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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九帅要屠了金陵城(二)

    金陵城烽火遍地,杀红了眼急于进城发泄兽欲的湘军各营兵卒人人双眼布满血丝,机械搬地举起刀,砍下,又举起刀,再砍下。

    龙脖子岭上的大炮重新又响了起来,二百门开花大炮不断呼啸着倾泻炮弹,这些前不久才从安庆内军械所运来的大杀器此时正大展它的神威。

    到拂晓时分,包括通济门在内、玄武门、太平门在内的一些重要城楼据点都已经相继被攻陷,李臣典、彭毓橘、萧孚泗作为攻城的第三梯队,此时正是生力军,早已磨刀霍霍急不可耐,三人各率一营士卒兵分三路相继入城,一路上猛打猛冲,顺着城墙迅速占领金陵城南北各处关口。

    金陵被困两年,城内除了李秀成直属的太平军老兄弟营以外,大多数人都是饿的皮包骨头,喘着最后几口气连站立都成问题更别说挥刀砍人了,面对成群结队鱼贯而入的湘军他们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李臣典的节字营人人都是一群疯子,见人就杀,早已控制不住,他们分做几队沿着金陵城主干道由东向西呼啸而过。

    朱洪章率领焕字营历经一场血战终于突破太平门,城内残余的太平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躲进民宅,朱洪章命士兵分做两路,一路沿街放火烧屋,另一路负责追杀仍在逃窜的太平军。

    焕字营的一名营官梁成在乱军之中抢夺了一匹十分俊美的枣红马,梁成不敢骑着宝马招摇过市,便牵着马来到一处人家,掏出四五锭银子给那主人家,叫他帮忙照看着自己的马,日后再来取。

    不料梁成操着一口浓重的贵州话,两相语言不通,说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眼看军情紧急,到处都乱糟糟的,梁成不敢久留,大怒而起拔刀斩了那家主人,又命士卒将那全家上下十来口子人全部杀死,这才牵了马藏进去,留下一队士兵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出。

    焕字营一进城就四分五裂,分做好几队不知去向,像梁成这样自行其是的不在少数,朱洪章一时也无可奈何,他率领着焕字营最精锐的一千兵马沿着金陵主干街道沿路烧杀而来。

    朱洪章是九帅麾下十二虎将中唯一的非湘籍人士,自知九帅凡事偏袒湘人,他不甘于在军中的地位比李臣典等湘人低一等,因此每逢战事都猛打猛冲,以得九帅器重。

    九帅统兵打仗,一向遵从湘将带湘勇的方针,朱洪章既然是贵州人,手下兵丁也大多数都是他回老家贵州募集而来,尤其是那一千苗侗亲卫最为精锐,就连九帅也时常夸赞朱洪章手下这一千人个个都是好苗子。

    朱洪章骑在马上,瞧见萧孚泗带着信字营从小西门冲进城来,便大喝一声,“萧老四,干么才进城?”

    萧孚泗伸手一抹脸上的血,气喘吁吁地道:“老朱,快跟我来,老子逮到一条大鱼。”

    朱洪章问道:“甚大鱼?”

    萧孚泗不想多说话,双手一勒缰绳,双腿夹紧马肚,从焕字营边上掠过,信字营的兵个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刚突破城门还来不及歇息半分就又撒开腿跟了上去。

    朱洪章暗自沉吟道:“萧老四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这家伙说他逮到了一条大鱼,那就肯定假不了,妈的,这种好事可不能让他萧老四一个人占去了。”

    信字营和焕字营合在一路,在烟火四起乱如麻的金陵城干道上穿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极宏伟的王府,待见大门紧闭,府内各处哨塔上都沾满了举着抬枪的太平军士卒。

    此时金陵城内打得天翻地覆,湘军和太平军在城内展开血腥的巷战,各营兵马一时之间都难以呼应,只得分散开来四处作战。

    况且,九帅曾放出话来,金陵城就是下一个安庆城,各营的总兵、营官皆深以为然,打进了花花世界的金陵城,个个双眼冒光,脑子里面就只剩下一个字:“抢!”

    太平军败的是溃不成军,湘军赢得溃不成军,军纪?军法?屁话!谁拦着老子烧杀抢掠谁他娘的就得死。

    朱洪章是个粗人,没甚文化,只看着眼前这个诺大宏伟的王府看的心突突地往外跳,发财了!

    他打马上前,指着王府大门前的牌匾问道:“老萧,这是什么地方?”

    萧浮泗咬着牙道:“长毛的甚么勇王府,我信字营在小西门折了两三千号弟兄,就是勇王手下的人干的!”

    朱洪章眼睛一转,头脑顿时惊醒,心里沉吟道:“萧老四人又憨又傻,却他娘的走了狗屎运?他信字营有甚本事,居然叫他撞上了长毛的勇王?这么一件大功要是落在我焕字营手上,那该出多大的风头。”

    勇王洪仁达乃是天王洪秀全的二哥,在太平军中位高权重,洪秀全已死,肯定是捉不到了,倘若能捉到勇王洪仁达又怎不是奇功一件?

    信字营攻打小西门伤亡惨重,这是已经是兵疲马乏,萧浮泗十分不甘心让朱洪章来斜插一杠,可也实在没得办法,单凭他的信字营如果冒然攻打勇王府没有胜算,搞不好还要被狗急跳墙的太平军反咬一口。

    勇王府的城墙十分坚实,府内哨塔炮楼一应俱全,尚且有一两千勇王府亲兵死守,无论外面的人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一声不吭,只要有人稍稍靠近王府,立刻就是火枪箭弩伺候。

    萧浮泗拔刀在手,接连组织了三四次进攻都毫无进展,一眼瞥见朱洪章在侧,他那一千焕字营的精兵居然作壁上观,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吃亏,不禁心下恼怒:“好你个朱洪章,莫不是想捡现成的便宜?我信字营本来伤亡就已经不小,士卒疲弊,这番攻打王府不占上风岂不让这小子笑话?我且叫兄弟们先住手,看他老朱怎地。”

    萧孚泗喝令停止进攻,信字营的各兵卒总算喘了口气,纷纷退到后面大喘气,虽然依旧冲着勇王府打声喝骂不止,但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了,就连箭矢也懒得发射。

    不管是信字营还是焕字营,此时眼见勇王府防守严密,一时半会恐怕很难打下来,都已经泄气大半,心思早已经不在此了,眼睁睁瞧着别的营在金陵城到处抢夺胜利果实,而他们却一脚踢在铁秤砣上,硬是拿这勇王府没得办法,别人都在发财,而自己只能干瞪眼,心里如何不着急?

    勇王府里的太平军老兄弟眼看外面的湘军士卒累的满头大汗,不禁得意地讥讽辱骂起来,湘军也不甘示弱,往往用更加阴狠恶毒地话骂回去。

    一边操着浓厚的两广口音,一边却夹杂着地道的湖南口音和贵州口音,即便两方都不太能听懂对方骂的话,可听口气都知道绝对是不堪入耳污秽至极的脏语。

    萧孚泗冷笑数声,故意冲着焕字营嘲讽道:“怪不得九帅瞧不上外乡人,平时叫的一个赛一个欢,真到了紧要时候,卵用不顶!羞他先人哩!”

    朱洪章本就不是湘人,平时在九帅帐下没少因为这个受气,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外乡人而瞧不起他,此时听到萧孚泗这么大庭广众地戳自己的痛楚,真是恼羞成怒,气的脸红脖子粗,双拳紧握在空气中挥舞两下,扯着嗓子道:“弟兄们,他萧老四敢瞧不起咱们,说咱外乡人没种,是窝囊废是软蛋,你们能答应?”

    焕字营的一千苗侗亲卫经他这么一煽动,人人群情激奋大声叫骂。

    朱洪章也扭头对萧孚泗道:“萧老四,你别仗着自己跟九帅是老乡就特么托大,老子当年跟随罗泽南罗大帅的时候,你小子还是个新兵蛋子,论资历论本事老子甩你几条街,你敢瞧不上老子?你道你是谁?”

    萧孚泗虽然听他说话咄咄逼人,但也丝毫不动怒,他不像朱洪章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一心想要使个激将法,因此只是阴笑两声,表情显得更为轻蔑。

    朱洪章怒喝一声,“弟兄们,跟我上!老子知道你们一个二个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看旁人现在正发财,那都是小财小利,毛毛雨而已,值得甚么?要抢咱就抢最大最肥的,这么大一个金陵城,论油水还有几个能比长毛的勇王府更肥的?”

    “都给我听着,这勇王府里头的王妃娘娘、公主小姐个个嫩的能掐出水,金银财宝更是能堆成山,谁头一个冲进勇王府,老子就让他随便抢随便搬,连本军门都得排在他后面!有萧老四给咱压阵,都给老子豁出命来,哪个敢后退一步老子立马剁了他狗日的!”

    勇王府内有洪仁达亲自整训的五百名老兄弟洋枪队,专门请了英国人夏舍里做战术教官,并且从英国订购新式快利枪装备军队,战斗力十分彪悍,极为洪仁达所倚重,是他花重金养的私兵。

    夏舍里此时站在一处哨楼上,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髯下的棕色胡须,满头大汗如雨珠般滴落,他本来只负责训练教授战术,却阴差阳错地担任了快枪队的临时指挥官。

    夏舍里内心焦躁,不停地咒骂,万分危机之时却找不到主将洪仁达的人影,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谁来收拾?他每年的酬劳八千两银子只包括训练部队和日常武器维护,并没有义务担任部队的指挥官,这与他所恪守的契约精神不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