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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不讲理的母亲】

    感觉自己被疯狗咬了一口,谢华驹很郁闷。

    他铁青着脸,将报纸塞进书包,快步往家里赶。

    走了好一会,谢华驹的心情才平静了些。想起自己母亲那张能把死人骂活的嘴巴,他对沈娟娟也没有了太多的怨恨,脑海里又浮现沈秀秀绘就的那幅极美画面,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不过,这份美好很快被现实打破:他还没到家,老远就听到母亲在与别人吵架。

    吵架的声音更多是母亲骂出来的,她怼天怼地怼对方的祖宗,骂人的话几乎没有重样。

    吵架的对方是男的。那人只是偶尔辩解几句,声音也比母亲低得多,完全是被骂的对象。

    很快,谢华驹就听出双方吵架的原因:耕牛轮养。

    自施行土地承包之后,生产队的耕牛也分了下去。因为耕牛数量少,几户农家才能分到一头耕牛。以前生产队时,耕牛是集中饲养,由专人负责。现在家家都有自己的田地要忙,耕牛也就只能一家一户轮流喂养了。

    耕田的时节,耕牛是宝贝,谁家都抢着养以方便自家的田土先耕,争抢季节。而到了农闲,耕牛却变成了累赘:需要给它打牛草、需要清理牛粪、需要烧湿草造烟驱赶蚊蝇……

    几家约定,不管各家田亩面积多少,每家都轮养一周。

    以前母亲没有异议,轮到自家喂养就喂养。可自从谢华驹生病了,照看病人就耽误了她很多精力,若是耕牛轮到她家,她忙得手忙脚乱,不是病人照顾不到,就是耕牛照顾不周。

    烦躁之下,她提出按耕牛负担的田亩面积来计算每家的喂养天数,谁家的耕地多,谁家喂养的天数就多。

    现在一家有五六个孩子的比比皆是,而田亩是按人口分的,人口多意味着田亩多。若按照她的这个提议计算,正在与她吵架的这家老老小小加起来足有九口人,应该多喂养两天。

    母亲的提议有道理吗?有道理!而且是很有道理!至少比现在不论田土面积大小,每家一律喂养一周显得公平。

    然并卵……

    首先,母亲从自己提出的提议里并不能得到多少实惠:谢华驹有兄弟姐妹四人,加上她与丈夫一家六口人,并不算少。如果按一家一周轮,自家根本没吃多少亏。

    其次,按田亩面积计算有两个麻烦。

    第一个麻烦,你得把旱土和水田分开。因为种棉花、苎麻和蔬菜的田土基本不需要用到耕牛。这些田土,农民习惯自己用锄刀来解决翻地问题。特别是苎麻,属于多年生草本植物,每年只需要施肥,压根与耕牛没一点点关系。

    第二个麻烦,耕牛负担的田亩面积数字不好算。严格按田亩面积算的话,就会出现分数小数,比如零点一天、零点五天、零点八天……。如果大家不较真,采取四舍五入就是。

    问题是母亲的提议本身就是来较真的。你如此较真,别人怎么可能不较真?我零点五天凭什么要算一整天?这样一来,邻居之间就会产生无数的麻烦,耕牛交接时会有吵不完的架。

    况且,田土的使用是变化的,上半年种水稻的田土,下半年有可能改种无需耕牛翻地的蔬菜。还有一些劳动力少的家庭,或外出打工的人家,愿意将田土交给熟人朋友邻居耕种……

    这样一来,耕牛负担的田地面积变得错综复杂,根本难以计算清楚,甚至连统计和计算耕地都成了一个很大的负担。

    可以说,若按母亲的提议来,等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原本和睦的邻里关系会变得紧张,会人为激发邻里之间的矛盾。

    所以,别说邻居认为母亲是一根搅屎棍,就是谢华驹也觉得母亲在无理取闹。

    可母亲就是这么一个独往独来的牛人,众人不采纳她的建议,她却固执地坚持。

    今天这个吵架的邻居将耕牛移交给自家,母亲就坚决不接。她说对方家有六个孩子,再加一个奶奶,一家有九口人,比自家多了三口人,必须多养三天耕牛!

    邻居坚决要求移交耕牛,母亲坚决不收,这不就吵起来了?

    等谢华驹到家时,这场吵架已经以母亲大获全胜而结束,对方一脸沮丧地牵着牛走了。

    对方是被母亲一句话吓住的:“只要你不怕耕牛饿死、渴死,你就送过来吧!”

    母亲胜不骄败不馁,吵架大获全胜后,她脸上没有任何洋洋得意之色。看到谢华驹回来,看到他手里提着两个草药包,她很自然地掉转炮口,对准他开火:

    “砍脑壳的!老娘告诉你多次,其他医生开的药都没用!你的钱多得没处用了,买这些药回来?老娘还没死呢,你就以为我照顾不了你,你就自己买药了?”

    “既然你长了本事能借到钱了,那你就有本事自己煮饭,自己洗衣!一个病壳壳,什么事做不了,就知道给老娘借钱欠债!你是不是又趁着你大舅发工资去找他借钱了?!”

    “小王八蛋,你哑巴啦?老娘问你话呢。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你那个死鬼父亲一样,都是窝囊废!”

    谢华驹说道:“这是朱瞎子的药。……,昨天吃了他的那剂药,我感觉很好,就买了。”

    “朱瞎子的药?”母亲愕然看着他,随即又破口大骂,“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败家子!你大舅帮了我家多少,我家欠了他多少债,你知道吗?找大舅借钱,我自己还不知道去借,还要你去借?我还不是想让你大舅缓口气?还不是为了他和你舅妈为我家借钱的事少吵架?”

    “你九十元买这两副药,等于拿走了他们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他们下个月吃什么?你那个死鬼父亲这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领到工资。就算领到了,他那点点工资也不够你大舅家吃几天的。”

    父亲是电线厂临时工,工资极低,现在一个月只有十五元的死工资,而且还只是挂账上,等他推销出去电线了,才能从收回的货款中拿到。

    “我没有找大舅借。……,这钱是我借的由我来还,不用你操心。”

    “你来还?你拿什么还?你就是一天拉三泡屎,结攒的肥料也不够换你吃的。哼,不是找大舅借的?我信你个鬼!你要有找别人借这么多钱的本事,老娘把名字倒着写!”

    谢华驹懒得跟她吵,拿起一个药包就往厨房走。

    母亲几步冲上来,一把夺过药包,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骂道:“老娘还没死呢,你就想夺权当家?你一个书呆子,还会熬药?别把我的祡禾浪费了。把砂锅给烧穿了,老娘还得借钱买新砂锅给你熬药。”

    “你们谢家祖宗没有一点狗屁用,连自己的后代都没保佑好。如果我儿子吃了这两剂药还不好,别怪我把你们的老骨头都挖出来,扔给狗吃!你们还要保佑他为你们开枝散叶!”

    谢华驹不管母亲的唠叨,回到桌子边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书来认真看、做着笔记。

    母亲在厨房浸泡药材、清洗熬药的陶罐、劈木柴、生火……

    她的手脚很利索,但嘴巴更利索,唠叨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埋怨丈夫:“……,电线厂发不出工资了,你那个死鬼父亲就不应该干这个临时工了,应该回家种田。推销电线?推销电线哪有这么容易?人家工厂的干部都推销不出去,他一个临时工能推销多少?推销再多也解决不了他的农村户口……”

    “以前周围邻居都羡慕你爸,一个月能拿十几元工资,还有十几元补助。可现在呢?人家都笑话我们。笑你爸为电线厂做事却还得从家里扛米去厂里吃。以前推销电线,一个月还能回家呆几天,帮我做做田里的农活。现在几个月老娘都看不到他!家里的事,田里的事,什么都交给我做,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做得了?”

    “你们谢家就是把老娘我当牛马用。我跟你爸说过多少次了,劝他回家不要在电线厂干了,他不听。你看你隔壁柴叔从电线厂退出来,现在在家多好。田里有事他就做田里的事,田里没事他夏天可以去打鱼,冬天可以去挖藕,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爸呢,说是说在电线厂上班,其实是在厂里躲懒,他就是不想做田里的农活。”

    听了她对父亲的埋怨,如果不是担心招来无休止的谩骂,谢华驹真想先冷笑一声,再讥讽一句:妈,你这么口是心非,良心不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