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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子美之叹,知我者庭

    处世之道往往处不了世........

    窗外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偏这一刻房间内的目光都落在那道侃侃而谈的小小人影身上。

    常理来说听一个稚子谈及处世之道就有够诡异了,偏对方后面又发言直接驳了所谓正经处世之道,更说处世之道根本处不了世。

    或许换了个人来都要觉得疯魔了,但无论是韩琦亦或者侍立一旁的水静儿都不曾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无它,一如韩琦之前所言,此间他是主人,但这楼主人却是另一位,单单这就足够了。

    “静儿,且就在这里奏上一曲罢。”

    突地张安庭话锋一转,目光也顺势投向了本该光芒四射实则却没什么存在感的水静儿,丝毫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至于唯一的旁观者韩琦不仅没着急催促甚至眼底还隐隐有些赞同。

    “铮......”

    不多时铮铮琴音在这屋内荡起声来,不激昂也不奢靡,甚至有些寡淡。

    若不是那花香酒气几乎都要以为是在哪间书舍里,然这一场景却是让张安庭同韩琦更加满意了,不仅仅是因为氛围对了,更多还是这屋里多出来的那个人理解了话里意思。

    之前张安庭刻意提及了在这里水静儿又如何不知这并不是让他回避的意思,仅仅是两个人想要听琴。

    或许是为缓和气氛,也可能是单纯想要听,还可能是其它,水静儿表示更深了不懂,但他懂得只需要这么做就对了。

    “啧,稚圭兄不瞒你说我这人就是喜欢听真话。”

    伴着琴声张安庭呷下一口温酒态度愈发随性几分。

    迎着韩琦那三分认可三分诧异的注视张安庭自顾解释道,“因为于我而言好话听多了反而不好,容易让我迷失,容易让我错误判断,而走错了一步可能就要跌进坑里,再也爬不上来那种感觉稚圭懂得嘛?”

    人人都道他这质子懂事,谁又知道在来之前大哥、二哥他们如何百般劝阻?

    可哪怕在大哥、二哥面前都没有说出来的话被张安庭就这么说给了韩琦听,因为韩琦听不懂,他也不可能听得懂,因为没人知道他张安庭曾两世为人,他也是真不在意什么王爵传承。

    恩,他张安庭之前是想着用自己的自由去换西宁一脉一代安宁。

    不是因为多无私伟大,仅仅是张安庭本就愿意躺平,他不想努力继承什么爵位,再加上一帝这块压下来的巨大秤砣,躺哪里又不是躺?

    可话说回来,若是能在一个熟悉近十年的地方躺平又如何愿意去一个陌生地方?

    所以就有了懂事的西宁质子,不仅不是表面上被家里逼迫,反是他自己愿意。

    当然,在这之前张安庭也未尝没有骄傲过,哪怕他初衷是为了不想努力,这依然不能改变他为西宁一脉做出牺牲的事实。

    直到......听闻了贾府,听见了通灵宝玉,终于引出张安庭觉得分外亲切的大观园和白月光宝姐姐!

    哪怕现在宝姐姐还未到,大观园更不曾建成,但大概真没有人能理解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园子同那道白月光在张安庭心底意义究竟几何。

    生而为人总是要有些目标追求的。

    所以张安庭突然不想躺平了,但这样一来他提前选择下的这条路后面就充满了未知变数。

    真不是他张安庭太敏感,听到不染楼赚了几万两银子就战战兢兢,仅仅是他张安庭根本不敢行将踏错哪怕一步!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张安庭自己挖坑作床把自己埋了,想来个一劳永逸,土都填了一半却又发现今天饭还干,他饿了,他想再体验一把吃饱饭是什么感觉。

    “略懂。”

    大概是张安庭这突如其来的深沉让韩琦都有些惊讶,半晌直到琴音都开始转折他才张了口,嘶哑声下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看向张安庭,有可怜,亦有赞叹。

    “我没庭小哥儿那般运道。”

    韩琦小啜一口酒继续发言,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韩琦嘴角微微带笑似是得意,“但却又比庭小哥儿要有运道的多。”

    是,他韩琦又何曾没有自怨自艾过,他也怨怼自己为什么不曾生于南阳韩氏族中,不曾活在锦乡韩姓家里,但话说回来,又有哪个能像他韩琦这般以弱冠之龄一朝进士及第?

    哪怕期间携母就职突然逝世去职丁忧,浮浮沉沉两载待丧期满才被起复,终于熬至推官位置,这也造就韩琦冷硬性子。

    韩琦自觉没甚鸿运,可一同眼前这位龆龀稚龄就要背负如此之多的相比韩琦自觉自个儿真是莫大运道。

    “琦想先请庭小哥儿看一样东西。”

    韩琦那自得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神神秘秘。

    旋即却洒然一笑毫无保留接道,“原本琦就觉得庭小哥儿不爱听,现在愈发确定庭小哥儿不爱听了,怕不是今个儿真要惹得小王爷生气才算完。”

    明明说的是要张安庭生气,偏韩琦那副得意样子感觉像是要同眼前这位小王爷关系更近一步。

    “稚圭想要我看什么?”

    这一刻张安庭是真有些被勾起好奇了。

    他不清楚韩琦从自己那更多像是发泄性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自己本意,毕竟在外人看来他这个西宁小王爷根本就是被家里推出来换一家安宁的。

    “且看这.......”

    韩琦先是咽了口酒才起身,带着笑意在屋内踱走,可在第二圈时突推开了封闭严严实实的窗子露出外面鹅毛雪景,“大否?”

    这一刻站在窗边的韩琦被外面突然涌入的冷风刺得不觉颤抖,可其依然硬撑着不曾退开半步,他脸上那笑意愈发盛了。

    “雪?”

    张安庭第一时间领悟到了韩琦意思,毕竟窗外除了雪也没什么看得,再瞧对方那张隐隐泛红的脸张安庭点了点头,“大,很大,还很白。”

    这雪已经连下了两日如何能不大?而这一刻张安庭忽然也理解了韩琦话里未尽之意,手中正持着的杯子微微一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然否?”

    低低声音自张安庭那半张的嘴巴里轻轻吐出,偏压得屋内暖意愈发低沉了。

    这突如其来的清冷寒意惹得韩琦先是微愣,旋即猛然大笑,“哈,子美之叹也,真知我者庭小哥儿也!”

    这一刻韩琦仿佛不再是位读书人,而是一位驰骋疆场的将军,正信马由缰恣意大笑,毫不掩饰的大笑,笑的畅快,更属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