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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九七零年,喊着“大丰收,广积粮”的口喊,我们队也遇到了大丰收。金灿灿的庄稼让农家人的笑容一直绽放,从早到晚忙碌的母亲,像一个打了鸡血的斗士,起早贪黑不停的劳作,通过努力要把小鸡换成大鹅,大鹅换成羔羊,羔羊换成马匹。生活充满了希望,大姐也为这个家庭增添了无穷的欢乐。这一年秋天大姐十八个月了,正是牙牙学语好玩的时候,一大早父亲去小学教书上班了,母亲去生产队挣工分,爷爷去大队部干点闲活,因为奶奶是当年裹了小脚,所以行动不方便,就在家看护孩子,并且准备饭火。

    奶奶边逗哄着大姐边整理着自己园子里摘的豆角,扒出豆粒进行晾晒,把园子里的玉米四个编成辫子,放在爷爷搭成的木架子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作为曾经是大家闺秀的奶奶,不但认得几个字还会一些古诗文,只要是哄着大姐,奶奶就会一遍一遍念叨。这些豆角,玉米都是一冬和来年青黄不接时候的吃食,奶奶刚要把最后一串挂上去,大门外跑来了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说:“三爷在家吧?”,“在大队部”奶奶说,有事啊,奶奶望向那人,这人口气很是着急,又在琢磨对着奶奶说出这个口训是否适宜,跑了两步又回转过来支吾着说“你家老二恐怕不行了,让我来通知”,这个可怕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这一串玉米不偏不倚砸到了奶奶的小脚上。因为秋收邻居家都没有人,奶奶又麻烦这个人跑去了大队部告诉爷爷。

    二大伯去世了,想到他会早逝,没想到这么早。二大伯是奶奶的大儿子,农村按照岁数在堂兄弟间排大小,二爷家的大儿子是大伯,大爷家的儿子是三大伯,四大伯。

    二大伯喝的墨水多,在乡里已经是二把手,本来身体不好,在大饥荒的年代更加受到了摧残,那时候食物短缺,干部指挥老百姓用苞米瓤子里面细细的软杆磨成面,掺入少量的玉米面烙成小饼,母亲说,那小饼金黄,看着就有食欲,可是吃起来难以下咽,并且不好消化。二大伯他是领导,得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就带头吃起了这种小饼,最后身体摧残成皮包骨,经常吐血,当日子慢慢变好后,二大伯身体看起来也就好多了,大家也就不再担心了。没想到……

    三十七岁的二大伯在寂寥的秋天去世了,留下了两男三女五个孩子,还好都已经长大,平大姐与父亲同岁,十六岁就参加工作,在合作社当临时工是售货员,二大伯去世后,平大姐接替了工作,成为正式工,庆大哥也因为家庭变故早早的参加了工作。

    乡里举行了二大伯的葬礼,母亲说,第一次知道人死了可以不烧纸,放一个叫花圈的东西。“不给钱,到那边咋办?唉,都是吃那饼吃的,不读书不当官就好了”奶奶有气无力的说,语气里充满了泪水和懊悔。葬礼当天来了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老百姓,送葬队伍也一点一点的扩大,一直送到下葬的祖坟处,乡里距我家的祖坟二十多里路,尘土伴着哀乐,悲鸣一路,初秋漫天满路的枯叶,也在哀叹着对英年早逝的叹息。

    初冬刚至八队张宏宇的奶奶去世了,他那多年没有回乡的叔叔因此从部队回来了,乡镇领导陪至左右。这张宏宇与狗剩子,干瘪杨,刘瘸子号称四大金刚,兔唇的自杀就是他们的杰作。他兄弟姐妹十二个,性别对半分,据说每天晚上他父亲都查个数,母亲的首要任务就是看护照管孩子,没有啥业余活动,至于唠家常出门看热闹更是不可能,而这老张家的其中几个在未来的岁月里,罩住了家乡的一片天。这使得大家都意识到多生孩子的好处,指不定就会出个人中龙凤呢,可是反应过来时候,实行了一对夫妇一个孩的计划生育了。

    老太太去世,请来了米镇二人转戏班子,唱了三天大戏,唢呐声响划破天际,可是却没有从四面八方去看戏的人群,三天大戏也草草收场,送葬与二大伯截然相反,数不清的鞭炮齐鸣,炸的天空的云都呼呼往东跑,满大街都是白色的浓烟,远远望去,八队的村子仿佛要腾云驾雾,全体成仙。大人不去看戏,很多小孩“不远万里”去捡鞭炮,有的没有被点燃的就成了孩子们的玩物。

    母亲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有啥用”,母亲边坐在炕上给奶奶缝制新的褂子边说,母亲有一双巧手,自从嫁过来,全家人都穿过了新衣。而奶奶也因为二大伯的去世,眼疾又严重了,奶奶一共生了十二个孩子,大姑十八岁患有“大肚子病”早逝,奶奶一直为当年怀疑大姑不检点而自责,母亲说就是肝浮水。再就是二大伯,二姑,三姑和父亲,现在又失去了一个,这样的意夺神骇,心折骨惊,任哪个母亲能受得了。爷爷那刮不尽的胡茬长了也白了,那抚不平的皱纹,加深了,也增添了许多,奶奶瘦小的个头,又佝偻一些。

    母亲常说,我们五个都健康出生,平安长大,都是老天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