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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寅府之战

    想到沈姑娘,气节突然想到了土府的黄姑娘,他的指腹为婚的新娘,一丝愁绪倏然漫过心头。

    三十年前,寅老爷和土府黄老爷交情甚厚。寅老爷秉性耿直,粗犷豪爽。

    黄老爷则深沉内敛,不拘言笑。或许就是这种性格的互补,才促成他们笃厚的友情。

    一次寅老爷携夫人造访土府,适逢黄夫人怀孕在身。

    谈兴正浓处,寅老爷指着黄夫人微微凸起的小腹,再看看寅夫人的腹部说,倘若将来能结为儿女亲家,那岂不锦上添花。

    黄老爷笑笑,应声符合,只是那笑容稍纵即逝。

    听罢,两位夫人则低头掩面,羞成娇艳的芙蓉。

    半年之后,土府喜得千金。

    得到喜讯,寅老爷夫妇自是前往相贺。而那时,寅夫人刚刚怀孕。

    见到黄夫人怀中以红布遮面的孩子,寅老爷夫妇喜上眉梢,更是一口一个儿媳地喊。

    黄老爷夫妇却高兴不起来。

    寅老爷几次想掀开红布看看,都被黄夫人以小孩睡着为由,扭身躲开。

    而寅老爷是个急脾气,也非常鲁莽,最终趁她不注意,跨上前去,掀开了红布。

    这一掀不打紧,笑容瞬时僵在了半空中。寅夫人也僵住了般,哑然盯着那孩子。

    兔唇,几乎半个牙床都裸露在外。

    “寅老弟,实在无颜相向啊!”黄老爷上前打破僵局。

    “奥,无碍……,无碍啊!常言道,女大十八变嘛。”虽是这样安慰,寅老爷的心也凉了半截。

    他开始担心夫人腹中的孩子,虽然一直都盼望男孩,但这次他多么希望是个女孩。

    而黄老爷夫妇则不然,他们多么希望寅府能添男孩啊!

    虽然半年前寅老爷攀亲家时,黄老爷心内还直犯嘀咕,“谁稀罕此等粗莽之人啊!所生娃儿亦为莽汉无疑!”

    但现在不同,他多么希望寅府添的是公子。依寅老爷的为人,只要他说出口的,就绝不会反悔。

    在以后养胎的日子中,寅夫人不知在心中祈求了多少遍,要千斤,要千斤。

    对他们来说,这次分娩有着非同寻常的,关乎孩子一生幸福的意义。

    然而,事不随人愿,说得就是这个,寅府偏偏添了个公子。既然天不随人意,那只有人随天意了。

    “老爷,只是口头之约,我方尚可悔婚吧。土府那娃子……,样貌如此恐怖。让节儿如何面对呢?”经常地,寅夫人看着怀中可爱的儿子央求寅老爷。

    “天意啊!吾儿命该如此。”寅老爷一拍桌子,坚定地说。

    “不必再提及此事,徒然令人烦心。”他那双浓眉下裹着的铜铃般的大眼,不瞪则罢,一旦瞪起来,则令人生畏。

    寅夫人只得乖乖地垂下头,隐忍地抹着眼泪。

    待到气节慢慢长大,兔唇媳妇的流言就传到他耳朵。

    他也多次到父母跟前求证。但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吾儿媳妇乃为上天所赐,不必听外面之传言。”他将信将疑,但心中似隐藏了一枚钉,时不时就被扎一下。

    但谎言毕竟成就不了事实,而事实终归也改变不了谎言。

    没想到二十年后,火府大举进攻寅府。寅府周围的各种药材几乎都被围困在火海之中。

    火府的大公子霍添先命人把寅府周围药园点燃,以转移目标,然后率领众般人马,把寅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寅老爷怒不可遏,发誓非但要击退火兵,且要直捣火府,活捉霍添。

    他一面安排气节召集府内所有侍卫以备迎战,一面率领身边的几个随从气哼哼地登上城墙。

    看到远处药园燃起的熊熊火焰,寅老爷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城墙下面怒喝,“霍添,小兔崽子。寅府上下,啥时招惹于你?速速滚回去,不然……!哈哈,休怪老夫不客气。”他那洪钟般的声音,震颤了整片山谷。

    “哈哈,废话少说。如若乖乖地交出鳖甲鹿茸坠,本公子立马打道回府。寅府之药园方能得以保全,否则……,此处均被夷为平地。”城下的霍添,亦叉腰仰头喊话。

    一听他们是为鳖甲鹿茸坠而来,寅老爷气得发梢直立,怒眼圆睁,“休想!此乃老夫祖传之宝,岂有交与他人之理?”

    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在城墙上来回踱步,“霍杂种,异想天开罢了!”

    这时,气节率众人匆匆赶到,草草布置好阵营。

    “少废话,老夫这便替霍家祖上教训于你!狠狠打!”寅老爷大手一挥,城墙上的石块应声滚落,乱箭交织成网。

    顿时呼喊声,哀嚎声乱作一团。

    但毕竟火府是有备而来,城下的士兵,已经顶着乱箭,搭悬梯冲上城墙。

    寅府的大门亦被冲破。整个寅府处于沦陷的边缘。

    城墙上的寅老爷正以一敌三地迎战,苦于找不到脱身之计,他担心夫人,担心鳖甲鹿茸坠会落入敌方手中。

    “打啊……!寅老弟,兄弟来也!”恰在这时,土府的黄老爷率援兵赶到。

    他心下大喜,随之喊道:“黄兄……!保护夫人……!”那粗旷的喊声,能传出十里之外。

    听得喊声,黄老爷一方面安排士兵在城墙助战,一方面带领几位随从急匆匆赶往府内。

    其时,寅夫人已在霍添和一位兵卒的夹击之中。

    她手中的长剑,上下飞旋着,把全身罩个水泄不通。

    但苦于寡不敌众,在霍添们前后夹击下,她气力渐衰。

    霍添亦看出其破绽,横空出剑,直抵其手腕子,但听“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交出鳖甲鹿茸坠,便可免于一死。还望识趣点儿!”霍添大喜,继之飞踢一脚,直中寅夫人腰心。

    她忍住疼痛,飞身跃起。

    就在此时,又听得“嗖……。”一声,她本能地侧身躲闪,但还是迟了一步,右胁被一枚长箭深深射中。

    寅夫人面色苍白,重重地摔落在地。

    霍添快步向前,一把踩住她衣领要挟道:“说——,鳖甲鹿茸坠藏于何处?不然老子可要搜身了!”

    “那是祖……上所传之物,未在……老妪身上。”寅府人断断续续地说,虽痛苦,却一脸鄙夷的神情。

    “大胆霍贼,快快离弟妹远点儿。”这时,黄老爷手握长剑冲入寅府。

    霍添闻声而起。两人兵剑相接,斗作一团。

    黄老爷以一敌二,腾挪跳闪,好不威猛。一剑击毙小卒,再剑刺向霍添。

    霍添见机不妙,虚晃一招,火速逃跑。

    “大哥……,坠,定要……,交予气节之手!”寅夫人虚弱地举着手中的鳖甲鹿茸坠,以央求的眼神望着黄老爷。

    “弟妹,放心,有老夫在。”黄老爷俯身接过鳖甲鹿茸坠,一只手掌轻按寅夫人头顶,稍运内力,“弟妹,对不住了。”

    寅夫人瞬时气绝人亡,眼角还挂着泪滴。

    好在,在土兵的帮助下,火兵很快被击退。

    待到寅老爷和气节匆匆赶回府邸,只见正堂内桌椅凌乱,近门口处横躺着一位火府士兵。

    再往里看,寅夫人直挺挺躺在正堂的坐榻之下,右胁斜插一枚长箭。

    而土老爷则单膝跪地,扶着她的胳膊哭喊,“醒醒啊,弟妹!弟妹,醒醒啊……,怪老夫救护不利……!”

    “娘亲……,娘亲……!”这时,气节箭步奔来,扑通一下跪在寅夫人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嚎啕大哭。

    “娘亲……,快快醒来,看看节儿。都怨节儿无用……!”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怪节儿恋战城池,疏于护佑娘亲……。”

    “娘亲之神药,阴阳续魂丹。”突然间,他止住哭声,慌措地摸向怀中,迅速捏出一粒褐色药丸放到寅夫人嘴里。

    这阴阳续魂丹是寅夫人祖传的秘丹,当年作为嫁妆带至寅府。

    与此同时,寅老爷也奔了过来,“快醒来,夫人万不可撇下老夫不管啊!”他拉起夫人一只手,贴向自己脸颊,眼泪扑簌簌滚落而下。

    随之,他把脸贴向她胸口,然后绝望地摇摇头,紧紧攥住夫人的手:“莫弃老夫而去!夫人。”

    这一攥,倏然给他濒死的灵魂注入了希望:“夫人之手依然温热如初,怎会撒手而去呢!”说着,他腾地撑起身,伸手就去拔那枚箭。

    “爹爹,使不得。如此便断送母亲生还之唯一希望。”气节断然制止道。

    土老爷抬袖拭拭眼角,叹息着安慰道,“老弟可要撑住,人亡不能复生啊!节哀顺便吧。小弟担负重整寅府之重任啊!”

    “夫人不会死,不会扔下老夫与节儿不管的。”说着,寅老爷一躬身,抱起寅夫人便往卧房走去。

    气节也跟随其后。

    “老弟,清醒点……,没得救……。”土老爷追在身后,极力相劝道。

    “尔等且莫过来,老夫定要救夫人!”寅老爷的话,掷地有声。

    气节和土老爷只得止步。

    土老爷无奈地叹口气,旋即握起气节的手,“节儿啊!莫再伤心了。安顿好府上之事,老夫便与家父商量,为尔等操办婚事。苑儿自小生那缺陷,却识书达理,善持家务。寅府上下正缺人手,苑儿进门恰逢其时!”

    气节一听到“缺陷”二字,便确定了传言的可信性。对于这桩婚事,他也彻底绝望。

    “而今娘亲生死未卜,寅府上下,亦处于战后重整之期。气节实在无心于儿女之事啊!”气节抱袖深深一揖,“世伯之恩情,气节定会铭记于心。”

    自此之后,寅老爷一边要忙于府上的事,一方面还要忙于照顾寅夫人。尽管土老爷多次提及孩子们的婚事,寅府也未给予明确答复。

    对于气节来说,“兔唇媳妇”仿佛是潜扎于身的一枚暗刺,稍有不慎就会被触痛。

    而对于未来,他只有逃避,可任怎么逃,也逃不过岁月,逃不过婚约。他仿佛看到了以后生活的暗淡无光,美好的青春岁月还没来得及盛开,就夭折进无尽的苦闷之中。

    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他一门心思用在练功上。直至遇到了沈姑娘,他的生活才仿佛一下子鲜活起来。

    然而,沈姑娘却被困孔最,不知所踪。而明知道她在孔最有难,自己却不能出手相助。还不是因为,与兔唇媳妇有婚约在身。

    而自从寅老爷把寅夫人抱入卧室后,土老爷悬着的心就没有落地过。以防事情败露后,寅老爷领兵复仇,他悄悄在寅府属地暗插兵哨,孔最崖坡上的飞沙土石,便是土府所设。

    沈姑娘在孔最遭遇土石崩击的一劫,就与其有关。

    然而,自始至终,寅府的人却都视土老爷为恩人,以为鳖甲鹿茸坠落入火贼之手。

    对于恩人,气节更不敢有任何忤逆之心,更何况,是双方父母指腹之约。

    可明明沈姑娘才是撩动他青春的一簇烈火啊!两股情感互相纠葛,碰撞,最终搅扰至烦躁困顿,无法突围。他蓦地拿起长剑,直奔孔最而去。

    “吧嗒!吧嗒”的滴水声回响在孔最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气节蹲在冰冷的崖边,沈姑娘坠落的地方,痛苦地抱紧头,恨不得投入崖下,把沈姑娘拎上来。

    “使命未罢,生命不息!沈姑娘亦如此。”这样想着,他缓缓站起身来。

    不曾想,却一眼瞥到了斜对面的那团粉色的光,还有,一张俏丽绝伦的,熟悉温婉的脸。

    “姑姑……”。他禁不住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