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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棺材匣子

    睁眼。

    昏暗的房间,黢黑的房梁,依稀可见斑驳的瓦面。

    气味沉沉,仿佛棺材匣子里一样,感受不到风声,倒是能隐约听见些虫鸣,似是蝈蝈的叫声,却又听不真切。

    闭眼。

    脑袋空空,像是宿醉的滋味,又感觉不到那般强烈的口渴和肠鸣。想伸出舌头来舔一舔嘴唇,猛觉得这僵住的嘴里好像是含了块涩玉一样的圆东西,硬度比石头好点有限,抵在牙齿内壁,口腔内却分泌不出一丝津液来滋润一下它。口舌尚且如此,身体其它部位又能好到哪去,只好这般僵在这方棺材匣子里,认命般一动不动。就这样再睡过去吧,提不起一丝毫的精力去挣扎,哪怕下一刻九幽突现,牛马索命。

    ...

    再睁眼。

    感受到微弱的光芒,源头却不在自己视野范围之内,左转右瞥,似是自然光,没有白炽灯的突兀、直接,但也没有萤火的渺茫、弱小。这次鼻子最先苏醒过来,两翼可以轻微的带动脸颊的肌肉,做出“嗅”这个简单的动作来。不再似之前那般只能感受到模糊的气味,能分辨出些腐朽沉闷、尘埃灰土的意思,就是有些呛鼻,明显的不适应这种味道。

    紧接着,舌头在冷冰冰的津液里左右侧翻一下,连着丝液从微张的口腔中探出,搅合搅合起皮的嘴唇、再缩回来时,连带着久不运动的喉腔也吞咽下一口唾液,连带着之前感觉的涩玉一般的东西一并吞入腹内,紧接着又是一口唾液,可能是因为口腔里再无异物的缘故,这次就能明显的感受到一股滑动的轨迹,从喉腔里的冰冷,到胸腹部的温热,再到小腹部一股灼热逐渐升起,有东西好像在体内打了一个旋儿就不见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这具身体,活过来了。

    尝试着起身,依旧困难些,但是左转右挪的动静,总算是能折腾出来了。约莫十几分钟的光景,姿势由躺变成了半靠,脊背能倚住的,不过是清冷的墙砖,下半部分膈着木质的床沿儿,尾巴骨顶着团破布包起来的长条状石头枕,打量起这方昏沉许久的“棺材匣子”来。

    十二、三平的地方,狭长溜儿一字长,破门、烂窗、土瓷儿地,屋子里能称得上家具的,身子底下的床、床边下翻倒的凳、凳边的斜门柜、窗沿边的缺腿桌和门里侧放的缸。缺腿桌子倔强的靠着三五块断砖支棱着,桌下边堆着几个木头框,里面放着几个瘪哧楞噔的麻布袋子。再就是缸对面、桌旁边、床斜对的黢黑炉灶。怎么瞅怎么破,怎么瞅怎么陌生。

    “这是哪儿?”

    呆愣住,十分钟就这么过去了。

    “我是谁?”

    又过去了五分钟光景。

    “出去看看”。

    这一动不要紧,身子骨像是塑料气泡被成片儿捏碎似的,噼里啪啦一阵骨头响动,吓得僵住又不敢动弹了。好一会儿,先抬起右手来,握拳,松展,再握拳,冷冰冰的五指似是互相不认识似的,泛白的指关节反复活动几下,手掌逐渐有了点温度。

    “怎么跟肾水不足快阳气耗尽一样,手掌干枯、指关僵硬、指甲参差带黑泥、月牙都快磨没了,我该不会被拐到...”

    猛然一惊!

    “这就不是我的手!”

    “这是谁的手?”

    “可这却分明就是我的手啊...”

    没来由一股子劲儿起,双腿蹬下床,顾不得有鞋没鞋、地凉不凉,习惯性的要奔桌子那边去,却是一呆。

    “这屋子哪来的镜子呐!”

    四周一环顾,那股子劲儿还没泄,踉跄的挪向门口,一把推开缸盖,不顾木盖沉闷的落地声,还好,确是个水缸!半缸高的水面一阵晃动,挪了挪身子尽量向里床的位置,露出窗口的光源来,再瞧瞧水面,一多半是黑咕隆咚的缸壁缸沿,那一小半还微微颤抖的水面上,照应出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怎样一张年少的面容啊,模样周正,一头青茬儿,国字脸、高门楼、元宝耳朵、挺鼻梁,眉宽眼亮少纹路,睫毛面儿却呼扇呼扇的翘着,瞳孔转动间带着骨子青涩劲儿,嘴唇紧窄泛着白,如果血色多些就有那么点玉质斐然的意思,许是光线微弱又是照着水缸面儿的缘故,总觉得这面相怎么看怎么像是眉眼泛青唇薄口弱乌云盖顶命不久矣的劲头。

    “啪”

    抬手照着脸颊就是一巴掌,疼。

    “嘶”

    捏着大腿的左手重新搭回缸沿,也疼。

    “这就是我?”

    起先蹦跶起来挪动身体的那股子劲儿彻底散了,乜呆呆杵着缸沿滑落在地上,想靠着点床边又发觉背后猛然一空,还好扒拉着缸沿的手指没松劲儿,挪动着屁股抵到床尾巴边,头歪着木头边一阵发呆。不相信似的扒拉着土瓷儿地强起身又照了几眼水面,这回算是彻底信了似的,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的呆愣住望着窗,那股子出门去看看的念头彻底没了,就这么僵住了。

    脑海里跟住了个小哪吒似的一阵阵翻涌,心脏的跳动声由无到有逐渐放大,一会像是在脑袋里跳动着,一会又像是在大腿里抽动着,反正那跳动声压根就不在心窝窝里折腾。后脑勺倚着木头床沿也不觉得膈应,反倒是紧贴着尾巴骨的地面里窜出来一股子凉气,从脊梁骨到后脑海,好容易攒出一股热气的手掌心都凉的没一点热乎劲儿了。

    “呼”

    “吸”

    “呼”

    “吸”

    好几口凉气变热气的进出,魂儿算是回来了。

    “自己换人了!”

    脑海里就这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思量着,前世今生的滋味儿,咂摸来咂摸去,却只能依稀记起“前世”,压根儿想不来“今生”。好像是“庄周梦蝶”一般的跃出水面,又好像是“黄粱一梦”一般的将将睡醒。原本是“前世”十四亿华夏儿女中的普罗大众,前一夜还在秦川大地灯火辉煌的夜长安中昏昏睡去,再睁眼就换了一个人僵在这棺材匣子里一动不动,匪夷所思又真实明了,一时间,自我矛盾自我怀疑的念头止不住的窜将出来。

    “重生?”

    “夺舍?”

    “清明梦?”

    各种纷纷扰扰的杂念里,一种“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的念头逐渐占据了上风,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注意力逐渐恢复到这具身体上时,才察觉到屁股底下传来的冰冷和后脑传来的僵硬。哆哆嗦嗦的站立起来,也没顾得拾起地上的缸盖,转身重新打量起这方“棺材匣子”来。

    这一次,看的尤为仔细,似恨不得出现一本说明书告诉自己这“今生”的前因后果细枝末节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屋里的种种。屋里的布置,似是在“前世”黑白老电影里有些画面记忆,完全没有什么现代化的生活痕迹。

    窗户是四块玻璃用生锈的小钉子钉在木质的窗框上,玻璃上糊着层泛黄发皱的白浆纸,透光不透景,没有窗帘,木质窗框上刷的黄漆皱着皮,有些地方用报纸叠成的纸块塞住,估摸着是防风。

    右下角那块白纸一角耷拉着似乎经常被人掰下来,悄摸着走过去掰开,瞧着窗户外天光泛青,是晨光将起未起的时刻,再看景,是一方小院,对面连排人字顶平房古色古香,可惜堆堆满满全是杂物,人字顶杂草横生,青砖面斑斑勃勃,红门梁青窗框高高矮矮,透着骨子败落劲儿。院中无树,土瓷儿地中间铺过去一条青砖路,院子前后斜开月亮门,瞅着里外都还有些类似建筑。

    正看的出神,脚步声起,就见从右侧月亮门里跑出来一个男人,匆匆忙穿庭而过,天光不亮看不真切模样。上身穿白色背心披着件藏蓝色工装服下身蓝白竖纹短裤,嘴里咬着卷报纸,左右手捂着两腿外侧,三步恨不得并作两步,夹着屁股一溜烟消失在左侧月亮门里。

    重新折上白浆纸,转回屋再看,桌子面歪歪斜斜倒扣着陶碗瓷杯,抽屉拉开来一个放着报纸杂物一个放着碗筷碟子,估摸着两三人的用量。桌下面麻布袋子里一个放着杂物一个放着俩小布口袋,打开来放着不认识模样的面粉,一袋子深黄粗颗粒一袋子白黄相间细颗粒,掂量手也就是七八斤模样。

    转回身再看灶台,土颗粒裹着外露的麦秆糊成的四方台,瞅四边间或熏黑的砖头垒叠而成,台面上有块铁板面上坐着个大铜壶子,提手是明显后装上的大铁片子,弯弯绕绕的缠了一圈旧布,怎么看怎么不卫生。灶台边上一口框里放着锅碗瓢盆一应用具,怎么看怎么腻旧。

    掏开膛里面早就没了热乎气,估摸着熄了一夜有余。再旁边的暖壶上一块湿木头塞子也没盖,踢一脚晃晃荡荡表示里面还有点存水。陶碗倒上早就没了热乎气的水,冷冰冰凉飕飕喝下去,把矮木头凳子扶正蹲坐下,双腿箕开靠着歪着门的衣柜。

    床下边满满当当塞了一大一小两个木头箱子,拉开来大箱子除了放着些剪刀、破布、线头、顶针等破旧生活用具外,还郑重其事的用一条半新不旧的白色麻布卷包裹着一把手工理发推子、一把缺齿细长梳子和一把歪柄长嘴平剪,包袱底下还压着一块卷起来的白色围布,半新不旧的模样。至于另一个小一点的木头箱子里则放着个军绿色斜跨单扇包,旁边整齐侧放着些书本、证件。

    总算能有点眉目了。

    拉出来随手翻阅一下,侧放的书本以算术、语文、伟人思想教育等小学课本为主,拼音连带着插图,往往一张图或者三行拼音就是一页。军绿色单跨包里的课本则是高级小学课本,除了算术语文外,多了地理、珠算等课本,背包里除了这些,再就是些拇指长短的铅笔头和两块发黑碎裂开来的橡皮块。

    包里还夹杂着些歪歪扭扭爬满铅笔字的草纸,是那种摸上去酥麻麻带着疙瘩的剪裁纸,虽然字迹扭歪,又多是铅笔书写字迹模糊了些,但能看出来用心保存,且没有乱涂乱画,课本即便有折痕也没有污渍和破损,显然是被人用心保存爱心呵护的。每本课本的扉页上都尽量工整的写着三个大字——陈建南。

    很显然,这些课本和文具都属于这个叫做“陈建南”的人所有,甚至由此类推,这间“棺材匣子”和这里的所有家具所属,都是陈建南所有,而这间“棺材匣子”里,结合生活痕迹,暂时是没有第二人的存在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来不及多想,急忙忙翻到课本最后,白皮,什么内容也没有,再翻一本,同样如此,不甘心的拿回上一本仔细的翻阅起来,终于在扉页背面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高级小学课本《地理》(第一册),陈尔寿等编,马宗尧、侯峙绘图,人民教育出版社1956年1月第2版。

    一股电流瞬间爬满全身,结合刚刚观察的房屋里外的布置和课本上的名字,一个不可能的想法逐渐爬上了心头,该不会...

    “不可能!”

    “可是这书本...”

    “所以我现在...”

    一时间,仿佛七八个小人在脑海、在耳边、在骨头缝里、在这似明未明晨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呢喃呓语着,箕坐的姿态不知道何时变成了双手捂头的姿势,微微发着抖,颤巍巍将刚刚丢掉的课本拿起来,又急慌慌塞进军绿书包里,一脚将箱子踢回床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也全然没有听到那声撞击带来沉闷的“哐”声。整个儿人迅速恢复刚刚双手抱头乜呆呆圪蹴着的姿势,像谣传里那种危险来临时将头塞进沙堆的鸵鸟,可悲又可笑。

    时间好像变得静止,慢悠悠,晃荡荡,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理智逐渐恢复之时。

    “嘭嘭”

    “嘭嘭!”

    “嘭嘭嘭!”

    逐渐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沉默的时间愈久,敲门声愈为激烈。

    “建南”

    “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