正的人来找事。”
“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
看着吴萘越发认真的眼睛，夏霜美眸微不可察的冷凝了几分，刚想说话，但却看到吴萘瞬时露出一个坏笑，旋即立马沉默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看上这小屁孩什么了？从未见你对一个凡人这么上心！难不成...”
“你想等他长大后来娶你这个老妖婆吧！哈哈哈！”
好似变回了平常时候的她，对此夏霜默默将手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之上。
“好了好了！人家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别整天和男人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我先上去了，你也快上来吧。”
说完她身体浮空，直接往那飞舟上飞去。不过在那过程中她偏头望向下方还站着的夏霜时，眸中莫名忧伤。
“他还在这，说明你还会回来...”
“若是某一天...我们站在了不同的立场，那时你会向作为曾经好友的我拔剑相向吗？”
“东初流霜...”
望着她上飞舟，夏霜眸中的冷意渐渐变得深邃起来，随即她偏头望了一眼洞府内昏睡的尘芜，似没了那抹冷意，之后她也是浮空踏上了飞舟。
天空无云，今日格外晴明，也随着飞舟的启动，这落霞山谷内重回光亮与寂静...
......
洛曜纪四千九百六十七年，三月中旬。
天元山脉外围以西，风哭崖。
黑暗的梦境中没有一丝色彩，哪怕是能听到各种声音，行走在黑暗中的少年仍不见任何画面。
此般的梦境当中，少年一直走着，一直走在黑暗的大道上，一路迷惘，更不知此行终点位于何方。
十三岁的他，经历了六年的求道，终是找到了一丝希望，但那仍旧是黑暗的希望，常伴着绝望而来...
“小圆带着阿芜快跑...”
“阿姐不要你了...给我滚！”
“你是个瞎子，还不如去死...”
“扫把星！谁摊上你谁倒霉...”
“打死他！就是他带来的瘟疫...”
“你们没有道根，速速退去...”
“这是师姐悄悄交给你的求道方法！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完成就不给你饭吃...”
“瞎子！瞎子求什么道？可笑至极...”
......
梦里无尽的声音还在持续，一道接着一道声音响起，仍旧无时无刻摧残着还保持着孩童心性他的意志。
“阿芜！快过来！姐姐在这里！”
绝望的世界中，他仍旧哭不出来，于是带着那份许久的麻木，穿过一道道声音，坚持着往那位姐姐温柔声音处走去。
“阿芜！快到了！快来姐姐身边！”
“姐姐！”
麻木的小脸在听到女子话语的瞬间又露出一丝淳朴笑颜。然而当他走到那声源处时，脚下的黑暗中却突生泥沼，瞬间将他整个身体吞没进去，同时那温柔声音消逝，响起的又是一道道充满着阴暗的声音。
“云鸾姐姐...阿芜好想你...你到底在哪里...”
没有挣扎，也没有求救，小小的身躯在黑暗泥沼中大声呼唤着那位姐姐的名字，直到被泥沼吞噬，整个身体都被埋没进更加深沉的黑暗里。
“为什么不能呼吸...”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梦境，泥潭中尘芜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麻痹，呼吸也即将停止。
“为什么...阿芜又要死了...阿芜好没用...”
“云鸾姐姐...”
“夏霜...吴萘姐姐...”
“对不起...阿芜保护不了你们了...对不起...”
绝望泥沼中，他仍旧是那个只会道歉的阿芜，哪怕感觉到自己意识即将被这片黑暗抹去，他仍旧如此。
“她们是谁...”
“我要保护谁...”
“我又是谁...”
好似意识将在下一刻消失，此刻的尘芜小脸上尽显迷茫，仿佛已经忘记了所有，半只脚已踏入了死亡。
“醒来...变强...她在等你...”
然而就在这茫然绝望中意志快要消逝之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无比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模糊声音。
“谁...谁在说话？”
“是谁...在等我？”
听到那声音，尘芜那原本快要消逝的意志竟如奇迹般再次燃起，呼吸也瞬间回归！
此刻就连现实世界中，身处一处黑暗山洞中原本已经快要断绝生机的他，也在那一刹苏醒了意识！
“身体好痛...”
顷刻间苏醒，但伴随而来的还有自己身体上瞬间袭来的无尽痛意，甚至就连感官都变得麻木不已。
“我这是怎么了...”
茫然的疑惑中，尘芜想要动弹，但刹那却牵动起全身痛感神经。
无数的冷汗从他极致苍白小脸上冒出，同时更加剧烈的痛意霎时席卷他整个身心，这导致尘芜直接放弃了行动的想法。
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此刻尘芜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喘着大气开始呼唤起某人的名字。
“夏霜姐姐你在哪？阿...阿芜好像不能动了...能麻烦姐姐帮我扶起来吗...”
声音虚弱，但在这空旷的山洞中瞬时回响起来，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尘芜也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夏霜所居住的那个洞府。
“我...我这是在哪？”
全身的痛楚，还在折磨着尘芜的意志，若是常人恐怕早就昏死过去就再无醒来的可能。但从小经历了太多苦难的他早已磨练出了强大的意志，这也使他在被无尽剧痛折磨的现在，仍旧坚持找寻着生的契机。
好似彻底确认了周围的陌生，之后他没再出声，但依旧尝试着坐起，然而那强烈剧痛再次袭来又是折磨着他的意志。
不过这次尘芜却没有放弃，默默地承受着足以让任何人都绝望的痛意，最终扭动身体顽强的坐了起来。好在旁边就是岩壁，触碰到之后尘芜又再次强撑着自己身体往岩壁处缓缓靠去。
“好像轻松了一点...”
或许是因为尘芜突破了身体极限的原因，明明刚才体内外的痛楚都十分强烈，然而现在却不再那么疼痛，身体轻松了许多，同时就连感官都恢复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
“这是什么感觉？”
只是，刚一恢复感官尘芜就感觉到有许多滑溜的生物正在自己身上爬行。
“蛇吗...”
对这种感官尤其的敏锐，尘芜立马反应过来那是蛇的触感，而且还是很多的蛇！
从小尘芜就特别害怕触摸到这些生物，因为他的小圆阿姐告诉过他是蛇，会咬人。只是现在的尘芜，哪怕感受得到那些蛇正在噬咬自己，但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意，仿佛那点痛觉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聊胜于无。
“阿芜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体又无法动弹，也没力气再站起来。似乎现在的他再没丝毫精力对蛇升起惧意，之前的绝望和害怕好似也在此时被冲淡了许多。
渐渐的，尘芜内心变得平静下来，背部以及脑袋紧靠着岩壁，呼吸急促间陷入了沉思。
“是夏霜姐姐她们觉得我没有用...没有道根，又给她们带去了那么多麻烦，所以才抛弃我的吗？”
心思单纯，哪怕觉得是夏霜她们抛弃了自己，置自己于死地，但他仍旧没有丝毫憎恨之意，一直坚信着帮过自己的人都是好人。
往往这时候他都会将任何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根本不会往负面方向想去。
“对不起夏霜姐姐...我还不能死，我要继续活着去寻找云鸾姐姐！”
尽管有些失落，内心自责，但尘芜也并没有放弃自己，他还没有寻找到姐姐，也深知只有自己活下来才能有机会去找到她！不管是现在，还是曾经，那位姐姐早已成为尘芜必须活下去的信念支撑。
内心的坚定比以往更加强烈，随着脸上缠绕过一条游蛇，下一秒尘芜竟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对着它狠狠地咬去！瞬间蛇血流出，流进他口中，顺着他喉咙直入腹部。
也随着一股暖流汇进体内，尘芜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随后咀嚼着牙齿，将那蛇给生吃入腹。
“对不起...只有吃了你们我才有力气活下去，对不起...”
在以前，尘芜所吃的食物一般都是杂粮，很少吃肉，哪怕是吃肉，亲近的人都不会告诉他是怎么来的。现在深刻体会到自己食物的由来后，他内心的自责哪怕是对食物都是那般沉重。
之后尘芜没再说话，但也并没未停止，在身体力气又恢复了一些后，尘芜又是抓起身上的两条蛇送进了自己口中，直到并不觉得饿的自己饱腹吃不下后，他才停下身体的动作，默默靠着岩壁休息。
也是从那时候起，洞内的数十条游蛇似被尘芜这残忍的手段惊动，开始四处逃窜。不一会儿，游蛇散去，也就只有周围还有几处稀稀疏疏的游动声传来。
大概休息了半个时辰，尘芜终于恢复了一丝行动的力气。没有犹豫，尘芜开始行动，忍受着体内剧痛的同时，双手扶着岩壁艰难站起。
看他双手艰难且笨拙地触碰着岩壁，似想要摸索出这山洞的结构。然而，就当他向前踏出没几步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大风迎面袭来！一时间意识到什么，尘芜惊慌间立马收回脚步，往后退去。
“这里是悬崖岩壁上的山洞吗...”
心中后怕，大汗淋漓，听着洞内瞬起的风声呜鸣，尘芜又是后退了一步。
好在以前他那姐姐带他熟悉过这些地形，使得尘芜在感受到狂风的一瞬就快速收回了脚掌，这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风啸声带起洞内发出呜呜的哭鸣之声，转眼间，那大风骤停，那哭鸣声也渐渐消去。
摸清了现状，尘芜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原路返回，之后经过半个时辰的小心摸索，他终于摸清楚了这峭壁山洞的结构。
空间不算太大，但足以容纳十多户家庭自由居住。其内深处还有一处天然洞厅尘芜还没有去探索，只因他听到了秘密麻麻，甚至数不清，各种摩挲物体的密集声音。
在一处靠墙相对干燥的岩壁坐下，此刻尘芜小小的脑袋内也在思考该怎么摆脱现在的困境。
“我看不见，也抓不到东西，很容易就掉下去...”
看不见任何物体，更不可能去悬崖边摸索牢固可攀爬的物体，要是一不小心就会直接掉下去摔的粉身碎骨。以至于现在的尘芜内心发苦，小脸上也变得忧愁起来。而且爬悬崖峭壁这种事，包括他那云鸾姐姐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教过他，毕竟她们也不会那般犯险去折磨尘芜。
尘芜虽然天真，但他也不是完全傻，对于这些事还是有着自己正确的判断。
“要是阿芜是修道者就好了！云鸾姐姐说过修道者是天人，天人可以飞檐走壁，而且还能飞起来，那样我就可以出去了...”
似乎早已感受不到身体上各处伤口传来的疼痛，此时的尘芜又是失落下来。
并没有因为现在身处绝境而害怕，更没有因为失落而选择放弃思考，尘芜自己知道，那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就这样一直思索下去，也是大概思索了几十息时间，那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小脸上就浮出一抹惊喜之意！
“既然现在阿芜出不去，那我就再试试修道！要是修成了道阿芜就能出去了！”
果断下定决心，尘芜快速静下心来，他明白现在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于是立马盘腿坐好，内心熟练的默念起来那基本引气决的三行深奥口诀。
“古之道，逆行于天，顺就成势，以道吞夺天地之气...”
“这里的道，真的是指道根吗？其他不行吗？”
又开始一一琢磨，这导致他此刻又进入到那种执念忘我的求道状态。
“聚天地之气，造化心身，以气御力撼万敌...该怎么聚气呢？”
“我也尝试过吞空气，但是把阿芜肚子撑的老大都是没有用...”
“纳气入腹，内衍瀚海星辰，凝身道本源之相，初成源道...”
“这本源之相到底是什么？腹中...难道是吃的吗？”
......
渐渐地，尘芜在那种状态下越来越深沉，甚至都都从未去思考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山洞中的，更是不知道今时距夏霜等人去参加宗门大比那天，已过去快有一个月的时间...
“用道来吞气...聚气用来造化身心...纳气入腹用来凝聚本相之源...阿芜怎么感觉越来越乱，顺序也乱...”
“逆行于天？对了！是逆行！是顺序不对！”
好似在某一瞬间发现了关键的一点，尘芜小心脏猛烈狂跳着继续参悟。
“最后说了凝聚出本源之相才能成为源道！”
“而第一行明明有说要先用道来吞吐天地之气！所以才能进行第二行所说的汇聚天地之气造化心身！”
“对了！这下顺序才对了！”
激动得小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但过后他又想到了关键问题，也在瞬间失落下来。
“肚子中没有气，那该怎样才能衍...出什么星辰，凝聚出本源之相呢...”
失落间，尘芜偏头朝向那洞口，似想透过自己的世界看到此刻外面的天空，然而仍旧黑暗一片。
“我要是有眼睛就好了！那样我就能看见大海和天上的星星，那我就能凝聚出本源之相了...”
“难道真的就像夏霜姐姐说的那样，我于道无缘吗...”
转回脑袋，小脸低垂，似又再次失落下来。
不过，他是尘芜，尽管再失落，内心单纯的他总是能振作起来，于是很快他又入定，又一次开始仔细参悟起基本引气决三行口诀。
此间夜已深邃，天穹上正闪烁着阵阵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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