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五）
我找了个本子，拿了支签字笔，蹲在茶几旁，认认真真在本子上画了起来。小陈咬着吸管，伸长了脖子，目光随着笔尖转来转去。
“呐，我印象里就这样。两只耳环，一枚戒指。每颗红宝石起码有一个克拉，具体是几克拉我猜不准。”我画完，把纸转了180°，抵到小陈面前。
小陈认真地看了纸上的画，一言不发，摸出手机，开始双手飞快地打字。我站起来，挪到窗户边，朝楼下街道看去，房间里安静得连夜莺都会闭嘴。
楼下街道异乎寻常的干净、冷清。我低头望着街道，左手无意识地在窗台上一下一下划着，日本的经历又慢慢在我脑海里闪回，我想起朱红锦、于倩倩在机场被带走，我第一次看见这套红宝石首饰的震撼，以及，蓝晓丹对红宝石首饰的视而不见……
“蓝晓丹死亡现场没有发现这套红宝石首饰。她是送人了，还是收在家里？”小陈看着手机，冷不丁地朝我发问。
“家？”我回过神来，喃喃道，“她哪有家，她长期住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包房里。”
小陈抬起头，从手机上方盯了我一眼。
“听说晓丹死后，阮玫就把房间退了。房间里只有些日常衣物、一些化妆品和两个行李箱。她自己的东西很少。”我低声道。
“红宝石首饰呢？被她的继母——阮玫收走了吗？”
“不是。”我笃定地说。
“她送给你了？”小陈眼皮一撩，颇为吃惊地看着我问。
“更不是。”我眉头一皱，断然否定了他的想法。片刻之后，忍不住诧异地反问道：“你不是警察么？怎么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小陈比我更惊讶。
我把在日本的经历拣重点说了一遍，小陈越听脸色越沉，待我说完日本警方在机场现场逮捕了朱红锦、于倩倩，并在她们行李里搜出红宝石首饰后，他直跳起来，朝大门奔去，“哐当”一声巨响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人。
接下来有小半个月，小陈跟人间蒸发一样，老板娘也绝口不提此事，只不停安排工作给我，搞得我天天都要加班，累个半死。
周日下午2点，我正嚼着薯片追剧，手机响起，老板娘愉快地声音传了出来，“喂，起床了么？出来喝杯咖啡，我请客。”
“现在啊，现在不行呀，我颈椎疼得厉害，在诊所针灸呢，刚刚扎上。改天吧。”我摸了摸后颈，面不改色地撒谎。
“是么？正好我腰坐久了也疼，你在哪个诊所？发个定位，我也来看看。”
“啊，这个，这个……”
“行了，赶紧出来。我在你家附近商场咖啡店等你。”老板娘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我满心不情愿地换上衣服，随便罩上件防晒衣出门。
“姝姐你找我什么事啊？”我顶着一脸汗，在老板娘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纸巾，在额头、脸颊上按了按。
老板娘抿了口冰咖啡，用左手食指指甲在桌面上敲了敲，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低声道：“我上午接到一个消息。蓝晓丹母亲—罗燕被绑架的案子破了。你不妨猜猜，是谁绑架了罗燕，又是谁杀了她？”
我听老板娘这么一说，不由得皱起眉头，以手当扇，在耳旁连扇了几下。想了想，摇摇头道：“猜不出。”
“我告诉你一点，当年蓝池山报案的时候，可是说绑匪拿走的，除了70万，还有那套红宝石首饰。”
我大吃一惊：“你给我的资料信息里，可从没提到过这个！”
老板娘云淡风轻地瞟了我一眼，道：“警方也不能什么都跟你说吧！这个点，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蓝池山的嫌疑最大。”我笃定地说。
“没错。”老板娘赞许地点点头，“就是蓝池山贼喊捉贼，他失手掐死了自己妻子，却伪装成绑架案。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怎么干的？不是说有目击者看到有人绑架罗燕，而这个人不是蓝池山吗？”
“他用70万买了自己一条命。”老板娘点燃一支香烟，“蓝池山给了一个人70万，这个人安排了一个姓胡的女人做了假证。而这个女人的的确确不认识蓝池山。所以当年才让姓蓝的溜出警方视线。”
“谁这么大能耐？”我吃惊地瞪大眼睛，“跟红宝石首饰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妨猜猜。”老板娘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能让下等歌舞厅的小姐出来作证的，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我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难道是阮玫……的哥哥？”
老板娘点点头道：“阮家可是当地一霸。阮氏兄弟收了蓝池山的钱，安排了一个小姐撒谎，说看见有人绑架罗燕。把蓝池山摘了出去。不过，蓝池山心疼70万，想找补点回来，所以他报案时说红宝石首饰随着罗燕被绑架，丢了。跟着就向保险公司索赔，但罗燕绑架案迟迟未能侦破，因此保险公司没有全额赔偿，只赔了80%，不到10万给蓝池山。”
“阮玫在绑架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难道她是给蓝池山和她黑社会哥哥从中穿针引线的人？”我忙忙喝了一大口咖啡，焦急地问。
老板娘耸了耸肩，磕了磕烟灰，摇摇头道：“阮玫是通过这事才认识蓝池山的。据说她跟家里说要跟蓝池山结婚的时候，她那几个哥哥差点找人把蓝池山打死。不过阮玫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最后还是嫁了。”
罗燕绑架案竟然跟阮玫没关系，我郁闷了。闷下一大口咖啡，一股冰冷的感觉直抵心间，几秒后，额头两侧血管一蹦一蹦地疼。
好一会后，我才闷声道：“绑架案的来龙去脉到底怎么一回事？能从头跟我说说么？”
老板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转头招呼服务员给她端上一大杯冰水。等冰水放到她面前，喝了一口后，老板娘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说来话长了。
5年前的4月2号下午，蓝池山用公用电话联系罗燕，让她立刻回家。
罗燕回家后，与蓝池山发生激烈争吵，蓝池山失手，或者故意，掐死了妻子。跟着，蓝池山把罗燕的尸体用床单裹了起来，放到自家轿车后备箱里。
跟着，蓝池山在晚上去派出所报案，说罗燕失踪。他知道成年人失踪不满24小时，警方是不会立案的。他这么做，不过是撇清自己。
然后他找了几个朋友，一起按摩洗脚，为他做不在场证明。等夜深人静，蓝池山连夜开车，把罗燕的尸体扔进了河堤排水渠。这个地方相当隐蔽，如果不是有钓鱼人闻到味道意外发现，只怕警方只会发现一具白骨，很难查到白骨的真实身份。
3号，他找到阮氏兄弟，以70万为代价，买下一个绑架案目击者和一通来自城郊结合部公用电话亭，找不到证人、监控录像的神秘来电。
这样，一个罗燕在下班路上被人绑架撕票，蓝池山被人勒索的案件，成形了。
4号下午，蓝池山拿上装了230万的行李箱，开车去了东郊白塔公墓，在404号龛位装上钱后，让钱在龛位里停留了几分钟，取出来，放回行李箱。事后，警方果然在里面找到了钱的微量痕迹，。
因为蓝池山说他被勒索300万，但实际只装了70万到404号龛位里。所以他走出白塔公墓，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行李箱依旧是沉甸甸的，警方通过查证监控录像，证实了这一点。
做完这一切，蓝池山安稳地坐在家里，他只需要安抚好女儿蓝晓丹即可。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罗燕的尸体竟在5号就被人发现，他不得不去认尸，也不得不承认，尸体就是罗燕。
于是，蓝池山开始了在警局的精彩表演。他伪装成一个深请的丈夫，为了赎回被绑架的妻子，担惊受怕，奔波劳碌。
警方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阮氏兄弟安排的胡姓小姐的确是蓝池山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招，一个不认识蓝池山的女性，看见了罗燕被人绑架。
这本是他备用招，因为罗燕要是化成一具白骨，警方确定不了尸源，他本用不上这一招的。
这70万蓝池山花得一点不冤。
可惜他贪心了点，为了给自己捞回点钱，他说罗燕的红宝石首饰也丢了，被绑匪拿走。借此骗取保险赔偿，其实，红宝石首饰一直在他手上好好收藏着，在蓝池山失踪后，辗转到了蓝晓丹手上。
所以你应该明白当警方知道红宝石首饰和蓝晓丹一起出现意味着什么了。蓝池山撒谎，他才是杀害罗燕的凶手。”
原来如此。
“蓝池山是预谋杀人吗？如果是，那是为了什么？我记得你说，5年前，蓝池山并不认识阮玫。”
“就是这一点，警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蓝池山为什么在上班时间叫罗燕回家，而罗燕如此听话的缘由。
蓝池山应该不是拿蓝晓丹说事，当时蓝晓丹在学校，罗燕只要给老师打个电话就能确认。所以，罗燕到底是为了什么，着急忙慌地赶回家，送了命？”
“呐，我印象里就这样。两只耳环，一枚戒指。每颗红宝石起码有一个克拉，具体是几克拉我猜不准。”我画完，把纸转了180°，抵到小陈面前。
小陈认真地看了纸上的画，一言不发，摸出手机，开始双手飞快地打字。我站起来，挪到窗户边，朝楼下街道看去，房间里安静得连夜莺都会闭嘴。
楼下街道异乎寻常的干净、冷清。我低头望着街道，左手无意识地在窗台上一下一下划着，日本的经历又慢慢在我脑海里闪回，我想起朱红锦、于倩倩在机场被带走，我第一次看见这套红宝石首饰的震撼，以及，蓝晓丹对红宝石首饰的视而不见……
“蓝晓丹死亡现场没有发现这套红宝石首饰。她是送人了，还是收在家里？”小陈看着手机，冷不丁地朝我发问。
“家？”我回过神来，喃喃道，“她哪有家，她长期住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包房里。”
小陈抬起头，从手机上方盯了我一眼。
“听说晓丹死后，阮玫就把房间退了。房间里只有些日常衣物、一些化妆品和两个行李箱。她自己的东西很少。”我低声道。
“红宝石首饰呢？被她的继母——阮玫收走了吗？”
“不是。”我笃定地说。
“她送给你了？”小陈眼皮一撩，颇为吃惊地看着我问。
“更不是。”我眉头一皱，断然否定了他的想法。片刻之后，忍不住诧异地反问道：“你不是警察么？怎么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小陈比我更惊讶。
我把在日本的经历拣重点说了一遍，小陈越听脸色越沉，待我说完日本警方在机场现场逮捕了朱红锦、于倩倩，并在她们行李里搜出红宝石首饰后，他直跳起来，朝大门奔去，“哐当”一声巨响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人。
接下来有小半个月，小陈跟人间蒸发一样，老板娘也绝口不提此事，只不停安排工作给我，搞得我天天都要加班，累个半死。
周日下午2点，我正嚼着薯片追剧，手机响起，老板娘愉快地声音传了出来，“喂，起床了么？出来喝杯咖啡，我请客。”
“现在啊，现在不行呀，我颈椎疼得厉害，在诊所针灸呢，刚刚扎上。改天吧。”我摸了摸后颈，面不改色地撒谎。
“是么？正好我腰坐久了也疼，你在哪个诊所？发个定位，我也来看看。”
“啊，这个，这个……”
“行了，赶紧出来。我在你家附近商场咖啡店等你。”老板娘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我满心不情愿地换上衣服，随便罩上件防晒衣出门。
“姝姐你找我什么事啊？”我顶着一脸汗，在老板娘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纸巾，在额头、脸颊上按了按。
老板娘抿了口冰咖啡，用左手食指指甲在桌面上敲了敲，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低声道：“我上午接到一个消息。蓝晓丹母亲—罗燕被绑架的案子破了。你不妨猜猜，是谁绑架了罗燕，又是谁杀了她？”
我听老板娘这么一说，不由得皱起眉头，以手当扇，在耳旁连扇了几下。想了想，摇摇头道：“猜不出。”
“我告诉你一点，当年蓝池山报案的时候，可是说绑匪拿走的，除了70万，还有那套红宝石首饰。”
我大吃一惊：“你给我的资料信息里，可从没提到过这个！”
老板娘云淡风轻地瞟了我一眼，道：“警方也不能什么都跟你说吧！这个点，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蓝池山的嫌疑最大。”我笃定地说。
“没错。”老板娘赞许地点点头，“就是蓝池山贼喊捉贼，他失手掐死了自己妻子，却伪装成绑架案。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怎么干的？不是说有目击者看到有人绑架罗燕，而这个人不是蓝池山吗？”
“他用70万买了自己一条命。”老板娘点燃一支香烟，“蓝池山给了一个人70万，这个人安排了一个姓胡的女人做了假证。而这个女人的的确确不认识蓝池山。所以当年才让姓蓝的溜出警方视线。”
“谁这么大能耐？”我吃惊地瞪大眼睛，“跟红宝石首饰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妨猜猜。”老板娘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能让下等歌舞厅的小姐出来作证的，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我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难道是阮玫……的哥哥？”
老板娘点点头道：“阮家可是当地一霸。阮氏兄弟收了蓝池山的钱，安排了一个小姐撒谎，说看见有人绑架罗燕。把蓝池山摘了出去。不过，蓝池山心疼70万，想找补点回来，所以他报案时说红宝石首饰随着罗燕被绑架，丢了。跟着就向保险公司索赔，但罗燕绑架案迟迟未能侦破，因此保险公司没有全额赔偿，只赔了80%，不到10万给蓝池山。”
“阮玫在绑架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难道她是给蓝池山和她黑社会哥哥从中穿针引线的人？”我忙忙喝了一大口咖啡，焦急地问。
老板娘耸了耸肩，磕了磕烟灰，摇摇头道：“阮玫是通过这事才认识蓝池山的。据说她跟家里说要跟蓝池山结婚的时候，她那几个哥哥差点找人把蓝池山打死。不过阮玫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最后还是嫁了。”
罗燕绑架案竟然跟阮玫没关系，我郁闷了。闷下一大口咖啡，一股冰冷的感觉直抵心间，几秒后，额头两侧血管一蹦一蹦地疼。
好一会后，我才闷声道：“绑架案的来龙去脉到底怎么一回事？能从头跟我说说么？”
老板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转头招呼服务员给她端上一大杯冰水。等冰水放到她面前，喝了一口后，老板娘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说来话长了。
5年前的4月2号下午，蓝池山用公用电话联系罗燕，让她立刻回家。
罗燕回家后，与蓝池山发生激烈争吵，蓝池山失手，或者故意，掐死了妻子。跟着，蓝池山把罗燕的尸体用床单裹了起来，放到自家轿车后备箱里。
跟着，蓝池山在晚上去派出所报案，说罗燕失踪。他知道成年人失踪不满24小时，警方是不会立案的。他这么做，不过是撇清自己。
然后他找了几个朋友，一起按摩洗脚，为他做不在场证明。等夜深人静，蓝池山连夜开车，把罗燕的尸体扔进了河堤排水渠。这个地方相当隐蔽，如果不是有钓鱼人闻到味道意外发现，只怕警方只会发现一具白骨，很难查到白骨的真实身份。
3号，他找到阮氏兄弟，以70万为代价，买下一个绑架案目击者和一通来自城郊结合部公用电话亭，找不到证人、监控录像的神秘来电。
这样，一个罗燕在下班路上被人绑架撕票，蓝池山被人勒索的案件，成形了。
4号下午，蓝池山拿上装了230万的行李箱，开车去了东郊白塔公墓，在404号龛位装上钱后，让钱在龛位里停留了几分钟，取出来，放回行李箱。事后，警方果然在里面找到了钱的微量痕迹，。
因为蓝池山说他被勒索300万，但实际只装了70万到404号龛位里。所以他走出白塔公墓，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行李箱依旧是沉甸甸的，警方通过查证监控录像，证实了这一点。
做完这一切，蓝池山安稳地坐在家里，他只需要安抚好女儿蓝晓丹即可。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罗燕的尸体竟在5号就被人发现，他不得不去认尸，也不得不承认，尸体就是罗燕。
于是，蓝池山开始了在警局的精彩表演。他伪装成一个深请的丈夫，为了赎回被绑架的妻子，担惊受怕，奔波劳碌。
警方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阮氏兄弟安排的胡姓小姐的确是蓝池山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招，一个不认识蓝池山的女性，看见了罗燕被人绑架。
这本是他备用招，因为罗燕要是化成一具白骨，警方确定不了尸源，他本用不上这一招的。
这70万蓝池山花得一点不冤。
可惜他贪心了点，为了给自己捞回点钱，他说罗燕的红宝石首饰也丢了，被绑匪拿走。借此骗取保险赔偿，其实，红宝石首饰一直在他手上好好收藏着，在蓝池山失踪后，辗转到了蓝晓丹手上。
所以你应该明白当警方知道红宝石首饰和蓝晓丹一起出现意味着什么了。蓝池山撒谎，他才是杀害罗燕的凶手。”
原来如此。
“蓝池山是预谋杀人吗？如果是，那是为了什么？我记得你说，5年前，蓝池山并不认识阮玫。”
“就是这一点，警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蓝池山为什么在上班时间叫罗燕回家，而罗燕如此听话的缘由。
蓝池山应该不是拿蓝晓丹说事，当时蓝晓丹在学校，罗燕只要给老师打个电话就能确认。所以，罗燕到底是为了什么，着急忙慌地赶回家，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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