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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渐熄

    那汉子没了真炁运转,道体又遭逢重创,行的比常人还要慢些。李桐跟了一路,猜想对方约莫是以什么术法系住了一口道息不灭,这才勉强没有殒命。只是他也不愿节外生枝,干脆就一路跟了上去。

    此刻夕阳正晚,那汉子拖着身躯拐入一处坊间,此处多是些狭小破旧院落,只见他按住一户院落的斑驳木门,泄力般推门进去。

    看着门上贴着的泛白门神,其上血手印刺的李桐无言,他迈步跨入院中,定定往屋内看去。一贫如洗的屋内摆着一张破床,上面的黒蓝褥子浆的发灰,看不到有几两棉,反倒像块硬邦邦的布板子。

    而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从这院外照在床头,照出那瘫在上面的老妇人面容沧桑。只是随着李桐跨入院子,这缕残阳也被他身影遮蔽。

    剑炁穿胸之痛都不曾吭一声的汉子,此时看着老妇人却流泪哽咽不止:“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母亲了。”

    那老妇人半边脸颊不能动弹,说话也含含糊糊的,只是面上表情庄严,倒让人不觉她有痴呆样:

    “你做得很好了,这便是我母子二人的命。”

    说罢便直直瞪着汉子,像是在催促着些什么,见那汉子只是流泪摇头,不愿动手,语气严厉起来:

    “那是你答应过我的事,男儿无信则不立,吾儿不是食言之人。”

    那汉子痛苦闭眼,在床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站起身来,在旁静看的李桐突生不妙之感,然而对方动作极快,两指探出,刹那间就捏碎了那老妇人的颈骨。那老妇人显然是早有准备,安然闭上双眼,断气的没有丝毫痛苦。

    “你做什么!”李桐猝不及防间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愤然揪住汉子,剑意透体而出。

    “我既必死,再无人赡养我母,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非亲非故之人。”汉子眼中悲然,与李桐对视片刻,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本旧典置于老妇人尸身之上:“这功法是我自己机缘所得,只求以它换得你安葬我母。”

    李桐咬牙气恼,松手撒开汉子:“你且放心,便是没这功法我也会嘱咐巡检司厚葬令尊。”

    “明知此事长久不得,偏生我还心存侥幸,咎由自取......皆是咎由自取......”汉子身子软倒在地,眼中神采渐消,垂首而死。

    李桐无言半晌,才伸手将那本功法拿起塞入储物囊,虽然心中块垒难消,但既然此间事了,也只好回报北司和巡检司,让他们来收殓尸首结案。

    刚刚走出院子,李桐便下意识发出道剑炁,将飞来的蝗石击碎。抬头看去,竟然是一半大孩童跨坐在院墙之上,手中还抓着一把石子,拧眉欲掷:

    “官府的走狗,你将葛大叔怎么了!”

    李桐张嘴欲答,可却不知道同这孩童如何解释起,那孩童见李桐不做回应,扬起手中石子就要掷出,似是被院后之人扯住了脚拖下了墙。随后那门打开,一年轻妇人怀中抱着孩童走出,见到李桐就噗通跪下连连告饶:

    “小孩子不懂事,还望仙人饶命啊,饶命。”

    这时前面也有一户人家打开院门,其中走出位皓首老人,拱手向李桐纳头便拜:“仙人息怒,莫要同孩童计较啊,那葛家子对邻里多有恩惠,这孩童才有此举。”

    或许是有了出头之人,附近的众多居民也一一打开院门,跪倒在门槛前求饶。在他们七嘴八舌间,李桐也算是明白了那葛姓汉子所劫银两去了何处。

    “乾国坤国攻伐交战多年,所需军需靡费甚多,压在我等小民头上的税目众多。加上今年的天灾,粮价更是涨个不停。”那老头似是见李桐并不是计较之人,便开始替那汉子求情:“若不是葛家子买来大批米粮,这坊中早已是易子而食了。”

    李桐愕然,回想前几日在凤兮巷所见的朱门酒肉臭,再看四周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贫民,他心中的块垒更是愈发沉重起来。

    他将储物囊中的金银一股脑的抖落而出,随后如逃一般掐诀往坊外行去,身后的感恩戴德之声此起彼伏,一阵阵的压的李桐胸中憋闷不已。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李桐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世道如此,自己不过一介小修,又如何救得了芸芸众生?自己若是有幸修习行有成,少不了要见到王朝兴盛更迭之事。

    想到这里,他也是勉强压下了心中郁结,御风知会了北司与巡检司,尤其特别嘱咐了巡检司厚重老妇之事。等到事了回到束鸿信居所处时,天色已然黑透。

    束鸿信正秉烛读经,见李桐走进门来正想同他招呼,可见他颦蹙眉头,顿时猜到了他大约是遭逢何事,便有心劝慰:

    “师弟可是遇到了不平之事。”

    “师兄慧眼。”李桐按了按自己眉心:“不过无妨,凡俗世事万年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下倒是让束鸿信有些微惊:“没想到师弟能够勘破妄障,不错,我等身为修之人,既要正心修性,又不能太过深陷其中。”

    李桐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束鸿信见状也是洒然一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坛仙酿,给两人都斟上一杯:

    “知易行难,有些郁结是正常的,师弟能知晓其中道理就好。”

    说完他从旁边卷宗堆里拿出一张悬赏:“好在下个目标倒是不用师弟烦忧,是个实实在在的邪魔恶贼。”

    李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过卷宗一观。束鸿信说的没错,最后一个要杀的修士真就是个十恶不赦之辈,练的是门名为《恶童受肉法》的邪功,这功法要将不满十二岁的童子痛苦悲极之时活生生摄出魂魄,然后将吞入腹中炼化。

    这名为甘方良的邪修趁着战乱,从东海道一路掠杀凡人,便是官府只晓得的就有五六十户人死在他手里。功力大涨的情况下更是愈发狂妄,竟到梧州城内灭户掠人,所幸那户人家的孩童侥幸逃了出来,状告到巡检司之中。

    而这名副其实能有大功德之事,自然就落到了太清仙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