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上要债
天已经黑透了，夏季的夜晚稻田里满是蛙鸣，路两旁还有成群结队的萤火虫，这样的场面十几年后是再也看不见了。
冯爱红站在门口，一脸期盼地望着那条土路。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蔡文新只是去了趟县城，可她心里还是担心的很。
“文新，是文新吗？”
“娘，是我，我回来了。”
两人隔着好几十米喊了起来。
冯爱红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连忙让蔡秀英把饭菜端出来
喝过一碗稀饭以后，蔡文新把大门关上，将蚌壳的事简单说了几句。他没有全盘托出，只说有个老板愿意收购蚌壳，两毛钱一个，有多少要多少。
不是他不信任家人，而是家里老三老四年纪太小，自己的老娘又是个喇叭嘴，要是在外面说漏了，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冯爱红立马跳了起来：那还等啥，咱全家都去捡啊！水库里的水已经干了大半，那遍地都是钱啊。
她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如果别人跟她说蚌壳能卖钱，她不会信。可这是她的大学生儿子说的，她深信不疑。
“娘，这事不能急。蚌壳这东西不能离水太久，不然死了人家不会要的。陈老板后天上午才会来，咱们明天去捡才合适。”
冯爱红这才消停下来：刚好今天是星期五，学校放假，明天咱一家人都去。乖乖，一个两毛钱，那不得有几千块钱？咱家要发了啊！
蔡文新笑了笑：娘你听我说，不能光咱们家捡，你还要让村里人一起去捡，到时候我会找人用板车一起拉到村口。
“啥？这么好的事凭啥告诉别人？这钱都是咱家的，一分也不给他们！”
他无奈地摇摇头，若是自己是个十七八岁的楞头小子，那他会像冯爱红说的那样，钱都自己挣。
可他知道，在农村，如果你光自己吃肉，一口汤都不给别人留，那肯定会出事。而且红星水库可是集体财产，严格来说里面的蚌壳也是属于集体的。
“娘，你想想，如果咱家吃这个独食，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冯爱红也反应了过来，她只是没文化，可一点都不傻，稍一提点，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文新你说的对，这钱不能就咱家挣，不然以后在村里咱们家就待不下去了。可是这么多钱让他们一起分，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娘你放心，我跟陈老板说好了，每个蚌壳都会抽水，没人会比咱家挣得多。”
冯爱红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一家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话，还计划好了明天去买几斤肉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嘭嘭嘭”，门外突然有人敲起了门。冯爱红问了几句“是谁”，也没人答话，只是一个劲地敲。
他拦下蔡秀英，过去将门栓拉开，外面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对母子。
“是翠娥跟明波啊，快进来，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蔡秀英轻声告诉他，这是蔡国正的老婆孩子，蔡国正就是跟蔡宝来一起去偷树的那个。
“婶子，我家国正跟宝来叔都进去了，你也知道村里让交罚款，可我东拼西凑把家底掏空了还差一百块钱，你看能不能把前几年借的钱…………”\ufeff\ufeff
两人连门都没进，直接开口要起了账。
冯爱红立马变了脸色，蔡宝来是蔡国正的堂叔，两家是实打实的亲戚，共一个爷爷下来的。
今晚被侄媳妇上门要债，她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蔡文新低声地问蔡秀英：咱家欠人家多少钱？
“总共一百五，分好几年借的，其中五十是咱们的学费，一百是爹借去打牌输掉了。”
蔡文新一下就无语起来，这确实是蔡宝来的作风，烟要抽好的，牌要玩大的。若是他靠点谱，家里也不至于只有几十块钱存款。
“嫂子有话进来说，咱们是一家人，你放心，该还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我爹还不起还有我呢。”
蔡文新开了口，门外的两人这才走了进来。
“文新你也别怪嫂子，不是真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开这个口，可是村里逼得紧，我得救他爹的命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没个交代是万万不行的。
“嫂子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就是把我家抄了也找不出一百块钱来。这样吧，村里的罚款还有四天交，我给你保证，在村里交罚款之前把欠你家的钱还上。”
“哼，你说得轻巧，欠我家钱四五年了，从来没提过还钱的事。现在我家急用钱，我不管你怎么办，必须把钱拿出来。”
接话的是蔡明波，他对自己这堂爷爷一家早就有意见了。借了几年钱不说，还带着自己的爹去偷树，搞得现在自己家在附近名声都臭了。
“明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是欠你家的钱，可这么多年你家有个什么事，哪次不是我全家去帮忙？远的不说，就说你结婚那次，十几里地的路，我们全家…………”
眼看冯爱红要扯陈年旧账，蔡文新赶忙打断：娘，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你去房里坐一下，让我和明波商量商量。
冯爱红哼了一声就进了房间，自己儿子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明波你看这样行不，我家也要交罚款，如果四天以后凑不出钱我就把牛卖了，到时候剩下的钱先还你。我家的牛你知道，卖个六七百块钱没问题。”
“好，你是大学生，要说话算话，我信你一次！”
说完拉着自己的娘回去了。
蔡秀英将门重新关上，气呼呼地说道：大哥，他们就是想逼着咱家卖牛，还是亲戚呢，一点都不管我们的死活。
摸了摸蔡秀英的头，他叹了一口气。这个年代，都是自己顾自己都来不及，哪有多少能力管别人？能借一百五十块钱，这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秀英你知道咱家总共欠人家多少钱吗？”
“反正我知道的就有三百多，这还不包括三提五统，总共多少你得问一问咱娘。”
这时冯爱红也走了出来，刚才的话显然她也听到了。看到蔡文新一脸的询问，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把手。
“欠村里小卖部的油盐钱三十二块五，欠供销社的化肥钱八十六，村东边大头家借了二十，村南边三虎家二十五，你爹在外打牌欠的赌债…………”
“总共加起来差不多一千块出了头。”
蔡秀英几乎哭了出来：天爷，这么多钱，咱家得还到什么时候啊？
蔡文新也是哭笑不得：娘，你们是咋过日子的，能借下这么多钱？这么些钱你们准备怎么还？
“原来打算过几年把秀英嫁出去收一笔彩礼，然后你也上班挣工资了，紧一紧裤腰带，不就差不多把钱给还上了…………”
好家伙，原来是打这个主意，怪不得上辈子蔡文新溺水身亡，这个家几乎就散了。
蔡秀英嫁人时更是要了蔡家堡最高的彩礼，足足五百块钱。这些钱后来他们夫妻俩去广东打了两年工才还清！
家贫必有因啊，男人好赌不靠谱，女人又不会管钱。在这个时代，能把几个小孩拉扯大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冯爱红站在门口，一脸期盼地望着那条土路。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蔡文新只是去了趟县城，可她心里还是担心的很。
“文新，是文新吗？”
“娘，是我，我回来了。”
两人隔着好几十米喊了起来。
冯爱红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连忙让蔡秀英把饭菜端出来
喝过一碗稀饭以后，蔡文新把大门关上，将蚌壳的事简单说了几句。他没有全盘托出，只说有个老板愿意收购蚌壳，两毛钱一个，有多少要多少。
不是他不信任家人，而是家里老三老四年纪太小，自己的老娘又是个喇叭嘴，要是在外面说漏了，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冯爱红立马跳了起来：那还等啥，咱全家都去捡啊！水库里的水已经干了大半，那遍地都是钱啊。
她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如果别人跟她说蚌壳能卖钱，她不会信。可这是她的大学生儿子说的，她深信不疑。
“娘，这事不能急。蚌壳这东西不能离水太久，不然死了人家不会要的。陈老板后天上午才会来，咱们明天去捡才合适。”
冯爱红这才消停下来：刚好今天是星期五，学校放假，明天咱一家人都去。乖乖，一个两毛钱，那不得有几千块钱？咱家要发了啊！
蔡文新笑了笑：娘你听我说，不能光咱们家捡，你还要让村里人一起去捡，到时候我会找人用板车一起拉到村口。
“啥？这么好的事凭啥告诉别人？这钱都是咱家的，一分也不给他们！”
他无奈地摇摇头，若是自己是个十七八岁的楞头小子，那他会像冯爱红说的那样，钱都自己挣。
可他知道，在农村，如果你光自己吃肉，一口汤都不给别人留，那肯定会出事。而且红星水库可是集体财产，严格来说里面的蚌壳也是属于集体的。
“娘，你想想，如果咱家吃这个独食，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冯爱红也反应了过来，她只是没文化，可一点都不傻，稍一提点，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文新你说的对，这钱不能就咱家挣，不然以后在村里咱们家就待不下去了。可是这么多钱让他们一起分，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娘你放心，我跟陈老板说好了，每个蚌壳都会抽水，没人会比咱家挣得多。”
冯爱红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一家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话，还计划好了明天去买几斤肉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嘭嘭嘭”，门外突然有人敲起了门。冯爱红问了几句“是谁”，也没人答话，只是一个劲地敲。
他拦下蔡秀英，过去将门栓拉开，外面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对母子。
“是翠娥跟明波啊，快进来，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蔡秀英轻声告诉他，这是蔡国正的老婆孩子，蔡国正就是跟蔡宝来一起去偷树的那个。
“婶子，我家国正跟宝来叔都进去了，你也知道村里让交罚款，可我东拼西凑把家底掏空了还差一百块钱，你看能不能把前几年借的钱…………”\ufeff\ufeff
两人连门都没进，直接开口要起了账。
冯爱红立马变了脸色，蔡宝来是蔡国正的堂叔，两家是实打实的亲戚，共一个爷爷下来的。
今晚被侄媳妇上门要债，她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蔡文新低声地问蔡秀英：咱家欠人家多少钱？
“总共一百五，分好几年借的，其中五十是咱们的学费，一百是爹借去打牌输掉了。”
蔡文新一下就无语起来，这确实是蔡宝来的作风，烟要抽好的，牌要玩大的。若是他靠点谱，家里也不至于只有几十块钱存款。
“嫂子有话进来说，咱们是一家人，你放心，该还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我爹还不起还有我呢。”
蔡文新开了口，门外的两人这才走了进来。
“文新你也别怪嫂子，不是真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开这个口，可是村里逼得紧，我得救他爹的命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没个交代是万万不行的。
“嫂子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就是把我家抄了也找不出一百块钱来。这样吧，村里的罚款还有四天交，我给你保证，在村里交罚款之前把欠你家的钱还上。”
“哼，你说得轻巧，欠我家钱四五年了，从来没提过还钱的事。现在我家急用钱，我不管你怎么办，必须把钱拿出来。”
接话的是蔡明波，他对自己这堂爷爷一家早就有意见了。借了几年钱不说，还带着自己的爹去偷树，搞得现在自己家在附近名声都臭了。
“明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是欠你家的钱，可这么多年你家有个什么事，哪次不是我全家去帮忙？远的不说，就说你结婚那次，十几里地的路，我们全家…………”
眼看冯爱红要扯陈年旧账，蔡文新赶忙打断：娘，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你去房里坐一下，让我和明波商量商量。
冯爱红哼了一声就进了房间，自己儿子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明波你看这样行不，我家也要交罚款，如果四天以后凑不出钱我就把牛卖了，到时候剩下的钱先还你。我家的牛你知道，卖个六七百块钱没问题。”
“好，你是大学生，要说话算话，我信你一次！”
说完拉着自己的娘回去了。
蔡秀英将门重新关上，气呼呼地说道：大哥，他们就是想逼着咱家卖牛，还是亲戚呢，一点都不管我们的死活。
摸了摸蔡秀英的头，他叹了一口气。这个年代，都是自己顾自己都来不及，哪有多少能力管别人？能借一百五十块钱，这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秀英你知道咱家总共欠人家多少钱吗？”
“反正我知道的就有三百多，这还不包括三提五统，总共多少你得问一问咱娘。”
这时冯爱红也走了出来，刚才的话显然她也听到了。看到蔡文新一脸的询问，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把手。
“欠村里小卖部的油盐钱三十二块五，欠供销社的化肥钱八十六，村东边大头家借了二十，村南边三虎家二十五，你爹在外打牌欠的赌债…………”
“总共加起来差不多一千块出了头。”
蔡秀英几乎哭了出来：天爷，这么多钱，咱家得还到什么时候啊？
蔡文新也是哭笑不得：娘，你们是咋过日子的，能借下这么多钱？这么些钱你们准备怎么还？
“原来打算过几年把秀英嫁出去收一笔彩礼，然后你也上班挣工资了，紧一紧裤腰带，不就差不多把钱给还上了…………”
好家伙，原来是打这个主意，怪不得上辈子蔡文新溺水身亡，这个家几乎就散了。
蔡秀英嫁人时更是要了蔡家堡最高的彩礼，足足五百块钱。这些钱后来他们夫妻俩去广东打了两年工才还清！
家贫必有因啊，男人好赌不靠谱，女人又不会管钱。在这个时代，能把几个小孩拉扯大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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