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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入骨恨意(一)

    管青言长长叹口气,道:“这就是我当初所说的那个夜中醉酒疑似杀死流民巷中一女子的侍卫,他实际上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他父母去得早,也是我与夫人对他太过纵容,是以才这样放肆,其实他本心并不坏……只是他很小的时候,没有人教他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苏璃无声笑了笑,却并未说甚么。

    而慕子忱只是瞧了管青言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朝前方走去。

    此时远处的君谅只是瞧着元叶,满脸不屑,在他眼里,在这片地方,还没有敢如此对他的人,因为管青言在这边,管青言会罩着他。

    不过他也没想到此时此刻就是连管青言都帮不了他了。

    慕子忱走近,看着那君谅道:“我听说前一段时间这流民巷之中死了一位女子,而且有人说你当时就与那女子起了争执,不知道你与此事是甚么干系?”

    君谅听到这样的话,面色一变,他收了刀转而看慕子忱,双眸中皆是怀疑:“你又是谁?询问此事作甚?”

    慕子忱淡淡道:“没甚么,就是问问你,你说与不说我都不会如何。”

    君谅不屑唾了一口,道:“老子想说就说,别说是你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就是那皇帝慕子忱来到我的面前,如此问我,我不想说就是不想说,那贱女人全是咎由自取,活该她死。”

    管青言此时跟上来,听得君谅的话,恨铁不成钢得怒斥道:“甚么混账话?!虽是那女子拿石头打了你,可毕竟也是你醉酒先骚扰人家在先,那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如此白白丢了性命,你怎能如此咒骂?如何叫逝者安息?”

    君谅瞧着管青言脸上颇有意外之色,他转而看看慕子忱,心道这人莫非是真有些本事?不过即使如此想,他态度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化,仍旧是大喇喇站在那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也没有理会那管青言的话。

    管青言见此是气得浑身发抖,一直在摇头叹息。

    苏璃去扶起那叶一一,拍拍他身上的灰,见他身上已经是给割了几刀有些血迹,不觉心疼道:“怎的自己一个人来这边还与他们打起来了?你不晓得他们身上有点刀吗,万一你今日死在这边回不去了怎么办?木木姐姐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呢。”

    那堆流浪的小孩皆是被一名唤木木的女子收留,而那木木究竟是谁,苏璃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给这群孩子提供了很大的住所,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不过就是挺神秘的,木木这个名字,听起来与她的叶吹吹十分相似,都是一个艺名罢了。

    叶一一笑了笑:“让阿璃姐姐担心了,我没事儿!”他转而看了那君谅一眼,脸色微沉,道:“我今日本想着来这边瞧一瞧,没想到见到你与两个男子在此,在你们走后,那三人谈话间,提起多年前的事情,我这才晓得,当初爷爷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那君谅故意为之。”

    说到此处他不觉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苏璃微微讶异,但还是伸手拍拍他肩膀:“你莫要意气用事,我总会还你一个公道,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我们要让这片流民巷恢复如初,流民巷该是给难民的避难所,而不是又一个人间地狱。”她顿了顿,道:“还有一些困惑需要我进去才能了解,不知道你可曾打探到这流民巷之中流传起一种怪病?”

    叶一一微微睁大眼,随即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道:“近些时候我都没有时间来这边,我们都在准备着过年的事情,而且这会子四方城又进来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我们正四处寻他们呢,想让他们能过个好年。”

    苏璃笑笑,摸摸他脑袋,道:“也是难为你们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是才想起来快过年了呢。”她眼神一飘,仔细想了想,呢喃道:“估摸着是还有不到一个月罢,今年感觉下雪特别频繁,可是却不是很冷,只是风大。”

    叶一一点点头,随即笑笑看着苏璃道:“不知道阿璃姐姐来到这四方城的第一个新年打算如何过呢?”他压低了些声音道:“要不要去跟阿修哥哥一块过?”

    苏璃一怔,随即唾了一口,笑道:“在医馆过。”话未说完,远处是传来慕子忱的声音:“叶姑娘,带着那小孩一同过来罢,我们去流民巷里头瞧瞧到底是如何个情况。”

    二人一惊,随即才发觉管青言已经是带着慕子忱与元叶二人打算进入流民巷了,而苏璃注意到那管青言此刻面色灰白,双眸中一惨淡,显然已经是放弃了挣扎,不过也确实,没有羽程欢,管青言根本没有资格在皇帝面前耍花样,就是不知道拿羽程欢为何没有来了,照理说他是不该在此刻放弃这样一个盟友的。

    毕竟慕奚也将视线放在这边,管青言显然听羽程欢的,若是管青言出了问题被罢免职位,换上的人必然不晓得到底是何人,到底是属于哪一边的势力。

    不过苏璃也没有像想到是因为羽程欢最心疼的小弟弟羽琴宣突然发病他才无暇顾及任何事情,她也不晓得羽程欢这样的人居然也有心中的软肋,而且是他的弟弟,如此手足情深,怕是苏璃也很难将那个当初陷害苏城的羽程欢联系到一起。

    苏璃拍拍那叶一一的肩膀,打算与他一起过去找那慕子忱,却是觉得有甚么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她朝四处望了望,却也没发现甚么。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拉起叶一一过去找那慕子忱。

    剩下一群看热闹的人见几人是进了流民巷,而他们本也是想跟着进去,可是这流民巷早就封闭了,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在门口看了片刻,最后也都是悻悻离去。

    此时巷口旁边的一处阁楼楼梯处微微冒出一簇黑漆漆的毛团,那毛团鼓动了几下,露出一双闪着紫光的瞳仁,看着慕子忱几人的身影,微微沉默片刻,也是跟着走了进去。

    几人跟着管青言朝流民巷深处走去,而越往里走,空气中就是开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只能说那气味十分难闻,叫人闻着不舒服,管青言几人是早就备好了面罩带着,还贴心得给慕子忱四人每个人都准备了面罩。

    他越是做的周倒,慕子忱心中的疑惑就越发肯定,脸色也是随着朝里面的深入而越来越差。

    流民巷本来就是一道长巷,中间一条长长的路,两边都是修建的房屋,还有几处粥棚,是为了发放食物的时候方便,以前考虑到难民有时候会很多,那个时候的皇帝就直接划了很大一块地方来修筑流民巷,宁可空着房屋,也要让每个人都有住所。

    流民巷外边一段是没有修筑房屋的,只是空荡荡的,有一颗巨大的老槐树,还有一个高高的简易秋千,想来是为了给小孩们玩耍专门腾出这样一块地方,而此时又多出来一个简易的草棚,其中有桌子凳子,还有几坛酒坛,也不知道里边还有没有酒。

    慕子忱指着那草棚,道:“这是做甚么的?”

    管青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甚么来,倒是君谅坦然道:“是我们几个闲来喝酒的地方,冬天冷了就得喝酒才暖和。”

    慕子忱“哦”了一声,转而瞧了瞧那边,也没再说甚么。

    几个人朝里边走了走,那股难闻的气味是越来越浓郁,即使是带着面罩也还是能闻到那股味道,叶一一不觉皱皱眉头,他靠近苏璃一些,低低道:“我以前在这边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气味的。”

    苏璃看了他一眼,悄悄道:“你离开这流民巷也是很久了,许多事情都有些变化,或许你都不晓得。”

    叶一一了然道:“着实如此,我记得当初这块地方也是有人的,那个时候爷爷就是带着我……唔……”他四处瞅了瞅,最终看着一处角落,道:“就是在那边栖身的。”

    苏璃微微诧异道:“那样一个小角落?”

    她以前听叶一一讲过之前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这流民巷之中到底是如何凄惨的情状,却也没想到到了如此地步,两个人龟缩在那样一个小角落,就这样一个小角落还有人与他们争抢,那该是对一块栖身之地渴望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可是流民巷不该是这样的啊,就算是缺少食物水源,也不该缺少地方。

    衣物食物水源可以认为苛扣,可是生存场所本就是划分了那么多,还如何苛扣?

    叶一一伸手拉住苏璃道:“姐姐,你跟我过来。”

    苏璃微微一怔,慕子忱扭头看她,眼中是淡淡疑惑,苏璃看着他道:“你们先去,我与他去那边瞧一瞧。”

    慕子忱晓得叶一一当初在这边呆过,虽然没有多好的待遇,可是毕竟这里曾经有一个对他特别好的人,那人也就是死在这边,想过去看看也是十分合乎情理,当下也是点点头。

    苏璃转而与那叶一一一同过去那个小角落,叶一一蹲下来仔细看着这个小角落,轻轻道:“姐姐我记得我当初与你说过爷爷就在这边住着,在我进来之后,找不到容身的地方,爷爷把我拉过来,他特别瘦,所以跟我两个人在这里缩着也不是那么挤,那个时候那个大叔过来欺负爷爷我是真的生气。”

    他喃喃自语,苏璃也就不说话,只是听他讲:“当时我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就跟那个人打了起来,我也忘记了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状,只记得后来那个人脑袋被我拿石头砸了一下就开始流血,流了好多血,周围的人开始尖叫,有人去巷口喊侍卫。”

    “我知道他们巴不得我跟爷爷离开,这样就可以给他们腾出位置,那群人,自己不想出去寻找活计维持在自己的生存,甘愿在这样的地方苟活,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将那些本没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孩子硬生生挤出去。我记得他们好多人看着我跟爷爷都是在讥笑,在嘲讽。”

    “侍卫进来之后场面十分混乱,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是爷爷一把把我推出去,他告诉我跑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来,我记得我当初问爷爷,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他自己都冻得不行饿得不行,却还是要分我衣服分我馒头。”

    他说着,眼睛有些湿润,道“爷爷说他以前也过得十分快乐,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儿,女儿嫁了一个好人家,他也有孙子,一家人十分快乐,直到后来女儿一家出远门说是去郊外玩,却是不幸遇到匪人,一家人是再也没有回来,爷爷在家里等了好几年都没有等到他们回来,还是后来有人想起来去提醒了爷爷。”

    苏璃抿了抿嘴,甚么也没有说,也不知道她还能说甚么,世上可怜人太多,有的人还幸运一些大仇还能得报,还有的人却只能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说起来不好听,弱者的结局多是悲剧,可是世界上的确如此。

    她伸手拍拍叶一一,轻轻道:“他是真的疼你,你当初听了他的话,他想必也是开心的。”

    叶一一吸了吸鼻子,苏璃拍拍他的脑袋,道:“如今也是个大男孩子了,哭甚么?”

    还没有等叶一一说话,远处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如今还要念念不忘,那老头早就不想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要干嘛,那时候我又不是真想杀他,是他自己朝我的刀撞过来的。”

    叶一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沉离开抬头看向那声音来源处。

    苏璃也是面色一变,抬眼看那说话之人。

    而那人正是此前跟着慕子忱几人朝前继续走的君谅,却是不知道他为何独自回来,慕子忱是为何会放他一个人回来。

    叶一一死死盯着那君谅,一言不发。

    而那君谅看着叶一一,笑了笑,伸手掏掏耳朵,随意道:“反正我如此说你也不信,你才不会相信你那个所谓的爷爷,当初是自己撞上我的刀呢?”