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章.大道苍生
而云佩战场的另一面，神龙教及苗疆上下也陆续向万剑门阵营这边发起了全面攻势，两边互有胜负。五天后，负责统御神龙教上下军备的赵祖峰听闻手下禀报：万剑门人马似乎正往云佩北边的涵晖谷转移。
“涵晖谷？”赵祖峰蓦然一惊，寻思：日夜交战了五天，这是想逃命却慌不择路奔死路去了吗？当即下令派出兵马往那处方向追去。
一天前，风岚在帐中商议战略时，对解元交代道：“解兄，我现下有一计策，只是颇有些风险，不知江南各派兄弟能否助一臂之力。”
解元“哈哈”一笑：“风大师只管吩咐，老朽此生还能与诸位共建这不朽功业，已是倍感荣幸，不论是何等艰危之事，我江南子弟也定当肝脑涂地，舍命以赴！”
风岚点了点头，随后让解元带领着江南各派的高手换上万剑门的衣服样式佯装作盟会撤退之相，往北边撤去，吸引龙灵儿主力追击，再与之牵制周旋。
风岚道：“此处北边有一处山谷，名作‘涵晖谷’，地势外高内低，原本是易攻难守之地，但唯有如此，才能让敌人以为我等不明地势撤退而走入了死路，从而引其上当来追。但解掌门且宽心，原本我已在涵晖谷内屯备了足够粮草，谷外虽有高坡环绕，而下方亦有阴池水源，只要站稳谷间前岭，进可直视平原，退可蛰伏游击，便能将其主力咬死牵制在上谷之前，为盟主和我突袭神龙教本营争取时间。”
解元心下一凛，肃然领命前往。
等到神龙教派出人马往涵晖谷追去，路小芸与风岚率精锐直往神龙教所据高地的本阵杀去。待赵祖峰远远望见万剑门精锐突袭而来的掠影，心中一度想到对方或是留有计策，面上“哼”了一声，兀自道：“这点人马也想同我耍调虎离山的诡计。”
说罢，命左右摇动令旗，顿时底下人马严阵以待，渐渐开始逐个行动，按照看似预定的阵型调兵布阵。将万剑门众人渐渐围在当中，只见神龙教众们分成八个方位，似乎如同八卦中的阴阳交错，阵型中心竖起一面绣着龙纹的战旗，迎风招展。
赵祖峰捻着胡须，自顾自道：“我这几月来纵览兵书，苦思冥想习得此阵，此阵法传自三国诸葛，常言‘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诸葛孔明曾以此阵于刘玄德兵微将寡之时，在博望坡围困住曹军于禁李典所率十万大军，又于夷陵之败后不战一卒而困住东吴陆逊所率之追兵。虽然书上学来简浅，但同样变化万端，妙用无穷。”
他之所以念及此典故，乃是以三国时，曹军麾下于禁李典二人俱为北方籍人士，而东吴也便是如今之江南，正与如今之敌对应。而八阵图中，神龙教信徒按遁甲方位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阵，每一阵又由六小阵组成，隅落钩连，曲折相对，一阵之中，两阵相从，一战一守；中外轻重，刚柔之节，彼此虚实。
原本路小芸与风岚带万剑门精锐冲入阵中，但忽然之间，面对这些古怪迷离的阵型，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忌惮。每当他们往阵中冲去，斩杀了身前的敌人，但身后弟子们便会于某一节点陷入混乱。而敌人则趁此偷袭，精准地将枪剑刺向万剑门的众人身体要害。
路小芸每每听得弟子身死的惨叫声，便心中愈发着急，她一向当先冲在队伍最前，于阵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带领众人突围，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又想到用兵之道亦如武功一般，若是未得要领，单靠匹夫之勇，最终只能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时，风岚抬头朝中心神龙教的战旗望去，似乎这阵法正是靠着中央的令旗指挥，八门八阵时而收缩，时而扩张，他拉住师妹：“这布下的乃是传自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八门名作‘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好比八卦方位从坤到乾位，需攻他卦象变化之间的空档！”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坤到乾位...这阵法确与八卦方位神似。”路小芸在心中默念到：“那么休自坤卦算起，则生门则对应艮位，便是这阵中右边来时的道？不对，他之生门是我之死，而他之死门，才是我之生！而死门为离卦...正西方位！”
念及到此，路小芸带着众人直奔阵法左翼的方向冲去，果不其然，那正是八卦阵运转到此时——阴阳交界之处的弱点。那正中的战旗也正往这边转移，见到路小芸风岚二人长剑此刻穿过层层神龙教众之阻拦，直逼战旗而来。风岚化作一抹疾影，一剑将战旗斩落，八阵失去指挥，顿时大乱。
赵祖峰大惊。原本眼见要将万剑门精锐歼灭殆尽之际，竟遭此变故，他想到调动左右前去支援拦截，但已是力不从心。阵法瓦解后，各门教众顷刻被万剑门弟子冲散，又不消片刻，路小芸已然冲到他所在的大帐前，傲然直视于他。
赵祖峰强自镇定，迎着路小芸的长剑说道：“我拦不住你，是我愧对主上，但凭你等，还妄想能活着走出此地！”
路小芸蓦然一刻想起，这人当初在自己深陷牢狱之时，也正是五毒教中为龙灵儿出谋划策的谋士之一。她把剑一挺，道：“你便是龙灵儿的军师了？你的阵法很高明，我也确实不通兵法，但你千算万算，也不该用八卦来对付我！”
赵祖峰“哼”了一声：“你要杀便杀，我决不受你折辱。”
路小芸似乎看出他全然不通武功，四象引将他提起推倒在一边，赵祖峰刚想倔强地站立起来，却发觉一阵剧痛传来，双腿骨头已然折了。
路小芸不再理睬他，径直往山谷中更深处走去。
而谷外，万剑门弟子又经过一番战场的清扫，暂时打退了剩余的神龙教众，秦玉龙也在诛杀了宇文珂所部之后，带着剩余还有战力的弟子们赶来援护，那些受伤的弟子则被水月、风潇雨及当地汉人百姓照看了起来。
路小芸与风岚一路走到了羲和谷的最深处，昔日云佩皇宫的山脚下。此时，天空中突兀间响起一声雷鸣，接着乌云如墨般堆了上来，隐天蔽日。一道幽蓝色的身影自飘然而至，宛如鬼魅。
只见龙灵儿独身一人，亦不躲不避，带着一种冷冽的气场，缓缓从上方山道间一步步走了下来，她嘴角微扬，挤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迎面直视着路小芸的眼神，说道：“果然你还是来了，我的手下们拦不住你，也不怪他们无能，或许这是你的命数使然，我也早料到，你我之间终究会有这一次决战，非你我二人亲自了结不可！”
路小芸昂首望去：“我今日来此，就是要亲手结束你的罪恶！”
“罪恶？”龙灵儿“哼”了一声：“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只会用世俗的黑白善恶来分辨是非，却看不到真正引导这世间更迭变幻的规律法则，历朝历代又有哪一个盛世不是以鲜血和烽烟开场？若无毁灭，又何来重建新的秩序？”
路小芸道：“少在此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这种人要是得了天下，还不知会有多少人遭难，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如愿！”
“不自量力...”龙灵儿冷冷道：“青蛇乘雾，亦可化角为龙。我苗疆励精二百余年的累积气运，岂会碍于你一人之手，便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资本能逆转这天意乾坤！”说罢，她身旁走出了十六位手持各类兵器的男男女女，皆是五仙教中的最强精英，被选为龙灵儿身边的贴身侍卫。
路小芸低声对风岚道：“师兄，我想与她单独一战，还请师兄替我挡住她的手下。”
风岚默然点了点头。
而此刻龙灵儿也注意到底下的风岚，对他道：“风岚大师，即便我回到故土入主苗疆以来，虽多有驱杀境内汉人，但对恩人所居之地也算秋毫无犯，即便是如此，恩人也要与我为敌吗？”
风岚道：“蓝公主，你所追求的霸业，只会给天下生灵带去毁灭，绝非是顺应天意。风某来阻止你，更是不愿看你继续铸成大错。”
龙灵儿怒道：“那便来吧，谁也休想阻碍我！”说罢，她手中闪现出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剑身幽冷，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上边悄然涌动。
一瞬间，龙灵儿持剑朝着路小芸飞速冲去，而风岚则与那龙灵儿的十六亲卫战成一团。
龙灵儿用尽全力一击，长剑直指路小芸门面，这一剑，竟是无比地迅猛...
路小芸虽然先前历经大战，可还未觉疲惫，但与龙灵儿初次交手，便一阵心惊，对方仅这起手一式，蓦然就比平生所见过的任何招数都要快，甚至无法看清她的剑影，来不及用剑格挡，只能快速回身闪避，才躲过了龙灵儿的数招后续追击。
虽然早早听闻有人说起，近年来她武功大增，但也未想到已通达如此地步，让路小芸感到其威能甚至比当初秦宗阳的剑势还要强劲，难道，这便是她同样吸收了天煞蛊力量之后的功力吗？
路小芸也不禁提起十二分的专注，将周身内力尽数运转凝聚于剑上迎了上去。听得龙灵儿的轻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她手中那柄长剑忽而似剑又似长鞭，诡谲不定，变幻莫测。
忽然，龙灵儿看出她神色中的异样，冷笑一声道：“怎么？是先前许久没遇到对手，便自以为天下无敌？如今见到我，开始手忙脚乱了吗？”又一式之间，龙灵儿随手挥出的一道散发着幽幽青光的剑气，将路小芸身后的一座花岗岩雕像劈成了粉碎。
路小芸道：“我不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但我的使命就是彻底将你击败！”
只见两道剑光纵横飞舞，阵阵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几乎能清楚地看到半空中两剑相交时震出的波纹气浪，如狂风暴雨般猛烈。为应对这始料未及的强敌，路小芸体内的两仪功本能一般疾速凝聚，同时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另一股力量也在身上涌动，两股力量在体内相撞回荡着，将身体和内力的潜能激发到极致。可即便如此，终仍是处于下风，被对方的剑雨逼得喘不过气。
龙灵儿兀自道：“我本是命定中的潜龙勿用，二十余年苦心经营，如今应天合人，登临群峰之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凤凰又如何会懂其中艰辛？！上天明明待你不薄，却为何一心总要来阻挠我的理想。”说罢，身形一动，又化作一道残影向路小芸攻去。长剑一伸，霎时间变成了一抹紫色的光芒，那是她以往惯用的无影灵蛇剑，剑身内暗藏玄机，片缕间节节相连，可化为一道链鞭剑，直有一丈余长，她出招之中，青紫光芒闪烁轮转，正是双手轮使无影灵蛇剑和云佩国拜月圣剑。
路小芸持剑挡开灵蛇剑一击，但对方链剑招式多变，龙灵儿扬鞭一击指出，绕身一甩，又从另一方位抽回，路小芸以逆光剑再挡，虽然卸去了对方这一变招的杀伤，但兵刃却被链剑余劲缠绕住，龙灵儿嘴角微微上扬，用劲一扯，左手趁机举拜月剑向路小芸刺去，千钧一发之下，路小芸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形态才躲过那一剑。但接着龙灵儿一式飞腿踢出，路小芸避无可避，忽地小腹处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向后倒飞了出去，万幸的是手中紧握着的长剑没被对方夺去，勉强稳住身形后站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路小芸道：“你不必说些故作高深、冠冕堂皇的话，我不仅是要阻止你，更是要为你们害死的万千生灵讨回公道！”
“公道？”龙灵儿冷笑一声：“难道你真以为，只要杀了我，便能拯救这个乱世么？纵使没有我，这江湖这天下一样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称雄称霸，世间向来弱肉强食，强横者肆意践踏公理，若无更加强大的力量加以统治，世人又怎么会向善向好？”
路小芸道：“那你所做的不也是靠着牺牲其他人来成全你的一己野心吗？又和那些贪官暴君有什么分别？或许这世间早已污秽不堪，但并非每一个人都是恃强凌弱。我曾一度无比地想要找你复仇，你们在我身上施加的那些痛苦，我都清楚的记得！但我如今不是为自己报仇而来，我要让你知道这天心向背，你这等霸道的手段永远也得不到这天下！”
而这时，两边的势力重整战力之后，也在往支援各自这边的首领而来。原本解元带领江南各派于风岚所说的涵晖谷内牵制住云佩境内神龙教众三万余人，但后续神龙教众听闻首领已亲自与对方交手，深感上当，遂即舍弃了攻下涵晖谷众人的计划，转而撤退回援教主本部。
解元见状，赶忙又率江南众人从谷中杀出，但不想，他当先冲在最前，却被神龙教阵中弓箭手射出的流矢击倒，正中心脏要害。一时，江南各派顿时如失去了主心骨，解元临终前，对此行同在身边的儿子道：“人终有一死，无须太过伤心，且为父是为武林大义而献身，更毫无怨悔。而今一任盟主虽是女子，但却实在为千年不遇之豪杰，愿吾儿往后须继续在其麾下效命，尽鞍前马后之力，待十年之内，定能助我江南一脉从此兴盛，光耀列祖列宗。”
...
而回援羲和山的神龙教各部众又正好与秦玉龙所部以及仍然在陆陆续续赶来支援的武林各门各派遭遇，两边互相对峙激战一番，却是谁也没能再往羲和山行进一步。
路小芸回望另一边，师兄与龙灵儿的十六亲卫杀得难解难分，十六人中已有七八人倒在地上，但风岚自己也是受伤多处。忽然身后一位持银钩的侍卫将兵器向他掷去，路小芸惊喊道：“师兄，当心身后！”
风岚蓦然把剑一收，挡下了身后这一式偷袭。
“先看好你自己吧！”龙灵儿一旁怒道，又一式攻击打了过去。但此刻路小芸反而已不似最早那般只有招架之力，倒是龙灵儿的灵蛇剑已有些受损严重，剑上铁屑零星斑斑，锋芒大减。原来，链剑每一次想绞缠路小芸手中的逆光剑，但那奇怪兵器的钝刃一面好似不易受长鞭一类武器牵制，倒是链剑想收回时还更伤自身。又一式之间，路小芸趁隙反击，龙灵儿一惊，正要将灵蛇剑收拢机括横刃格挡，却正好被路小芸剑势卡住了机关，“铛”的一声，链剑应声而碎，钢刃环节散落一地。
眼见灵蛇剑破碎，龙灵儿也并不恼，又将拜月圣剑握在了手上，向路小芸挥去。
忽然，似乎是在路小芸身上看到有一抹异样的光芒环绕，正是那光芒加持着她，发出阵阵如天雷般的威势。龙灵儿惊道：“你竟然为此不惜耗尽全身的极阴之力！”
路小芸愣了下，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龙灵儿续道：“你以为你这身惊世骇俗的功力和一日千里的悟性是从何而来？若无我五仙教的神力加持，凭你这年纪轻轻能有如今的修为吗？！”
路小芸道：“我平生只倚仗我师父传授的武功，何曾仰赖过你手下的歪门邪术！”
龙灵儿“哼”了一声，心中则暗笑她是自寻死路。当初她在杞县受尽酷刑而不死，龙灵儿后来推算，所依靠的便是体内已至身合的天煞极阴之力和她自身至臻化境的极阳内功，二者相生互补，才为其弥补了延绵不绝的生命力。倘若缺之其一或是任一过强而令阴阳失去平衡，那么当初她所遭受的内伤就必定会加倍反噬其身。
龙灵儿心中盘算着，再不消多久，对方仍是这般过载拼尽真气的话，身体自然无法承受体内阴阳之气失衡的后果。届时无需自己出手，她也终将落败，最后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二人又斗了近一个时辰。而此时，风岚已将对敌的十六人尽数打倒，龙灵儿的十六亲卫或死或伤横躺在地上，再无战力。
又一式间，路小芸原本抢得了上风，但身体突然像是被一道雷电击中一般，又觉全身麻痹，犹如被瞬间抽走了二分之一的精气。龙灵儿则乘势反击，只得慌忙收招格挡，但两剑相碰之时，被震得身体摇晃了几下，顷刻失去了平衡，被击退了数丈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师妹！”风岚大惊，赶忙来援。
路小芸勉力地将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但又觉四肢沉重，似乎连站起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而风岚见她脸色苍白，呼吸也变得微弱而急促，闪身将她挡在了身后，而自己与龙灵儿相对。
“师兄...我，我没事。”路小芸在他身后呢喃道。
“风岚大师，你若不趟这浑水，我依旧还当你是我族的恩人。”龙灵儿却未上前道。
还未等风岚说什么，忽然几人身后喊杀声至，方才还在羲和谷前对峙的两边势力，此刻皆忧心各自首领安危，已顾不上眼前拼杀，先后冲了进来，分别守护在各自首领身前。
但两边人马势力仍旧悬殊，神龙教人多势众多，渐渐以装备之弓弩对准了万剑门众人，秦玉龙率众弟子挡在路小芸身前。风岚眼见事急，对师妹道：“盟主，如今形势不利，可先率众人撤退，保存元气，待日后更可卷土重来。”
路小芸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这时，神龙教弓弩齐发，众人拼死护住路小芸往谷外撤去，冲出了谷口。待神龙教众将领围在龙灵儿身旁，垂问是否要立即追击，龙灵儿却一时愣住了，她心中仍不想与风岚为敌，又想到路小芸与自己斗了这许久，必然遭内伤反噬已深，只怕命在顷刻，也无需自己再出手了结她。
...
盟会众人出了羲和谷之后，与江南各派诸人汇合，见神龙教众人没有追击而来，才稍稍松了口气。惶急间，秦玉龙提议先撤回到郁水以北的汉人聚集村落，待其他各派英雄豪杰陆续支援而来之后，再行对策。”
水月赶忙走上前，焦急而关切地查看姐姐战斗后的伤势。而路小芸也似乎恢复了些许元气，已经能勉力站立起来，她望了望四周的景象，又转过了身去，不叫众人看到她眼眶中盈出的泪水。此刻，心中是多么的不甘，此战牺牲了那么多弟子才开出一条道路，却为什么偏偏会这样？明明只差咫尺便能打败那女人。此次失利，下次更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
“盟主且宽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战虽失利，但只要我等一息尚存，必定誓死追随盟主，待他日再整旗鼓，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这时，一位站在她近前的万剑门弟子说道。
路小芸点了点头，却怕周围人听出自己声音哽咽，不敢出声回应。
忽然，有人指了指天边，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徐徐升起了一道道白色的云雾，它们凝结在天空中发出淡淡的光晕，又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初时聚拢，而后逐渐散开，状似雪花云雾，又如蒲公英茸茸纤细，在空中轻盈地舞动。
路小芸等人一惊，那正是众人初到云佩之时，所见到的“毒雪”的模样，风岚看到也是心有余悸，当时此物在云佩落下时，村中除了自己，其余百姓皆无法抵挡其毒性，只是后来苗疆派人来送与了解药，才为众人解除了不适。
路小芸心道：龙灵儿意图独霸天下，倚靠的不正是这毒物所制成的天煞蛊么？自己此行也正是想毁掉此物，免得其再度荼毒众生。遂即，深吸了口气，对众人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众人跟着她翻过了一片山坡，皆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只见此处的山谷和对岸的山坡上，一片茫茫的白色花海一望无际，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而刺眼的光芒，那些花瓣层层叠叠在微风中摇曳，风起时便吹动其中的白色花蕊聚积到空中，翻飞起舞...只是这看似美好而梦幻的景象，实则却是极为危险的剧毒。
水月喃喃道：“这，这是...”她想说这些花瓣散发出的气色，与当初五毒教炼制用来克制姐姐功力的九花五仙散，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路小芸一声不吭，忽然，她缓缓朝着那片花海走去。
“姐姐！”水月唤了一声，连忙跟着上。
众人不禁疑惑，这等时候了，盟主竟还有心情赏花？
但各人话到嘴边，也顿时反应过来，当初盟主的血可以克制这些毒花的毒性，难道说...！
此时，路小芸来到了山坡的中央，再一次把逆光剑拔出，将刀刃抵在手掌上割破了肌肤，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这片花海上。随后，又将长剑立在了泥土中，双手握住剑柄，凝神将内力顺着剑身注入到泥土之下。霎时间，仿佛生出一股纯净而强大的力量，渗透进这里的每一寸土壤，催动着这片花海发生反应，并像水流的涟漪一般迅速向四周扩散开，直至覆盖视觉所见之处的整片花海！
所到之处，那些白如霜雪的花瓣开始变换了颜色，变成了淡淡的黄色花瓣，那正是明月花最原本的样子。而天空中那些不断向上翩翩飞去的花蕊也逐渐停息，“毒雪”散去，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淡淡的花香...
如此神力一般的变化，让众人皆惊愣在原地。心中无不更加确信：若世间真有天定，那盟主定然是上天派来拯救苍生，天意也定然还是站在武林正道这边的。”
只是此举之后，路小芸又蓦然感到一阵头晕，几乎要站立不稳。
水月见状，赶紧在身后扶住她，哭道：“姐姐！即便此战不能胜，也切勿要太拼命了。”
路小芸转头向她看去，面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而另一边，等到龙灵儿听手下禀报，山谷那一头的明月花海竟停止了生长绽放，那原本直上云霄的纯白色“王气”也消失不见了！龙灵儿顿感不妙，登时懊悔自己先前手下留情。立即又率了兵马，向中原武林盟会众人追去。
...想当初，龙灵儿亲率苗疆上下祭典圣花之时，拜月剑和王室之血缺一不可，而圣花受祭典后，也变得生命力极强，纵使是火烧也不会这么快让那片花海失去生机。
等到神龙教众追到这山坡前，盟会众人也并未走远，路小芸后来只觉虚弱到了极点，身体一软，径直倒了下去，此刻正于原地打坐调息中。她原本最后下令，让风岚带众人先行撤离，但其余人都不愿离去，见到追兵而来亦不退避，而是守护在盟主周围，为其护法。
龙灵儿见到眼前花海尽数染黄后的场景，怒不可遏：“你们...你们竟敢毁了我族近十年的心血！！”
路小芸皱了皱眉，她双目紧闭之中，感觉到敌人来袭，仍想亲自迎战，但身体已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此时，龙灵儿再无法念及任何私情，怒吼着，号令神龙教上下教众：“勿须再顾忌，杀光这里所有在场之人，不留活口！”
黑暗中又听得风岚的声音，师兄对身后众人说道：“各位同仁，风某与诸位相见不易，却还未来得及与诸位把酒言欢，或许今日此处便是我们最后的一战，但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要忘记我等是为武林正道而战，今天的一切也必将千古流传，为后人所鉴。剑道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剑能当百万师！”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剑能当百万师！”众人也跟着高喊。
接着，又听得秦玉龙的声音喊道：“大家莫怕，这些妖人之所以着怒，正是盟主方才净化的毒雪，恰恰是断了他们的命脉，不消多久，这群妖人就会元气尽散，全身化作枯骨，必败无疑！”其实他也不知晓明月花特性，只是瞎想胡猜，便随口说了出来，就当是背水一战下提振士气的话。
“拔舌鬼，你找死！”此时，龙灵儿再顾不得丝毫姿容仪态，大骂着提剑冲了过来，便要直取秦玉龙性命。
一瞬间之后，“铛”的一声，只见风岚挡在了众人最前边，将拜月剑的攻势拦了下来，但也被震得手臂一麻。
龙灵儿定睛一看，怒道：“我原本一直以为你是好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与我为敌！！”说着，手中拜月剑再不留情面，竭尽全力挥舞着向风岚攻去，剑势如疾风骤雨，一轮强过一轮...
风岚深感吃力，可叹如今龙灵儿的功力甚至已经比自己和昔日秦宗阳都要高出一层。也幸甚她此刻乃是神志暴怒之下，招式虽力大势沉，但章法却相对紊乱，这才让自己得以周旋喘息。难怪方才在山谷之中时，连师妹也无法胜过她，那么这世上能制住她的，恐怕只有先师复生才能做得到了...
此时，周围喊杀声和惨叫声也渐渐四起。四下神龙教徒与盟会众人杀成了一团，虽然神龙教众已无人主持阵法，且单人武力也远不及万剑门精妙，可人数毕竟数十倍多于盟会众人。但即便是以寡敌众，盟会诸人也无不抱了死战到底的决心，誓要守护那位他们心中信奉的女神至最后一刻。那个犹如黑暗中的一抹光芒照亮希望，又如慈母一般令人温暖无限的女子。
...
忽然，仍在苦战之中的风岚，似乎感应到身后有某种能量在默默支撑着自己，先后将龙灵儿的数十合杀招逼退了回去。接着，他的脑海中仿佛传来一声“传音入密”的声音：“师兄...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拜托师兄，一定要带着我的部下们...活着回去...”
他蓦然一惊：“师妹...”
这股能量虽然微弱，就像星光萤火，但却透着世间至圣至纯的正气。又似毫厘之间，推衍万象，既是原点，亦化无限...
“这，这是...太极！”
然而不只是风岚，盟会其他众弟子也渐渐感知到了身后有某种力量正在保护支持着他们，不由得精神一振，无不愈发奋勇杀敌，甚至连他们在战斗中留下的伤口，也在不知不觉中极速愈合着。
而此消彼长的是，似乎随着这满山坡的明月圣花气息一断，那些原本还战意高昂的神龙教众及苗疆青壮，犹如醉梦中清醒了过来，又像是失去了原先的斗志和信仰，再不似最初那般悍不畏死。前头人眼见不敌，便争先往后方退缩，又将本部后军的攻势阻拦。而盟会众人愈发越战越勇，反倒神龙教众阵型四散，敢上前兵刃相接者寥寥，颓败之势渐显。
只是龙灵儿此时仍专注于眼前战斗，一时竟也未发觉。
水月注意到，原本还在打坐调息的姐姐，这时双手已没有平放在两腿膝盖上，而是握于胸前捏着指诀，像是运功。
路小芸仍闭着眼。冥冥之中，似乎感到在她的头顶有阴云低沉，像极光一般绿色的闪电不时响起，而身下的山川地脉也向着自己汇聚而来，能量充斥着自己身体。又如同身在梦中的另一世界。在那里，她睁开眼睛，感受四时六合八荒，看见了无数个时间里的自己与天地，而这无数时间与空间的总和便是苍茫无尽的宇宙。
在这浩渺之间，原万物之始，为阴阳二气，由聚而散，衍育万物，乃是天地法则之原初。然大道玄妙，凡人仰观苍天，能得机缘者终究寥寥。唯有历经大磨难者，方可于体内方寸之间中，驭至纯之阴阳二气互生互斥，轮转不息，是为太极。
得大道者，阅尽鸿蒙之轻，更领苍生之重。心之所向，宝镜高悬；方寸万里，岿然不动。
陡然间，仍在与风岚交手之间的龙灵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虽不见不闻，不可名状，但实实在在能感受到，前方不远处有着一股力量，正如狂风卷破一般向自己袭来，上接苍穹，下引尘沙，让人无论如何也避不开！
“师兄，趁现在！”这时，路小芸的声音又在风岚的脑海中响起。他也渐渐感觉得到，龙灵儿的功力被某种力量牵掣着，正是绝佳的机会！
风岚运起天霜寒气和太乙玄功，内力附着于手中长剑上，向龙灵儿点刺去。
剑芒袭来，龙灵儿此时气脉受阻，内力施展不出，只能以剑式招架。但风岚意在剑气击中她周身穴位。
神庭、阳白、风池、巨阙、商曲、太渊、气海...
这时，路小芸也缓缓睁开了眼。随着她起身，两道呼啸猛烈的罡风以她为中心向两边排去，将周围万千神龙教众皆数推开。
盟会众人也逐渐反应过来，他们感到此刻身体中隐隐流转着的蓬勃生机，更仿佛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这是仙力吗？”“我手上的伤竟然都好了”“盟主！盟主定然是神仙下凡！”众人无不惊叹着。
而路小芸睁眼起身的那一瞬间也正是龙灵儿落败之时。
风岚刚好使完最后一剑，招式一收：“七星夺窍，开！”
顿时，如霹雳弦惊，龙灵儿感到身体好几处要害关节，弹过一声脆响。接着，一阵深深的麻痹和无力感陡然间蔓延上来，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以她如今武功身份，原本决计不会在人前示弱，但此刻也再无力运功，长剑插在地上兀自喘息着。
而那些神龙教众当前大半战意退却，四散奔逃，只有少数忠心耿耿的亲信部下援护过来，守在她身前。那最先头一人，杵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正是之前摔断了腿的赵祖峰。
“教主且你先走，属下等人替您挡住他们！”赵祖峰对龙灵儿道，说罢，同时一边派亲信下属喝令众教徒，不得撤退。
龙灵儿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这些部下，又挥手将他们拂开，再度走到了最前边。她苦笑一声，向风岚等人望去，道：“风大师，如今你觉得是你们赢了吗？但别忘了，我神龙教遍布中原，为保四海升平，我才将手下九成兵将派往了中原九州各处。你们偏偏于此时来与我一战，可也得算是趁人之危？”
风岚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答她。而这时路小芸缓缓走到了近前，道：“若论权势计谋，我的确胜我十倍不止，但亦我相信，与善仁，言善信，但求所行其正，必然得道多助，即便是你十成兵马尽数在此，我也一样会来讨伐你！”
她说完，又不知是因为这恍然而来的胜利过于突兀，还是猛地又想起曾经水月和风岚说的话，心中对于是否要即刻上前取龙灵儿性命，一时竟犹豫了。几分钟前，她坐下神思缥缈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回光返照，马上要死了...
忽然，听得这山川的后方传来一阵阵人马喧疾的声音，接着后边弟子来报：“盟主！是韩长老他们率援兵来了！”
待得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众人纷纷望去，但见烟尘四起，显然还人数众多。
不一会，正是万剑门中四位执事长老韩书义、徐臻、芦万舟和楚长风，各自率了本部人马到了近前，四人赶紧向路小芸一齐拜倒，道：“盟主！属下等救驾来迟，望盟主恕罪！万剑门除重明堂留守本部外，尽数到此，另有武林其他各派亦在赶来支援的途中...”
路小芸一惊，道：“你们...你们此时不应该在河间么？”
韩书义答道：“禀盟主，自我等及盟会其他各派赶到河间后不久，燕国的大军便退兵了。”
路小芸奇道：“这是为何？”
韩书义道：“这...其中具体缘由，属下也不尽知。只是后来，有一位北边来的青年人来找到我们，让我等盟会即刻调头来此支援盟主，他也派人一起护送一位重要人物，与我等同行到此。”
路小芸赶紧道：“青年人，是谁？”
韩书义道：“那青年人也在此行之间，似乎玉晟公子与他相熟，这会应当在队伍后些的位置，一会盟主便能见到。”
他说罢，众人忽听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如疯癫般喊叫道：“让开！让开！朕的灵儿在哪里？灵儿呢！谁要敢还害了朕的灵儿，朕诛他九族！”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猛力推开两旁无关之人，而他的身边还有数十精干劲装之人为其小心护送开道。
而这人，却正是当朝燕国的皇帝萧彦，他这两年来误食五仙教种下的迷失心智的毒药过多，如今反倒变得愈发迷恋龙灵儿的百般温柔，以致思念成疾，甚至于此番举兵南下，在他心里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寻找龙灵儿一人而来。
路小芸见来人是萧彦，面上闪过一红，又不屑地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如今，若是让盟会中众人得知这男人曾经如何欺辱过盟主，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一拥齐上将其撕成碎片。
龙灵儿震惊道：“陛下，你来做什么？！”一时，竟连手持的拜月剑都掉落在了地上。
“灵儿，灵儿！真的是你！”萧彦喜极而泣，上前紧紧握住龙灵儿的双手，惊喜地验证着自己此番看到的并非蜃楼梦幻，接着又紧紧抱住了她。
龙灵儿亦不抗拒，她已然从七星夺窍的短暂内伤中恢复了过来。先前她见到那些神龙教众渐渐散去明月花影响作鸟兽散时，心中就莫名一酸，本以为自己命在顷刻，路小芸和她手下定然会杀了自己时，未曾想还有这样一个，在千里之外一心念着自己的人...
萧彦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求她道：“灵儿，朕不该害你一人来此受苦，我们回皇宫去吧。朕不能没有你，只要有你在，一切都好说。”
龙灵儿低头不语，难道说，自己所追求的霸业到头来尽是虚妄，依靠那明月花的药性再如何强横霸道，也终归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萧彦见她沉默，以为她不允，又像是慌了声，续道：“灵儿，朕真的知道错了，往后你说什么，朕都一概听你的！哪怕是这江山、这皇位，只要你想要，朕都可以给你！”
龙灵儿抿嘴，眼泪不禁从眼眶中滑下，但又怕人看到，赶紧拭了去，嘴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陛下，别在说傻话了，这么多人看着，莫让人笑话。”
萧彦这才“嘿嘿”一笑：“灵儿说的是...”他一心只在龙灵儿身上，对身后的群豪却也丝毫没放心上。
然而此时除了路小芸之外，在场群豪将这疯男人看在眼里，无不心中鄙夷，这等痴汉形象，当真会是他自称的“朕”——皇帝吗？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会如此胡言乱语？莫不是那魔教女首领的某曾经相好，如今脑子失心疯了。
忽然，路小芸转身之际，亦看到一抹身影，一时心头鹿撞，正是作为从龙卫首领并护送萧彦来此的凌逸风。只是见他脸容憔悴，面上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神情，想必一路上为了千方百计掩盖已经疯癫了的萧彦的身份，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而凌逸风感到路小芸目光传来，原本疲累无神的眸子中顿时闪现出了光采，他毕恭毕敬来到路小芸身边，虽然没有立即说什么，可他知晓如今路小芸在武林中地位之尊，只是恭恭敬敬侍立在她身后。而路小芸看向他，忍不住笑了。
忽然，龙灵儿径直走了上前。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一向高不可攀的她，向着路小芸深深拜了下去。而在这之前，她支开了萧彦，哄着他道：“陛下，你且先到后方去歇息，那里有臣妾的属下会保护您，等灵儿将此处之事处理完，便和您回燕国，再也不分开...”
萧彦大喜：“好，好，甚好！灵儿，朕等你，多久都等！”
路小芸见到她在自己面前屈膝，蓦然一惊。
龙灵儿开口道：“路...路盟主，先前是我种种得罪过你，如今我也不求你能饶我性命。我可以将这条命送你，你要杀我，我决不抗拒，但我只求你能放过陛下，事后，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燕国。”
路小芸一时没有答话，而是转过了头，忽然喊了一声：“凌护卫。”
凌逸风一听，肃然起敬：“属下在！”
这下，众人心中一凛，原来这人竟然是盟主秘密的亲信下属？
路小芸续道：“此间事了了，你便和我们一道回去吧，倘若还是脱不开身，那日后，便来凤凰山找我。”
只有风岚似乎看出二人眼神中异样的光芒，惊讶地问：“师妹，难道这位公子就是...”他本想说“就是你先前说的心上人？”但想到师妹此刻地位颇尊，众人身前，说出来不免难为情，便又将话咽了下去。
路小芸莞尔一笑，对着师兄眨了眨眼，就当是回答了师兄的话。
不知不觉中，众人所在的这片地方，夜幕已渐渐覆盖了天边，山川间升起的月光照亮了这片大地，明月花海向阴而生，满山怒放，又像是反射着月光，映照这天地间，星夜如昼。
...
一年后，龙灵儿携手下亲信护送萧彦回到燕国，然此时的燕国朝堂上，王公大臣们隐忍多时，以皇帝昏聩为由，纷纷谋求另立新主和拥兵自重者甚众。龙灵儿回到燕国后，以她独有的手段肃清朝野，历时两年，扫除了国内一切对皇权不忠的党争割据，重新稳固了萧彦之皇位。
可自此，皇帝也终成了傀儡，整日沉醉于后宫温柔乡玩乐，一切军国大计均掌握在龙灵儿及其亲信手中。但其上下勤政不怠，励精图治，是以北燕在她执掌大权期间反而国力日强。同时，她也毕其终生不再兴兵攻伐——因为这是她在临别河间关隘时对另一人立下的承诺。
（全书完）
“涵晖谷？”赵祖峰蓦然一惊，寻思：日夜交战了五天，这是想逃命却慌不择路奔死路去了吗？当即下令派出兵马往那处方向追去。
一天前，风岚在帐中商议战略时，对解元交代道：“解兄，我现下有一计策，只是颇有些风险，不知江南各派兄弟能否助一臂之力。”
解元“哈哈”一笑：“风大师只管吩咐，老朽此生还能与诸位共建这不朽功业，已是倍感荣幸，不论是何等艰危之事，我江南子弟也定当肝脑涂地，舍命以赴！”
风岚点了点头，随后让解元带领着江南各派的高手换上万剑门的衣服样式佯装作盟会撤退之相，往北边撤去，吸引龙灵儿主力追击，再与之牵制周旋。
风岚道：“此处北边有一处山谷，名作‘涵晖谷’，地势外高内低，原本是易攻难守之地，但唯有如此，才能让敌人以为我等不明地势撤退而走入了死路，从而引其上当来追。但解掌门且宽心，原本我已在涵晖谷内屯备了足够粮草，谷外虽有高坡环绕，而下方亦有阴池水源，只要站稳谷间前岭，进可直视平原，退可蛰伏游击，便能将其主力咬死牵制在上谷之前，为盟主和我突袭神龙教本营争取时间。”
解元心下一凛，肃然领命前往。
等到神龙教派出人马往涵晖谷追去，路小芸与风岚率精锐直往神龙教所据高地的本阵杀去。待赵祖峰远远望见万剑门精锐突袭而来的掠影，心中一度想到对方或是留有计策，面上“哼”了一声，兀自道：“这点人马也想同我耍调虎离山的诡计。”
说罢，命左右摇动令旗，顿时底下人马严阵以待，渐渐开始逐个行动，按照看似预定的阵型调兵布阵。将万剑门众人渐渐围在当中，只见神龙教众们分成八个方位，似乎如同八卦中的阴阳交错，阵型中心竖起一面绣着龙纹的战旗，迎风招展。
赵祖峰捻着胡须，自顾自道：“我这几月来纵览兵书，苦思冥想习得此阵，此阵法传自三国诸葛，常言‘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诸葛孔明曾以此阵于刘玄德兵微将寡之时，在博望坡围困住曹军于禁李典所率十万大军，又于夷陵之败后不战一卒而困住东吴陆逊所率之追兵。虽然书上学来简浅，但同样变化万端，妙用无穷。”
他之所以念及此典故，乃是以三国时，曹军麾下于禁李典二人俱为北方籍人士，而东吴也便是如今之江南，正与如今之敌对应。而八阵图中，神龙教信徒按遁甲方位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阵，每一阵又由六小阵组成，隅落钩连，曲折相对，一阵之中，两阵相从，一战一守；中外轻重，刚柔之节，彼此虚实。
原本路小芸与风岚带万剑门精锐冲入阵中，但忽然之间，面对这些古怪迷离的阵型，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忌惮。每当他们往阵中冲去，斩杀了身前的敌人，但身后弟子们便会于某一节点陷入混乱。而敌人则趁此偷袭，精准地将枪剑刺向万剑门的众人身体要害。
路小芸每每听得弟子身死的惨叫声，便心中愈发着急，她一向当先冲在队伍最前，于阵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带领众人突围，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又想到用兵之道亦如武功一般，若是未得要领，单靠匹夫之勇，最终只能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时，风岚抬头朝中心神龙教的战旗望去，似乎这阵法正是靠着中央的令旗指挥，八门八阵时而收缩，时而扩张，他拉住师妹：“这布下的乃是传自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八门名作‘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好比八卦方位从坤到乾位，需攻他卦象变化之间的空档！”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坤到乾位...这阵法确与八卦方位神似。”路小芸在心中默念到：“那么休自坤卦算起，则生门则对应艮位，便是这阵中右边来时的道？不对，他之生门是我之死，而他之死门，才是我之生！而死门为离卦...正西方位！”
念及到此，路小芸带着众人直奔阵法左翼的方向冲去，果不其然，那正是八卦阵运转到此时——阴阳交界之处的弱点。那正中的战旗也正往这边转移，见到路小芸风岚二人长剑此刻穿过层层神龙教众之阻拦，直逼战旗而来。风岚化作一抹疾影，一剑将战旗斩落，八阵失去指挥，顿时大乱。
赵祖峰大惊。原本眼见要将万剑门精锐歼灭殆尽之际，竟遭此变故，他想到调动左右前去支援拦截，但已是力不从心。阵法瓦解后，各门教众顷刻被万剑门弟子冲散，又不消片刻，路小芸已然冲到他所在的大帐前，傲然直视于他。
赵祖峰强自镇定，迎着路小芸的长剑说道：“我拦不住你，是我愧对主上，但凭你等，还妄想能活着走出此地！”
路小芸蓦然一刻想起，这人当初在自己深陷牢狱之时，也正是五毒教中为龙灵儿出谋划策的谋士之一。她把剑一挺，道：“你便是龙灵儿的军师了？你的阵法很高明，我也确实不通兵法，但你千算万算，也不该用八卦来对付我！”
赵祖峰“哼”了一声：“你要杀便杀，我决不受你折辱。”
路小芸似乎看出他全然不通武功，四象引将他提起推倒在一边，赵祖峰刚想倔强地站立起来，却发觉一阵剧痛传来，双腿骨头已然折了。
路小芸不再理睬他，径直往山谷中更深处走去。
而谷外，万剑门弟子又经过一番战场的清扫，暂时打退了剩余的神龙教众，秦玉龙也在诛杀了宇文珂所部之后，带着剩余还有战力的弟子们赶来援护，那些受伤的弟子则被水月、风潇雨及当地汉人百姓照看了起来。
路小芸与风岚一路走到了羲和谷的最深处，昔日云佩皇宫的山脚下。此时，天空中突兀间响起一声雷鸣，接着乌云如墨般堆了上来，隐天蔽日。一道幽蓝色的身影自飘然而至，宛如鬼魅。
只见龙灵儿独身一人，亦不躲不避，带着一种冷冽的气场，缓缓从上方山道间一步步走了下来，她嘴角微扬，挤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迎面直视着路小芸的眼神，说道：“果然你还是来了，我的手下们拦不住你，也不怪他们无能，或许这是你的命数使然，我也早料到，你我之间终究会有这一次决战，非你我二人亲自了结不可！”
路小芸昂首望去：“我今日来此，就是要亲手结束你的罪恶！”
“罪恶？”龙灵儿“哼”了一声：“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只会用世俗的黑白善恶来分辨是非，却看不到真正引导这世间更迭变幻的规律法则，历朝历代又有哪一个盛世不是以鲜血和烽烟开场？若无毁灭，又何来重建新的秩序？”
路小芸道：“少在此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这种人要是得了天下，还不知会有多少人遭难，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如愿！”
“不自量力...”龙灵儿冷冷道：“青蛇乘雾，亦可化角为龙。我苗疆励精二百余年的累积气运，岂会碍于你一人之手，便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资本能逆转这天意乾坤！”说罢，她身旁走出了十六位手持各类兵器的男男女女，皆是五仙教中的最强精英，被选为龙灵儿身边的贴身侍卫。
路小芸低声对风岚道：“师兄，我想与她单独一战，还请师兄替我挡住她的手下。”
风岚默然点了点头。
而此刻龙灵儿也注意到底下的风岚，对他道：“风岚大师，即便我回到故土入主苗疆以来，虽多有驱杀境内汉人，但对恩人所居之地也算秋毫无犯，即便是如此，恩人也要与我为敌吗？”
风岚道：“蓝公主，你所追求的霸业，只会给天下生灵带去毁灭，绝非是顺应天意。风某来阻止你，更是不愿看你继续铸成大错。”
龙灵儿怒道：“那便来吧，谁也休想阻碍我！”说罢，她手中闪现出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剑身幽冷，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上边悄然涌动。
一瞬间，龙灵儿持剑朝着路小芸飞速冲去，而风岚则与那龙灵儿的十六亲卫战成一团。
龙灵儿用尽全力一击，长剑直指路小芸门面，这一剑，竟是无比地迅猛...
路小芸虽然先前历经大战，可还未觉疲惫，但与龙灵儿初次交手，便一阵心惊，对方仅这起手一式，蓦然就比平生所见过的任何招数都要快，甚至无法看清她的剑影，来不及用剑格挡，只能快速回身闪避，才躲过了龙灵儿的数招后续追击。
虽然早早听闻有人说起，近年来她武功大增，但也未想到已通达如此地步，让路小芸感到其威能甚至比当初秦宗阳的剑势还要强劲，难道，这便是她同样吸收了天煞蛊力量之后的功力吗？
路小芸也不禁提起十二分的专注，将周身内力尽数运转凝聚于剑上迎了上去。听得龙灵儿的轻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她手中那柄长剑忽而似剑又似长鞭，诡谲不定，变幻莫测。
忽然，龙灵儿看出她神色中的异样，冷笑一声道：“怎么？是先前许久没遇到对手，便自以为天下无敌？如今见到我，开始手忙脚乱了吗？”又一式之间，龙灵儿随手挥出的一道散发着幽幽青光的剑气，将路小芸身后的一座花岗岩雕像劈成了粉碎。
路小芸道：“我不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但我的使命就是彻底将你击败！”
只见两道剑光纵横飞舞，阵阵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几乎能清楚地看到半空中两剑相交时震出的波纹气浪，如狂风暴雨般猛烈。为应对这始料未及的强敌，路小芸体内的两仪功本能一般疾速凝聚，同时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另一股力量也在身上涌动，两股力量在体内相撞回荡着，将身体和内力的潜能激发到极致。可即便如此，终仍是处于下风，被对方的剑雨逼得喘不过气。
龙灵儿兀自道：“我本是命定中的潜龙勿用，二十余年苦心经营，如今应天合人，登临群峰之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凤凰又如何会懂其中艰辛？！上天明明待你不薄，却为何一心总要来阻挠我的理想。”说罢，身形一动，又化作一道残影向路小芸攻去。长剑一伸，霎时间变成了一抹紫色的光芒，那是她以往惯用的无影灵蛇剑，剑身内暗藏玄机，片缕间节节相连，可化为一道链鞭剑，直有一丈余长，她出招之中，青紫光芒闪烁轮转，正是双手轮使无影灵蛇剑和云佩国拜月圣剑。
路小芸持剑挡开灵蛇剑一击，但对方链剑招式多变，龙灵儿扬鞭一击指出，绕身一甩，又从另一方位抽回，路小芸以逆光剑再挡，虽然卸去了对方这一变招的杀伤，但兵刃却被链剑余劲缠绕住，龙灵儿嘴角微微上扬，用劲一扯，左手趁机举拜月剑向路小芸刺去，千钧一发之下，路小芸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形态才躲过那一剑。但接着龙灵儿一式飞腿踢出，路小芸避无可避，忽地小腹处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向后倒飞了出去，万幸的是手中紧握着的长剑没被对方夺去，勉强稳住身形后站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路小芸道：“你不必说些故作高深、冠冕堂皇的话，我不仅是要阻止你，更是要为你们害死的万千生灵讨回公道！”
“公道？”龙灵儿冷笑一声：“难道你真以为，只要杀了我，便能拯救这个乱世么？纵使没有我，这江湖这天下一样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称雄称霸，世间向来弱肉强食，强横者肆意践踏公理，若无更加强大的力量加以统治，世人又怎么会向善向好？”
路小芸道：“那你所做的不也是靠着牺牲其他人来成全你的一己野心吗？又和那些贪官暴君有什么分别？或许这世间早已污秽不堪，但并非每一个人都是恃强凌弱。我曾一度无比地想要找你复仇，你们在我身上施加的那些痛苦，我都清楚的记得！但我如今不是为自己报仇而来，我要让你知道这天心向背，你这等霸道的手段永远也得不到这天下！”
而这时，两边的势力重整战力之后，也在往支援各自这边的首领而来。原本解元带领江南各派于风岚所说的涵晖谷内牵制住云佩境内神龙教众三万余人，但后续神龙教众听闻首领已亲自与对方交手，深感上当，遂即舍弃了攻下涵晖谷众人的计划，转而撤退回援教主本部。
解元见状，赶忙又率江南众人从谷中杀出，但不想，他当先冲在最前，却被神龙教阵中弓箭手射出的流矢击倒，正中心脏要害。一时，江南各派顿时如失去了主心骨，解元临终前，对此行同在身边的儿子道：“人终有一死，无须太过伤心，且为父是为武林大义而献身，更毫无怨悔。而今一任盟主虽是女子，但却实在为千年不遇之豪杰，愿吾儿往后须继续在其麾下效命，尽鞍前马后之力，待十年之内，定能助我江南一脉从此兴盛，光耀列祖列宗。”
...
而回援羲和山的神龙教各部众又正好与秦玉龙所部以及仍然在陆陆续续赶来支援的武林各门各派遭遇，两边互相对峙激战一番，却是谁也没能再往羲和山行进一步。
路小芸回望另一边，师兄与龙灵儿的十六亲卫杀得难解难分，十六人中已有七八人倒在地上，但风岚自己也是受伤多处。忽然身后一位持银钩的侍卫将兵器向他掷去，路小芸惊喊道：“师兄，当心身后！”
风岚蓦然把剑一收，挡下了身后这一式偷袭。
“先看好你自己吧！”龙灵儿一旁怒道，又一式攻击打了过去。但此刻路小芸反而已不似最早那般只有招架之力，倒是龙灵儿的灵蛇剑已有些受损严重，剑上铁屑零星斑斑，锋芒大减。原来，链剑每一次想绞缠路小芸手中的逆光剑，但那奇怪兵器的钝刃一面好似不易受长鞭一类武器牵制，倒是链剑想收回时还更伤自身。又一式之间，路小芸趁隙反击，龙灵儿一惊，正要将灵蛇剑收拢机括横刃格挡，却正好被路小芸剑势卡住了机关，“铛”的一声，链剑应声而碎，钢刃环节散落一地。
眼见灵蛇剑破碎，龙灵儿也并不恼，又将拜月圣剑握在了手上，向路小芸挥去。
忽然，似乎是在路小芸身上看到有一抹异样的光芒环绕，正是那光芒加持着她，发出阵阵如天雷般的威势。龙灵儿惊道：“你竟然为此不惜耗尽全身的极阴之力！”
路小芸愣了下，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龙灵儿续道：“你以为你这身惊世骇俗的功力和一日千里的悟性是从何而来？若无我五仙教的神力加持，凭你这年纪轻轻能有如今的修为吗？！”
路小芸道：“我平生只倚仗我师父传授的武功，何曾仰赖过你手下的歪门邪术！”
龙灵儿“哼”了一声，心中则暗笑她是自寻死路。当初她在杞县受尽酷刑而不死，龙灵儿后来推算，所依靠的便是体内已至身合的天煞极阴之力和她自身至臻化境的极阳内功，二者相生互补，才为其弥补了延绵不绝的生命力。倘若缺之其一或是任一过强而令阴阳失去平衡，那么当初她所遭受的内伤就必定会加倍反噬其身。
龙灵儿心中盘算着，再不消多久，对方仍是这般过载拼尽真气的话，身体自然无法承受体内阴阳之气失衡的后果。届时无需自己出手，她也终将落败，最后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二人又斗了近一个时辰。而此时，风岚已将对敌的十六人尽数打倒，龙灵儿的十六亲卫或死或伤横躺在地上，再无战力。
又一式间，路小芸原本抢得了上风，但身体突然像是被一道雷电击中一般，又觉全身麻痹，犹如被瞬间抽走了二分之一的精气。龙灵儿则乘势反击，只得慌忙收招格挡，但两剑相碰之时，被震得身体摇晃了几下，顷刻失去了平衡，被击退了数丈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师妹！”风岚大惊，赶忙来援。
路小芸勉力地将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但又觉四肢沉重，似乎连站起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而风岚见她脸色苍白，呼吸也变得微弱而急促，闪身将她挡在了身后，而自己与龙灵儿相对。
“师兄...我，我没事。”路小芸在他身后呢喃道。
“风岚大师，你若不趟这浑水，我依旧还当你是我族的恩人。”龙灵儿却未上前道。
还未等风岚说什么，忽然几人身后喊杀声至，方才还在羲和谷前对峙的两边势力，此刻皆忧心各自首领安危，已顾不上眼前拼杀，先后冲了进来，分别守护在各自首领身前。
但两边人马势力仍旧悬殊，神龙教人多势众多，渐渐以装备之弓弩对准了万剑门众人，秦玉龙率众弟子挡在路小芸身前。风岚眼见事急，对师妹道：“盟主，如今形势不利，可先率众人撤退，保存元气，待日后更可卷土重来。”
路小芸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这时，神龙教弓弩齐发，众人拼死护住路小芸往谷外撤去，冲出了谷口。待神龙教众将领围在龙灵儿身旁，垂问是否要立即追击，龙灵儿却一时愣住了，她心中仍不想与风岚为敌，又想到路小芸与自己斗了这许久，必然遭内伤反噬已深，只怕命在顷刻，也无需自己再出手了结她。
...
盟会众人出了羲和谷之后，与江南各派诸人汇合，见神龙教众人没有追击而来，才稍稍松了口气。惶急间，秦玉龙提议先撤回到郁水以北的汉人聚集村落，待其他各派英雄豪杰陆续支援而来之后，再行对策。”
水月赶忙走上前，焦急而关切地查看姐姐战斗后的伤势。而路小芸也似乎恢复了些许元气，已经能勉力站立起来，她望了望四周的景象，又转过了身去，不叫众人看到她眼眶中盈出的泪水。此刻，心中是多么的不甘，此战牺牲了那么多弟子才开出一条道路，却为什么偏偏会这样？明明只差咫尺便能打败那女人。此次失利，下次更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
“盟主且宽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战虽失利，但只要我等一息尚存，必定誓死追随盟主，待他日再整旗鼓，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这时，一位站在她近前的万剑门弟子说道。
路小芸点了点头，却怕周围人听出自己声音哽咽，不敢出声回应。
忽然，有人指了指天边，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徐徐升起了一道道白色的云雾，它们凝结在天空中发出淡淡的光晕，又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初时聚拢，而后逐渐散开，状似雪花云雾，又如蒲公英茸茸纤细，在空中轻盈地舞动。
路小芸等人一惊，那正是众人初到云佩之时，所见到的“毒雪”的模样，风岚看到也是心有余悸，当时此物在云佩落下时，村中除了自己，其余百姓皆无法抵挡其毒性，只是后来苗疆派人来送与了解药，才为众人解除了不适。
路小芸心道：龙灵儿意图独霸天下，倚靠的不正是这毒物所制成的天煞蛊么？自己此行也正是想毁掉此物，免得其再度荼毒众生。遂即，深吸了口气，对众人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众人跟着她翻过了一片山坡，皆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只见此处的山谷和对岸的山坡上，一片茫茫的白色花海一望无际，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而刺眼的光芒，那些花瓣层层叠叠在微风中摇曳，风起时便吹动其中的白色花蕊聚积到空中，翻飞起舞...只是这看似美好而梦幻的景象，实则却是极为危险的剧毒。
水月喃喃道：“这，这是...”她想说这些花瓣散发出的气色，与当初五毒教炼制用来克制姐姐功力的九花五仙散，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路小芸一声不吭，忽然，她缓缓朝着那片花海走去。
“姐姐！”水月唤了一声，连忙跟着上。
众人不禁疑惑，这等时候了，盟主竟还有心情赏花？
但各人话到嘴边，也顿时反应过来，当初盟主的血可以克制这些毒花的毒性，难道说...！
此时，路小芸来到了山坡的中央，再一次把逆光剑拔出，将刀刃抵在手掌上割破了肌肤，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这片花海上。随后，又将长剑立在了泥土中，双手握住剑柄，凝神将内力顺着剑身注入到泥土之下。霎时间，仿佛生出一股纯净而强大的力量，渗透进这里的每一寸土壤，催动着这片花海发生反应，并像水流的涟漪一般迅速向四周扩散开，直至覆盖视觉所见之处的整片花海！
所到之处，那些白如霜雪的花瓣开始变换了颜色，变成了淡淡的黄色花瓣，那正是明月花最原本的样子。而天空中那些不断向上翩翩飞去的花蕊也逐渐停息，“毒雪”散去，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淡淡的花香...
如此神力一般的变化，让众人皆惊愣在原地。心中无不更加确信：若世间真有天定，那盟主定然是上天派来拯救苍生，天意也定然还是站在武林正道这边的。”
只是此举之后，路小芸又蓦然感到一阵头晕，几乎要站立不稳。
水月见状，赶紧在身后扶住她，哭道：“姐姐！即便此战不能胜，也切勿要太拼命了。”
路小芸转头向她看去，面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而另一边，等到龙灵儿听手下禀报，山谷那一头的明月花海竟停止了生长绽放，那原本直上云霄的纯白色“王气”也消失不见了！龙灵儿顿感不妙，登时懊悔自己先前手下留情。立即又率了兵马，向中原武林盟会众人追去。
...想当初，龙灵儿亲率苗疆上下祭典圣花之时，拜月剑和王室之血缺一不可，而圣花受祭典后，也变得生命力极强，纵使是火烧也不会这么快让那片花海失去生机。
等到神龙教众追到这山坡前，盟会众人也并未走远，路小芸后来只觉虚弱到了极点，身体一软，径直倒了下去，此刻正于原地打坐调息中。她原本最后下令，让风岚带众人先行撤离，但其余人都不愿离去，见到追兵而来亦不退避，而是守护在盟主周围，为其护法。
龙灵儿见到眼前花海尽数染黄后的场景，怒不可遏：“你们...你们竟敢毁了我族近十年的心血！！”
路小芸皱了皱眉，她双目紧闭之中，感觉到敌人来袭，仍想亲自迎战，但身体已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此时，龙灵儿再无法念及任何私情，怒吼着，号令神龙教上下教众：“勿须再顾忌，杀光这里所有在场之人，不留活口！”
黑暗中又听得风岚的声音，师兄对身后众人说道：“各位同仁，风某与诸位相见不易，却还未来得及与诸位把酒言欢，或许今日此处便是我们最后的一战，但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要忘记我等是为武林正道而战，今天的一切也必将千古流传，为后人所鉴。剑道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剑能当百万师！”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剑能当百万师！”众人也跟着高喊。
接着，又听得秦玉龙的声音喊道：“大家莫怕，这些妖人之所以着怒，正是盟主方才净化的毒雪，恰恰是断了他们的命脉，不消多久，这群妖人就会元气尽散，全身化作枯骨，必败无疑！”其实他也不知晓明月花特性，只是瞎想胡猜，便随口说了出来，就当是背水一战下提振士气的话。
“拔舌鬼，你找死！”此时，龙灵儿再顾不得丝毫姿容仪态，大骂着提剑冲了过来，便要直取秦玉龙性命。
一瞬间之后，“铛”的一声，只见风岚挡在了众人最前边，将拜月剑的攻势拦了下来，但也被震得手臂一麻。
龙灵儿定睛一看，怒道：“我原本一直以为你是好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与我为敌！！”说着，手中拜月剑再不留情面，竭尽全力挥舞着向风岚攻去，剑势如疾风骤雨，一轮强过一轮...
风岚深感吃力，可叹如今龙灵儿的功力甚至已经比自己和昔日秦宗阳都要高出一层。也幸甚她此刻乃是神志暴怒之下，招式虽力大势沉，但章法却相对紊乱，这才让自己得以周旋喘息。难怪方才在山谷之中时，连师妹也无法胜过她，那么这世上能制住她的，恐怕只有先师复生才能做得到了...
此时，周围喊杀声和惨叫声也渐渐四起。四下神龙教徒与盟会众人杀成了一团，虽然神龙教众已无人主持阵法，且单人武力也远不及万剑门精妙，可人数毕竟数十倍多于盟会众人。但即便是以寡敌众，盟会诸人也无不抱了死战到底的决心，誓要守护那位他们心中信奉的女神至最后一刻。那个犹如黑暗中的一抹光芒照亮希望，又如慈母一般令人温暖无限的女子。
...
忽然，仍在苦战之中的风岚，似乎感应到身后有某种能量在默默支撑着自己，先后将龙灵儿的数十合杀招逼退了回去。接着，他的脑海中仿佛传来一声“传音入密”的声音：“师兄...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拜托师兄，一定要带着我的部下们...活着回去...”
他蓦然一惊：“师妹...”
这股能量虽然微弱，就像星光萤火，但却透着世间至圣至纯的正气。又似毫厘之间，推衍万象，既是原点，亦化无限...
“这，这是...太极！”
然而不只是风岚，盟会其他众弟子也渐渐感知到了身后有某种力量正在保护支持着他们，不由得精神一振，无不愈发奋勇杀敌，甚至连他们在战斗中留下的伤口，也在不知不觉中极速愈合着。
而此消彼长的是，似乎随着这满山坡的明月圣花气息一断，那些原本还战意高昂的神龙教众及苗疆青壮，犹如醉梦中清醒了过来，又像是失去了原先的斗志和信仰，再不似最初那般悍不畏死。前头人眼见不敌，便争先往后方退缩，又将本部后军的攻势阻拦。而盟会众人愈发越战越勇，反倒神龙教众阵型四散，敢上前兵刃相接者寥寥，颓败之势渐显。
只是龙灵儿此时仍专注于眼前战斗，一时竟也未发觉。
水月注意到，原本还在打坐调息的姐姐，这时双手已没有平放在两腿膝盖上，而是握于胸前捏着指诀，像是运功。
路小芸仍闭着眼。冥冥之中，似乎感到在她的头顶有阴云低沉，像极光一般绿色的闪电不时响起，而身下的山川地脉也向着自己汇聚而来，能量充斥着自己身体。又如同身在梦中的另一世界。在那里，她睁开眼睛，感受四时六合八荒，看见了无数个时间里的自己与天地，而这无数时间与空间的总和便是苍茫无尽的宇宙。
在这浩渺之间，原万物之始，为阴阳二气，由聚而散，衍育万物，乃是天地法则之原初。然大道玄妙，凡人仰观苍天，能得机缘者终究寥寥。唯有历经大磨难者，方可于体内方寸之间中，驭至纯之阴阳二气互生互斥，轮转不息，是为太极。
得大道者，阅尽鸿蒙之轻，更领苍生之重。心之所向，宝镜高悬；方寸万里，岿然不动。
陡然间，仍在与风岚交手之间的龙灵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虽不见不闻，不可名状，但实实在在能感受到，前方不远处有着一股力量，正如狂风卷破一般向自己袭来，上接苍穹，下引尘沙，让人无论如何也避不开！
“师兄，趁现在！”这时，路小芸的声音又在风岚的脑海中响起。他也渐渐感觉得到，龙灵儿的功力被某种力量牵掣着，正是绝佳的机会！
风岚运起天霜寒气和太乙玄功，内力附着于手中长剑上，向龙灵儿点刺去。
剑芒袭来，龙灵儿此时气脉受阻，内力施展不出，只能以剑式招架。但风岚意在剑气击中她周身穴位。
神庭、阳白、风池、巨阙、商曲、太渊、气海...
这时，路小芸也缓缓睁开了眼。随着她起身，两道呼啸猛烈的罡风以她为中心向两边排去，将周围万千神龙教众皆数推开。
盟会众人也逐渐反应过来，他们感到此刻身体中隐隐流转着的蓬勃生机，更仿佛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这是仙力吗？”“我手上的伤竟然都好了”“盟主！盟主定然是神仙下凡！”众人无不惊叹着。
而路小芸睁眼起身的那一瞬间也正是龙灵儿落败之时。
风岚刚好使完最后一剑，招式一收：“七星夺窍，开！”
顿时，如霹雳弦惊，龙灵儿感到身体好几处要害关节，弹过一声脆响。接着，一阵深深的麻痹和无力感陡然间蔓延上来，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以她如今武功身份，原本决计不会在人前示弱，但此刻也再无力运功，长剑插在地上兀自喘息着。
而那些神龙教众当前大半战意退却，四散奔逃，只有少数忠心耿耿的亲信部下援护过来，守在她身前。那最先头一人，杵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正是之前摔断了腿的赵祖峰。
“教主且你先走，属下等人替您挡住他们！”赵祖峰对龙灵儿道，说罢，同时一边派亲信下属喝令众教徒，不得撤退。
龙灵儿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这些部下，又挥手将他们拂开，再度走到了最前边。她苦笑一声，向风岚等人望去，道：“风大师，如今你觉得是你们赢了吗？但别忘了，我神龙教遍布中原，为保四海升平，我才将手下九成兵将派往了中原九州各处。你们偏偏于此时来与我一战，可也得算是趁人之危？”
风岚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答她。而这时路小芸缓缓走到了近前，道：“若论权势计谋，我的确胜我十倍不止，但亦我相信，与善仁，言善信，但求所行其正，必然得道多助，即便是你十成兵马尽数在此，我也一样会来讨伐你！”
她说完，又不知是因为这恍然而来的胜利过于突兀，还是猛地又想起曾经水月和风岚说的话，心中对于是否要即刻上前取龙灵儿性命，一时竟犹豫了。几分钟前，她坐下神思缥缈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回光返照，马上要死了...
忽然，听得这山川的后方传来一阵阵人马喧疾的声音，接着后边弟子来报：“盟主！是韩长老他们率援兵来了！”
待得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众人纷纷望去，但见烟尘四起，显然还人数众多。
不一会，正是万剑门中四位执事长老韩书义、徐臻、芦万舟和楚长风，各自率了本部人马到了近前，四人赶紧向路小芸一齐拜倒，道：“盟主！属下等救驾来迟，望盟主恕罪！万剑门除重明堂留守本部外，尽数到此，另有武林其他各派亦在赶来支援的途中...”
路小芸一惊，道：“你们...你们此时不应该在河间么？”
韩书义答道：“禀盟主，自我等及盟会其他各派赶到河间后不久，燕国的大军便退兵了。”
路小芸奇道：“这是为何？”
韩书义道：“这...其中具体缘由，属下也不尽知。只是后来，有一位北边来的青年人来找到我们，让我等盟会即刻调头来此支援盟主，他也派人一起护送一位重要人物，与我等同行到此。”
路小芸赶紧道：“青年人，是谁？”
韩书义道：“那青年人也在此行之间，似乎玉晟公子与他相熟，这会应当在队伍后些的位置，一会盟主便能见到。”
他说罢，众人忽听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如疯癫般喊叫道：“让开！让开！朕的灵儿在哪里？灵儿呢！谁要敢还害了朕的灵儿，朕诛他九族！”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猛力推开两旁无关之人，而他的身边还有数十精干劲装之人为其小心护送开道。
而这人，却正是当朝燕国的皇帝萧彦，他这两年来误食五仙教种下的迷失心智的毒药过多，如今反倒变得愈发迷恋龙灵儿的百般温柔，以致思念成疾，甚至于此番举兵南下，在他心里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寻找龙灵儿一人而来。
路小芸见来人是萧彦，面上闪过一红，又不屑地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如今，若是让盟会中众人得知这男人曾经如何欺辱过盟主，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一拥齐上将其撕成碎片。
龙灵儿震惊道：“陛下，你来做什么？！”一时，竟连手持的拜月剑都掉落在了地上。
“灵儿，灵儿！真的是你！”萧彦喜极而泣，上前紧紧握住龙灵儿的双手，惊喜地验证着自己此番看到的并非蜃楼梦幻，接着又紧紧抱住了她。
龙灵儿亦不抗拒，她已然从七星夺窍的短暂内伤中恢复了过来。先前她见到那些神龙教众渐渐散去明月花影响作鸟兽散时，心中就莫名一酸，本以为自己命在顷刻，路小芸和她手下定然会杀了自己时，未曾想还有这样一个，在千里之外一心念着自己的人...
萧彦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求她道：“灵儿，朕不该害你一人来此受苦，我们回皇宫去吧。朕不能没有你，只要有你在，一切都好说。”
龙灵儿低头不语，难道说，自己所追求的霸业到头来尽是虚妄，依靠那明月花的药性再如何强横霸道，也终归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萧彦见她沉默，以为她不允，又像是慌了声，续道：“灵儿，朕真的知道错了，往后你说什么，朕都一概听你的！哪怕是这江山、这皇位，只要你想要，朕都可以给你！”
龙灵儿抿嘴，眼泪不禁从眼眶中滑下，但又怕人看到，赶紧拭了去，嘴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陛下，别在说傻话了，这么多人看着，莫让人笑话。”
萧彦这才“嘿嘿”一笑：“灵儿说的是...”他一心只在龙灵儿身上，对身后的群豪却也丝毫没放心上。
然而此时除了路小芸之外，在场群豪将这疯男人看在眼里，无不心中鄙夷，这等痴汉形象，当真会是他自称的“朕”——皇帝吗？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会如此胡言乱语？莫不是那魔教女首领的某曾经相好，如今脑子失心疯了。
忽然，路小芸转身之际，亦看到一抹身影，一时心头鹿撞，正是作为从龙卫首领并护送萧彦来此的凌逸风。只是见他脸容憔悴，面上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神情，想必一路上为了千方百计掩盖已经疯癫了的萧彦的身份，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而凌逸风感到路小芸目光传来，原本疲累无神的眸子中顿时闪现出了光采，他毕恭毕敬来到路小芸身边，虽然没有立即说什么，可他知晓如今路小芸在武林中地位之尊，只是恭恭敬敬侍立在她身后。而路小芸看向他，忍不住笑了。
忽然，龙灵儿径直走了上前。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一向高不可攀的她，向着路小芸深深拜了下去。而在这之前，她支开了萧彦，哄着他道：“陛下，你且先到后方去歇息，那里有臣妾的属下会保护您，等灵儿将此处之事处理完，便和您回燕国，再也不分开...”
萧彦大喜：“好，好，甚好！灵儿，朕等你，多久都等！”
路小芸见到她在自己面前屈膝，蓦然一惊。
龙灵儿开口道：“路...路盟主，先前是我种种得罪过你，如今我也不求你能饶我性命。我可以将这条命送你，你要杀我，我决不抗拒，但我只求你能放过陛下，事后，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燕国。”
路小芸一时没有答话，而是转过了头，忽然喊了一声：“凌护卫。”
凌逸风一听，肃然起敬：“属下在！”
这下，众人心中一凛，原来这人竟然是盟主秘密的亲信下属？
路小芸续道：“此间事了了，你便和我们一道回去吧，倘若还是脱不开身，那日后，便来凤凰山找我。”
只有风岚似乎看出二人眼神中异样的光芒，惊讶地问：“师妹，难道这位公子就是...”他本想说“就是你先前说的心上人？”但想到师妹此刻地位颇尊，众人身前，说出来不免难为情，便又将话咽了下去。
路小芸莞尔一笑，对着师兄眨了眨眼，就当是回答了师兄的话。
不知不觉中，众人所在的这片地方，夜幕已渐渐覆盖了天边，山川间升起的月光照亮了这片大地，明月花海向阴而生，满山怒放，又像是反射着月光，映照这天地间，星夜如昼。
...
一年后，龙灵儿携手下亲信护送萧彦回到燕国，然此时的燕国朝堂上，王公大臣们隐忍多时，以皇帝昏聩为由，纷纷谋求另立新主和拥兵自重者甚众。龙灵儿回到燕国后，以她独有的手段肃清朝野，历时两年，扫除了国内一切对皇权不忠的党争割据，重新稳固了萧彦之皇位。
可自此，皇帝也终成了傀儡，整日沉醉于后宫温柔乡玩乐，一切军国大计均掌握在龙灵儿及其亲信手中。但其上下勤政不怠，励精图治，是以北燕在她执掌大权期间反而国力日强。同时，她也毕其终生不再兴兵攻伐——因为这是她在临别河间关隘时对另一人立下的承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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