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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反诗?

    自打那日与张简修府邸喝过酒后,转眼就至除夕夜。

    这日早间时分,整个北京城都披红挂彩,家家穿上新衣,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位于灯市口的张大学士府邸,更是从早上开始就锣鼓喧嚣,鞭炮齐鸣,家里的仆人们穿红戴彩,在长廊上来回穿梭。

    三步一个红灯笼,五步一个琉璃盏,只得天色一黑,整座大学士府又是一番别样景致。

    几个哥哥也带着妻儿回来。

    一霎儿功夫,大学士府邸便是变得生机勃勃。

    张允修可就惨了,他还没出房间,就被八九个小孩环绕着,抱住双腿,叫嚷着要压岁钱。

    给得少了还不肯干,张允修无奈,只得一一拿出红钱。

    这群小孩这才罢了,一同冲张允修鞠上一躬,喊道:“谢谢五叔!”

    然后一哄而散,唯独张重润愣在原地,直勾勾看着张允修。

    “怎么,你还不够啊?”

    张重润摇摇头,在腰间摸索一会儿,随后掏出一个荷花香囊,递送到张允修身前:“这是那位大姐姐让我给五叔的,她说想见见你。”

    那女人倒是心眼不少。

    张允修暗暗感叹一句,笑着接过香囊,蹲下身子从张重润吩咐道:“以后,那个大姐姐要是再你让办事儿,你不许再帮她,明白么?”

    “明白。”张重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去玩吧。”张允修一笑,推着张重润往门外走去。

    这时,张福跨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提溜着两件礼盒。

    张允修一看,笑嘻嘻地问:“这又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提过来?”

    “嗨...不值钱的东西。”张福咧嘴一笑,摆手道,“就是韩三和王和送来的一些年货,小的想着,也是心意,就给公子你提过来了。”

    听到韩三,张允修又问:“人,他都带回来了吧?”

    “大部分人都带回来了,一共一百多号船工。”

    “嗯。”张允修点点头,又道,“今儿个过大年,给那些船工们也弄些好吃的吧。等明年开春,让他们玩命给咱干。”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张福赶忙回道。

    “你办事,我放心。”

    张允修招呼他放下礼物坐下,带着几分感慨道,“去岁这个时候,咱们还在江陵,没想到今年就在京中过起了大年。”

    “这一切都是公子提携,若是没有公子,咱哪来今日的风光。”张福嘿嘿一笑,拍起张允修的马屁。

    在江陵当个管家,哪有在京城当管家来当舒坦?

    虽然上边还有个游七,但他在京中的大小商铺,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行了,别拍马屁了,快去帮忙,省得耽搁了晚上的正事。”张允修眼眸一弯,笑着催促道。

    “哎,好。”

    张福应下一声,站起身子,麻溜地往屋外走。

    少时,天色尽黑,张大学士府邸内华灯璀璨,宛如白昼。硕大的膳厅内,张家一众人等已然按照位次,坐得齐整。

    只见首位上坐的是张居正。

    他左手边坐的则是张敬修与妻子高氏以及长孙张重辉,右手边坐者张嗣修妻李氏。再

    左,则是张懋修,妻子贺云...

    张允修挨着四哥,打量了眼这位状元三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放浪形骸”

    随着一声钟声奏响,张敬修率先站起身子,张允修几人跟着站起,然后一同高举酒杯,对准张居正恭贺道:“我等恭祝父亲,身康体健,福寿绵延。”

    说完,仰着脖儿一口喝了。

    张居正挥挥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站起身子,一一说了些勉励的话语。

    轮到张允修时,张居正一瞪眼,板着脸哼道:“好生进学,切莫耽搁你的大好年华。”

    “谨遵父亲之命。”张允修笑着回道。

    虽是毕恭毕敬的一句话,但从张允修嘴中说出,张居正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这时,张敬修解围道:“父亲,赶快动筷子吧,不然菜都凉了。”

    张居正点点头,一挥手,众人这才敢动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允修正和张简修低声交流,忽然张懋修站了起来,笑着提议道:“今日难得好时节,又天降大雪,不如就着这大雪,我等即兴赋诗一首?”

    “三弟看来早已有了准备。”张敬修笑着打趣道。

    张懋修笑了笑,冲张居正投去询问目光,张居正微微颔首。

    “雪落无声夜未央,寒风吹拂心凄凉。

    银装素裹山河美,独步寻梅踏雪霜。”

    张懋修打了一会儿腹稿,从口低吟出来。

    众人揣摩片刻,张敬修率先站起来道:“雪韵悠长入心扉,寒风拂面心自明。银装素裹山河秀,天地一色尽诗情。”

    张嗣修接着:“雪落无声思绪飘,寒风凛冽心难平,白茫茫中寻旧事,回首往事已成冰。”

    轮到张简修之时,他磕磕巴巴,挤出四句。

    “雪舞轻扬天地间,银花飞絮落无边。寒风吹拂梅花美,一片...一边冰心在玉壶。”

    “哈哈哈...”

    张允修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余几人也是忍俊不禁,张简修硬着脖子回道:“这有什么的,咱借用借用他的一句,有啥不行的?”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就落到张允修身上。

    张允修站起身子,低眉紧锁,沉吟了半晌,才迎着众人朗声开口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听罢,几人瞪大双眼,呆若木鸡。

    张居正气得脸色一红,拍桌骂道:“你这逆子,有天大的胆子,竟敢做此反诗?!”

    反诗?

    这顶大帽子一扣,张允修顿时一愣。

    “你以为你是谁?还敢点评历代帝王,你有几颗脑袋,啊?!”张居正压抑着怒气道。

    嘶...

    张允修惊出一声冷汗,好在今日是家宴,否则被御史拿住还真有可能做上文章。

    他思索片刻,解释起其中意思:“这诗不是孩儿写给自己,而是称颂咱们的万历皇帝,丰功伟绩,堪比秦皇汉武。”

    这么一解释,张居正脸色稍微缓和。

    他揣摩了那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心中产生一丝共鸣。

    是啊,吕望、周公、伊尹都是过眼云烟,今人定胜古人。

    简单的训诫两句,此事就算罢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除夕晚宴也逐渐步入尾声。张居正一离席,张允修几人也匆匆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