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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破茧成蝶。

    楚风走后的第二日,哑女五十独自盘坐在房内。

    双掌上下虚合,一股淡蓝色的光球便渐渐凝聚起来。

    “是时候离开了…”

    她突然开嗓说话,语声清亮,如珠玉落盘一般。

    任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天籁之音,竟是面前这丑陋女子所发。

    只是她此时双眸矍铄,额头触角微显,面目清冷,身上似有一股淡淡的黑雾笼罩,哪里还有当初可怜无助的神情。

    其气质分明就像是一个残酷无情的冷血杀手一样。

    “李公子…”

    五十将被褥折叠整齐,放在床头。

    看着昔日李太虚所用过的器具,还有那窗边自孤绝峰上采回来送给自己的龙须草,呆呆驻足了半天。

    想起这些日子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哪知这呆头呆脑的家伙就这样天人永隔了,竟莫名有些伤感起来。

    口中念了一遍李太虚的名字,长叹了一声。

    将一封书信放在桌角,仿佛是要与此地告别一般。

    便在此时,楼下却突然传来了李父急促的叫唤声:“五十,快…快下来…”

    哑女五十已融入了这样一家三口之中,李太虚父母也早将她当成了自家人看待。

    听得李父如此焦急的催促声,五十一怔。

    想兴许是客人多了,需要她下来搭把手吧,五十这样想着,当即收了书信,披上外衣便下了楼。

    “鬼…鬼啊…”

    “诈尸啦…云来客栈诈尸啦…”

    还未下楼,便听得下面有人不住喧嚷起来。

    青天白日,何来鬼怪诈尸一说?

    五十心头更加疑惑,不由加快了脚步。

    却见店内人头攒动,店外也聚集了不少的看客。

    而诸人所围观的,正是云来客栈门口立着的一对男女。

    让五十吃惊的是,女子神色狼狈,然生得异常美艳,竟是那百忍堂善堂主的闺女善子媚。

    更让她诧异的是善子媚身旁立了一位高出她两头,高足有九尺的男子。

    这男子下身裹着一条床单,上身赤裸,露出一副健硕的躯干。

    胸肌高鼓,强壮如牛,伟岸挺拔,整个体型便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而这男子的面孔,依稀有些熟悉,却是…却是那已死亡多日的李太虚?

    只是面前这男子除了皮肤黝黑之外,哪里还有从前那个身子单薄,风一吹便要倒的李太虚,李病秧的样子?

    分明便是孔武有力,气宇轩昂的堂堂男子汉啊。

    这…这到底是谁?

    一时间,围观百姓无不咋舌,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说他是吃了不死药的,有说他这是被邪魔入体的。

    更有甚者,说他赤身裸体,不知廉耻,就是一个孤辰日所生的天煞妖星,是会给人带来不祥的怪胎。

    直到五十下楼,满含泪水地拉着他的手,仔细打量时。

    那男子终于抓了抓头,木讷道:“我…我是李太虚…你…你们别害怕…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原来那日李太虚被那百年蜈蚣一咬之后,毒液迅速蔓延其经脉各处,让他心脏骤停而昏死过去。

    百忍堂的堂主善为先只当李太虚为一件工具,用完便扔。

    见他没了生命体征后也就不再理会,将他于秘境中死亡的消息传了出去。

    李母收了他不少钱财安抚,五十又正值法力全复的关要时期,自也不想节外生枝,暴露身份。

    因而将他草草入殓,谁也没来怀疑过此事的真假,毕竟连尸体都摆到了她们眼前。

    然李太虚可是服食过万年血灵参的,那足以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效,对于治疗这些小小毒物带来的伤病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当日他接过血灵参的小拇指只轻轻咬了一口,也并未觉得有何效果。

    只感到腹中一团暖洋洋的,似是什么化开了,慢慢融进其血脉之中一样,竟有了通体舒泰之感。

    好在李太虚遵从了血灵参的叮嘱,将那日之事保密起来,和谁也没再提过和它有关的消息。

    后来李太虚为善子媚捕捉化蛇被咬,寒毒入体,有些扛不住了,便又在百忍堂内休养时将剩下的半截一口全吞了下去,以缓解苦楚。

    本来这血灵参药效便是越来越强劲,当他焕发生机重新站起时还一度让人误以为是回光返照之相。

    再被那百年蜈蚣的火毒一刺激,强压下了药力,致使其脉搏骤停,当作死人给埋了。

    血灵参的药效如是洪水,而那火毒则如同一道阻挡洪水的堤坝。

    当药力达到顶峰时,越积越满的洪水,终于不再是小小堤坝所能阻挡的。

    在他“死后”的第七日,被压抑已久的药效终于彻底爆发出来,犹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倘若正常服下,起死回生是有的,强筋健骨亦是有的,但也决计不会如现在这般,连个头也长了几尺,力量大了数百倍,整个人好似被充了气一般鼓胀起来,简直是脱胎换骨,回炉重造了一样。

    这种种结果,全是因其反复毒之以药,药之以毒后而激发出了血灵参的血气。

    毕竟它也同其主人一样,是一味有灵气有尊严的极品圣药,如何能让这小小毒物给打压下去?

    也幸在李太虚没有仙根,不能修行玄门功法,不能将此药效转化为修为的提升。

    故而才让这起死回生,强健体魄,针对凡人的药效发挥到了极致。

    当李太虚再次睁眼时,发觉自己已被困在了黑漆漆的棺木之中。

    狭窄窒息的空间里还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潮腥味。

    且他全身血气沸腾,流速极快,四肢也迅速肿胀起来,好似快要爆炸一般难受。

    他躺在棺木中拼命挣扎,嘶吼,却无一人给他回应,仿佛李太虚就是这个世上的弃子。

    有他无多,无他亦无少。

    慢慢地,李太虚身上肌肉开始虬结,体毛脱落,那种疼痛锥心刺骨,犹是亿万根针扎一般,一点一点撕裂着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刺啦…”

    身上的衣衫和裤子被隆起的胸大肌和粗壮的腿部肌肉给撑破。

    四肢也涨大了数圈,骨骼也在“咯吱咯吱”不断疯狂地生长。

    不多时,李太虚两脚便顶住了棺椁底部。

    这小小的空间再也容他不下,双手按压在盖板上,奋力一推。

    被泥土掩埋而成的坟冢,少说也有上千斤重的压力。

    然而此时的李太虚血气充沛,膂力更是不可估量。

    只听“砰”地一巨响,雨后潮湿的泥土被其连着棺盖一起掀飞。

    李太虚自棺椁中爬起,艳阳高照,极为刺目。

    不觉张手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到处都是一个一个的小土坟。

    一脸茫然的他呆坐了一会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好像也大了一倍。

    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只觉得万物瞬间矮了一头,再也不是从前弱不禁风,人见人欺的李太虚了。

    光溜溜的他,双手掩住下体,东躲西藏。

    在路过一间小屋时,终于羞耻胜过了腼腆,鼓起勇气跑进了后院,低声喊了几句有无人在家之类的话语。

    确定无人之后,这才立马将晾在院内的床单裹住下体,灰溜溜跑了出来。

    心下歉然道:事急从权,且借我此物遮羞,事后相还,还望主人勿怪。

    正当他往家回赶,行至中途之时,却见善子媚神色惶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师…师姐…”

    李太虚先是一怔,也顾不得自身处境,当即便大喊了一声。

    善子媚听得声音颇为耳熟,在这燥热的天气中也不由冰寒彻骨,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头也不敢回,只吓得边跑边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活该,我已经得到报应了,求你别再来找我…”

    李太虚一头雾水,抓了抓头,几步便追了上去。

    赶在善子媚身前,大奇道:“师姐,是我,你…你怎么了?”

    善子媚骇然盯着地上巨大无比的影子,忍不住抬头偷瞄了一眼。

    见到面前竟是一位人高马大的陌生男子,且他还暴露着上身,下身只裹了一件单薄的床单。

    善子媚不禁面色一红,心想多半是一个猥琐好色之徒欲来落井下石,趁机调戏骚扰自己。

    若是换作从前,心高气傲的她自是要好好教训这种无赖一番的。

    可当下境况今非昔比,大有龙游浅滩,虎落平阳的意思。

    是以更为害怕了,只将身子后退两步,畏畏缩缩道:“你…你想干嘛?”

    “我是李太虚,你的太虚师弟啊…我…我没事,你别害怕…”

    李太虚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愈发心急了,想要上前安慰,偏偏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善子媚听他再次说到李太虚的名字时,仔细打量了一番,终于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宛若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漂流无依的遇难者,遇上了一艘孤舟一样。

    禁不住扑在李太虚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呜呜大哭了起来。

    李太虚一呆,面对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即便他再如何喜欢这位善师姐,那也显得不知所措,两手高举,条件反射道:“师…师姐,你这是干嘛?是又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善子媚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又羞又恼,忙将他一推。

    拭了拭眼泪,又摸了摸他强壮如牛的身体,一脸难以置信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何总能因祸得福?难道你真的是吃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只想那些杀不死他的,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兴许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

    那我遇了挫折打击,何必要这样惶惶如丧家之犬呢?

    只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止了下来。

    李太虚抓了抓头,一如既往地痴痴一笑:“我…我也…也不知道…师…师姐…你怎么跑这来了?”

    身体变强了,脑子依旧不好使的他,似乎又忘了那些不快之事。

    善子媚瞧着眼前这人高如山的小巨人,眼神中依然透出了那股孩子般的纯真。

    愈发确信,此人正是自己那呆头呆脑的太虚师弟,李病秧无疑了。

    于是便向他娓娓道来。

    那日李太虚在带回百年蜈蚣之后,善为先与洪通道人正在房内密事。

    善子媚路过时恰听得一阵打斗声响。

    她大奇之下透过窗户纸向内一张。

    不禁瞪大了眼珠,却见父亲善为先已被打倒在地。

    正欲冲动现身之际,忽又听一熟悉之极的声响起:“师父,你可别怪我,这都是你不仁在先…”

    原来善为先传那独门《百花拳》给大师兄王粱,其实另有居心。

    因为《百花拳》可以重塑体魄,当练习之人在达到大圆满境界再饮下百年蜈蚣血之后,便会进入一种类似于炼气的傀儡假体。

    乃是一种旁门左道,专以用来给那些没有仙根的凡人强开仙根的邪术。

    而善为先已服用了化蛇内丹,又不确定自己能否顺利突破炼气瓶颈,于是就一直将徒儿王粱当作了炼气失败时的替代品。

    如若成功还好,倘若失败了,便会借助洪通道人之手,将自己元神夺舍徒儿王梁的炼气之体。

    这样一来,自可百分之百的突破到达炼气大圆满境界。

    这一切本进行的密不透风,然而大师兄王粱也暗暗拜访过洪通道人关于修真之事。

    直到亲眼所见,自己师父要将那百年蜈蚣的血偷偷给自己安排服下时才露出了獠牙。

    只不过洪通道人背地里和大师兄王粱也已达成了一庄不可告人的协议。

    事成之后,便宣说百忍堂堂主善为先炼气突破失败,遭化蛇内丹反噬而亡。

    百忍堂暂由其闺女善子媚和大弟子王粱接手。

    而他们二人所交换的条件竟是大师兄王粱将其未婚妻善子媚转送给洪通道人。

    善子媚自他们话语中理清了头绪,直气得咬牙切齿,当场便想冲出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可便在此时,一道虹光气势汹汹地向善堂主的房间杀来。

    却是那欲要替好友李太虚复仇的玄通观弟子楚风。

    楚风没料到武宗百忍堂的房内竟还藏着一位玄通观的弃徒。

    虽说是弃徒,可他终究是金丹大圆满境界。

    不论是修行底蕴,还是实战经验,都比楚风要更胜一筹。

    一番比斗,楚风很快就败下阵来,反为那洪通道人所制。

    “你…你也是玄通观的弟子?”

    楚风见他功法异常熟悉,分明就是玄通观的五行道术。

    大师兄王粱正自暗暗得意之时,不料洪通道人嘴角突然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师出同门,不如再做一场交易如何?”

    说罢,未等楚风回过神来,“呼”地一掌打出,掌气罡风正拍在了一旁大师兄王粱的脑门之上。

    王粱还未来得及止下笑意,身子便直挺挺地倒下,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门外善子媚和被制住的楚风都是一脸愕然。

    洪通道人之所以如此,正是得知楚风是为了其好兄弟李太虚而来,由此可知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而那日李太虚在百忍堂内休养时,一口将半截血灵参吞下的一幕,恰好让洪通道人给撞见。

    洪通道人心思飞转,自己苦苦追寻那血灵参数月未果,不成想却让这傻小子白白占了便宜。

    想这李病秧没有任何功法,却能吃到血灵参,显然不合常理。

    况且那药风谷亦能随意进出而毫发无损,这其中大有门道。

    是以在李太虚被蜈蚣一咬猝死时,他也并未揭穿。

    如若所猜没错的话,李太虚定能在血灵参药效爆发后起死回生。

    即便没有楚风的出现,他也会亲自登门拜访,试图从他口中套出血灵参的下落。

    不想在今日还有意外之喜,来人正是那李太虚的挚友。

    于是便忽然转变念头,在王梁与楚风之间,选择了与后者合作。

    楚风在接触玄门后,对于修道长生之法,何尝不是梦寐以求?

    他这般急于替李太虚复仇,除了个人感情之外,多少还带着一探秘境药风谷的私心。

    如今又听闻洪通道人说了有血灵参一事,对于求道迫切的他来说,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故而二人一拍即合,对百忍堂弟子言说,善堂主炼气失败而亡,楚风为李太虚复仇杀了大师兄王粱。

    百忍堂暂由洪通道人和大师姐善子媚代管。

    善子媚听得这一切后,便悄悄逃出了百忍堂。

    当然对于李太虚的好兄弟楚风如何与洪通道人达成协议一事,她还并未和盘托出。

    最主要还是担心他与楚风自小交好,只凭一面之词,并不能让他相信自己。

    还要误以为自己是在从中挑拨,以泄私愤。

    目下她所能仰仗的,也只有李太虚这一座靠山。

    故而不能冒此风险,扯上一些与自己不想干的事来。

    虽然以前决计不会有此可笑之想,但当她看到依然爱慕着自己的太虚师弟脱胎换骨后的模样后。

    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这看起来呆呆的李病秧,定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只要拿下了他,父亲的大仇,早晚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