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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崖下天堂

    喊音刚落,气节已飞身而起,稳稳站到对面崖壁的凸台之上。

    对于这凸台,他并不陌生,洞内四十九颗宝石的玄关,就在此地;沈姑娘亦曾被冰封于此。然而,他清晰地看到姑姑的脸,却是第一次。

    气节既惊喜又害怕,惊喜的是,十几年后,居然又能看到姑姑;害怕的是,姑姑分明已经死了,却为何在此显现。但毕竟亲情与血缘的力量胜过一切,他欣喜地迎上前去。

    “姑姑,请受侄儿一拜!”奇怪的是,气节原地转了数圈,也没再看到她的脸。

    只有凸台边缘的一块发光体,透发出微弱的,粉红色光芒。但他相信,这一切定是与姑姑有关,于是俯身作拜。

    为了家族利益,为了另一块鳖甲鹿茸坠,她被迫与真心相恋的人分离,嫁给了沈府公子沈涌泉,受尽他的折磨与冷落,直至后来,惨死在土府的围攻之下。

    寅老爷心疼妹妹,悲痛之余,把她运回自己的属地安葬。自此,寅府与沈府结怨,永不往来。

    气节仔细端详那粉红色的发光体,近于椭圆形的表面,晶莹剔透的质地,在漆黑色的空间散发出温润而祥和的光。

    “莫非此乃传说之舍利子?为姑姑之舍利子!”顿时,一种神圣而庄肃的氛围笼罩而来。他的内心亦萌发出一股暖意。

    想想姑姑不幸的婚姻与遭遇,再想想自己的婚事,都而立之年了还一拖再拖,不仅潸然泪下。而今,好不容易遇到沈姑娘,她却不知所踪。

    想到沈姑娘,他的心一阵刺痛,“侄儿该何处找寻于沈姑娘?唉……!姑姑可否指条明路!”望着那粉红色的光,气节自言自语着叹了口气。

    “吧嗒,吧嗒……!”这恒定不变的声音如锤般,一声声锤击着人的灵魂,所有纷繁芜杂的思绪,都凝聚往一个通道。

    “然儿,为娘日思夜想之然儿……!”清清楚楚地,是姑姑的声音,那祈怨而又无助的声音,令整个崖洞都落泪。

    “姑姑知悉沈姑娘身在何处?可否告知侄儿?以便速往相救……!”气节蓦地站起身,急切地环顾四周,央求道。

    可是,除了那恒定的“吧嗒,吧嗒……”声,周围死寂一片。

    “沈姑娘定会安然无恙,崖下定有其容身之所,姑姑定能感知!节儿亦有感应。”气节望着深不可测的崖底,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人的意念与现实确实具有某种程度的契合性。

    却说那日,孔最内。随着侠白的一声呼喊,沈姑娘也本能地“啊……!”了一声。

    她的身躯已脱离了一切,天府,侠白,最亲爱的爹爹,沈府,以及……,四十九天的期限。

    被一切放空与放空一切的感觉形成了对等,她脑海中已空白一片。

    两侧崖壁的冰层仿佛构成滑向地狱的甬道,而甬道的尽头,就是她生命的句点。

    越往下坠落,越寒冷,越接近于死亡。

    一阵剧痛之后,沈姑娘睁开了眼睛。

    “好温暖啊!此满目之绿色,可为地狱之色?”模模糊糊中,她感到一阵温暖,看到葱绿一片,试图欠起身来。然而,稍微一动,便又疼昏过去。

    “小乌鸦,快醒来!张开嘴,小乌鸦……!”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人在轻触她的嘴唇。

    本能地张开干渴异常的嘴,一股清凉苦涩而又泛着青草味的液体便顺流入口。

    她皱着眉头咽下一口,抬手拨开递来的第二口,“不要,难喝之极。”说着,便睁开了眼睛。

    “何方怪人,胆敢接近于本姑娘?”她一骨碌弹起身,指着面前满脸长髭,头裹绿叶的男人,直惊得杏目圆睁,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小乌鸦,切莫恩将仇报!老夫,实乃老夫……,相救于汝啊!怎滴如此无理?侵犯老夫领地者,小乌鸦也!”男人把手中碗形的枯叶放在一边,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

    “难喝之极!难喝之极!古言道,良药苦口!如若无此良药,汝何以醒来?”那男人撇了撇嘴,嗔道。

    “三日三夜啊!小乌鸦需感恩于老夫才对!”他捋着髭须站起身来,倒背着手斜睨着她。

    沈姑娘依然满脸惊愕地打量着他,七尺有余的身高,着一身青草攒就的长蓑,长眉遮目,鼻梁高挺。若不是浓髭掩口,他定是一位英俊男儿。

    “有何好看?小乌鸦不害臊!女孩儿家,哪有如此瞧一男子之说。”见沈姑娘盯着自己,他转了一个圈。

    “看,看吧!老夫确为男儿之身!”他的草衣随着转速展开成扇形。

    “此为何地?坠崖……!”蓦然回过神来,沈姑娘的大脑极速运转。

    “此乃传说之天堂?地狱……?”她惶惑地环视着周围。

    但见这是一片纯绿色的天地,绿的顶,绿的壁,绿的地,绿的桌椅……,深不见底的绿一直延伸……。

    “何为天堂,何为地狱的。乐之者,天堂也;恶之者,地狱是也。哈哈……!”男子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自顾自地说着,捻髭仰头长笑。

    旋即,绿桌旁的一只凳子挪到他身边,并伸出绿色的触须蹭了蹭他的腿,示意其落座。定睛看去,那却是一只巨大的蜗牛。

    这一切恍若在梦中,沈姑娘抬手摸摸长发,又捏捏面颊,以确定还活着。

    此时,绿衣男人已坐到绿蜗牛背上,手中端一只绿色透明的杯子,悠闲地呷着。每呷一口,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缝,甚是沉醉。

    沈姑娘则一脸困惑不安的神情。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此为何地,小女子又如何落入此处?”她轻轻地走近男人身边,瑟缩着身子,怯怯地问。

    绿衣男人并未看他,仿佛依旧沉浸在绿色液体的美味里。

    “莫急,先陪老翁喝一杯!”片刻沉寂后,他睁开眼,一扬手示意沈姑娘坐到对面的绿凳上。

    话音刚落,绿凳子已移到沈姑娘脚边,这分明是一只躬着身躯的大海龟。

    沈姑娘本能地往旁边一闪,衣袖刚好触碰到桌上的杯子,但见那杯子晃了晃又立稳了。

    不曾想,这是一只倒立的海螺,螺壳内盛着依然是纯绿色液体。

    “哈哈……,哈哈……!”又是两声长笑。

    “小乌鸦,喊老夫木老爹吧。莫怕,诸位均心甘情愿效忠于老夫。落坐吧,权当为丫头压惊洗尘!”男子指了指海龟,又指指桌上的海螺。

    沈姑娘揽起黑色的裙摆,很拘谨地坐在龟背上。

    可刚坐定,就感到一股温热的气体不停地冲击她的脚尖。低头一看,“天啊!”居然是大象的鼻子顶在她脚尖上。

    原来那绿桌的四条腿,宽大的桌面都是大象的一部分。她慌措地挪开脚,一脸的惊讶。

    “曾几何时,诸位均落难于此。老夫亦是。”见沈姑娘惊异的神情,木老翁慌忙解释道。

    “丫头坠落洞口之时,仿若一只冻死之乌鸦。近看,乃小丫头是也,心下好生欢喜。探汝鼻孔,鼻息尚存。方慌忙配制药液灌汝口中,以防元气外泄。再点按人中,百会,涌泉诸穴,以助苏醒。仙鹤采来肉桂,当归,黄芪诸药材用以恢复阴阳之气,继之另行施予续筋疗伤之法。历经三天三夜,丫头方得以醒来!我等亦三天三夜未眠。”

    沈姑娘定定地听着,眼中噙满泪水,刚刚的恐惑已荡然无存。她摸了摸身下的龟背,再抚摸一下大象头,瞬时感到周围的一切是那么亲切,那么温和,仿佛已经与他们融为一体。

    “为救爹爹,于返府途中,然儿坠崖……,”她目光呆滞,喃喃地说着,沉入异常痛苦的回忆中。

    继而却又倏然起身,焦灼地喊道:“七七四十九天,如此处境,然儿如何救爹爹,救沈府?”她茫然地望着洞口。

    “如若未猜错,汝爹爹乃沈一雄,又名沈涌泉,沈府老爷是也。对否?哈哈……。”木老翁脸上掠过一丝冷意。

    ”冤家,冤家啊!”他手握拳头,怒视着前方。

    “姑娘得以生存下来已是万幸。困此深渊之下,又何必再为世间之事扰心。想老夫被奸人所害,落入崖壁之下,有何人相救?天意,顺天意啊!”他站起身,双臂外展,摇摇头,以示无奈。但语气中却暗含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寒意。

    沈姑娘止住哭声,心生畏意,“木老爹怎知爹爹名号?爹爹与木老爹无冤无仇,又为何如此痛而恨之?又怎知其为然儿之父?”她缩着眉头,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