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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处在悬崖半空的一个小平台上,距崖顶有五、六十丈,下面却雾蒙蒙地不知道还有多深,他试投了一个小石子,从落地的声音猜亦在四、五十丈左右,崖石全是如同斧切一样的光滑平整的黑色石头,仅在少量的石缝里有几样植物生长,自己所处的平台有这棵松树,左侧上方长有几根十多丈长的巨藤,自己就全靠巨藤才到达这里,没摔在崖底跌成肉泥。石缝里的巨藤昨天被毁去两根,现在仅剩两根孤零零地悬在那儿,贺天估计了一下,五、六十丈的距离,他只需十来个起落便可登上崖顶,问题应该不大,自己向上攀升时,需要左右手指抓入石崖借力,姑娘只能绑在背上了。贺天伸出手去,想试试岩石的硬度,但一抓之下,却不禁大吃一惊,这黑黢黢的岩石不知道是何种成份,却坚如钢铁,贺天这一抓已暗提了三分力道,本意是试试硬度,不料却连浅痕都没一条,吃惊之余,贺天蓄满十成功力,伸右手食指向岩石顶去,但一遇石面,贺天才知道厉害,岩石刚硬异常,他忙卸力抽指,岩面仅留一个浅浅的小窝,若贺天不顾一切地插入,恐怕手指都要被反震之力生生震断,好在贺天早有防备,内力亦可收发由心,一觉岩石刚硬,忙卸掉大部分内力,但饶是如此,右手食指亦被震痛。

    贺天深知自己功力,一般岩石在他这样的大力插入时几可深及没指,此时仅留浅痕,那么这岩石一定是玄铁石一类的了,如此一来,想借力飞升的希望便成泡影,要出困只有另想办法。既然不能上,那就只有看看是否能下了,贺天爬在崖边,俯身向下仔细观察,却也失望得很,下面仍是一色的黑色石壁,下方三十多丈才有一道石缝,长有几丛荒草,再向下数丈便是蒙蒙雾气,看不透崖底是些什么,石缝斜伸入雾气中,不知道有多长,但贺天料想它不会直伸入崖底,因为从前边自己抛石头试底的情况判断,这石缝不可能还能向下十多丈。贺天抬头望望崖顶,若上边没有人抛绳来救,唯一自救的方法便是先想办法到达下边的石缝,然后顺着斜伸的石缝进入雾气中,再看能否到达崖底。不过下面雾气蒙蒙,除了山风之外,寂静无生机,想来亦是绝地的多,纵是可以下到崖底,又能挨多久?而且下不容易,上来更难,一旦到了下边若发现仍是绝地,想再回到这里都是做梦,思之至此,面对这样的困境,贺天也第一次有了英雄末路之感,长叹出声。

    “恩人,真没有办法可想了么?”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问话,声音虽轻,却让贺天吃惊不小,忙回头望去,王姑娘仍躺在那里不能动身,双目也仍毫无生气,一副气息奄奄的老样子。

    贺天走过去,又仔细望了望她,这才轻轻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在贺天的直视下,王姑娘不禁有了一丝微妙的臆动,被寒热烧得发红的两腮也一定更红了,只因戴着人皮面具,贺天看不见而已,听贺天问话,忙轻轻答道:“还会有别人吗?”语音里含有薄嗔。

    贺天没料到刚才连声音都发不出的重危病人,这样快就又可以开口讲话了,不禁大喜,忙伸手捉住王姑娘的玉腕把起脉来,在贺天这个动作天经地义,自然而然,在王姑娘却又不禁羞红了脸颊,好在寒热与饥饿早将她可传神的凤目弄得无神无光,而且贺天还不太注意这些,所以并没有发现王姑娘的羞意。王姑娘的脉迹仍轻而微,可知仍在重病中,不过较之她服用“还魂丹”前,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可以开口说话就是明证,看来武林圣药对普通人也有着奇效。

    “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现在没有了刚才的憋气感,要舒服得多了,恩人喂我吃的药丸叫什么名字?”

    “那是武林神医肖前辈炼制的还魂丹。”

    “还魂丹?没听说过,不过名字很好听,味道也很好,像糖丸一样。”

    天真而平淡的语气令贺天忍不住想笑,武林人为了一颗还魂丹或许会以命相博,千金亦难求一粒,可知其贵重,但在王姑娘心里或许仅认为只要拿着银票,可到任一个药房去买上一大捧,贺天自然没必要告诉她这些,对她而言,江湖是个陌生的地方。

    “我起初还怕对你效果不大,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贺天边说边放开王姑娘的手,站了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下起了米粒大的雨点,天空也一下子暗了下来,贺天抬头望望天,他在山里住了十多年,知道马上就要下暴雨了,自己到无所谓,但躺在地上仍生着病的王姑娘则最好不要多淋生雨,这个小小的平台没有避雨的地方,崖壁陡直如斧切,贺天把姑娘抱起尽量靠近崖壁,身体的移动显然触动了她的伤口,贺天听她轻轻呻吟了一声,这才想起自昨天给她伤口上药后,至今还没有检视过她伤处的情况,亦没有换过药,但此时暴雨将至,只有等雨后再说了。他将王姑娘移近崖壁,然后自己斜着身子紧贴崖壁站着,不一会,暴雨倾盆而至,因有贺天在上边挡着,王姑娘几乎没有遭到暴雨的直接袭击,但望着近在咫尺,斜立如山的贺天背影,她禁不住泪水横流,毫不亚于倾盆的暴雨。

    山中的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亦快,不一会就又雨过天晴,秋末冬初的太阳虽然并不炽热,但那暖阳阳的感觉令贺天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转过头,却发现哭成泪人似的王姑娘,不禁惊讶地问道:“王姑娘,你怎么了?”

    “恩人的大恩,小女子粉身难报,只有来世,衔草结环……”

    “扶弱救危,乃我辈武人的根本,贺天只是适逢其会而已,姑娘别太放在心上。”贺天忙打断她的话。

    “恩人如此说,让小女子更感不安。”

    “别去多想此事了,我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离开这个绝地。另外,也不要恩人恩人地挂在嘴边,我姓贺名天,姑娘直呼其名好了。”

    “那,我叫恩人贺少侠如何?”

    “随你怎么喊,不要恩人不离口就行。”贺天说着离开崖壁,走到崖边想出困的主意。看来到下边的石缝是现在唯一的选择,虽然下边会遇上什么还不得而知,但总算一个希望,远胜过在这里等死,但怎样才能到达石缝呢?望见侧上方十来丈外仅剩下的两根巨藤,贺天脑中灵光闪现,两根巨藤连接起来不刚好有近三十丈吗?正好该是从这里到下边石缝的距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贺天暗运内力,突然双掌齐伸,用“吸”字诀吐出师门神功,两根巨藤果然应手而起,但巨藤本就粗重,又才浸透了雨水,另一方面,贺天此时的功力因累饿而大打折扣,仅只有平常的六、七成而已,加上距离有近十丈,掌力传到巨藤上,便更为弱了,有如此多的原因,巨藤仅荡起二、三丈,贺天掌力一收,它们又荡了回去,贺天休息了一会,又试了一次,仍无法将巨藤吸过来,只好放弃,又回到崖壁坐下,另想办法。

    见贺天无可奈何的神情,王姑娘不禁又轻声抽泣起来,贺天听她又哭,更加心烦意乱,禁不住想开口骂人,但抬头看见王姑娘哀绝的眼神,又骂不出口了,长叹一声,轻言劝道:“王姑娘,人之生,是缘;人之死,是命。若命中注定我们在此地困饿而亡,又夫复何言?”

    “我不是怕死,也不是为自己而哭。”王姑娘勉强收住泪,轻言道。

    “那又为了什么?”贺天不解。

    “一想到少侠被我拖累,我便忍不住要哭。”

    “为我?”贺天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小女子命苦,幼年丧母,长大慈父又因我之故,遭人陷害,身入大牢生死不明。我不能救父于水火之中,只能弃家出逃,早已生不如死,所以生命于我,早就无所谓了,贺少侠与小女子非亲非故,却仗义援手,不料也因我之故陷入这样的绝地,如此拖累少侠,却报恩无门,我心实在不安,我知道你烦我哭,但我却忍不住。”说至此处,禁不住又要落泪。

    贺天听她振振有词说了这样一大堆该哭的理由,不禁哑然,隔了好一会,才道:“贺天已说过,这是我该做的事,见危不救,我将愧对良心,王姑娘言重了,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施恩图报,不是我贺天来救你的本意,请不必再提此事。”

    “少侠的襟怀,如蓝天碧海,我若再喋喋不休,反道更显虚伪了。”王姑娘知道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即使有报恩之心,亦无报恩之力,感恩之念,只能深藏心底而已。

    “姑娘言重,贺天亦从未视姑娘为虚伪的人。”见王姑娘还要开口,贺天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接着道:“我们都不要再说这事了,姑娘不是练武的人,伤口会愈合得慢一些,贺天先看看姑娘的伤是否需要换药,然后再想办法出去。”

    贺天检查了王姑娘的伤口,因受露水所浸,有两处有些发炎,贺天为伤口换过药,又撕烂还算干净的内衣下摆替王姑娘包扎好,贺天做着这一切,极为自然,他虽然也知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但他生于江湖之中,更多的是江湖儿郎的本色,于他而言,疗伤救人乃第一至理,至于被救者是男是女,则未多加考虑,心无杂念,所以即使是为王姑娘腿上的伤口上药时,他亦是脸不红心不跳。但对于王姑娘而言,从小所受的教育,使她对男女之别看得极重,从昨晚起,她便打定主意,如果她与贺天无缘,那她今生将与清灯为伴,出家为尼,绝不会另爱一个男人。所以对于贺天替她疗伤敷药时的肌肤相亲,她现在亦泰然相对,不再有一丝忸怩害羞的感觉,反而对贺天面对肌肤胜雪却毫无一丝邪念的止水心情暗含不满,心底暗骂这个不解风情,太正人君子似的笨男人。

    忙完这一切,贺天才抬头望了王姑娘一眼,他感到王姑娘眼神中有一丝说不出道理的奇怪之处,但他却未放在心里,事实上他们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思考的角度与方法都不一样,他那会想到王姑娘心中此时已转了好多个念头,只是不能告诉他而已。

    “王姑娘,有两处伤口有些发炎,但暂无大碍,我已经替姑娘敷上了师门圣药,姑娘就趁此休息一下,我再想想办法,看能否到下边去找些可吃的东西。”

    “一切但凭少侠作主。”为让贺天安心,王姑娘乖觉地闭上双眼,假装小睡。

    贺天这才又走回崖边,看一会下方的石缝又抬头望望侧上方的巨藤,怎样将两根巨藤弄到这里来是能否到达下边石缝的关键。突然,从谷底吹来的一阵风撩起了他破碎的内衣下摆,那是为包扎王姑娘的伤口而撕烂了的,贺天脑内灵光一闪,他已有主意了。重新回到崖壁,把外衫撕成一条条小的布条,王姑娘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她忍住了,没开口问,贺天将撕好的布条连接起来,估量了一下,有近十丈长,应该差不多了,他又走到崖边,默运内力将其传到布条上,布条一下挺了起来,变为一条长长的布绳,贺天左手握住布绳,右手闪电般伸出望空一吸,巨藤应力荡了起来,贺天握布绳的手一挥,贯注了内力的布绳便缠上了荡起来的巨藤下部,贺天双手互换,不一会便把这根巨藤拉上了立身的小平台,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隔空打出,巨藤在根部被飞石准确击断,然后他又故技重来,用布绳拉回了另一根巨藤。

    王姑娘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为贺天慎密灵活的心思以及霸道的功夫而心折,在她眼里,此时的贺天直如天神一般的高大伟岸。拉回两根巨藤的贺天因用力过多,也感到比较疲劳,不得不打座休息,将内力催动了两个周天后,才感到疲劳稍除,望了望正悬在头顶的秋阳,贺天知道差不多到午时了,要马上行动才行,否则山区的夜来得早,又已经是秋末初冬时节,若还没到谷底天就黑了,更没法可想。

    贺天将两根巨藤连在一起,试了试接头的力度,应该能够短时承受自己两个人的重量,他将巨藤的一端绑在松树的主干上,将另一端轻轻放下去,低头望去,巨藤离那长有荒草的石缝只有丈余距离,足够了。

    走回崖壁,贺天望着王姑娘慎重地说:“王姑娘,我们身处绝地,只能冒险求生,这儿的岩石很硬,我无法负着姑娘升上崖顶,只有想法下到谷底去,下面有一条石缝斜伸入谷底的浓雾中,我老实告诉姑娘,能否沿着石缝下到谷底,或者谷底到底有什么我都无法预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如果谷底也找不到吃的食物或出路,那我们也许就只能在那里挨饿受冻而死,因为以现在的情况看,下去了就没法再上来。”

    “我明白少侠的意思,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下到谷底去看看有什么?”

    “贺天正是此意,不过下面雾气较浓,看不见谷底的情况,而且我还不能肯定是否能下到谷底,就算下去了,那里是否有脱困的希望我也不敢保证,只是从雾气如此浓的情况看,谷底应该有水潭,那就有可能会有小鱼小虾一类的食物,运气好的话,我们还可以沿着水流从峡谷底走出去。反正留在这里也是个死,下去还可以碰碰运气。”贺天苦笑道。

    “能静静地死在这里,我也……心足了。”王姑娘本意是能与贺天同死,也此生无憾了,但少女毕竟脸嫩,她无法明白地说出来,可惜在男女之情这方面,贺天是个笨鸟,他根本听不出姑娘的弦外之音,他只想将实情告诉她,以免下不去或下去后仍无法出困而令她失望。

    “既如此,我们便下去吧,只是我只能将姑娘绑在背上,姑娘没什么不便吧。”贺天一时竟吞吞吐吐起来。

    王姑娘立即明白了贺天想表达的意思,在此之前,在官府大院之中,她的确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寂静的山中绝壁上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近地共度一夜,贺天此时才下意识地想到男女之别,他不知道,此时的王姑娘早将其一生的荣辱都无保留地给了他,反到对此无所谓了。

    “少侠多心了,小女子虽然生于官宦之家,也还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就按少侠的意思吧,只是拖累你了。”

    贺天于是把姑娘扶起来,用拉巨藤的布绳将姑娘绑在自己背上,王姑娘静静地贴在贺天背上,闻着这股陌生而刺激的男人体味,心中充满了满足感,她根本不去想以后的一切,唯愿就这么贴着这个人,纵是一生一世都不嫌长。

    沿着巨藤,贺天背着王姑娘下移了三十来丈,到了藤尾,他向下望了望那石缝,看好距离,这才将手一松,两人向下直坠,不待王姑娘惊叫出口,贺天已经准确地抓住了石缝。沿着石缝继续向谷底移去,进入雾气之中,愈深入雾气越浓,最初还可视四、五丈外,下移一段时间后,仅可勉强看见丈许外的情况,不久后,贺天料想中的不幸果然出现了,石缝中断了,而下边还有多深根本无法判断,两人就这样悬在空中,退回去当然可以,但贺天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有力量沿巨藤回到那平台去,而且就算可以,回那里去也是个等死。贺天用一只手抓着石缝,另一只手在石缝里摸索了一阵,但没有发现小石块一类的东西,他只好将石缝里少有的泥土用单手捏成团,向下抛出,希望从落地的声音来判断距离,可惜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不明白那泥土团到那里去了,这样他也就不敢冒险跳下去。

    王姑娘见贺天久无动静,忍不住轻问道:“下面还深吗?”她不知道贺天也没有听见泥土团落地的声音,同样判断不了距离。

    “我也没听见落地的声音,不过估算应该还有二、三十丈深。”在昨天寄身的小平台贺天曾估算过到谷底的距离,该在五、六十丈左右,现在下移了三十多丈,那这里距谷地应该还有二、三十丈才对,如果可以看清下面的情况,这样的高度贺天还可勉力跳下,可现在情况不明,而且还背有一个人,跳下去就根本不能保证什么了,就算不立即跌死,跌成个重伤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和死差不多了,甚至那比直接跌死还惨,最好的结果是谷底是个水潭,那不被跌伤的可能也许才存在,当然,就这样跳下去自然是最后最无奈的选择。

    “二、三十丈,还有这样深?”王姑娘大吃一惊。

    “姑娘怕了吗?”听见王姑娘惊惧的叫声,贺天竟然轻笑起来。

    “除了怕拖累少侠,小女子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贺天背上的姑娘冷冷答道。

    “姑娘不要误会了贺天,我没有讥笑你的意思,怎么说呢,也许正是在这里更感到没有希望可想了,所以贺天才更为轻松起来,王姑娘可以明白我吗?”听出王姑娘口气的不善,贺天忙解释道。

    “小女子怎敢误会少侠,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将少侠拖累到这样的绝境心实难安。”

    “又说这样的话了,姑娘再这样说,贺天可是会生气的。”贺天佯怒道,见姑娘没有接口,又继续道:“如果没有其它办法可想,我们只能这样跳下去,唯愿谷底是个深水潭才好。”

    “应该如少侠所想的,少侠这样的好人,天怎么可以忍心让你英年早逝。”王姑娘由衷言道。

    “哈哈,希望实情能如姑娘所言,不瞒姑娘说,贺天还真不愿就这样死去,姑娘和贺天的大仇都还没有报呢,就这样死了不是太便宜那些坏人了吗?”贺天现在竟然有心情说笑了。

    王姑娘这次没有立即接话,过了一会,贺天才听她轻声如耳语般言道:“我叫王倩茹,父母都叫我小倩。”贺天闻言不禁一楞,他不明白姑娘为何现在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那里知道,王姑娘是怕万一两人就这样跌死,若在此之前,贺天还不知道她的闺名,那可真是憾事一件,所以现在才急着要先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