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和音而舞
开春时节，正当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天气清明，和风回暖，悠悠然见白鸟高飞。山林新绿，莺声燕语，郁郁然仰光漏成趣。流水清淙，鹿食野苹，欣欣然闻川原好音。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无论寻常百姓家要为了家业生计开始精打细算，那尊贵显赫如世代治理社奉行的神里家，针对一年之中重要的庆典活动、必要的工作会晤以及日常的收入开支等提案，经过仔细商讨，制定并列出了一系列详尽的规划。接下来两三个月的时间里，神里屋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持续呈现出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若是不信，山林间欢快自由的小鸟，抑或是行踪不定的神秘狸猫，它们都可以作证。
在社奉行的众多工作筹划当中，第一项值得被称作“重要庆典”的节日活动，当属盛夏之际的“鸣神祭典”暨“长野原烟花大会”。如果把春日比作一名优雅从容的文静少女，她独自徜徉在希望的田野上吟咏着生命的诗篇，赐予大地以神圣的祝福和美丽的色彩。那么夏天，她的性格与身份则截然不同——白天，朗朗晴空下，她散发出的光芒足以照亮地上每一处阴暗的角落，她似火的热情，借由吐出的温厚气息将生灵万物悄悄陶染。到了晚上，她也会渐渐地露出恬静的一面。凉凉的月光洒在海面上，便成了无数朵细碎的银花，乘着荡漾的海潮送来阵阵的清风，那是她温柔如水的静思；排灯高挂，照亮了一条条街道，粉树金华，装点了迷醉的海岛，人影接踵，或许她就正踏着欢快的步子与人们一同畅游呢！又或许，她正在某个远离人群喧嚣的静谧一角，独自坐在青葱的草地上，微微仰起头来，整个身心便沉浸在那布满天空、光彩照人的一捧捧烟花盛景之中！善良又聪明的人儿啊，居然学会使用这种神奇精致的玩艺儿，将他们美丽的心灵不遗余力地展现出来！看着看着，我们的夏日女王不知不觉露出了轻松满意的微笑。
是的，游园会以及烟花表演是“鸣神祭典”暨“长野原烟花大会”主要的开展形式和服务内容。这需要以社奉行为主导的官方组织，在物资准备、流程安排、人手派遣等方面做好详细的统计规划和充分的准备实施，以确保在长达数天的炎炎夏日里，稻妻的居民们能够度过一个欢乐、安全、完美的盛夏庆典活动。值得一提的是，由社奉行一手操办的开幕舞会，是这场夏日祭典的重头戏之一。因此，关于舞会参与人员的选择以及具体内容的演练，是一项必须慎重考量、严密安排的重要工作。
某一天的上午，神里屋敷偏苑内一条花草伴生的整洁小径上，两名年轻的女侍结伴而行，她们似乎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听说了么，一位新来的姑娘居然拿到了在“鸣神祭典”开幕会上领奏的资格耶，好像叫……叫……叫什么来着？”
“薰，对吧。”
“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嘻嘻，果然晴香姐也有在认真关注这件事情嘛！”
“嗯，能够被选中登台演出，对于我们这些苦修琴艺的人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和认可。”
“说得是啊，毕竟那可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盛典，站在那个舞台上的话，代表的可就是整个社奉行了！鲜花、掌声、幸福，啊——真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她那样了不起的才华就好了……”
“光羡慕是没有用的，明日香，只有接受自身的不足并且继续努力才能不断进步。即使今年没有选上，还有明年，明年没能抓住机会，还有后年……总之，只要坚持不懈地磨练技艺，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
“晴香姐……”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被我说得感动了？”
“晴香姐，我相信你，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登上那座舞台的！”
“嗯，谢谢你的鼓励，大家要一起努力才行。”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喊声，椿婆婆出现在本部高阁旁的木廊下，朝着她们二人招了招手。
“晴香，明日香，动作快一点。”
“知道了，椿婆婆。”
齐声回了一句后，二位姑娘稍稍加快了步子，往那高大的屋阁走去。就在前阵子，经过层层严格的筛选，包括单独的领奏者在内，所有具备参加“鸣神祭典”开幕大会的器乐演奏人员都已确定下来。她们当中的大部分来自稻妻城内由社奉行支持开办的民间乐坊，其余的则是神里家属下颇具才艺的年轻侍女。正如那两位姑娘所言，薰也是其中之一。她虽初来乍到，但凭借着极好的礼仪素养和善解人意的性情，很快就取得了大家的信赖和喜爱。在绫人的建议和支持下，薰爽快地答应了参加此次选拔，一上场便技惊四座，以全票通过的优异表现顺利地拿到了资格，并在后续的综合评审中被一致推举为领奏者，众人无不感到心悦诚服。（注：神里绫人虽然身为家主大人，但是对此事并不全程过问，一般也只负责最终的审定工作。）
这一项工作结束后，紧接着便是挑选与之相匹配的舞蹈出演人员。尽管在三到五年的时间内，最终的结果相差其实并不大，但是，社奉行依旧不厌其烦地坚持每年都重新选拔一遍的做法。一方面，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人事方面的变动；另一方面，这样做不仅可以激励大家始终保持良好的技艺水平，而且，也为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优秀新人提供了一个自我表现的机会。所有的考量，都是为了将一场全力追求极致完美的“鸣神祭典”奉献给大家。说到让人印象深刻的新人，除了惊艳全场的薰姑娘外，实际上还有一位。她不仅实力出众，而且身份高贵特别受人尊重，会是谁呢？
社奉行本部高阁二层，一间极宽敞的厅室内挤满了人。一群是年轻的舞蹈候选组，另一群是通过选拔的器乐演奏组，分别跪坐在中央空场的左右两侧；正前方一排黑色的长木桌后面，坐着几位资历深厚的评审人员；其余的则是先前落选的姑娘们，她们通过申请名额来到场下围观，藉此更多地了解并学习到相关的内容和经验。为了提高效率，初选时，参选人员以小组的编制登场，到了复选环节才通过独舞的形式进一步地筛选。今天安排下的流程，正是复选阶段的第一场。
“下一位，有请绫华小姐！”
等待许久之后，终于轮到她上场了。在众人满载期许的目光注视下，身穿一袭及膝素裙的银发少女压着手优雅地起身步入场中，转身并足立定，朝坐在前方的评委们微微倾身行礼，随后向身侧的演奏组——准确地说，是居中的领奏之人——点头示意，闭目屏息，静候舞选的正式开始。
听，优美典雅的乐章被轻轻地翻开，花香与水色钻进空气的缝隙中细细流淌开来！少女忽地睁开明慧的双眼，精准踩上韵律的节拍，渐入佳境——云步生风绕指柔，飞裙旋舞画眉幽，赏心悦目，宛若天成！场下的众人看得目不转睛，暗自惊叹，以至于不少姑娘内心的赞许之情悄悄地在脸上流露了出来，就连坐在评委席处的几位老师也忍不住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显然，少女美丽的舞姿得到了恰如其分的认可。一支舞曲毕，绫华收步退场。她应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特别地开心，反而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在思考什么呢？
绫华，你为什么决定要参加这次祭典的开幕舞会？
我……
绫华，我不会反对你的想法。但是，我希望至少在祭典结束之后，你能将一个合适的答案告诉我，好吗？
是啊，仅仅因为想便去做，这样的回复恐怕无法让绫人觉得满意。其实，在绫华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愿景，就差一步，她便能拨开那层障目的轻纱，就差那关键的一步……
两日后的上午，天色灰阴，随着几声滚动的闷雷，一场明丽的春雨不紧不慢地下了起来，一直持续到午后还未停歇。这会儿工夫，中央高大屋阁一侧的长廊下，光线略微有些昏暗，丝丝凉风吹拂而过，生长在一旁的低矮花草便开始摇头晃脑，惹人怜爱。
“绫华小姐。”
耳边听见脚步声传来，在廊下立了许久的薰将凝望的视线从远处连绵的白色雨幕中收回，转过头见来人是绫华，便主动打了一声招呼。眼前的绫华穿着和舞蹈选拔时一样的装束，看她略显匆匆的神情应该是想去某个地方。这一点，薰立马就看了出来。
“薰……姐姐，你好。”
“绫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薰就好了。”她转身说道。
“嗯。薰，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绫华此前也深受这位大姐姐的琴技折服，因此除了礼貌以外，还表现出一份尊敬。
“我？我在等人。”薰笑了笑。
“原来如此。我也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说完，绫华微微低下头，快步从薰的身旁经过。
“绫华小姐。”薰回身喊住了她，接着说道，“我在等的人，就是绫华小姐你哦！”
“我？为什么等我？”绫华慢慢转过身来，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惊讶。
“为什么呢？”薰一脸真诚地走了过去，“绫华小姐，其实我也有一个想去的地方，说不定刚好和绫华小姐顺路呢，不如我们一块儿走吧？”
绫华望着眼前这位故作神秘的大姐姐，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片刻过后，二人果然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前两天的舞蹈选拔厅。由于今天一直在下雨的缘故，原定的选人流程暂时被搁置，此时这里并无其他人，十分安静。薰脱下木屐，朝着一架摆放在中场一侧的古琴走了过去，绫华随后也跟了上去。
“绫华小姐的舞姿张弛有度、生动传神，我觉得很有机会拿到领舞的资格。可是，恕我直言，似乎有什么心事在困扰着你？”薰席地而坐，伸出右手轻抚琴面。
“我……”
“没关系，如果感到有些为难，不必即刻回答。”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立在原地陷入思索的少女，顿了顿接着说，“记得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当面见到绫华小姐的时候，内心立马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她是那么地漂亮、高贵、优雅、善良，简直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到后来，特别是最近的这段时间里，我才有机会逐渐了解到，原来这位传闻中冰洁无瑕的妹妹，也不可避免地有着自己的烦恼，也时常会露出平凡普通的一面；比如说，决定亲自登上表演的舞台。”
“谢谢你能这么评价我……出生在神里家，在寻常外人看来也许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她的生活富足、身份尊贵，一生都不必担心任何与生计有关的问题。但那不过是一种想当然的理解罢了，只要安身于这世间，便没有哪个人的生活是轻松无忧的。正是因为背负着“神里”家族之名，我——尤其是哥哥——都比普通人要努力得多，遇到的困难又怎么会少呢。和我这么大的时候，哥哥他就开始帮助父亲处理一些家中的事情，眼下，他更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社奉行和稻妻而拼命努力着，身为妹妹的我也应当站出来做些什么才行。只是，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薰看着面前这个忽然认真起来的可爱女孩，忍不住露出笑意。
“既然如此，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晰了么？”
“薰，我不明白。”
“我亲爱的绫华小姐呀，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之所以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是因为一直以来，为了追求某种目标、达成某种期望，自身付出了许多许多的努力，这是小姐身为一名普通人的优秀之处。同时，神里绫华，她又的的确确是一位受人喜爱、尊敬的美丽少女。和她可靠的兄长一样，她也深深地爱着这个家、关心着身边的人，所以她才会自然地将这份心意传递给大家，这是绫华小姐身为殿下妹妹的可贵之处。我想，绫人殿下迟迟未把话说明，或许是希望绫华小姐凭借本心做出最终的决定，你觉得呢？”
“哥哥……薰，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为什么？大概是我不喜欢绫华小姐愁眉苦脸的样子吧。”她笑着回答道。
“嗯，薰，你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
“果然，绫华小姐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呢！那好吧，趁着现在正好没有外人，就由我来为绫华小姐伴奏练舞，如何？”
“好的，请开始吧！”
不多时，优美典雅的乐音从偌大的厅室内徐徐飘出。倚在窗外栏杆处面对雨幕静听的白衣少年面露欣慰，他睁开双眼，转身迈着轻缓雅致的步伐悄然离去。
在社奉行的众多工作筹划当中，第一项值得被称作“重要庆典”的节日活动，当属盛夏之际的“鸣神祭典”暨“长野原烟花大会”。如果把春日比作一名优雅从容的文静少女，她独自徜徉在希望的田野上吟咏着生命的诗篇，赐予大地以神圣的祝福和美丽的色彩。那么夏天，她的性格与身份则截然不同——白天，朗朗晴空下，她散发出的光芒足以照亮地上每一处阴暗的角落，她似火的热情，借由吐出的温厚气息将生灵万物悄悄陶染。到了晚上，她也会渐渐地露出恬静的一面。凉凉的月光洒在海面上，便成了无数朵细碎的银花，乘着荡漾的海潮送来阵阵的清风，那是她温柔如水的静思；排灯高挂，照亮了一条条街道，粉树金华，装点了迷醉的海岛，人影接踵，或许她就正踏着欢快的步子与人们一同畅游呢！又或许，她正在某个远离人群喧嚣的静谧一角，独自坐在青葱的草地上，微微仰起头来，整个身心便沉浸在那布满天空、光彩照人的一捧捧烟花盛景之中！善良又聪明的人儿啊，居然学会使用这种神奇精致的玩艺儿，将他们美丽的心灵不遗余力地展现出来！看着看着，我们的夏日女王不知不觉露出了轻松满意的微笑。
是的，游园会以及烟花表演是“鸣神祭典”暨“长野原烟花大会”主要的开展形式和服务内容。这需要以社奉行为主导的官方组织，在物资准备、流程安排、人手派遣等方面做好详细的统计规划和充分的准备实施，以确保在长达数天的炎炎夏日里，稻妻的居民们能够度过一个欢乐、安全、完美的盛夏庆典活动。值得一提的是，由社奉行一手操办的开幕舞会，是这场夏日祭典的重头戏之一。因此，关于舞会参与人员的选择以及具体内容的演练，是一项必须慎重考量、严密安排的重要工作。
某一天的上午，神里屋敷偏苑内一条花草伴生的整洁小径上，两名年轻的女侍结伴而行，她们似乎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听说了么，一位新来的姑娘居然拿到了在“鸣神祭典”开幕会上领奏的资格耶，好像叫……叫……叫什么来着？”
“薰，对吧。”
“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嘻嘻，果然晴香姐也有在认真关注这件事情嘛！”
“嗯，能够被选中登台演出，对于我们这些苦修琴艺的人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和认可。”
“说得是啊，毕竟那可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盛典，站在那个舞台上的话，代表的可就是整个社奉行了！鲜花、掌声、幸福，啊——真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她那样了不起的才华就好了……”
“光羡慕是没有用的，明日香，只有接受自身的不足并且继续努力才能不断进步。即使今年没有选上，还有明年，明年没能抓住机会，还有后年……总之，只要坚持不懈地磨练技艺，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
“晴香姐……”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被我说得感动了？”
“晴香姐，我相信你，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登上那座舞台的！”
“嗯，谢谢你的鼓励，大家要一起努力才行。”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喊声，椿婆婆出现在本部高阁旁的木廊下，朝着她们二人招了招手。
“晴香，明日香，动作快一点。”
“知道了，椿婆婆。”
齐声回了一句后，二位姑娘稍稍加快了步子，往那高大的屋阁走去。就在前阵子，经过层层严格的筛选，包括单独的领奏者在内，所有具备参加“鸣神祭典”开幕大会的器乐演奏人员都已确定下来。她们当中的大部分来自稻妻城内由社奉行支持开办的民间乐坊，其余的则是神里家属下颇具才艺的年轻侍女。正如那两位姑娘所言，薰也是其中之一。她虽初来乍到，但凭借着极好的礼仪素养和善解人意的性情，很快就取得了大家的信赖和喜爱。在绫人的建议和支持下，薰爽快地答应了参加此次选拔，一上场便技惊四座，以全票通过的优异表现顺利地拿到了资格，并在后续的综合评审中被一致推举为领奏者，众人无不感到心悦诚服。（注：神里绫人虽然身为家主大人，但是对此事并不全程过问，一般也只负责最终的审定工作。）
这一项工作结束后，紧接着便是挑选与之相匹配的舞蹈出演人员。尽管在三到五年的时间内，最终的结果相差其实并不大，但是，社奉行依旧不厌其烦地坚持每年都重新选拔一遍的做法。一方面，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人事方面的变动；另一方面，这样做不仅可以激励大家始终保持良好的技艺水平，而且，也为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优秀新人提供了一个自我表现的机会。所有的考量，都是为了将一场全力追求极致完美的“鸣神祭典”奉献给大家。说到让人印象深刻的新人，除了惊艳全场的薰姑娘外，实际上还有一位。她不仅实力出众，而且身份高贵特别受人尊重，会是谁呢？
社奉行本部高阁二层，一间极宽敞的厅室内挤满了人。一群是年轻的舞蹈候选组，另一群是通过选拔的器乐演奏组，分别跪坐在中央空场的左右两侧；正前方一排黑色的长木桌后面，坐着几位资历深厚的评审人员；其余的则是先前落选的姑娘们，她们通过申请名额来到场下围观，藉此更多地了解并学习到相关的内容和经验。为了提高效率，初选时，参选人员以小组的编制登场，到了复选环节才通过独舞的形式进一步地筛选。今天安排下的流程，正是复选阶段的第一场。
“下一位，有请绫华小姐！”
等待许久之后，终于轮到她上场了。在众人满载期许的目光注视下，身穿一袭及膝素裙的银发少女压着手优雅地起身步入场中，转身并足立定，朝坐在前方的评委们微微倾身行礼，随后向身侧的演奏组——准确地说，是居中的领奏之人——点头示意，闭目屏息，静候舞选的正式开始。
听，优美典雅的乐章被轻轻地翻开，花香与水色钻进空气的缝隙中细细流淌开来！少女忽地睁开明慧的双眼，精准踩上韵律的节拍，渐入佳境——云步生风绕指柔，飞裙旋舞画眉幽，赏心悦目，宛若天成！场下的众人看得目不转睛，暗自惊叹，以至于不少姑娘内心的赞许之情悄悄地在脸上流露了出来，就连坐在评委席处的几位老师也忍不住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显然，少女美丽的舞姿得到了恰如其分的认可。一支舞曲毕，绫华收步退场。她应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特别地开心，反而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在思考什么呢？
绫华，你为什么决定要参加这次祭典的开幕舞会？
我……
绫华，我不会反对你的想法。但是，我希望至少在祭典结束之后，你能将一个合适的答案告诉我，好吗？
是啊，仅仅因为想便去做，这样的回复恐怕无法让绫人觉得满意。其实，在绫华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愿景，就差一步，她便能拨开那层障目的轻纱，就差那关键的一步……
两日后的上午，天色灰阴，随着几声滚动的闷雷，一场明丽的春雨不紧不慢地下了起来，一直持续到午后还未停歇。这会儿工夫，中央高大屋阁一侧的长廊下，光线略微有些昏暗，丝丝凉风吹拂而过，生长在一旁的低矮花草便开始摇头晃脑，惹人怜爱。
“绫华小姐。”
耳边听见脚步声传来，在廊下立了许久的薰将凝望的视线从远处连绵的白色雨幕中收回，转过头见来人是绫华，便主动打了一声招呼。眼前的绫华穿着和舞蹈选拔时一样的装束，看她略显匆匆的神情应该是想去某个地方。这一点，薰立马就看了出来。
“薰……姐姐，你好。”
“绫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薰就好了。”她转身说道。
“嗯。薰，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绫华此前也深受这位大姐姐的琴技折服，因此除了礼貌以外，还表现出一份尊敬。
“我？我在等人。”薰笑了笑。
“原来如此。我也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说完，绫华微微低下头，快步从薰的身旁经过。
“绫华小姐。”薰回身喊住了她，接着说道，“我在等的人，就是绫华小姐你哦！”
“我？为什么等我？”绫华慢慢转过身来，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惊讶。
“为什么呢？”薰一脸真诚地走了过去，“绫华小姐，其实我也有一个想去的地方，说不定刚好和绫华小姐顺路呢，不如我们一块儿走吧？”
绫华望着眼前这位故作神秘的大姐姐，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片刻过后，二人果然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前两天的舞蹈选拔厅。由于今天一直在下雨的缘故，原定的选人流程暂时被搁置，此时这里并无其他人，十分安静。薰脱下木屐，朝着一架摆放在中场一侧的古琴走了过去，绫华随后也跟了上去。
“绫华小姐的舞姿张弛有度、生动传神，我觉得很有机会拿到领舞的资格。可是，恕我直言，似乎有什么心事在困扰着你？”薰席地而坐，伸出右手轻抚琴面。
“我……”
“没关系，如果感到有些为难，不必即刻回答。”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立在原地陷入思索的少女，顿了顿接着说，“记得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当面见到绫华小姐的时候，内心立马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她是那么地漂亮、高贵、优雅、善良，简直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到后来，特别是最近的这段时间里，我才有机会逐渐了解到，原来这位传闻中冰洁无瑕的妹妹，也不可避免地有着自己的烦恼，也时常会露出平凡普通的一面；比如说，决定亲自登上表演的舞台。”
“谢谢你能这么评价我……出生在神里家，在寻常外人看来也许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她的生活富足、身份尊贵，一生都不必担心任何与生计有关的问题。但那不过是一种想当然的理解罢了，只要安身于这世间，便没有哪个人的生活是轻松无忧的。正是因为背负着“神里”家族之名，我——尤其是哥哥——都比普通人要努力得多，遇到的困难又怎么会少呢。和我这么大的时候，哥哥他就开始帮助父亲处理一些家中的事情，眼下，他更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社奉行和稻妻而拼命努力着，身为妹妹的我也应当站出来做些什么才行。只是，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薰看着面前这个忽然认真起来的可爱女孩，忍不住露出笑意。
“既然如此，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晰了么？”
“薰，我不明白。”
“我亲爱的绫华小姐呀，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之所以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是因为一直以来，为了追求某种目标、达成某种期望，自身付出了许多许多的努力，这是小姐身为一名普通人的优秀之处。同时，神里绫华，她又的的确确是一位受人喜爱、尊敬的美丽少女。和她可靠的兄长一样，她也深深地爱着这个家、关心着身边的人，所以她才会自然地将这份心意传递给大家，这是绫华小姐身为殿下妹妹的可贵之处。我想，绫人殿下迟迟未把话说明，或许是希望绫华小姐凭借本心做出最终的决定，你觉得呢？”
“哥哥……薰，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为什么？大概是我不喜欢绫华小姐愁眉苦脸的样子吧。”她笑着回答道。
“嗯，薰，你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
“果然，绫华小姐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呢！那好吧，趁着现在正好没有外人，就由我来为绫华小姐伴奏练舞，如何？”
“好的，请开始吧！”
不多时，优美典雅的乐音从偌大的厅室内徐徐飘出。倚在窗外栏杆处面对雨幕静听的白衣少年面露欣慰，他睁开双眼，转身迈着轻缓雅致的步伐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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