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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念头不达

    白日逐渐从东头升起,冷冷的照着清街,凉风卷动着几片枯叶。光线没有带来人们所期待的热度,但却催促着小商小贩们起床开店了,白汽从窗口冒出,木板被内里拿出,印着朝食二字的布幡被竹撑挂展开来。

    带着皮帽的老板搓着手萧索的走出来准备招呼客人,面点的甜香在大街上想要四窜,却被晨秋的寒风冻得弥漫不得。起的早的街坊们互相笼着手打招呼,然后各自低头去往自己的地方。

    李桐走到一间茶馆边,里面的说书先生早早的就开始阔谈着乾国边关战事,讲着金甲将军如何在坤国的百万大军中来去如风,杀了个七进七出。

    而李桐却不是来喝茶听书的,他的目光看向了茶馆门边的一位乞女,那乞女此刻正蹲在一座破炉旁,用枯叶煮着什么东西,水汽弥漫间那双漆黑的眸子透着些许空洞。

    不一会儿,那乞女揭开了锅盖,用树枝从里面弄出了一颗鸡蛋。乞女忍着滚烫不断抛动着鸡蛋,直到勉强能够入手后才缓缓剥开蛋壳,看着晶莹白嫩的蛋白,他不由的喉头滚动。

    下一刻,一只穿着布鞋的脚将破炉踢翻,开水飞溅间乞女惊恐躲避,手中的鸡蛋也落在了地上。

    “滚开滚开,莫要在门口挡着生意。”提着茶壶的伙计满脸鄙夷:“真是晦气的紧。”

    那乞女连忙将地上的鸡蛋拾起,浅浅拂去上面尘土,连带着其上的沙子一并塞入口中,咀嚼时恨恨瞪着那伙计。那伙计看的心头火气,伸手就要去揪住那乞女,只是刚刚伸手就被人捏住腕子。

    “伙计,来一壶香茗,一碟点心。”李桐从袖口捻出一粒银角子递了过去。

    那伙计见有人出头,也不愿再惹麻烦,只指着乞女骂了句便去做事了。

    李桐低头看了眼眼前的女童:“走吧,进去坐着聊。”

    可走了两步,对方却没有跟上来的意思,站在原地以某种憎恶的目光看着李桐。李桐眉头微皱,转身向那乞女说道:

    “你不想给你父母报仇了吗。”

    谁知那乞女嗤笑一声,冷声说道:“你不是第一个要杀那恶贼的人,只是你们这些仙人各个事前大义凛然,知晓对方来头又置之不理。说到底,所谓仙人也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之辈。”

    李桐更是疑惑不已,按师兄束鸿信所说,就算是邪门外道也分三六九等,那些老派魔门虽蔑视人命,但至少也是走太阴炼形、太素界魔等玄奥路子。

    而那甘方良的邪法虽听起来名头唬人,但连军中炼体之术都比之不上,更不用说玄门正法了,只敢拿凡人下手,能是什么上流货色?又怎么能让一众修士退避?

    此时那伙计端着点心茶壶走了出来,见李桐和那乞女都站在店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李桐先一步接过茶点,他才摇头离开。

    李桐没办法,只好盘坐在那乞女旁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香茶,并将点心推向了乞女。那乞女竭力移开视线,不愿看上那点心一眼,更懒得与李桐搭上半句话。

    李桐也不强求,就着一壶茶水听了两折的戏,那乞女终究是还是没能忍得住诱惑,拈起点心就吃了起来,不过即使饿极,她也吃的极其斯文。

    “我看你谈吐大方,像是读过书的。”李桐伸手招来伙计,又点了一盘糕点:“想必曾也是殷实人家孩子。”

    “你平日里说话也是这般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乞女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反而对李桐反唇相讥:“感情死的不是你的爹妈。”

    李桐也不生气,只是淡然说道:“你要报灭门破家之仇,我要完成宗门委托,你只需告诉我具体情况,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也没什么吃亏的。”

    “......你还真是直来直往。”乞女也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将口中茶点咽了下去:“甘方良那畜生被福王召进王府做了护卫,连这梧州城都是福王封地,寻常修士又怎敢为了一个凡人去得罪当朝皇帝的胞弟呢?”

    李桐心中暗啧,乾国境内多是太清仙宗这种玄门正宗,这乾国王爷还真敢收邪修入府,真是不知道是蠢是坏。只是其中疑点颇多,令他内心有惑,还需得回束鸿信那问个究竟。

    乞女显然是误会了李桐的沉思,原本还有一缕冀希的神色也黯淡了下去,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我早说过了,皆是欺软怕硬之辈。”

    李桐没有反驳,他站起身来,将一锭银子丢在乞女身前,在她失望的目光中兀自离开了茶馆。这一路李桐走走停停,看着人间百态,只觉心有重浊、念头不达,连一身剑意都黯了三分。

    回到束鸿信的小居,这位师兄此刻正悠然磕着瓜子,似乎对李桐的境遇早有预料,早早为他备好了一张躺椅,半壶淡酒。

    “事情我也是刚知晓,按我太清的规矩,这种牵扯因果之事,办不办亦在两可间。”束鸿信端起酒盏挑去其中梅瓣,微抿一口:“那边桌上文书可以证明你此间事毕,你自回返宗内罢,莫要牵扯其中了。”

    “因火云宗之乱的缘故,梧州城的修士都被调到了内城保护王府之人,连杀人如麻的邪修都能赦免为护卫。”李桐端起酒盏晃荡着:“乾国内忧外患,百姓民不聊生,达官显贵还在歌舞升平。”

    酒盏重重的搁在了木桌之上,清亮的酒液洒出些许,李桐望着束鸿信认真的询问道:“这其中因果,真就牵扯不到修行之人身上吗。”

    束鸿信叹了口气,也放下了手中物事:“至少扯不到太清头上。”

    他顿了顿,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对李桐说道:“实话同师弟讲了罢,这乾国如今是大厦将倾,几个脱离不了俗世供奉宗门各有要扶持的新君,现为了划分利益已是争夺起来,火云宗不过是其中的棋子一枚。这其中盘根错杂,又岂是我等能够置喙的呢?便是我太清也只好是明哲保身,不参与到其中罢了。”

    李桐虽郁气难消,可束鸿信说的也不无道理,便是修为高过自己千百倍的真君们都无可奈何,他又能何如呢。此事就此打住就好,拿着文书回返宗门洗练真炁,自己自有大道修行路要走。

    李桐起身抓起桌上文书,塞入储物袋中,又拱手向束鸿信一拜:“这几日来师兄多有帮助,桐感激不尽,只是师弟还有一事相求。”

    “且讲。”

    “那破家乞儿实在可怜,还望师兄能够收留,免其遭邪修毒手。”

    “可。”

    李桐这次改行道稽:“那我这便去将其接到此处,随后便回返宗门了。”

    束鸿信点了点头,闭上眼靠回了躺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