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坏人？好人！
茅草小屋潦草的搭在一处茂密丛林当中，周围更是没有其他建筑，仅此独一间。
走出门，尘芜感知世界中便浮现出了阳光与树草，但他已不似当初那样好奇，或者说此刻的他根本没有去探索新奇事物的心情。
沉默地跟在老者身后，一路无话，穿过茂密树丛，最终在正空太阳倾斜一刻后，两人停在了一处满是奇珍异草的药田边上。
在老者身后停下，面朝着那方，尘芜很清晰的感应到那药田当中有着十多道活泼的气息，那是十五名年纪甚至比自己都要小的小孩。此时的他们正在处理药田当中的杂草，同样尘芜也是感知到了那名小女孩就在其中。
一直保持着沉默，内心的自责与愧疚又在望到小女孩的瞬间再次升起。随后尘芜路过老者身边，正想走向那小女孩时，药田内却突然飞出一块三指大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了他额头上。
“死瞎子就是你害死了我弟弟！”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很显然，药田中的那女孩也早是注意到两人到来，此时她护住自己还未痊愈右手的同时，又是捡起田里的石头向已经站定身体的尘芜狠狠砸了过来。
她的话语似乎也牵动了其余十四名小孩的情绪，随着她声音落下，他们纯真的脸上满是厌恶，也捡起石头向尘芜扔来。
对于那些不停飞来的石头，尘芜并没有躲开，任由那些石头击打在自己身体上，甚至将额头砸出了鲜血尘芜都没挪动一步。
还是沉默着，没有说任何话语，低着头，就像是一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正接受着惩罚的孩童一般。只是，此时他苍白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失落和委屈，仍旧满是愧疚，也任由小女孩以及他们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那一刻他是多么想哭，但怎么都哭不出来。
他是瞎子，所以上天剥夺了他作为一个人与生俱来发泄苦痛，委屈以及所有流泪情绪的权力，这让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埋藏进自己内心。尽管现在的他仍旧被悲痛回忆折磨，为身负罪孽而愧疚，哪怕委屈，哪怕极度痛恨自己，他不可能会哭出来！就因为他是瞎子...
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哪怕被殴打，哪怕被辱骂，他从来没有任何的怨言。所有的错，他都归结于自己身上，一直孤独且痛苦，一直默默无泪地承受着这一切。
现在的他已经十五岁，再过一年就到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但谁又能知晓，他的内心依旧如一个孩童般淳朴且幼小呢？
“她偷了东西，她是坏小孩...”
“但她是为了救自己弟弟，所以变成了好孩子。”
“而我...”
“阿芜是修道者...曾经是个好人...”
“但我杀了人...害了她们，也犯了错...我就变成了坏人...”
“所以，作为修道者的阿芜成为了坏人...”
“是坏人，那应该受到惩罚！”
在那内心深处，尘芜又开始颠覆着自己曾经所有的认知。
什么修道者就是好人！什么做过坏事就是坏人！尘芜终是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不再和自己曾认为的那样简单，好人和坏人的概念随时都可能调换。就如现在的自己，现在的他，本已经成为修道者，成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好人，但偏偏此时的他却将自己定义作了一个坏人，手染鲜血和罪孽的修道坏人。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那石雨当中，尘芜就那样一直站着，他保持着沉默，一直在那里自责，更是在脑中不停的颠覆着好人与坏人的概念。
作为修道者，老者或许明白尘芜杀人后的那种心境，那种颠覆了自我认知后的茫然，他也知晓，现在能帮尘芜的也只有他自己。所以此时的老者就站在一旁观望着，同样也没有去阻拦什么。
随着山间清风刮起，树叶轻响，砸在尘芜身上的石头终于停止。然而尘芜依旧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直到老者将其余十四名小孩带离，察觉到那正向自己愤怒跑来的小女孩后，尘芜才渐渐抬起了头。
“对不起...”
声音沙哑，内心颤抖，尘芜用着自己唯一能用的这种方式，来向已经跑到身前的小女孩传达愧疚与歉意。
哪怕是望见尘芜满脸鲜血，听到他无比真诚的道歉声，小女孩眼中仍旧愤怒，也随着一股极致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小脸上两行泪水终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有用吗？要是那天你不提醒他，我就不会被发现！我的弟弟也不会死...”
“就是你害死了我弟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望着她脸上两行无比清晰的泪痕，尘芜内心难言，脸上的愧疚与歉意也更加浓郁，也是在那瞬间，他修长的身躯直接下落，跪在了女孩身前。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做一个好人...”
“好人...好人会杀人吗？好人会害死我弟弟吗！”
“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好人！你就是一个大坏蛋！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虽然看着尘芜跪下道歉，但那女孩的情绪却更加激动，虽然年纪不大，但她觉得尘芜的回答是多么可笑。以至于现在，情绪激动的她伸出左手，奋力将尘芜身体推倒，哪怕自己也跌倒在地上，她仍旧痛哭着用小手猛烈地捶打着尘芜身体。
“害死我弟弟...你就是坏人！你就是坏人！我要打死你...”
此刻，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无数尖锐的钢针，猛烈的刺痛着同样作为孩童时期心境尘芜的心脏。也是因为她那天真直接的话语，尘芜又是怀疑自己，痛恨自己，甚至想将自己至于死地！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他明白自己还不能死，更是还有未完成且必须完成的事情。以至于在那之后，尘芜的内心突然变得平静下来。
“对不起！因为我的出现给你带来了灾难，虽然我很想让你把我打死...”
“但是我还没有找到云鸾姐姐，所以作为坏人的我现在还不能死...对不起！”
感受着她那微不足道却重于巨石的拳头，尘芜脸上变得无比复杂。
仿佛是心中那抹想要找到自己姐姐的执念所为，渐渐的尘芜脸上的复杂与歉意也快速消失，随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沉默着站起身，同时也伸出双手直接将小女孩身体抱起。
“你放开我...”
女孩仍旧愤怒，依旧痛哭着，此刻她极力挣扎，又是猛烈捶打起尘芜那挺拔却又无比脆弱的胸膛。
没有阻止她，任凭着她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悲愤，在一阵深呼吸之后，尘芜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就这样，任凭小女孩怎样挣扎，猛锤自己，尘芜一直保持着沉默，将她抱着朝远处熙攘林子内正望向这边的老者走去。
“老爷爷，请您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她的伤口裂开了。”
平静说着，随之尘芜将小女孩放下，但她依旧不放弃，还想捶打尘芜，但被老者出言呵斥住。
“依依！足够了，回去吧。”
听到老者声音，小女孩脸上依旧悲愤，不过却是停住了手上捶打尘芜的动作。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好似并不解气，她丝毫不顾早已在滴血的右腕，抬起小脚狠狠踩了尘芜一脚后，这才往老者身后的山林中抽泣着跑去。
此刻，此处就只剩下尘芜和老者，也是看到尘芜脸上的伤势，那老者抬手间便向尘芜递去一枚丹药。
“吃了它你身上的伤口便会快速痊愈。”
似早已下定某种决心，尘芜压制住了内心中那些负面情绪，也不再去纠结那些认知，随即抬手接过了那丹药。
“谢谢您老爷爷！”
哪怕深知自己已经变成坏人，但作为对帮助过自己的人，这是最基本的尊重，同时也是尘芜作为人最基本的准则。在一声道谢之后，尘芜也是将那丹药吃下。
“好苦...”
虽说有些嫌弃这丹药的味道，但仅仅三息时间，尘芜就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脸上，甚至身体上那些皮外伤都十分神奇的愈合！同时也感觉到了腹中传来的饿意，于是面露好奇的望向老者。
“老爷爷您有屁股丹吗？就是那种吃了可以让人不吃饭都不会饿的丹药？”
听着尘芜此话，老者脸上顿时古怪起来，但当他听到后一句时，饶是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都是有些无奈。
“屁股丹没有！辟谷丹倒是有不少，小瞎子你这是准备去闭关？”
没有为难尘芜，随着那老者随手拂过腰间的储物囊，之后他手上也多出一枚碧绿色的丹药。
“我也不知道是屁股丹还是辟谷丹...以前我模糊听到夏霜姐姐说过，说给我吃那个丹药肚子就不会饿。”
好似已忘却之前所有事情，尘芜又是变回那个天真的阿芜。也在又接过丹药后，尘芜抬手抓挠着后脑，有些好奇的再次出声。
“老爷爷您说的闭关是什么意思啊？也是吃的吗？”
听到尘芜这话，那老者硬是瞪大了双眼，此刻他看向尘芜的眼神似像在看一个白痴！
“老夫很好奇...你是如何长这么大，而且还踏上气修之路的？”
“我吗？我是吃东西长大的呀！还有您说的气修之路又是什么？”
一个只是随口发问，而另一个却是认真作答！
不知为何，老者再看到尘芜那好奇表情后，内心便升出了一股想给尘芜一拳的冲动！虽有这想法，但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也耐心的回应着尘芜。
“所谓气修，便是凡俗之人口中的修道者或者说是天人！”
“同样在我们身处的这问风之界当中，气修分为两种流派，一是元气修士，另一种则是灵气修士。”
“这两者并无不同，只是汲取天地之中灵元双气不同罢了！”
“还有你之前问的闭关！意思就是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让自身实力突破或修行感悟气决等，一般这种情况才会用到辟谷类丹药，其余时间中修士大多都是靠汲取天地之气来充盈自身，不需要进食。”
“当然，除去已经开辟出气海的气海境强者！那等强者体内早已储存有大量的天地之气，就算闭关时都不需要辟谷丹的加持。”
一口气为尘芜回答了诸多疑问，只是当老者又看到尘芜脸上冒出诸多疑惑表情时，他双目一蹬连忙接着出声。
“这是修行界最基本的知识，记好，莫要再烦老夫！”
好似害怕听到尘芜再次发问，那老者气的吹着胡须，说完直接抬手，一道白光瞬间没入了尘芜眉心。
随着那白光没入眉心，尘芜瞬间就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凭空出现了诸多的知识！一时间有些奇异！
“我记得之前也有这样的事情！难道那时候有人在我旁边？”
这瞬间，尘芜想到了在风哭崖下，那莫名进入到自己脑海中的声音，但他并没去过多思考，开始消化着现在出现在脑海中的新奇内容。
“问风界这个我知道...两种气我也知道！”
“就是这个修为...竟还有境界划分！”
“引气九层？凝气九层？控气境三层？气海境！气纹境...”
“原来修道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知识！”
看着尘芜知晓了知识还在那碎碎念，此刻老者内心中更是升出了想要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同时老者也很好奇，尘芜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也疑惑尘芜家中长辈是怎样教导出来这样一个白痴来的！
虽然心里疑惑着，但老者不敢问，他害怕一问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和之前一样。也是在遇到尘芜后，他也不得不认同“沉默是金”这至理名言！
碎碎念了大概三四十息时间，只是当尘芜退出思考状态，老者再望到他脸上浮起的疑惑时，瞬间内心咯噔，后悔刚才就应该离开！
“老爷爷，我想知道我自己修的气是哪种！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吗？”
“罢了罢了！老夫遇到你真是倒了这将近两百年来所有的血霉...”
似乎已经认命，在老者发出一道无声长叹后才看向尘芜。
“你且运转自身修行的引气决引动天地之中的气就知道了...”
“但愿你修的不是灵气，在这南域修炼灵气就是禁忌！开始运...这...这怎么可能......”
老者话还没说完，尘芜就已经在心中默念起基本引气决的内容。也正是那瞬间，老者无比震撼的望见，以此间山林为中心，方圆十里内不分灵元！所有的气瞬间在天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且正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涌入尘芜身体之中！
“和以前那种感觉一样！好舒服！”
身心舒适，尘芜内心奇妙。但此时的他看不到也并不知晓，那些汇聚到自己腹中世界的气，最终全融入进那盘坐着的透明小人之中。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能同时吸纳天地灵元两种气，在这问风之界修道世界中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竟是能同时引入两种气进入体内！而且还没有出现丝毫排斥反噬的征兆？”
“老夫记得古籍上有过记载...难道...”
震撼之间，那老者望着还在吸收天地双气的尘芜陷入了沉思，只是当他再望向尘芜时，他双目却变得深邃起来。
“告诉老夫，你是如何做到能同时吸收天地之中的灵元之气的？”
此刻反了过来，尘芜还没发问，目光深邃之间，脸上还残余着浓郁震撼之色的老者却是先问道。也是听到老者的声音，尘芜一脸满足的退出引气状态，但对于老者的问题尘芜也是一脸疑惑，旋即摇了摇头。
“阿芜也不知道...我也是刚才听您说过后才知道自己两种气都可以吸收的！”
脸上惊色久久不散，随即那老者迈动起那依然稳健的步伐，开始围着尘芜转圈，似在打量他身体上有无反噬的伤口。只是当他观察完尘芜身体，发现不仅没有伤口，反而还感应到尘芜在刚才短暂时间内，修为就从凝气七层突破到凝气八层后，那浑浊老眼当中的深邃之芒更甚之前。
“老夫方才感应到你并无道根，但你却成为了修士。你且无需隐瞒，告诉老夫你修的是何种引气法？”
目中的深邃愈加明显，语气都变得冷凝起来，仿佛此刻的他正审视着尘芜，更像是在观察尘芜言行举止是否虚实。
并不知道眼前的老者在试探自己，尘芜也没有多想，立马就开口回应着他。
“是夏霜姐姐教给我的基本引气决！”
提到这个，尘芜小脸瞬时露出感激和骄傲，但随后又想到自己被抛弃，顷刻便失落下来。
反观老者这边，在查探出了尘芜并未说谎之后，脸上的惊色全然散去，此刻他也是短暂的陷入到沉默当中。
“果然是那基本引气决！只是老夫还从未见过没有道根都能修炼的人...”
“难道说...那世人皆知的废决是某位大能专门为他们这种没有道根的人所开辟的？”
“哼！只是没想到在我大限之年！竟会让我遇见如此奇异之人！有趣！有趣...”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老者脸上的深邃消失，换来的却是一抹极其平和的笑意。
“小瞎子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爷我叫尘芜...”
当尘芜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脑海之中却莫名的多出来一段记忆，但那记忆又十分模糊，只能想起来一点，接着他补充道。
“是凡尘的尘，荒芜的芜，代表着尘世间的一切荒芜！”
此时，老者的注意力貌似并不再尘芜自我介绍上，也在尘芜说完之后他又是面目慈祥地问向尘芜。
“尘芜，你可愿做我弟子？”
“不行！”
老者刚问出就听到尘芜斩钉截铁的拒绝，随即他老脸上眉头微皱。
“你是嫌老夫不配？”
说出此话的同时，老者瞬间散出体内控气境巅峰的修为威压！这使得尘芜突然感觉到身外一股无行且强大的压迫袭来，瞬间将他身体压迫弯曲的同时也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是我生病了吗？”
那威压转瞬即逝，尘芜满是疑惑的站直起身体，甚至他以为刚才那是自己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的不舒服。
“怎样？”
“不行！我还要去找云鸾姐姐！等找到了姐姐，带着姐姐一起回来再拜您为师可以吗？”
又是果断拒绝，不过尘芜内心却变得欣喜起来，竟打起了小算盘！他心思单纯，想着以后等找到了姐姐，再带着她一起来修道拜师！
听到尘芜再次拒绝，不知是何种原因，此刻老者脸上却出奇的平静。
“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不知道...”
老者的问题瞬间将尘芜从美好的幻想中打回现实，转瞬间又是失落起来。
“那你可有她画像，老夫可以帮你找。”
似乎为了挽留住尘芜，那老者竟主动提出要帮助尘芜寻找姐姐。也是听到老者的话，尘芜瞬间又从失落中振奋起来。
“老爷爷您真是个好人！”
兴奋着，尘芜立马蹲下身体，用食指在泥土地面上比划起来。
“虽然阿芜以前是瞎子，但经常摸着姐姐的脸庞入睡，对于云鸾姐姐的容貌阿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似乎很享受刻画自己姐姐容貌的过程，只是当他在十息之后刻画完最后一笔轮廓，望着那张只有脸部轮廓却无比英姿的女子画像时，瞬间一股酸楚之意涌上他心头。
“云鸾姐姐！阿芜一定会找到你！你也要等着阿芜！”
很快又收复好了自己心境，尘芜快速且满意的站了起来。
“老爷爷！阿芜画好了！”
看着地面那画像，老者脸上颇为动容，随后有些讶异的望向尘芜。
“她是你姐姐？”
“嗯！我的云鸾姐姐！”
“难怪老夫寻思着云鸾这名字这么熟悉，原来是她！”
听到老者的话语，在感知到他老脸上那动容表情时，尘芜激动的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旋即无比激动地问向老者。
“老爷爷您认识我姐姐吗！”
看到尘芜无比激动的脸庞，老者也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认识！当然认识！而且老夫也知道她现在何处！”
听此话，尘芜内心更是激动。
“那您能带我去吗？我想快点见到姐姐！告诉她我已经是修道者了！”
“当然可以，老夫现在就带你去！”
“谢谢老爷爷！您可真是个好人！”
再次强调着，此刻在尘芜内心深处，已经认定身前这位帮助过自己的老爷爷就是好人的事实。甚至好到超越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任何人，地位仅在云鸾之下！同样！这也是他步入道途以来，第一次打心底认定的好人！
“对了！你今年几岁？”
“十五！”
“老爷爷您说您两百岁，是不是修道者都可以长生啊？阿芜和姐姐也想长生，一起打坏人！”
“对了老爷爷！这次阿芜又睡了多久？”
“十日。”
......
随着又一阵欢愉的对话，尘芜满脸期待与激动的跟在老者身后，最终随着他佝偻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山林当中。
走出门，尘芜感知世界中便浮现出了阳光与树草，但他已不似当初那样好奇，或者说此刻的他根本没有去探索新奇事物的心情。
沉默地跟在老者身后，一路无话，穿过茂密树丛，最终在正空太阳倾斜一刻后，两人停在了一处满是奇珍异草的药田边上。
在老者身后停下，面朝着那方，尘芜很清晰的感应到那药田当中有着十多道活泼的气息，那是十五名年纪甚至比自己都要小的小孩。此时的他们正在处理药田当中的杂草，同样尘芜也是感知到了那名小女孩就在其中。
一直保持着沉默，内心的自责与愧疚又在望到小女孩的瞬间再次升起。随后尘芜路过老者身边，正想走向那小女孩时，药田内却突然飞出一块三指大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了他额头上。
“死瞎子就是你害死了我弟弟！”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很显然，药田中的那女孩也早是注意到两人到来，此时她护住自己还未痊愈右手的同时，又是捡起田里的石头向已经站定身体的尘芜狠狠砸了过来。
她的话语似乎也牵动了其余十四名小孩的情绪，随着她声音落下，他们纯真的脸上满是厌恶，也捡起石头向尘芜扔来。
对于那些不停飞来的石头，尘芜并没有躲开，任由那些石头击打在自己身体上，甚至将额头砸出了鲜血尘芜都没挪动一步。
还是沉默着，没有说任何话语，低着头，就像是一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正接受着惩罚的孩童一般。只是，此时他苍白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失落和委屈，仍旧满是愧疚，也任由小女孩以及他们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那一刻他是多么想哭，但怎么都哭不出来。
他是瞎子，所以上天剥夺了他作为一个人与生俱来发泄苦痛，委屈以及所有流泪情绪的权力，这让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埋藏进自己内心。尽管现在的他仍旧被悲痛回忆折磨，为身负罪孽而愧疚，哪怕委屈，哪怕极度痛恨自己，他不可能会哭出来！就因为他是瞎子...
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哪怕被殴打，哪怕被辱骂，他从来没有任何的怨言。所有的错，他都归结于自己身上，一直孤独且痛苦，一直默默无泪地承受着这一切。
现在的他已经十五岁，再过一年就到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但谁又能知晓，他的内心依旧如一个孩童般淳朴且幼小呢？
“她偷了东西，她是坏小孩...”
“但她是为了救自己弟弟，所以变成了好孩子。”
“而我...”
“阿芜是修道者...曾经是个好人...”
“但我杀了人...害了她们，也犯了错...我就变成了坏人...”
“所以，作为修道者的阿芜成为了坏人...”
“是坏人，那应该受到惩罚！”
在那内心深处，尘芜又开始颠覆着自己曾经所有的认知。
什么修道者就是好人！什么做过坏事就是坏人！尘芜终是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不再和自己曾认为的那样简单，好人和坏人的概念随时都可能调换。就如现在的自己，现在的他，本已经成为修道者，成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好人，但偏偏此时的他却将自己定义作了一个坏人，手染鲜血和罪孽的修道坏人。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那石雨当中，尘芜就那样一直站着，他保持着沉默，一直在那里自责，更是在脑中不停的颠覆着好人与坏人的概念。
作为修道者，老者或许明白尘芜杀人后的那种心境，那种颠覆了自我认知后的茫然，他也知晓，现在能帮尘芜的也只有他自己。所以此时的老者就站在一旁观望着，同样也没有去阻拦什么。
随着山间清风刮起，树叶轻响，砸在尘芜身上的石头终于停止。然而尘芜依旧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直到老者将其余十四名小孩带离，察觉到那正向自己愤怒跑来的小女孩后，尘芜才渐渐抬起了头。
“对不起...”
声音沙哑，内心颤抖，尘芜用着自己唯一能用的这种方式，来向已经跑到身前的小女孩传达愧疚与歉意。
哪怕是望见尘芜满脸鲜血，听到他无比真诚的道歉声，小女孩眼中仍旧愤怒，也随着一股极致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小脸上两行泪水终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有用吗？要是那天你不提醒他，我就不会被发现！我的弟弟也不会死...”
“就是你害死了我弟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望着她脸上两行无比清晰的泪痕，尘芜内心难言，脸上的愧疚与歉意也更加浓郁，也是在那瞬间，他修长的身躯直接下落，跪在了女孩身前。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做一个好人...”
“好人...好人会杀人吗？好人会害死我弟弟吗！”
“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好人！你就是一个大坏蛋！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虽然看着尘芜跪下道歉，但那女孩的情绪却更加激动，虽然年纪不大，但她觉得尘芜的回答是多么可笑。以至于现在，情绪激动的她伸出左手，奋力将尘芜身体推倒，哪怕自己也跌倒在地上，她仍旧痛哭着用小手猛烈地捶打着尘芜身体。
“害死我弟弟...你就是坏人！你就是坏人！我要打死你...”
此刻，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无数尖锐的钢针，猛烈的刺痛着同样作为孩童时期心境尘芜的心脏。也是因为她那天真直接的话语，尘芜又是怀疑自己，痛恨自己，甚至想将自己至于死地！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他明白自己还不能死，更是还有未完成且必须完成的事情。以至于在那之后，尘芜的内心突然变得平静下来。
“对不起！因为我的出现给你带来了灾难，虽然我很想让你把我打死...”
“但是我还没有找到云鸾姐姐，所以作为坏人的我现在还不能死...对不起！”
感受着她那微不足道却重于巨石的拳头，尘芜脸上变得无比复杂。
仿佛是心中那抹想要找到自己姐姐的执念所为，渐渐的尘芜脸上的复杂与歉意也快速消失，随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沉默着站起身，同时也伸出双手直接将小女孩身体抱起。
“你放开我...”
女孩仍旧愤怒，依旧痛哭着，此刻她极力挣扎，又是猛烈捶打起尘芜那挺拔却又无比脆弱的胸膛。
没有阻止她，任凭着她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悲愤，在一阵深呼吸之后，尘芜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就这样，任凭小女孩怎样挣扎，猛锤自己，尘芜一直保持着沉默，将她抱着朝远处熙攘林子内正望向这边的老者走去。
“老爷爷，请您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她的伤口裂开了。”
平静说着，随之尘芜将小女孩放下，但她依旧不放弃，还想捶打尘芜，但被老者出言呵斥住。
“依依！足够了，回去吧。”
听到老者声音，小女孩脸上依旧悲愤，不过却是停住了手上捶打尘芜的动作。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好似并不解气，她丝毫不顾早已在滴血的右腕，抬起小脚狠狠踩了尘芜一脚后，这才往老者身后的山林中抽泣着跑去。
此刻，此处就只剩下尘芜和老者，也是看到尘芜脸上的伤势，那老者抬手间便向尘芜递去一枚丹药。
“吃了它你身上的伤口便会快速痊愈。”
似早已下定某种决心，尘芜压制住了内心中那些负面情绪，也不再去纠结那些认知，随即抬手接过了那丹药。
“谢谢您老爷爷！”
哪怕深知自己已经变成坏人，但作为对帮助过自己的人，这是最基本的尊重，同时也是尘芜作为人最基本的准则。在一声道谢之后，尘芜也是将那丹药吃下。
“好苦...”
虽说有些嫌弃这丹药的味道，但仅仅三息时间，尘芜就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脸上，甚至身体上那些皮外伤都十分神奇的愈合！同时也感觉到了腹中传来的饿意，于是面露好奇的望向老者。
“老爷爷您有屁股丹吗？就是那种吃了可以让人不吃饭都不会饿的丹药？”
听着尘芜此话，老者脸上顿时古怪起来，但当他听到后一句时，饶是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都是有些无奈。
“屁股丹没有！辟谷丹倒是有不少，小瞎子你这是准备去闭关？”
没有为难尘芜，随着那老者随手拂过腰间的储物囊，之后他手上也多出一枚碧绿色的丹药。
“我也不知道是屁股丹还是辟谷丹...以前我模糊听到夏霜姐姐说过，说给我吃那个丹药肚子就不会饿。”
好似已忘却之前所有事情，尘芜又是变回那个天真的阿芜。也在又接过丹药后，尘芜抬手抓挠着后脑，有些好奇的再次出声。
“老爷爷您说的闭关是什么意思啊？也是吃的吗？”
听到尘芜这话，那老者硬是瞪大了双眼，此刻他看向尘芜的眼神似像在看一个白痴！
“老夫很好奇...你是如何长这么大，而且还踏上气修之路的？”
“我吗？我是吃东西长大的呀！还有您说的气修之路又是什么？”
一个只是随口发问，而另一个却是认真作答！
不知为何，老者再看到尘芜那好奇表情后，内心便升出了一股想给尘芜一拳的冲动！虽有这想法，但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也耐心的回应着尘芜。
“所谓气修，便是凡俗之人口中的修道者或者说是天人！”
“同样在我们身处的这问风之界当中，气修分为两种流派，一是元气修士，另一种则是灵气修士。”
“这两者并无不同，只是汲取天地之中灵元双气不同罢了！”
“还有你之前问的闭关！意思就是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让自身实力突破或修行感悟气决等，一般这种情况才会用到辟谷类丹药，其余时间中修士大多都是靠汲取天地之气来充盈自身，不需要进食。”
“当然，除去已经开辟出气海的气海境强者！那等强者体内早已储存有大量的天地之气，就算闭关时都不需要辟谷丹的加持。”
一口气为尘芜回答了诸多疑问，只是当老者又看到尘芜脸上冒出诸多疑惑表情时，他双目一蹬连忙接着出声。
“这是修行界最基本的知识，记好，莫要再烦老夫！”
好似害怕听到尘芜再次发问，那老者气的吹着胡须，说完直接抬手，一道白光瞬间没入了尘芜眉心。
随着那白光没入眉心，尘芜瞬间就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凭空出现了诸多的知识！一时间有些奇异！
“我记得之前也有这样的事情！难道那时候有人在我旁边？”
这瞬间，尘芜想到了在风哭崖下，那莫名进入到自己脑海中的声音，但他并没去过多思考，开始消化着现在出现在脑海中的新奇内容。
“问风界这个我知道...两种气我也知道！”
“就是这个修为...竟还有境界划分！”
“引气九层？凝气九层？控气境三层？气海境！气纹境...”
“原来修道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知识！”
看着尘芜知晓了知识还在那碎碎念，此刻老者内心中更是升出了想要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同时老者也很好奇，尘芜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也疑惑尘芜家中长辈是怎样教导出来这样一个白痴来的！
虽然心里疑惑着，但老者不敢问，他害怕一问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和之前一样。也是在遇到尘芜后，他也不得不认同“沉默是金”这至理名言！
碎碎念了大概三四十息时间，只是当尘芜退出思考状态，老者再望到他脸上浮起的疑惑时，瞬间内心咯噔，后悔刚才就应该离开！
“老爷爷，我想知道我自己修的气是哪种！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吗？”
“罢了罢了！老夫遇到你真是倒了这将近两百年来所有的血霉...”
似乎已经认命，在老者发出一道无声长叹后才看向尘芜。
“你且运转自身修行的引气决引动天地之中的气就知道了...”
“但愿你修的不是灵气，在这南域修炼灵气就是禁忌！开始运...这...这怎么可能......”
老者话还没说完，尘芜就已经在心中默念起基本引气决的内容。也正是那瞬间，老者无比震撼的望见，以此间山林为中心，方圆十里内不分灵元！所有的气瞬间在天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且正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涌入尘芜身体之中！
“和以前那种感觉一样！好舒服！”
身心舒适，尘芜内心奇妙。但此时的他看不到也并不知晓，那些汇聚到自己腹中世界的气，最终全融入进那盘坐着的透明小人之中。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能同时吸纳天地灵元两种气，在这问风之界修道世界中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竟是能同时引入两种气进入体内！而且还没有出现丝毫排斥反噬的征兆？”
“老夫记得古籍上有过记载...难道...”
震撼之间，那老者望着还在吸收天地双气的尘芜陷入了沉思，只是当他再望向尘芜时，他双目却变得深邃起来。
“告诉老夫，你是如何做到能同时吸收天地之中的灵元之气的？”
此刻反了过来，尘芜还没发问，目光深邃之间，脸上还残余着浓郁震撼之色的老者却是先问道。也是听到老者的声音，尘芜一脸满足的退出引气状态，但对于老者的问题尘芜也是一脸疑惑，旋即摇了摇头。
“阿芜也不知道...我也是刚才听您说过后才知道自己两种气都可以吸收的！”
脸上惊色久久不散，随即那老者迈动起那依然稳健的步伐，开始围着尘芜转圈，似在打量他身体上有无反噬的伤口。只是当他观察完尘芜身体，发现不仅没有伤口，反而还感应到尘芜在刚才短暂时间内，修为就从凝气七层突破到凝气八层后，那浑浊老眼当中的深邃之芒更甚之前。
“老夫方才感应到你并无道根，但你却成为了修士。你且无需隐瞒，告诉老夫你修的是何种引气法？”
目中的深邃愈加明显，语气都变得冷凝起来，仿佛此刻的他正审视着尘芜，更像是在观察尘芜言行举止是否虚实。
并不知道眼前的老者在试探自己，尘芜也没有多想，立马就开口回应着他。
“是夏霜姐姐教给我的基本引气决！”
提到这个，尘芜小脸瞬时露出感激和骄傲，但随后又想到自己被抛弃，顷刻便失落下来。
反观老者这边，在查探出了尘芜并未说谎之后，脸上的惊色全然散去，此刻他也是短暂的陷入到沉默当中。
“果然是那基本引气决！只是老夫还从未见过没有道根都能修炼的人...”
“难道说...那世人皆知的废决是某位大能专门为他们这种没有道根的人所开辟的？”
“哼！只是没想到在我大限之年！竟会让我遇见如此奇异之人！有趣！有趣...”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老者脸上的深邃消失，换来的却是一抹极其平和的笑意。
“小瞎子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爷我叫尘芜...”
当尘芜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脑海之中却莫名的多出来一段记忆，但那记忆又十分模糊，只能想起来一点，接着他补充道。
“是凡尘的尘，荒芜的芜，代表着尘世间的一切荒芜！”
此时，老者的注意力貌似并不再尘芜自我介绍上，也在尘芜说完之后他又是面目慈祥地问向尘芜。
“尘芜，你可愿做我弟子？”
“不行！”
老者刚问出就听到尘芜斩钉截铁的拒绝，随即他老脸上眉头微皱。
“你是嫌老夫不配？”
说出此话的同时，老者瞬间散出体内控气境巅峰的修为威压！这使得尘芜突然感觉到身外一股无行且强大的压迫袭来，瞬间将他身体压迫弯曲的同时也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是我生病了吗？”
那威压转瞬即逝，尘芜满是疑惑的站直起身体，甚至他以为刚才那是自己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的不舒服。
“怎样？”
“不行！我还要去找云鸾姐姐！等找到了姐姐，带着姐姐一起回来再拜您为师可以吗？”
又是果断拒绝，不过尘芜内心却变得欣喜起来，竟打起了小算盘！他心思单纯，想着以后等找到了姐姐，再带着她一起来修道拜师！
听到尘芜再次拒绝，不知是何种原因，此刻老者脸上却出奇的平静。
“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不知道...”
老者的问题瞬间将尘芜从美好的幻想中打回现实，转瞬间又是失落起来。
“那你可有她画像，老夫可以帮你找。”
似乎为了挽留住尘芜，那老者竟主动提出要帮助尘芜寻找姐姐。也是听到老者的话，尘芜瞬间又从失落中振奋起来。
“老爷爷您真是个好人！”
兴奋着，尘芜立马蹲下身体，用食指在泥土地面上比划起来。
“虽然阿芜以前是瞎子，但经常摸着姐姐的脸庞入睡，对于云鸾姐姐的容貌阿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似乎很享受刻画自己姐姐容貌的过程，只是当他在十息之后刻画完最后一笔轮廓，望着那张只有脸部轮廓却无比英姿的女子画像时，瞬间一股酸楚之意涌上他心头。
“云鸾姐姐！阿芜一定会找到你！你也要等着阿芜！”
很快又收复好了自己心境，尘芜快速且满意的站了起来。
“老爷爷！阿芜画好了！”
看着地面那画像，老者脸上颇为动容，随后有些讶异的望向尘芜。
“她是你姐姐？”
“嗯！我的云鸾姐姐！”
“难怪老夫寻思着云鸾这名字这么熟悉，原来是她！”
听到老者的话语，在感知到他老脸上那动容表情时，尘芜激动的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旋即无比激动地问向老者。
“老爷爷您认识我姐姐吗！”
看到尘芜无比激动的脸庞，老者也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认识！当然认识！而且老夫也知道她现在何处！”
听此话，尘芜内心更是激动。
“那您能带我去吗？我想快点见到姐姐！告诉她我已经是修道者了！”
“当然可以，老夫现在就带你去！”
“谢谢老爷爷！您可真是个好人！”
再次强调着，此刻在尘芜内心深处，已经认定身前这位帮助过自己的老爷爷就是好人的事实。甚至好到超越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任何人，地位仅在云鸾之下！同样！这也是他步入道途以来，第一次打心底认定的好人！
“对了！你今年几岁？”
“十五！”
“老爷爷您说您两百岁，是不是修道者都可以长生啊？阿芜和姐姐也想长生，一起打坏人！”
“对了老爷爷！这次阿芜又睡了多久？”
“十日。”
......
随着又一阵欢愉的对话，尘芜满脸期待与激动的跟在老者身后，最终随着他佝偻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山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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