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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略见端倪

    “是故以计代战,一当万!”文熠说道:“智胜于力,知所未知也,岂止是以一当百,以一当千。”

    “领军打仗,无非分晓阴阳,知进退,明得失,因机得形,随形就势,以积小胜而至大捷也。”

    “师弟呀,不是我说你。你光练武可不行,还得像我一样学会察言观色,如此忽悠起敌人来才能一下一个准。”

    话说到最后,文熠又露出了油滑的模样,好像兵家战策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诈”字。

    闻听此话,谢韬元两个呼吸才前刚刚有点改观的印象,轰然碎作了一地。

    她没好气道:“别听他鬼扯,这根本不是用兵之道,只怕是千门讹人的诡道。”

    文熠笑道:“用兵之道首先得有兵,咱们三个就你俩……呃,我俩个小兵,说多了都是纸上谈兵。可不就得先骗人才行么?”

    “真想要学着练兵法,起码得有这阵势才行。”

    他将手向前一挥,一幅指点江山的模样。

    山下是方圆百亩、规整布置着的军营,营帐密密麻麻、鳞次栉比,一派肃杀的气象。

    只是这军营里的士气,却不像是看上去那么好。

    甚至可以说有些衰落。

    苻生在此领军强攻了雍城足有七日,只是一味不计伤亡的狠打蛮干,如今这足以容纳万人的秦军营中,倒有一小半住满了伤员。

    文熠三人在营地里游荡,他发现可能士气的低落还不仅仅是因为伤亡比过高的原因。

    在他们眼前秦军校场的中央,立着一根高大的木桩,上面吊着三具鲜血淋漓的新鲜的尸骸。他们全都剥了个精光,肚子叫人剖开,肠子肚子挂在外面,引来了许多老鸦啄食。

    一个看守校场的老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上前将老鸦们驱赶开来。它们在校场上空盘旋,不住的发出刺耳的鸣叫,久久不愿离开。

    老兵见赶不走他们,也放弃了驱赶。他拄着长枪,转头看向天边的落日。

    此时斜阳微沉,昏月初升,营中往来的军士俱都沉默无言,西风卷起黄土,给秦军营垒染上了一层萧索的气氛。

    老兵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晨昏老鸹鸣,主人丢金银。”

    “咱这一趟怕不光丢的是银子,连这条老命也要丢在这儿喽。”

    文熠走上前去,随意问道:“大叔,上面这三个人是犯了什么军法?”

    老兵上下打量一眼文熠,警惕道:“小娃娃,你穿的这么工整,可是那淮南王殿下的侍童大人。”

    文熠瞪圆了眼睛,他可是明白这老头嘴里的侍童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草你……”他刚刚准备开骂,就被谢韬元截了话过去。

    “老人家,我们师兄弟是随东海王殿下到此处的。”

    她似乎对于侍童问题毫不在意,又或者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谢韬元说道:“我们本打算在军中寻访几位老家人,却发现这营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妙。”

    “我们担心自家长辈也遇到了麻烦,所以才有此一问。”

    她瞧出了老兵的顾虑。

    老兵见对方问的有礼,声音也好听,看来也不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贵族老爷。

    他却还是压低了声音答道:“这三个倒霉鬼,据说是给阵前的淮南王殿下送水送慢了几分,就被安上了个怠慢军情的罪责挂在了这里。”

    “听队上的驺卒说,得一直挂到城破那天,这叫什么以儆效尤。”

    “好霸道!”祖延烈双眉一轩,怒喝道。

    谢韬元伸手止住了祖延烈的义愤填膺,缓声宽慰慌张的左顾右盼的老人道:“我这位师弟只是有些担心老家人,所以才激动了一些。大叔勿怪。”

    “不知这营里的军法一直都是这么严苛么?”

    “唉。”老兵叹气道:“老东海王领着咱们在陈仓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啊。”

    “可从陈仓出发以后这一路的军法就是越来越严,越来越狠,动不动就要挨鞭子。”

    “七天前,老东海王仙游之后,这淮南王当上了主帅。”

    “打那以后,咱们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列队时胡子动了一动。叫殿下看到了,也要给砍去脑袋。”

    文熠在一边听着,这时突然插话道:“那老东海王以往带兵也是这么严厉的吗?”

    老兵思索了一会,说道:“要说严厉,倒也确实严厉。只是啊,他老人家从来都是有赏有罚,说出来的道理,叫人不得不心服。”

    “哪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

    “嗨。”老兵左右张望一下,低声道:“咱营里的弟兄都说,这是苻将军昔日杀孽太重,如今年纪大了,寿命也快到了。”

    “这昔日里死在他刀下的孤魂野鬼就都来报仇来了,正是这些冤死鬼上了他的身,要不然怎得凭空换了个人似的。”

    谢韬元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她向文熠看去,却见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继续说道:“这神鬼之说不足以信,许是身体衰弱已久,神智不清,脾气也跟着大了。”

    老兵一撇嘴,道:“哪里来的衰弱已久,苻将军他在陈仓那会儿还健朗的像头牛似的。”

    “那淮南王叫他训得……”

    话到这里,他忽然不往下再说,而是转了个话题道:“我说你们几个小娃娃不是来寻亲的么?在我这儿问东问西的干嘛?”

    文熠瞧出对方似有隐情,也不追问,只笑着说道:“可不是来寻亲的么,但是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咱们也不知道向谁去打探啊。”

    老兵向后一指,道:“去找巡营的弟兄问问,他们每天到处溜达,一定知道你老家人都在什么地方。”

    文熠看对方已经有了赶人的意思,也不以为意,行礼告辞后,三人就往营里找去。

    路上,谢韬元带着探询的语气问道:“你可是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

    “难道你不觉得么?”文熠的眼里异采湛湛:“看来绑咱老师的人,搞不好还真有其人。”

    “怎么?”谢韬元疑惑道:“你俩不是见到我们的师父吕婆楼被人绑了么?”

    “啊,是这样的。”文熠赶紧补救道:“当时天黑,我们逃的又急,并未看清楚情况。”

    “只是凭借师父的喊话声断定他是被人绑架了的。”

    他在心中暗自警醒,这一圈套一圈的谎言实在太多,多的连自己都有些记不清。

    往后的日子,只怕会过的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