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上青云
又是一日过去，夜袭已经是前天晚上的事情。
秋季的天气变换较多，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之间的日子却是祥和。黄叶载着秋日早阳，飘进窗里。顺着落叶望出窗，辰时过去一半，晨风卷着几缕残云，扫出不少飞叶，叶浪背后就是雨过的天青。
阿嚏！
一个喷嚏让温白麝不再迷糊，收回视线，从床上慢悠悠坐起身。他刚醒，系好里衬，穿上麻衣，身旁的水盆里早已被人盛满水，一捧清凉扑面就算是洗完脸。
伸个懒腰，浑身上下噼里啪啦一顿响，周身通畅，他舒服地长吟一声。
仿佛回到寻常日子般，又变成之前轻松懒散模样。
事出有因，昨天傍晚，唐如约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管家爷就过来看他，也带来让他开心到现在的两句话。
“温白琼病已经好了六成，也从黑屋里转回他自己屋子去修养了。”
“夜宴下毒的凶手，已经确认是昨夜的黑衣刺客，你们的冤情算是洗清。”
当然，开心归开心，事情还没有结束，凶手虽然抓到，主谋仍在府上藏着。哪怕管家爷不要求温白麝继续参活，他也会为了出这口气，去请命继续调查。
“我还有事，要赶时间走，之后的安排我已经写好了，给你放在桌上，要是明天早上你能下床，就打开看看。”
想着昨天管家爷临别时的吩咐，看着桌上未开封的信，温白麝怡然的神色渐渐收拢。
这就是为什么，唐如约要问他现在的想法。一个已经洗清冤情的麻衣，还要继续往火坑里跳，这可不是普通麻衣的心思。
咬咬牙，撕开信封，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
信里没说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写清楚了案件前后现有的疑点，以及说出可能的发现，比如酒，比如毒药，与其说是一封信件，不如说是一篇总结。
他却读得很慢，很认真。
这是因为他想通过这封信品味出管家爷的心思。现在不是过往，人人似乎都带着面具，若是不好好考量别人的目的，总会引火烧身。
但他走得很快，很仓促。
刚读完最后一句话就急匆匆转过身，连外罩都没穿，扔下信纸便夺门而出，扬起无数落叶。
冲出门时，信都还没飘回桌上，只见上面洋洋洒洒的文字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
“巳时前进青云院，能赶上的话不许多言，没赶上就去厨院做饭。”
。。
温白麝的身体已经痊愈。甚至，要是唐如约再来仔细观察一次，可能都没法再发现阴气的痕迹，更不用说毒药之类的外物。
这般体质自然引起他自己的好奇，或坐或躺研究一夜，却也摸不清原因。
只是发现，力气比以前更大，动作比以前更快，感知更是远比以前灵敏，窗外几只蝉鸣，动动耳朵就能数清楚。
这种现象，很像他刚应气时，引气锻体所产生的反馈；也很像被刺那一夜，他在死亡面前的精神状态。
除了心灯未亮，他的身体甚至已经比一些昭心的人还要壮实。
只见他此刻撒开步子狂奔，身侧带风，路过厨院时与两三个高大的麻衣擦肩而过，对方差点没摔在地上。那麻衣刚想回头骂两句，就发现他已然离开那段巷口，跑没了踪影。
从山水家院到青云院的路，他本不应该熟络，但当时管家爷让他与琼哥儿一起布置温府那十天里，二人走遍府上南北，各条巷子都留下他们的足迹，此刻才没有迷失在这曲折的路上。
随着路程将近，他再一次感受到院墙越来越高，槐树越来越幽，巷道越来越窄。
他的心跳也有些变快，呼吸也逐渐粗重。
说不清是跑得累了，还是心里紧张。那种嫌犯伏在堂上，等待县太爷宣判无罪前的紧张。
哪怕管家爷亲口告诉过他，冤情已经洗清；哪怕唐如约亲自过来安慰他，与他坐而论道，他的心也没完全踏实下来。
他很希望能听到来自温府的定论，来自那位槐荫院老人的，定论。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跑得很快，从出门前后只用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拐过最后一个弯，狭窄的巷道便豁然开朗。
与上一次来青云院有所不同，之前院门口一地花海，姹紫嫣红中，这院子的诸多细节被花香掩埋。而此刻再一次来到院口，没有了多余的花，也没有了多余的味道，更没有多余的人。
温白麝仍喘着粗气，却停下了脚步。
明晃晃的秋日照在青石板砖上，院门被屋檐的阴影遮盖，有一副对联刻在深色的木柱子上，远远看去，本应看不太清的笔锋，此刻在温白麝眼中却锐利无比，如同刀劈斧凿。
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
他本就知道这幅字，只不过他从来没好好看过。
看清眼前的环境后，他重新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院门。字体也随着距离的拉近一点点变大，直到在紧闭的门前停下脚步，他才发现，每一个字竟都有头颅般大小。
勾撇横折中满是规矩，庄重却不失锐气，如同将军握刀写下的军令，让温白麝有些出神。
这是老祖亲笔。
在对联正中间沉默了一小会，他才伸出手，拢好衣领，摆正发髻，原地轻轻踏了两步，踏去脚底的尘泥，终于敲响院门。
“在下麻衣温白麝，奉管家爷之命，前来求见！”
离巳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
若是平时，这个点的青云院还很宁静，但今天却有些喧嚣。
人很多，温路，温冰鱼，温良宫在内的各院院主，白袍三人，一堆丫鬟，甚至还有两三个穿着深蓝道袍的道士，全坐在青云客厅里，有些拥挤，却不失秩序。
唯独，不见那个肥胖的身影。
他们也是被管家爷叫来此处，只有温路，温冰鱼，白袍三人知道那一夜暗杀的事情，其余人只听说案子有所突破，需要来青云院中帮助破案，便在此时窃窃私语起来。
“前天夜里，好像凌云院出了什么事？我听麻衣说夜里有动静啊？”
“不晓得，难道与这次破案有关？”
“信里只说了酒还有问题，可没提到凌云院。”
“信里还说要我们帮忙呢，也不见他来啊？温人杰去哪了？”
“哼！发生这么多事，温府就不转了？那天那个白字辈的小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事关府外的人，肯定要仔细处理。”
“安静等着吧，温人杰做事还是有规矩的。。。说起来，那个温白麝，好像后面就是被转去凌云院关着呢吧？”
“嗯？可别瞎猜，他终究只是个伙夫，总不能事事都与他有关。。。”
正聊到温白麝，兀地，就听见对方的叫门声。
温白麝喊得很亮，很清澈，有一种奇妙的穿透力，穿过嘈杂的私语声，在堂内响起。
众人神色一下子都有些古怪，齐齐看向坐在上位的温路。
大老爷皱着眉头，他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这般沉默着，只顾不停饮茶。
此刻闻声，才算是第一次放下茶杯，朝身边一挥手，清清嗓子，沉声道：“去看看来人，跟他讲这里现在是温府重地，不许大喊大叫，让他出示管家的信物，不然别放他进来。”
是一个丫鬟躬身领命，她踏着碎步走到院门前，提起袖子费力地拉开院门，然后一抬头，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干净麻衣站在门口。
她俏声问到：“你是温白麝？”
对方平和回答：“我是温白麝。”
她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你知不知道，青云院现在是温府重地，不许大喊大叫？”
温白麝闻言稍一拱手，俯身道：“抱歉，之前患病在床，还不知道这些新规矩。”
紧接着，他就又站直身子，继续拱着手：“我正是为了案子来的，还请通告一声，放我进去。”
那丫鬟语气稍缓，伸出一只手，摆在他面前：“信物，可有管家爷的信物？”
温白麝看着那只手，愣在原地。
信物？哪来的信物？信就有一封。。。
于是他挠挠头，尴尬道：“管家爷只留了封信给我，是他亲笔所写，但我却没带来，你看通融通融？”
那丫鬟闻言，眉毛高高扬起，一把把手收回去，叉着腰厉声道：“没带就是没带，谁还不是收到信才过来？要么回去拿，要么滚！”
温白麝心头有些发苦，拧眉问：“可那信里说要巳时之前进院子里，我要是回去拿信，岂不是误了时辰？你，阿不，姐姐您给通融通融吧。”
对方刚才说完话就已经转过身，要去关门，此刻闻言，就随便应付道：“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收到信，除非你能把信背出来？不然就赶紧走！”
门很沉，一个小丫鬟并不是那么好关。
院子很深，从厅里到门口也不是那么好走。
站到左边门后，两手扶上门把，她轻啐一口，心头有些不爽，小脚一蹬地，就要发力关门时。
秋风绕过院门，把温白麝的声音缓缓送来。
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很明亮，连在一起也让她很熟悉。
她与收到信的其他丫鬟闺蜜分享过，这封信给她们丫鬟的都大差不差，只在一些称呼上有些区别。
她先前大抵知道，温白麝是真的收到了信，因为她身边很多别的丫鬟也收到了信。而且相互分享中，她发现，写的都大差不差，这就是一封通知信，轻巧却重要。
只是因为前天，大老爷回院子里后大发雷霆，数不清骂了这温白麝多少句难听的话，明事理的她就晓得，这次就是让她来刁难对方的。
但，她真的没想到，这温白麝竟真背下来了，而且流畅地像是照着念一般，让她没听出一点念错的违和感。
“。。。巳时前进青云院，能赶上的话不许多言，没赶上就去厨院做饭。就这些。”
温白麝背的很快，跟倒豆一样，只在最后一句话里，比她的信多了两句吩咐，其他文字竟是分毫不差。
她痴痴愣在门后，听到对方呼唤了两声后，才把头探出大门。
仔细看来，这温白麝长得并不算漂亮，只能说清秀，比较干净，要是不穿麻衣，可能跟个秀才一样，声音也清软。
“小姐姐？小姐姐？可否让我进去了？”
丫鬟回过神，从门后站出来，神色却是有些羞愧，有些扭捏，低着头轻声道：
“不行，老爷说没信就是不行，对不起。”
温白麝愣在秋风里，一阵无语。
他肚子里冒出一大堆下水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被他生生咽下去。
他想到管家爷，对方既然给他留信，那肯定放他进去，便问道：“那，还有劳姐姐帮我通告一声管家爷吧，他知道我的。”
丫鬟头埋得更低，声音也有点闷：“管家爷，他，不在。”
温白麝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火，这么些不近人情的规矩，以往还从没听闻过。就这两天的功夫就全冒出来了？
他正想放开喉头好好理论，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比平时虚弱很多，却依旧明亮，依旧锐利。
“我手里有信，他与我一起的，管家爷随后就到，别刁难这不长眼的伙夫了。”
温白琼带着栗子姐，来到了他的身边。
秋季的天气变换较多，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之间的日子却是祥和。黄叶载着秋日早阳，飘进窗里。顺着落叶望出窗，辰时过去一半，晨风卷着几缕残云，扫出不少飞叶，叶浪背后就是雨过的天青。
阿嚏！
一个喷嚏让温白麝不再迷糊，收回视线，从床上慢悠悠坐起身。他刚醒，系好里衬，穿上麻衣，身旁的水盆里早已被人盛满水，一捧清凉扑面就算是洗完脸。
伸个懒腰，浑身上下噼里啪啦一顿响，周身通畅，他舒服地长吟一声。
仿佛回到寻常日子般，又变成之前轻松懒散模样。
事出有因，昨天傍晚，唐如约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管家爷就过来看他，也带来让他开心到现在的两句话。
“温白琼病已经好了六成，也从黑屋里转回他自己屋子去修养了。”
“夜宴下毒的凶手，已经确认是昨夜的黑衣刺客，你们的冤情算是洗清。”
当然，开心归开心，事情还没有结束，凶手虽然抓到，主谋仍在府上藏着。哪怕管家爷不要求温白麝继续参活，他也会为了出这口气，去请命继续调查。
“我还有事，要赶时间走，之后的安排我已经写好了，给你放在桌上，要是明天早上你能下床，就打开看看。”
想着昨天管家爷临别时的吩咐，看着桌上未开封的信，温白麝怡然的神色渐渐收拢。
这就是为什么，唐如约要问他现在的想法。一个已经洗清冤情的麻衣，还要继续往火坑里跳，这可不是普通麻衣的心思。
咬咬牙，撕开信封，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
信里没说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写清楚了案件前后现有的疑点，以及说出可能的发现，比如酒，比如毒药，与其说是一封信件，不如说是一篇总结。
他却读得很慢，很认真。
这是因为他想通过这封信品味出管家爷的心思。现在不是过往，人人似乎都带着面具，若是不好好考量别人的目的，总会引火烧身。
但他走得很快，很仓促。
刚读完最后一句话就急匆匆转过身，连外罩都没穿，扔下信纸便夺门而出，扬起无数落叶。
冲出门时，信都还没飘回桌上，只见上面洋洋洒洒的文字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
“巳时前进青云院，能赶上的话不许多言，没赶上就去厨院做饭。”
。。
温白麝的身体已经痊愈。甚至，要是唐如约再来仔细观察一次，可能都没法再发现阴气的痕迹，更不用说毒药之类的外物。
这般体质自然引起他自己的好奇，或坐或躺研究一夜，却也摸不清原因。
只是发现，力气比以前更大，动作比以前更快，感知更是远比以前灵敏，窗外几只蝉鸣，动动耳朵就能数清楚。
这种现象，很像他刚应气时，引气锻体所产生的反馈；也很像被刺那一夜，他在死亡面前的精神状态。
除了心灯未亮，他的身体甚至已经比一些昭心的人还要壮实。
只见他此刻撒开步子狂奔，身侧带风，路过厨院时与两三个高大的麻衣擦肩而过，对方差点没摔在地上。那麻衣刚想回头骂两句，就发现他已然离开那段巷口，跑没了踪影。
从山水家院到青云院的路，他本不应该熟络，但当时管家爷让他与琼哥儿一起布置温府那十天里，二人走遍府上南北，各条巷子都留下他们的足迹，此刻才没有迷失在这曲折的路上。
随着路程将近，他再一次感受到院墙越来越高，槐树越来越幽，巷道越来越窄。
他的心跳也有些变快，呼吸也逐渐粗重。
说不清是跑得累了，还是心里紧张。那种嫌犯伏在堂上，等待县太爷宣判无罪前的紧张。
哪怕管家爷亲口告诉过他，冤情已经洗清；哪怕唐如约亲自过来安慰他，与他坐而论道，他的心也没完全踏实下来。
他很希望能听到来自温府的定论，来自那位槐荫院老人的，定论。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跑得很快，从出门前后只用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拐过最后一个弯，狭窄的巷道便豁然开朗。
与上一次来青云院有所不同，之前院门口一地花海，姹紫嫣红中，这院子的诸多细节被花香掩埋。而此刻再一次来到院口，没有了多余的花，也没有了多余的味道，更没有多余的人。
温白麝仍喘着粗气，却停下了脚步。
明晃晃的秋日照在青石板砖上，院门被屋檐的阴影遮盖，有一副对联刻在深色的木柱子上，远远看去，本应看不太清的笔锋，此刻在温白麝眼中却锐利无比，如同刀劈斧凿。
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
他本就知道这幅字，只不过他从来没好好看过。
看清眼前的环境后，他重新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院门。字体也随着距离的拉近一点点变大，直到在紧闭的门前停下脚步，他才发现，每一个字竟都有头颅般大小。
勾撇横折中满是规矩，庄重却不失锐气，如同将军握刀写下的军令，让温白麝有些出神。
这是老祖亲笔。
在对联正中间沉默了一小会，他才伸出手，拢好衣领，摆正发髻，原地轻轻踏了两步，踏去脚底的尘泥，终于敲响院门。
“在下麻衣温白麝，奉管家爷之命，前来求见！”
离巳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
若是平时，这个点的青云院还很宁静，但今天却有些喧嚣。
人很多，温路，温冰鱼，温良宫在内的各院院主，白袍三人，一堆丫鬟，甚至还有两三个穿着深蓝道袍的道士，全坐在青云客厅里，有些拥挤，却不失秩序。
唯独，不见那个肥胖的身影。
他们也是被管家爷叫来此处，只有温路，温冰鱼，白袍三人知道那一夜暗杀的事情，其余人只听说案子有所突破，需要来青云院中帮助破案，便在此时窃窃私语起来。
“前天夜里，好像凌云院出了什么事？我听麻衣说夜里有动静啊？”
“不晓得，难道与这次破案有关？”
“信里只说了酒还有问题，可没提到凌云院。”
“信里还说要我们帮忙呢，也不见他来啊？温人杰去哪了？”
“哼！发生这么多事，温府就不转了？那天那个白字辈的小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事关府外的人，肯定要仔细处理。”
“安静等着吧，温人杰做事还是有规矩的。。。说起来，那个温白麝，好像后面就是被转去凌云院关着呢吧？”
“嗯？可别瞎猜，他终究只是个伙夫，总不能事事都与他有关。。。”
正聊到温白麝，兀地，就听见对方的叫门声。
温白麝喊得很亮，很清澈，有一种奇妙的穿透力，穿过嘈杂的私语声，在堂内响起。
众人神色一下子都有些古怪，齐齐看向坐在上位的温路。
大老爷皱着眉头，他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这般沉默着，只顾不停饮茶。
此刻闻声，才算是第一次放下茶杯，朝身边一挥手，清清嗓子，沉声道：“去看看来人，跟他讲这里现在是温府重地，不许大喊大叫，让他出示管家的信物，不然别放他进来。”
是一个丫鬟躬身领命，她踏着碎步走到院门前，提起袖子费力地拉开院门，然后一抬头，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干净麻衣站在门口。
她俏声问到：“你是温白麝？”
对方平和回答：“我是温白麝。”
她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你知不知道，青云院现在是温府重地，不许大喊大叫？”
温白麝闻言稍一拱手，俯身道：“抱歉，之前患病在床，还不知道这些新规矩。”
紧接着，他就又站直身子，继续拱着手：“我正是为了案子来的，还请通告一声，放我进去。”
那丫鬟语气稍缓，伸出一只手，摆在他面前：“信物，可有管家爷的信物？”
温白麝看着那只手，愣在原地。
信物？哪来的信物？信就有一封。。。
于是他挠挠头，尴尬道：“管家爷只留了封信给我，是他亲笔所写，但我却没带来，你看通融通融？”
那丫鬟闻言，眉毛高高扬起，一把把手收回去，叉着腰厉声道：“没带就是没带，谁还不是收到信才过来？要么回去拿，要么滚！”
温白麝心头有些发苦，拧眉问：“可那信里说要巳时之前进院子里，我要是回去拿信，岂不是误了时辰？你，阿不，姐姐您给通融通融吧。”
对方刚才说完话就已经转过身，要去关门，此刻闻言，就随便应付道：“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收到信，除非你能把信背出来？不然就赶紧走！”
门很沉，一个小丫鬟并不是那么好关。
院子很深，从厅里到门口也不是那么好走。
站到左边门后，两手扶上门把，她轻啐一口，心头有些不爽，小脚一蹬地，就要发力关门时。
秋风绕过院门，把温白麝的声音缓缓送来。
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很明亮，连在一起也让她很熟悉。
她与收到信的其他丫鬟闺蜜分享过，这封信给她们丫鬟的都大差不差，只在一些称呼上有些区别。
她先前大抵知道，温白麝是真的收到了信，因为她身边很多别的丫鬟也收到了信。而且相互分享中，她发现，写的都大差不差，这就是一封通知信，轻巧却重要。
只是因为前天，大老爷回院子里后大发雷霆，数不清骂了这温白麝多少句难听的话，明事理的她就晓得，这次就是让她来刁难对方的。
但，她真的没想到，这温白麝竟真背下来了，而且流畅地像是照着念一般，让她没听出一点念错的违和感。
“。。。巳时前进青云院，能赶上的话不许多言，没赶上就去厨院做饭。就这些。”
温白麝背的很快，跟倒豆一样，只在最后一句话里，比她的信多了两句吩咐，其他文字竟是分毫不差。
她痴痴愣在门后，听到对方呼唤了两声后，才把头探出大门。
仔细看来，这温白麝长得并不算漂亮，只能说清秀，比较干净，要是不穿麻衣，可能跟个秀才一样，声音也清软。
“小姐姐？小姐姐？可否让我进去了？”
丫鬟回过神，从门后站出来，神色却是有些羞愧，有些扭捏，低着头轻声道：
“不行，老爷说没信就是不行，对不起。”
温白麝愣在秋风里，一阵无语。
他肚子里冒出一大堆下水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被他生生咽下去。
他想到管家爷，对方既然给他留信，那肯定放他进去，便问道：“那，还有劳姐姐帮我通告一声管家爷吧，他知道我的。”
丫鬟头埋得更低，声音也有点闷：“管家爷，他，不在。”
温白麝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火，这么些不近人情的规矩，以往还从没听闻过。就这两天的功夫就全冒出来了？
他正想放开喉头好好理论，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比平时虚弱很多，却依旧明亮，依旧锐利。
“我手里有信，他与我一起的，管家爷随后就到，别刁难这不长眼的伙夫了。”
温白琼带着栗子姐，来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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