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还记得我来时的模样吗（五）
庞青云看着狄贞投过来的眼神，微微颔首，以示尊敬，却并不发一言。
狄贞脸上稍显失望之色，怏怏地有些不乐。
九帅看他这样，拍着他的肩膀道：“满弟，振作些！你要打仗，未必就非得做先锋！其实头一个冲进去的也未必就比第二个第三个冲进去的强多少，有时候头一个冲的反而是为后面的人铺路的。”
狄贞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仍是表现的失望不悦。
九帅还想再安慰，只听他突然如孩子般激动地大喊道：“九哥！我知道了！”
九帅还以为他心里已经领悟了自己方才说的话，顿时放心了许多，不料他却道：“先锋未必不能是两个人，对吧九哥？”
九帅惊道：“这是何言？”
狄贞脸上愁云顿时消去，顽皮笑道：“谁说先锋官只能有一个人？两个、三个也未尝不可，九哥，我就跟他一起做先锋，看看是谁更厉害些！”
九帅被他这副天真的言论闹得哭笑不得，本来他派山字营做先锋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利益达到最大。
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位亲如手足的兄弟从半路杀出，一下把水给搅浑了。
如果单单只是山字营独自担任先锋，那么无论伤亡多大，九帅都不会关心，可是如果贞字营也一同上，那总不能把贞字营也视作炮灰吧？
毕竟那可是跟自己情同手足的胞弟，九帅生平最爱护短，若是湘人之于外籍人，那他一定站在湘人这一边，无论谁对谁错。但若是亲人之于寻常人，那他毫无疑问会护着前者。
本来按原定的计划，既能趁机削弱山字营，又能拿下金陵城，是个两全其美的计划。
庞青云在心里也想到了这一层，初时他听到狄贞要抢自己的先锋，还失意至极，只道徒然错失良机，后来又听到狄贞要带着贞字营跟山字营一块打先锋，心里顿时重燃希望。
如果贞字营和山字营搅在了一块，那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山字营损失惨重，那么吉字营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此九帅便不能再作壁上观，必然倾全力相助。
这一下一上、一悲一喜的心理路程，在庞青云心里交替上演，怎能不揪心。
九帅仍旧举棋不定，他实在舍不得把自己这个从未上战场历练过的兄弟放在这么危险的位置上，他在帐内不停地踱步。
狄贞生怕他不同意自己去做先锋，又道：“九哥，我时常记得大哥曾经叫我们兄弟几个念过的一句话：功可强成，名可强立，在人之努力耳。他教我们越是艰难危险就越是要奋斗，他也对我们说：懦弱无刚是男子第一耻辱。”
九帅听他这么说，微微点头，这的确是大哥时常教导他们的话。
狄贞又道：“大哥常对我说，我们兄弟几个，唯有九哥您最是坚韧不拔，平生有进无退，是个真汉子，要我多向您学习。九哥，我心里真佩服你佩服的紧，你在金陵熬了整整两年，不管局势多危急，从来都是咬着牙死撑，没有后退一步。”
“既然您是这样一个铁打般的真汉子，那为什么要我去做一个懦弱胆小之辈呢？大哥之所以派我到您这里来历练，不就是希望我能跟您一样成材吗？九哥，你难道愿意听别人说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吗？您答应了我，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一定打出威风！”
狄贞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发自内心，不仅九帅听了对他刮目相看，众将听了也均在心里暗暗佩服。
九帅心里十分赞赏他这份勃勃而发的斗志，一时竟被他说的语塞，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满弟，你真的长大了！”
得到了九帅的表扬后，狄贞兴头更足，走到庞青云面前，双手作了一揖，道：“在下狄贞，现在是贞字营的营官，敢问这位兄弟的名讳，怎么称呼？”
他的言语之间的确透露出一种未出世的纯良、厚道，让人顿觉如沐春风，身为堂堂九帅的胞弟，面对像庞青云这样的无名角色，居然没有一点倨傲之色，反而态度十分诚恳。
庞青云见状，也笑着作揖道：“在下庞青云，就任山字营的营官。”
狄贞道：“幸会！庞兄，我是头一次出来带兵打仗，到时候你我一起担任先锋，你可要多指点指点我！”
众将均觉得他这话听来十分好笑，让个不入流的无名小角指点，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众将都在心里盘算道：“九帅这位胞弟，人格品行是极好的，待人如此厚道，可惜看错了人。”
庞青云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笑着点点头。
“哈哈哈！庞兄，你我联手，一起打进城去，到时候我要请你喝酒！”狄贞也笑道。
庞青云道：“那再好不过了，一言为定！”
九帅出去看了看天，此时雨势已经锐减，由东向西刮起了一阵凉飕飕的风，吹着空气中残余的水滴到处飘扬。
九帅双拳紧握，在空中挥舞道：“老天爷都在助我！满弟，你可知道大哥曾对我说过一句什么话？他说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半由天命，半由人事，早先天空上浓云密布，又是打雷又是闪电，晚间又下起一场瓢泼大雨，我还道是天命阻碍我攻城。没想到满弟一来，这雨便停了，这岂不是天命顺我？”
九帅说话的时候，瞪着一双虎虎有生气的双眼，声若洪钟，让人听来尤似醍醐灌顶。
狄贞见九哥情绪高涨，也被感染，道：“那么就请九哥下令罢！我和这位庞兄立即率军破城，等破了城，我们把大哥从安庆请到这里来，喝我们的庆功酒，岂不美哉？”
九帅纳头而笑，摆摆手道：“满弟，你想的还是简单了些，攻城岂是说攻就攻，眼下各营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你们仓促进攻，后援不济，是要吃大亏的。”
狄贞也发觉自己刚才所说有些儿戏，尴尬的挠挠头，笑而不语。
“好！这雨停的好！”九帅走到众将面前，道：“各营将士立即回营早做准备，听候本帅号令！”
“遵命！”
众将纷纷散去，回至各营准备攻城。
庞青云独自一人走下了雨花台，牵着马缓缓朝自己的驻地步行。
刚下过一场大雨的道路泥泞不堪，他一路沿着林间小径边走边想，也不甚着急。
忽听林外隐隐约约有数起马蹄声传来，庞青云暗自忖道：“莫不是九帅有什么差遣，派人来知会与我？我且等一等，看来的人是谁。”
心里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后，庞青云便牵着缰绳驻足观望。
片刻过后，果然见到黑夜中有三匹马速度飞快，马儿跑的气喘吁吁，不住的大口换气，可鞍上的骑手竟丝毫没有心疼马儿脚力的意思，手上紧紧扯着缰绳，沿路飞驰而来。
庞青云瞧那三人，均是穿着一身夜行衣，头上蒙着面巾纱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似要与黑夜融成一体一般。
三人中的一个男子似也瞧见了庞青云，出声喝道：“识相的快快闪开，莫要拦路！”
到这时候，庞青云已知道来的人大概率并非九帅营中之人，他本也不想节外生枝，毕竟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眼下没有什么比攻打金陵更为重要了。
庞青云眼力、耳力都极为敏锐，他虽然闪在道旁，却依然留神观察马匹上的那三名骑手，只见人人身形矫健，显然都非常人，必是身怀绝技之人。
中间那名骑手微微向左侧头，问了一句：“还有多少路程？”
庞青云听那人说话，声音甚是清朗细腻。
左边那骑手语气甚为恭谨，丝毫不敢怠慢，道：“光华门是兵力薄弱之处，按照这个速度，应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进城。”
这三人说话虽极其小声，但仍然被庞青云听到，他耳中听得“光华门”三个字，不禁心里一颤，那不正是自己的山字营所驻扎之处么？
中间那骑手道一声：“好，需再快些。”
话毕后，便扭转过头，就在这一转之瞬，正巧与庞青云对视一眼，只微一迟疑，便不再看，手上缰绳一勒，三匹马长生嘶鸣，步伐更快。
庞青云与那人对视一眼，看那人秀眉凤眼，眉宇之间清丽脱俗，就知道这必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了。
他本来看那三人装束与众不同，行事诡秘，在这大半夜赶路，就已经心生疑窦，这时又听到他们三人口里说出“光华门”，又说要“进城”，立即紧张起来。
凭他多年从军的阅历来看，这三人绝对与金陵的战事或多或少有点干系，更何况他们还要从“光华门”进城，这自己岂能视而不见？
但听那三人说话，明知光华门外有敌军，却仍然确信能进得城去，足可证明他们绝对有超乎常人的手段。
庞青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否则将会对战局造成怎样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
“三位朋友，请留步。”庞青云冲着他三人的背影道。
狄贞脸上稍显失望之色，怏怏地有些不乐。
九帅看他这样，拍着他的肩膀道：“满弟，振作些！你要打仗，未必就非得做先锋！其实头一个冲进去的也未必就比第二个第三个冲进去的强多少，有时候头一个冲的反而是为后面的人铺路的。”
狄贞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仍是表现的失望不悦。
九帅还想再安慰，只听他突然如孩子般激动地大喊道：“九哥！我知道了！”
九帅还以为他心里已经领悟了自己方才说的话，顿时放心了许多，不料他却道：“先锋未必不能是两个人，对吧九哥？”
九帅惊道：“这是何言？”
狄贞脸上愁云顿时消去，顽皮笑道：“谁说先锋官只能有一个人？两个、三个也未尝不可，九哥，我就跟他一起做先锋，看看是谁更厉害些！”
九帅被他这副天真的言论闹得哭笑不得，本来他派山字营做先锋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利益达到最大。
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位亲如手足的兄弟从半路杀出，一下把水给搅浑了。
如果单单只是山字营独自担任先锋，那么无论伤亡多大，九帅都不会关心，可是如果贞字营也一同上，那总不能把贞字营也视作炮灰吧？
毕竟那可是跟自己情同手足的胞弟，九帅生平最爱护短，若是湘人之于外籍人，那他一定站在湘人这一边，无论谁对谁错。但若是亲人之于寻常人，那他毫无疑问会护着前者。
本来按原定的计划，既能趁机削弱山字营，又能拿下金陵城，是个两全其美的计划。
庞青云在心里也想到了这一层，初时他听到狄贞要抢自己的先锋，还失意至极，只道徒然错失良机，后来又听到狄贞要带着贞字营跟山字营一块打先锋，心里顿时重燃希望。
如果贞字营和山字营搅在了一块，那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山字营损失惨重，那么吉字营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此九帅便不能再作壁上观，必然倾全力相助。
这一下一上、一悲一喜的心理路程，在庞青云心里交替上演，怎能不揪心。
九帅仍旧举棋不定，他实在舍不得把自己这个从未上战场历练过的兄弟放在这么危险的位置上，他在帐内不停地踱步。
狄贞生怕他不同意自己去做先锋，又道：“九哥，我时常记得大哥曾经叫我们兄弟几个念过的一句话：功可强成，名可强立，在人之努力耳。他教我们越是艰难危险就越是要奋斗，他也对我们说：懦弱无刚是男子第一耻辱。”
九帅听他这么说，微微点头，这的确是大哥时常教导他们的话。
狄贞又道：“大哥常对我说，我们兄弟几个，唯有九哥您最是坚韧不拔，平生有进无退，是个真汉子，要我多向您学习。九哥，我心里真佩服你佩服的紧，你在金陵熬了整整两年，不管局势多危急，从来都是咬着牙死撑，没有后退一步。”
“既然您是这样一个铁打般的真汉子，那为什么要我去做一个懦弱胆小之辈呢？大哥之所以派我到您这里来历练，不就是希望我能跟您一样成材吗？九哥，你难道愿意听别人说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吗？您答应了我，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一定打出威风！”
狄贞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发自内心，不仅九帅听了对他刮目相看，众将听了也均在心里暗暗佩服。
九帅心里十分赞赏他这份勃勃而发的斗志，一时竟被他说的语塞，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满弟，你真的长大了！”
得到了九帅的表扬后，狄贞兴头更足，走到庞青云面前，双手作了一揖，道：“在下狄贞，现在是贞字营的营官，敢问这位兄弟的名讳，怎么称呼？”
他的言语之间的确透露出一种未出世的纯良、厚道，让人顿觉如沐春风，身为堂堂九帅的胞弟，面对像庞青云这样的无名角色，居然没有一点倨傲之色，反而态度十分诚恳。
庞青云见状，也笑着作揖道：“在下庞青云，就任山字营的营官。”
狄贞道：“幸会！庞兄，我是头一次出来带兵打仗，到时候你我一起担任先锋，你可要多指点指点我！”
众将均觉得他这话听来十分好笑，让个不入流的无名小角指点，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众将都在心里盘算道：“九帅这位胞弟，人格品行是极好的，待人如此厚道，可惜看错了人。”
庞青云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笑着点点头。
“哈哈哈！庞兄，你我联手，一起打进城去，到时候我要请你喝酒！”狄贞也笑道。
庞青云道：“那再好不过了，一言为定！”
九帅出去看了看天，此时雨势已经锐减，由东向西刮起了一阵凉飕飕的风，吹着空气中残余的水滴到处飘扬。
九帅双拳紧握，在空中挥舞道：“老天爷都在助我！满弟，你可知道大哥曾对我说过一句什么话？他说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半由天命，半由人事，早先天空上浓云密布，又是打雷又是闪电，晚间又下起一场瓢泼大雨，我还道是天命阻碍我攻城。没想到满弟一来，这雨便停了，这岂不是天命顺我？”
九帅说话的时候，瞪着一双虎虎有生气的双眼，声若洪钟，让人听来尤似醍醐灌顶。
狄贞见九哥情绪高涨，也被感染，道：“那么就请九哥下令罢！我和这位庞兄立即率军破城，等破了城，我们把大哥从安庆请到这里来，喝我们的庆功酒，岂不美哉？”
九帅纳头而笑，摆摆手道：“满弟，你想的还是简单了些，攻城岂是说攻就攻，眼下各营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你们仓促进攻，后援不济，是要吃大亏的。”
狄贞也发觉自己刚才所说有些儿戏，尴尬的挠挠头，笑而不语。
“好！这雨停的好！”九帅走到众将面前，道：“各营将士立即回营早做准备，听候本帅号令！”
“遵命！”
众将纷纷散去，回至各营准备攻城。
庞青云独自一人走下了雨花台，牵着马缓缓朝自己的驻地步行。
刚下过一场大雨的道路泥泞不堪，他一路沿着林间小径边走边想，也不甚着急。
忽听林外隐隐约约有数起马蹄声传来，庞青云暗自忖道：“莫不是九帅有什么差遣，派人来知会与我？我且等一等，看来的人是谁。”
心里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后，庞青云便牵着缰绳驻足观望。
片刻过后，果然见到黑夜中有三匹马速度飞快，马儿跑的气喘吁吁，不住的大口换气，可鞍上的骑手竟丝毫没有心疼马儿脚力的意思，手上紧紧扯着缰绳，沿路飞驰而来。
庞青云瞧那三人，均是穿着一身夜行衣，头上蒙着面巾纱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似要与黑夜融成一体一般。
三人中的一个男子似也瞧见了庞青云，出声喝道：“识相的快快闪开，莫要拦路！”
到这时候，庞青云已知道来的人大概率并非九帅营中之人，他本也不想节外生枝，毕竟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眼下没有什么比攻打金陵更为重要了。
庞青云眼力、耳力都极为敏锐，他虽然闪在道旁，却依然留神观察马匹上的那三名骑手，只见人人身形矫健，显然都非常人，必是身怀绝技之人。
中间那名骑手微微向左侧头，问了一句：“还有多少路程？”
庞青云听那人说话，声音甚是清朗细腻。
左边那骑手语气甚为恭谨，丝毫不敢怠慢，道：“光华门是兵力薄弱之处，按照这个速度，应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进城。”
这三人说话虽极其小声，但仍然被庞青云听到，他耳中听得“光华门”三个字，不禁心里一颤，那不正是自己的山字营所驻扎之处么？
中间那骑手道一声：“好，需再快些。”
话毕后，便扭转过头，就在这一转之瞬，正巧与庞青云对视一眼，只微一迟疑，便不再看，手上缰绳一勒，三匹马长生嘶鸣，步伐更快。
庞青云与那人对视一眼，看那人秀眉凤眼，眉宇之间清丽脱俗，就知道这必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了。
他本来看那三人装束与众不同，行事诡秘，在这大半夜赶路，就已经心生疑窦，这时又听到他们三人口里说出“光华门”，又说要“进城”，立即紧张起来。
凭他多年从军的阅历来看，这三人绝对与金陵的战事或多或少有点干系，更何况他们还要从“光华门”进城，这自己岂能视而不见？
但听那三人说话，明知光华门外有敌军，却仍然确信能进得城去，足可证明他们绝对有超乎常人的手段。
庞青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否则将会对战局造成怎样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
“三位朋友，请留步。”庞青云冲着他三人的背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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