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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兔唇媳妇

    “丫头,使不得,使不得啊!”木老爹着实吓了一跳,赶忙躬身扶起沈姑娘。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越发疼惜起来。

    “丫头有所不知,此乃冰火交界之层,足下为磁石与滑石交混之土,因两者性寒,可去火,地面方得以恒温。加之洞顶之冰层,那'吧嗒'声,便为冰水滴落所致。此冰火互制,阴阳相衡之势,乃小天堂经年青葱不衰之根本。”木老翁环指着周围的一切,解释道。

    “然而,迄今为止,老爹并无脱离此地之良策!”他捻着髭须,无奈地摇摇头。

    “顺天意吧!命不该绝之人,上天必佑之。时机成熟之时,自是我等脱身崖涧之日。”他拍了拍梅花鹿,长长吐了口气。

    梅花鹿轻轻地点了点头,海龟也探进绿墙,昂头静静地听着。

    “喏!恰恰龟背之凹陷,助其逃过蟒蛇之口,何其幸运也。故而,祸福圆缺,仿若天之阴晴,相辅相衬焉。沈府之境遇,亦自有化解之日,只待机缘也。而四十九日之限,无非主观数字耳。”

    沈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在这里,木老翁就是她的主心骨,就是他的依靠。

    如果不考虑爹爹,她宁愿永远生活在这天堂般的地方。

    她捧起脚边的百合花,轻轻放在龟背上,龟背凹下去的部分,恰有花篮的底座那么大。她豁然明白了物有所用的道理。明白任何存在都有它的价值,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也都有它背后的,或心酸或美好的故事。

    所以,她更加热爱周围的一切,甚至热爱那望不到顶,把她深深禁锢于此的冰崖。抬手触摸着绿色的藤壁,她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

    见她开朗起来,木老爹也会心地笑了。

    “小乌鸦,好好歇息!明儿老夫便授武功予汝。”说完,木老翁闪身出了绿房子。

    “修习武功?可,可依爹爹之见,静守闺房乃女子之本分啊!”目送木老爹离开,沈姑娘心中直犯嘀咕。

    不是万不得已,她爹爹是绝不允许她离开沈府半步的。而此次去寅府求助,也是瞒着沈涌泉,偷跑出的。可这一去,却落难于此,归来无期。

    而那日,气节到孔最寻她不得,也只好悻悻而回。

    此时,被派往沈府送丹药的小仙鹤已返回,见气节回来,倏然从银杏树上斜掠而下,飞落他面前,像一个立功待赏的英雄。

    气节拍拍它的红顶,心下释然,“服罢阴阳续魂丹,沈老爷也便无恙。”

    自从沈姑娘坠崖后,气节就像丢了魂一样,即便练功也打不起精神。

    他甚是自责,后悔订了四十九天的期限,那势必给她造成了压力。因急于赶路,疏忽了周围的险境,才导致她坠落崖下。

    可是,如果不那样,她怎会迅速折回,解他想念之情呢?

    “唉……!怪本公子过于自私。”这样胡思乱想着,他挥出的剑停在半空中,竟一时忘了收回。

    偏在此时,土府派人请寅老爷和他到府上议事。

    气节心下一紧,“万不可提及婚期啊!”

    “土府岂会如此无耻?强人所难呢?。”这样胡乱猜想着,便来到寅老爷书房。

    提到土府,他的心中就如塞了一团乱麻,咽之不下,吐之不出。

    “自打土府助我府击退火兵,大有居功自傲之嫌,屡次传唤于爹爹?未免欺人太甚!”进门,他就朝着父亲抱怨道。

    “逆子,休得多言!土府有恩于老夫,若无土府及时救援,哪有我府之今日!”寅老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气节只好乖乖闭嘴,他非常了解父亲的秉性,耿直豪爽,知恩图报,而且说一不二。

    他的婚期能拖到现在就不错了,当然,这也有赖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母亲。为了照顾好昏迷中的妻子,寅老爷已无暇顾及其它。

    沈姑娘的事还没有着落,却又要去面对兔唇媳妇,气节的心中无比烦乱。

    到得土府,礼节性地拜过黄老爷夫妇,他便坐到一旁,沉默起来。

    而就在他身侧的金黄色帐幔后,土府的千金黄苑,他的兔唇媳妇,正屏住呼吸,偷偷地打量他呢!

    乍看上去,这兔唇媳妇柳叶眉,丹凤眼,高挺饱满的鼻子,粉扑扑的鹅蛋脸。

    然而,她嘴上粘着的黄色叶片,却犹如乌云遮月,几乎毁灭了整张脸的一半风彩。

    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公子,仿佛有无数只小鹿在怀里乱撞,黄苑紧紧抵住了胸口,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越来越热。

    她太喜欢他了,一袭纯白色的长衫,干净利落。炯炯有神的双眸,嵌于棱角分明的脸上,英俊,刚毅,而又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她多么希望快点儿做他的新娘啊!

    然而,那片随呼吸一张一合的树叶却警醒了她,兔唇。她的心瞬时沉到谷底,凝为冰霜。

    “梦!美梦而已啊!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寅家公子怎会看上苑儿呢?”她低了头,恹恹地离去。

    回到闺房,黄苑已是泪流满面。

    她坐在椭圆形的梳妆镜前,揭下护在嘴上的黄叶。可恶的令人讨厌的唇,整整有四分之一的缺陷,一部分牙床就那么裸露在外。

    黄苑失了神般,呆呆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片刻沉寂后,突然趴在梳妆台上大哭起来。

    黄夫人眼瞅着帷幔后的女儿离开,也起身跟了过来。

    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也只有好声安慰的份,“傻孩子,该欢喜才对。此次请寅家父子过来,便是为孩儿婚期啊!”

    “娘,苑儿自知配不上寅公子。亦理解寅家之苦衷,婚期一拖再拖,只因这缺憾之唇……!”黄苑一下扑到黄夫人怀里,泣不成声。

    因为这兔唇,黄苑自小就失去了孩童应有的童真与乐趣;就因为兔唇,她经受了太多异样的目光和尖刻的言辞;也因为兔唇,她已经远远超出了婚嫁年龄……!谁能了解她心中的苦啊!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安慰她,疼惜她的也许只有母亲了。可是,女孩大了心事重,她的心思也并不是母亲完全能看透的。

    “好了,好了,莫再哭了。为娘何尝不知苑儿心中之苦啊!苑儿打小善良,坚强,懂事,寅家求之不得呢。”黄夫人抚摸着黄苑的头,柔声安慰道。

    “今儿,老爷便跟寅家挑明,指腹婚约,绝非儿戏。寅夫人一世不醒,又该如何是好?汝之婚事容不得再三推脱。”

    “娘,不必再说。”黄苑一下捂住了黄夫人的嘴。

    “莫说些晦气之话,寅夫人定能醒来的。”提到寅夫人,竟有一种亲切感漫过她心头。

    这时,她突然顿悟到什么,猛然拉起黄夫人的手,“娘,快,快去劝阻爹爹。莫跟寅爹爹挑明婚事。岂有逼婚之理?以苑儿之一厢情愿,建立于寅公子痛苦之上,岂不谬哉?唯有气节心甘情愿接受孩儿,方成佳缘。速去阻止,娘!”说着,她便拽了母亲往客房跑。

    客厅里的气氛并不和谐。

    两位黄衣小童分侍两侧,不停地为他们斟着茶,黄老爷坐在主人的位置,寅老爷坐次座,气节坐下座。

    分立客厅两侧的四根高大立柱上,各盘绕着一条金龙,直盘绕至顶端。金龙的头探出柱子,呈仰天状,其嘴里各含一块镇宅石。在龙柱的支撑下,整个客厅显得雄伟而庄肃。

    但气节父子却感到异常滞闷。

    “其实呢……!此次请老弟前来,呵呵,并无特别之事。以老夫之见,自从……府上遭受火府围攻,一晃十几载啊。来,喝水……。”黄老爷一句一顿地说,然后举起杯子让茶。

    “真乃时光如梭啊!指腹为婚日……,哈哈,眨眼之间也。老弟曾指着夫人之腹,相约'如若得一男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哈哈……!”他斜睨气节一眼,又端起茶水,一饮而下。

    “今儿气节已为而立之年了,苑儿亦……,嗯……苑儿年长一岁。”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兄长所言极是!若不是夫人……。”寅老爷搓着双手讪笑着,仿佛做了错失的孩子。自从夫人昏迷后,他的性情柔软了好多。

    气节则全程冰着脸,如坐针毡。他真想一口气逃出土府。

    “莫再拿弟妹推托了!苑儿进门之后,多一人持家,岂不更好?”黄老爷低了头,但他的眼睛仿佛长在了耳朵上,静静地等着寅老爷和气节的反应。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气节握着的拳头里已经沁出汗来。

    “唉!不瞒兄长说,老弟亦着急啊!可节儿……”寅老爷从没这么拖泥带水过,他抬头看看一直冰着脸的儿子,仅等他的反应了。可气节依然面无表情。

    “爹爹,莫再提了。孩儿不嫁!”这时,黄苑如风一样地卷了进来。

    黄夫人拉她不住,也便跟进来。

    看到黄姑娘,气节先是一愣,旋即低下头。

    寅老爷端着茶水,愣住。

    “爹爹,除非寅公子甘心迎娶于苑儿,否则,苑儿不嫁。”她的口气异常坚决。

    转而,她又扭头看向气节,“除非……,寅公子打心里……,接受苑儿!”

    她的嗓音很低,却很有份量,一字一句地震着气节的心。

    黄苑的出现,总算给寅家父子解了围。

    气节长长地舒了口气,暗自赞叹黄家小姐的勇气和品格。

    而黄老爷却颜面尽失。

    “放肆!女孩儿家成何体统。还不给老夫退下……。”他猛地欠起身,指着女儿怒喝道。那张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却涨得通红。

    “爹爹,休怪女儿不孝,今儿如若您不答应,孩儿便把那秘密公之于众。”黄苑决心已定,面对一向强势的爹爹毫不示弱。

    这一句不打紧,黄老爷直气得浑身颤抖。

    他指指女儿,又指指夫人,“孽种……,给老夫滾出去……!”说着,捂紧胸口,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两位侍童赶紧围过来,又是捶背又是揉胸。

    寅老爷和气节也手足无措地跟过来。

    黄夫人更是慌了手脚,又是为他掐手指,又是掐人中,好一顿操作。。

    而黄苑则一路小跑着回到闺房,顺势关上房门,又趴在妆台上失声痛哭。

    她何尝不希望自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又何尝不希望能满心欢喜地面对心上人。

    可是,自己有有异于常人啊!她越想越伤心,越想,哭得越厉害。她也不知道,一向乖巧温顺的自己,为何要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对待一心为自己好的爹爹。

    心爱的小黄狗偎在她裙边,像是读懂了她的苦楚,先是昂头望着她,低声叫了几声,又用头蹭她的裙摆。

    待稍平定些,黄苑俯身抱起小黄狗,抚摸着它长长的金黄色的毛,“小沙理解苑儿,小沙不怕苑儿丑陋,对不!可汝心上之人却嫌弃汝,厌恶汝!”说着,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小沙舔舔她的手,扭头“嗷嗷”地叫了两声,尔后挣脱她的怀抱,一下窜到墙角处。

    黄苑好生纳闷,视线也追随了过去,只见墙角的地下堆放了几只壁虎。再定睛看,还有一团蚯蚓,几只蜗牛。

    “天啊!正是苑儿急需,却不忍心捉取之物啊!懂苑儿者,唯有小沙也!多谢小沙!”黄苑欣喜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小沙。

    她把壁虎,蚯蚓和蜗牛捡到罐中,再找来一支小木棍,一点点搅成黏黏的一团。然后站在镜子前,撕下罩在嘴上的叶片,用刀片轻轻地在兔唇上划出一道小血口,随之,鲜血渗溢而出。最后,她再把那团黏黏的壁虎蚯蚓糊粘上,覆上叶片。

    没事时,黄苑喜欢观察各种中药。无意中,她发现壁虎的断尾能够再生,蚯蚓的身体也可再生,而蜗牛所分泌的粘液粘合力又很强,本来还想加入蟑螂,可一时又找不到。所以暂且带小沙去寻找了那几种。

    只是,当面对鲜活的壁虎,蚯蚓和蜗牛时,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她不想因为自己私欲而剥夺它们的生命,所以最终放弃。

    可没想到事隔几天后,小沙竟给她捉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